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的這些話是他的心理也沒有底。他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事情的進展卻不一定會按著自己的心意發展。在秦公的心理,上上策是劉羲和義渠拚個兩敗,這場戰鬥拼上了幾年,直到秦國回復了一定的國力,這樣是最好的。秦國可以一舉把這兩個勢力全都吃了,同時殺了劉羲來報父仇。但這顯然太美好了,至少秦公本人沒有十足的信心。
中策是義渠打敗了劉羲,當然,劉羲也要給義渠一點殺傷力。這樣的情況下,劉羲給義渠殺死,秦國收了東騎,把事情擺平。或者秦國把敗回的劉羲殺死給義渠,以示和意。最壞的結果是劉羲武力過人,自己跑了,秦國會面臨一個窮途絕境的復仇者。但這種幾率也是低的,再說了,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劉羲再強不是神,到頭來也同樣奈何不了秦國。
還有一個是下策,劉羲打贏了。最離譜的是,劉羲不旦打贏了,還有一定的實力,並且吞下了義渠的力量。這也有兩點。一是秦國已經恢復國力了,那麼,就算劉羲吞下了義渠的力量,他同樣要看秦國的臉色,義渠人傻不知道秦國的力量,但劉羲是知道的,必然是不敢和秦國作對。這樣一來,秦國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從前的身邊蹲著的是一頭牛,算不了什麼,可現在卻是呆著一頭虎,一頭笑面虎,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作,這才可怕。一旦秦國出了什麼事,主客倒轉,秦國可能變得和周王室一樣,而東騎則會變成秦國。
最後還有一個下下策。那就是,一切真的如劉羲所說的那樣,劉羲打敗了義渠不說,用時還短,在秦國的國力還沒有恢復的時候就打敗了義渠,並且還能保有一定的實力,再加上東騎劉羲和魏國的交好,劉羲就可以做一個地地道道的兩面人,誰都不得罪,坐看秦魏爭霸!甚至可能,秦國和魏國還要討好劉羲,那就是天大的悲劇了。兩個超級大國居然要討好一個部族,說出去笑死一萬人。但這卻是可能的現實。
不過幸好的是,這第四種的可能侯出現的也是最低!用一百騎打敗擁有十萬可戰之兵的義渠戎,並且時間還是一年內……哪怕是孫武子復生,吳起再世,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就算是如此,但劉羲已經做過了在一般人看來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力搏擊三百秦兵,這並不是吹的,秦公本人是看著的,這種現實讓人頭痛。秦公不經意的就會懷疑,劉羲是真的有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劉羲才會拿出了這份合約,因為在那份合約裡面,全面的都是把一切的條款放在了一年打敗義渠之上。一年打敗義渠,這種別人不信的事劉羲卻是很認真,並且他的信心十足到感染到了人,秦公就給感染了,所以他一時間無法下定決心。
嬴山步出國府,他本來是想見見嬴虔,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
別看秦公與左庶長現在相安於無事,可是這裡面的水還是深的,深到嬴山不便於插手的地步。當他步到外間,卻是遇上了杜摯,杜摯哈的一笑,上前一步道:「這不是嬴山大人麼,來見國君麼?」嬴山不悅道:「怎麼?我見國君,還要向你打招呼不成?」
杜摯皮笑肉不笑的道:「哪裡哪裡……大人這是要上哪兒去?」
嬴山急於離開道:「怎麼,我上哪兒去也關你的事麼?」杜摯道:「嬴山大人這是說哪裡的話,我這不是隨口一說麼。大人還真有重任在身啊!」
嬴山道:「老夫去嫖妓!」說著大步而去。杜摯看著嬴山離去的背影,呸了一聲,心中暗恨。他知道嬴山瞧不起他,很多人也都是瞧不起他,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老是跟在甘龍的屁股後面。但杜摯也是沒有辦法,他本身沒有什麼才能,如果不跟在一個實力派人物的身後,他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至少他是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老師。」杜摯向甘龍行禮。甘龍點首,道:「什麼事?」杜摯道:「只是一些小事!」他看著手上抱著的文牘:「還不是那些小打小鬧的事情,哪年不有上幾樁,不足為奇。今年其實算少了!」是少,因為出了幾場戰鬥。甘龍猶豫了一下,道:「等等,這些東西壓一下再給君上送去吧,君上現在看見了也沒有用,你去讓孟西白三家控制一下,別老是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杜摯點頭稱是。甘龍又道:「嬴山從國府裡出來的?」
「是呀,也不知道他搞什麼鬼,幾天前給君上招來見面,後來就跑出去辦事了,聽說他去了東騎,那種小部族有什麼大不了的,今兒個似是回來覆命的,但看他的那個樣子還是要出去……」杜摯有些氣的說。
甘龍道:「管好你自己,別人的事你少管,免得管得多了錯得多……」
杜摯心裡一奇,道:「老師的意思是……」甘龍沒有說話,隱隱的,他感覺到了空氣裡的不對,做為一個政治老人,甘龍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這些事情導致了他對政治的敏感,雖然國家還沒有什麼不對勁的,但甘龍卻嗅到了一絲味道。他說不出來這味道是什麼,但他卻知道,這一切必然和秦公有關。
從表面上來看,現在的秦公還只是一個年青人,但問題是,這位君上卻是老沉的讓人感覺到可怕。從這位秦公的表現上來看,完全不似是一個年青人的表現,他的老沉出乎了別人的意料,甚至可以說,他比死去的秦獻公還要沉著,這份深深的沉著讓甘龍有一絲不寒而慄。他總覺得這位秦公這樣沉默是不對的,不定哪一天這位君上就要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甘龍想著要幫助秦公,他覺得這種秦國危難的時刻,秦公理所當然的要求教於他,到時,他就可以提出他的政治主張。當然,做為一個儒學者,甘龍本人和所有的人一樣沒有才能,但沒有才能卻拿別人的才能當成是自己的才能是所有儒學者一慣的事。甘龍過去的聽話讓他對秦獻公的新政有著一定的瞭解,事實上,獻公時代立下的新政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的,甚至可以說效果十分大的!
但遺憾的是,在新法有了一定的成果之後,秦獻公立時開始了長時間對魏國的戰鬥,在一點點一次次的戰鬥中,秦人陶醉在那不足道的短暫勝利下,他們一遍遍的品嚐著這種勝利,卻並沒有發覺國力的消失,同時,秦獻公的新法成果也喪失怠盡!直到現在。
不過畢竟獻公的新法是出了成效的。做為獻公的老臣,甘龍對於獻公新法是十分瞭解的,他自覺自獻公死後,對於這新法,天下間捨他者無,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在此,甘龍覺得是要提醒一下秦公,重施堪定獻公新法,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成為執法強臣,到時,必然會如李悝一樣,在歷史上留下青名。
只是,甘龍完全不瞭解秦公,他不知道秦公對此會怎麼想,怎麼做。到底會是怎麼樣,甘龍全然不知。「算了,杜摯啊,你要注意,我們秦國現在正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地步,一定要小心啊!」
杜摯點頭稱是,雖然他仍是一無所知,不知要怎麼樣才好。
「那個老梟!」嬴山遠遠的看見了甘龍,他當然沒有那樣的目力,可是甘龍的木杖十分的顯眼,一下子就可以認出來。「大人……」幾個秦兵衛士目瞪口呆的看著嬴山,不知怎麼回事。嬴山道:「發什麼愣呀,走!」
一個大膽的秦兵道:「大人,上哪兒去?」嬴山如唐僧一樣只說了兩個字:「東騎!」
「太好了!」幾名秦兵不一樣的表現讓嬴山納悶。他道:「去東騎有這麼高興嗎?」
一個秦兵笑道:「大人,你不是在東騎吃了飯嗎?難道不好吃嗎?哈哈……」
嬴山笑了道:「貪吃的傢伙!好,你們喜歡東騎的食物,那就來吧!」他上了馬,拿著鞭子在馬臀上一抽,喝道:「讓開讓開,國君特使,緊急命令!」五名秦兵一齊呼喝,大叫中,街道的行人讓開,一隊人飛快的馬踏而出。
到了門口,又是一通的亂,嬴山隱約看見一名似是看過的眼熟男子。但他沒有放在心上,只管打馬,六騎很快就過去了,在地面上濺起了一片的輕塵。
「還是剛才的人……」一名男子上前對頭髮稀少的男子道:「師兄,你說他們忙什麼,跑進跑出的。秦國是出了什麼事嗎?」
「嗯?」頭髮稀少的男子臉色一變,道:「你說什麼,秦國的事情關我們什麼事,這些官家的事情我們少管,我們要管的只是那些貪官惡吏!其它的我們一概不管,你們記住,我們永遠不要和這些官家的人有來往,要記住了!」
十餘人一起道:「嗨,師兄!」這十多人中有一個是女子,道:「師兄,你放心,我們才不會和官府有來往呢!剛才揚子師兄只是好奇而已!」那叫揚子的道:「是呀,師兄,我只不過是好奇,我是不會和官府有往來的!」
頭髮稀少的男子搖搖頭,歎氣道:「唉,揚子師弟,水鏡師妹,不是我說你們,只是你們久在神農大山裡面,並不知道外面的事物,這塵俗間的事非常複雜,而官府的手段更是多種多樣。財帛,美女,高位,哪一樣不是觸動人心,你們受得了一次誘惑,受得了兩次,能三次,四次,五次的拒絕這種誘惑嗎?吃人家的手軟,拿人家的手短,在山裡說了不止一次了,孟勝師兄的慘事還不引以為鑒嗎?」
揚子不再說話了,那水鏡嬌笑道:「好啦,師兄,知道了,就算他們會中什麼美人計,我也能中這種計麼?」水鏡年紀小,人又漂亮,眾人都是讓著她。就連這頭髮稀少的男子也是讓她三分,不由笑道:「好,不用美人計,用美男計!」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這裡說到了孟勝,這孟勝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他是墨子的一名門徒,可憐的是這人是一個傻大B。墨子老了,把鉅子之位傳給了這個傻大B。結果這個傻大B行墨家學,在楚國陽城君門下食。助陽城君守城。結果陽城君是完蛋了,孟勝竟為「行墨者之義」,與弟子一百八十三人自殺以殉,史上行義而愚蠢到這個地步的,此人縱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也算得上是數二數三的牛人!
正是因為這件慘事,墨子招回門徒,他們龜縮在神農大山裡面,蘊養劍士,不再主動參與列國爭戰,也就是說不再幫人守城了,而是自己研究武器,練習劍法,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如忍者一樣的私軍!最離譜的是他們的組織強大,戰力過人!現在的墨者,以斬除貪官污吏為主,但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無論怎麼說,墨者隱忍,這種隱忍與他們本身的實力,使得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們!
此刻,這名帶頭的人就是墨者四大弟子之一的鄧陵子!此人吳鉤劍法凌厲非凡!天下聞名。死在他手上的惡吏非在少數,天下人皆知他的名聲,是墨家弟子中著名的惹不得!
「不要再說了,我們先去見小師妹要緊!」鄧陵子說的小師妹可不是一般的小師妹。
在這裡不得不說說墨家。墨家是一個奇怪的學派,開創者是墨翟,這可是個大牛人,倉皇頭上有著諸如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社會活動家和自然科學家等名頭,是個地道的實學大師。但是這還不是離譜的地方,最離譜的是,他的頭上有這麼多的頭銜,可墨翟本人竟然是不識字的。
和別的學派不同,墨家的老師師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墨翟本人,墨翟立鉅子,他死了傳下的鉅子是他的繼承者。在此,那位鉅子稱師,其餘者一律都是師兄師弟的。整個墨派只有一個老師,其它的都是師兄弟妹的關係。
鄧陵子說的小師妹可是不簡單,她是墨翟晚年最疼愛的一個小徒弟,同時也是名家出生,學富非常,在墨門中也得到了眾人的疼愛。不過,隨著墨翟的死,這位小師妹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因為她本人還有一位爺爺,那位爺爺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老人,年歲大了,雖然少時採藥學劍,但總體說來,體力還是不行了。人老不以筋骨為能。於是小師妹就專門服侍自己的爺爺,平常的時候也是少有走動。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墨家現任鉅子禽滑厘的同意。
禽滑厘是墨子的嫡傳弟子,他事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役身給使,不敢問欲。道德上無虧於心。同時,他還受教於子夏,出身好,沒得說了。
但縱是如此,自墨子死後,墨氏就出現了一些的不穩定。相裡子,相夫子,鄧陵子三人各自對墨學有著自己的看法。現在禽滑厘還算是可以壓制住,但禽滑厘的身體不是很好,一旦他死了,墨門分裂已經成了必然。
「師兄,在這裡!」一個墨門子弟道。他手指之處,正是一塊隱約的墨門暗記。
鄧陵子上前,看了這標記下的莊院,看起來,這莊院雖然大一點,可並不奢華,這是理所當然的,在秦國想找一棟奢華的建築,那才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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