靜室處,一張鋪就紅氈的布盤上,放著兩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正是卓氏父子的人頭。
是夜,東騎王從夜裡出發,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卓氏的一間商舖,這鋪子很大,但古時的建築都有自己的體系,只要一看,就可以大體知道,誰是主家,誰是次家,畢竟商人還不可能建立皇宮,如果是皇宮,找宮殿都會半天,何論其刺殺。但這種普通的富貴屋卻是簡單。
在鋪中,有二十名護衛住在內院,還有三十多人在外頭,加上本來的人,大約八十多。
可惜這樣的鋪子是擋不住東騎王的,他踩著高瓦沒發出一點聲音或是他發出了但沒有人聽得到因為那聲音太小了,直接找到了主屋,從上面跳下來,奮起殺人,屋中當時的一共有十二口人丁,盡數被東騎王在短短的時間裡殺死。在外屋的人進來的時候,東騎王已經斬下了人頭,藉著几案屋樑,飛上了房,然後從容的跑了。
巡兵不是沒有,可他們追出來,在這亂七八糟的安邑亂街中,一時不知如何尋找。再者說了,只是小小的商人死了,安邑的兵丁何必多那份心,隨後,他們三次來回東騎王的馬車,可惜的是那是丞相府的駟車,巡兵誰個敢上前盤查,就是這樣,東騎王從容的回到了洞香春。
郭亙看到了這兩顆鮮明的人頭,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再看東騎王,怎麼也想不能這個看似平和的男子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卓氏門下的劍手誰不是厲害的角色,其中來源極多,有燕國的流浪死士,也有趙國的豪情劍客,還有齊國劍術高手,連楚國訓練出的專門護衛角鬥士都有。這些人,可以的話能在那小屋裡抵擋如魏國一千兵丁一日夜的廝殺(不用箭的情況下)。可是沒想到的是,這樣的兩父子,卻是在得罪了東騎王的當晚,就死了。
郭亙打聽了一下經過,從早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隨之他就著手下人去查問了。
卓氏的護衛全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在主家屋中,賊人(指東騎王)從天而降,他在最短的時間裡閃電般的殺光了屋子裡卓氏父子兩人、侍女四人、不會武的帳房先生二人,掌櫃一人,小廝一人還有兩個首席的劍客護衛。
卓氏的家人並不是傻子,他們也查到了一點東西,比如說,他們堪查了現場,證明在死去的人中,卓氏父子是在第一時間死的,賊人第一時間就割斷了他們的脖子,然後賊人殺向護衛的劍客,那兩個劍客一個的手已經握在了劍把上,另一個把劍成功的拔出了一半。這兩個劍客死後,賊人再清理其它人,其它的人如帳房先生和掌櫃的還有侍女小廝是沒有還手之力的,賊人用短短的時間殺了他們,在此其間,他們成功的叫出了聲來,這聲音驚動了外頭卓氏的武士劍士,他們紛紛衝進了主屋。
但在這個時候,賊人已經割下了卓氏父子的人頭,並且踩著几案跳到了房樑上面,卓氏的武士想要追,賊人已經上了房,他通過房,踩著牆,在短短的時間裡走了。眾人只是看見了賊人一身的黑,月色雖好也是美,但可惜的是來人動作太快,這一連閃電的動作,讓卓氏武士劍衛們反應不及,最後當他們出府追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那個賊人是跳著牆跑的,他驚動了一條街的安邑人,但卻沒有人追得上。
後來卓氏家人喊來了安邑的巡盜隊,可惜這些巡兵找了,同樣沒有任何的消息,賊人踩著房頂踏著邊牆,給後來的賊人們發明出了一條新路!只是跑小街小巷並不是王道,還是有給人圍追堵截的可能。但是這樣踏房跳牆的跑,卻可以來去自如,再加上夜色,真是想怎麼跑都可以,只要有一定的接應能力,有藏身地,想要跑掉那真是太容易不過了。
安邑的司寇府是沒有線索的,但郭亙卻是一下子想到了東騎王,於是他立時就跑過來了,見到他來,一名肌肉發達臉上神情僵硬的神牛力士把他引到了這間密室。不費多少的力氣,
郭亙就看見了在几案上的兩顆人頭。東騎王說到做到,他們見不到今天的太陽,就是見不到了,在這間密室裡,他們怎麼見?郭亙看向神情淡然的東騎王,道:「大王恩德,郭某銘刻在心,只是……」
東騎王明白,卓氏死了,郭氏想要打擊卓氏,最好的方法就是現在立時回趙國進行佈置,當下道:「郭先生此去趙國,不用多留了,你的心意本王是知道的,你與本王,貴在交心,有這個心就好了!只是錢須不得少的!不用給本王,只給白公子即可!」
郭亙道:「如此,郭某先就告退……」說著,他看見神牛力士提頭下去。郭亙道:「這兩個首級還是處理掉為好!」東騎王點頭道:「你說的對,本王之所以沒有立即處理,就是為了給郭先生看的,不然本王說本王殺了人,誰信?總不是……呵呵……要本王再殺一個……現場的看看吧……」這話就有危脅了,但已經見識到了東騎王的厲害,郭亙哪裡還敢得罪,擦了一下頭上的汗道:「大王如何處理這頭?」
東騎王道:「好辦,孩兒們拿去先用鼎鑊先把骨肉分離,然後用誰還能認出誰是誰的頭嗎?到時製成酒皿必然可得大利不過製作的骨工都在東騎,有些難辦,卻也無妨,魏國還沒有法令不許帶著頭骨上路吧!」
郭亙離去,東騎王喘氣,辦這樣的事情還真是麻煩。其實東騎王並不想殺死卓氏父子。對於東騎王來說,這兩人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殺的價值。只是有的時候,小老鼠沒有別的本事,就是會鬧事,他們往往會讓本來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所以東騎王才會用短短的時間費一些的心力把他們殺死,這其實是很無奈的,套用東騎王一句話說,他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
送走了郭亙,他當日離去,不過那就不是東騎王的事了。卻是那公子卬再度臨門。
公子卬是魏國丞相,自他為相後,就很少再來洞香春了,因為身份不同,往日裡他來了,可以開懷而笑,隨意飲酒。但是現在他來了,一舉一動,必落入有心人之眼,在那種群目環伺之下,誰還有興趣風花雪月,還有什麼酒興呢。所以從前,公孫鞅入洞香春,獨公叔痤不喜,很少去過那裡。但現在東騎王就住在洞香春,公子卬就不得不來了。好在的是,東騎王是住在內間的,公子卬也不用到各樓去,直接進入內堂屋就可以了。
公子卬心裡感慨萬端,他從前縱是公子也是不可能入到這裡來的,這裡不如外面奢華,卻是洞香春真正的內部,自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在心頭。公子卬也想過收購此間,但最後還是沒有成功。只站了一會兒,東騎王就來了,一踏入這軟軟的氈毯,就見公子卬上前道:「成了!」東騎王拉著公子卬道:「坐下說!」隨之叫人拿來了酒點小吃。
公子卬喝了一口酒,又吃了兩塊米糕,道:「一上朝,本相就把事情和大王說了,大王也很感興趣,就同意了……約在三日後殿前比劍,本相說話,無有不中的,手下的小廝們也按本相的話去說了,相信明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東騎王想了一下道:「也好,那就這樣定了,三日後比劍。」
公子卬道:「對了,你完事後要做什麼?是要回東騎麼?我聽說秦國已經因為你來到了魏國的消息,派人去你們郁郅了。你要不要回去,還是要本相以大魏的名義替你說一下?」他這也是為了國事而算計,說起來,雖然東騎兩不相幫是一件好事,但如果東騎能完全的站在魏國的一邊,豈不是更好?要是他這樣做了,而東騎沒有辯駁,那麼一來,秦國再要叫著奪河西,就會不得不考慮到東騎這個變數了。
可惜的是東騎王哪會如此給人算計,當下就道:「不用了,秦國來人,自有小王的手下對付,不勞丞相多心了,他們現在只想著奪河西,是斷然不會向我東騎動手的,除非我東騎先行造反,不然他們動手,豈不是自己找沒理?何況想要逼迫我東騎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公子卬會意,東騎王這是在表示,他留下了足夠厲害的後手,這個所謂的後手不是別人,自然是指可以托付的人。公子卬並不知道王良的事情,但是他知道東騎王既然出來,自然要有一個可以主管後方的人,這個人是誰?可惜他想東騎王怕是不會說的。再好的朋友也有秘密,雖然東騎王和公子卬有一定的私交,但兩人現在怎麼說也是兩國了,國事豈有私?東騎王不會出賣自己的利益,同樣,公子卬也不會無端的出賣魏國的利益。所以東騎王沒有背秦向魏,而是兩面討好,公子卬也沒有給他糧草錢財,一切要東騎王自己動手,他最多是順水推舟而已。甚至,他還要從東騎王身上發一筆大財。這就是戰國時代最真實的國與國的交往。
於是公子卬打了一個哈哈,話風一轉,他道:「對了,本相下朝的時候,聽到了司寇府的急報,說是一個大商,昨天夜裡突然死了,一個天外之賊從天而降,頃刻之間就把一屋子裡的十二個人全給殺了,還砍下了兩個大商的頭,然後竟然是飛的跑了!本相很好奇,那個賊是怎麼飛跑的,一晚上,巡兵捕盜都抓之不到。」
東騎王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小王說怎麼回事呢,一個晚上的,那些巡兵跑來跑去的,小王還以為這是安邑治安良好巡兵用心的表現,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公子卬哈哈大笑:「豈止如此,趙氏武館這會兒可是慘了!」東騎王順著他的話說:「趙氏武館,聽名字很特別!有什麼名目麼?」
公子卬道:「當年三家分晉你知道吧!」東騎王點頭,於是公子卬道:「在三家分晉前,晉是由四家把持的,那一家是智氏,這你一定是知道的了,後來智伯死了,可他生前把趙襄子得罪了個慘,就給趙襄子把他的頭製成了酒器,然後就發生了豫讓刺趙的事。可趙氏一族本就是名將輩出,從祖上起,就精心挑選著精幹的手下,組建了專門負責趙氏的劍衛。這批劍衛每每總是阻止了豫讓,使豫讓最後沒選擇下自殺。現在,這支精銳已經不復初觀了,但仍以另一種形式保存了下來,就是趙氏的武館。現在的趙氏武館的館主趙恨曾經求教於衛仲子,連衛仲子都對他敬佩不已,這個趙恨名氣極大,手下更是有四大弟子,所以趙氏武館也是好生的興旺。只是可惜,流年不利,不知怎麼搞的,先是他的二弟子指尖眉死於秦國馬賊之手,現在他手下的兩劍高級的劍客弟子連劍也沒有拔出來就給兇手賊人殺了,這劍都拔不出來,還怎麼保護其主人呢?只怕接下來就要有些人解雇自己名下的趙氏武館的劍士了!」
東騎王呵呵笑了起來:「所以說人總是有倒霉的時候,不過丞相,這可完全不關小王的事,丞相大人不會……」公子卬嘿嘿笑道:「這本相可不敢肯定,本相的御手回來後說,東騎王可真怪,先是要慢慢走,到了街口,又停下來,關著簾子看月亮,一看就是好一會,當然,以這個時間殺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對於你麼……東騎王……你說本相是不是要懷疑一下下呢?」
東騎王很直接,乾脆道:「你想要什麼!」公子卬當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和他較真,而是道:「本相想先看看那批財寶,不行也可以,不過死者怎麼說也是大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要知道現在趙人和我們魏國的關係很不好,雙方都在克制,趙人想保留力量對付中山國,而我大魏也是要錢要糧的地方良多,並不想讓這樣的戰事擴大,可一下子死了個大商,這種事情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交待,真是說不過去的,東騎王以為如何呢?」
隨後,無恥的公子卬拿了一懷的寶貝而去,出門前對黑著臉的東騎王笑道:「啊,本相想起來了,說什麼人飛來飛去的太離譜了,人怎麼可能飛呢,一定是那些護衛們見到自己的主子錢多,動了賊心,自己殺了自己的主子們,亂布了一個現場,想趁著在我大魏之際掠奪自己主人的財產錢財,事後編了這麼一個無稽的謊話,真是過分,簡單是拿我大魏上下當了傻子,賊人一定是在他們自己人中,本相這就回去下達丞相府令,著司寇府重重的察辦!」
說著哈哈大笑的離去。
東騎王哼了一聲回頭,只見到了白雪正在好奇的看他。不由道:「你看什麼?」
白雪笑道:「東騎王也有吃虧的時候,這種情景當然不多見,我可要看好了,要不然,下輩子也不見得能見到呢!」東騎王皺眉道:「你就這麼恨本王?本王這段時間可沒有調戲你!」白雪臉上一紅,啐了他一口,道:「是這樣的,我手上一個姑娘要見你。」
東騎王摸著自己的下巴道:「本王沒對你這的姑娘下手呀?誰這麼有眼力。」
白雪笑著道:「她?可不是一般人,是你的三弟妹呢,你也想佔她的便宜?」
東騎王丈二禿子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的道:「什麼三弟妹……」他自己一說這「三弟妹」卻是一下子想了起來,叫道:「衛鞅的女人?本王記得,是一個叫……」白雪提醒道:「瑤姬!」東騎王道:「對對對,就是她,她要見本王見就是了,還要你說?」
白雪搖搖頭,道:「虧得我上上下下替你打點,你雖是戎夷之王,但大小也是一個王,如果上一份貢,也可以在周天子那裡得到一份爵位,公、侯、伯不可,子、男卻非是不行,如果我由著你讓人隨便的見你,那你還算是一個王麼?非是如此,我多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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