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說完,轉身向湖底深處走去,他一移步,週身排空的水域也隨之挪動,姚淡薇連忙跟上,彷彿怕跟丟了一般扯住葉楓衣角。
葉楓回頭見她神態嬌憨,卻又略帶一絲怯意,活像一隻寵物貓般乖覺,他一時也難狠心拒絕,也就由著她去。
此刻湖面正是飛蜥狂笑,群雄奔逃之際,雖然湖面上狂風巨浪,可湖底卻平靜異常,只是深處才隱約可見一股股細長的漩渦由地底直通湖面,每一道漩渦中都有寶光閃動,顯然是某種陣法通過這些寶物操縱著湖面上的群雄幻影。
葉楓心中感歎,這些寶物正是群雄生前所用,上面都凝集著主人的氣息,想不到他們死後卻被某人用來幻化他們的形象,重現當日戰況。今天若是取走這些寶物,他們恐怕就徹底消失於世間了。
不過僅僅一個念頭之後,葉楓就察覺到了那些寶物和漩渦的異常。
寶物中凝集的人類氣息實在過於濃厚,遠遠不止是被人把玩日久留下了氣息那麼簡單。而那上百個旋轉不休的漩渦中還夾雜著一股股異類能量,細看起來竟有幾分鬼氣森森。
這個發現令葉楓心中震怒,莫非布下此陣之人竟然利用死者的神魂淬煉寶物?雖說這樣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這種方法著實惡毒!人死之後都不得安息,數千年如一日的重複死亡時的經歷,那簡直比身處冥域更加痛苦萬倍!
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了許多,大踏步向漩渦畢集處走去。
越是向前,湖水越冷,隔著百丈空間,都無法阻隔那四溢的寒氣,葉楓倒是無所謂,可姚淡薇卻不知是怕冷還是恐懼,竟輕輕哆嗦起來,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葉楓揮手從戒指中吐出一件五彩長裙罩在她身上,那長裙本有些肥大,一上身卻自動變化得極為合身。姚淡薇身子一暖,寒意盡退不說,甚至有種如沐春風般的愜意,心中的驚恐也隨之消散。她心知這彩裙必是至寶,看向葉楓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暖意。
但葉楓卻無心觀察她的變化,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不遠的漩渦陣法。
湖底亂石之中,百餘個巨大的洞口清晰呈現,洞中黑黝黝的深不見底,每個洞口中都飛速吞吐著水流,造成了一個個狂轉不休的漩渦。
所有的黑洞都按照某一規律整齊的排列著,呈三角形分佈,三角形的正中,一個比所有黑洞加起來還大上許多的巖洞坐落其中,隱隱有種上古洪荒的恐怖氣息自巖洞身處透出。
葉楓洒然一笑:「總算找對地方了,小貓別怕,這裡很有可能有你用得到的東西。」
「小貓?」姚淡薇櫻唇一撅就要抗議,可隨即看了一眼四周險惡的環境,乖乖閉上了嘴。
二人筆直向中央的巖洞走去,週遭黑洞、漩渦被葉楓直接無視,那漩渦觸及葉楓撐起的空間,竟然自動歪曲,彷彿知道危險有意避讓一般。
如此奇景到讓葉楓生出幾分警惕,還沒見過陣法有此靈性的。轉眼二人已經到了巖洞上方,俯身望去,巖洞呈螺旋狀直入地底,洞壁上星星點點的閃動著暗青色光芒,像是無數深水魚眼,又似荒墳鬼火。
葉楓毫不猶豫的邁步向內走去,洞中卻生出一股洪流將他猛向外推。些許阻力對葉楓無效,二人漸漸深入巖洞,越向下走,懂洞壁上的光點就越密集,直行出百里之遙,洞中終於光芒大盛,一個龐大的洞窟顯現出來。
洞窟中遍地青光,中央一座五角形石台分作十八層,每一層都雕刻著無數魔獸,有些葉楓認得,更多的則從未見過,最詭異的是,這些魔獸雕刻居然在不停的沿著石台奔走,猶如活物。
最頂層隱見一人端坐其上,全身被黑色鎧甲覆蓋,一股深青色火焰在他體外獵獵舞動,奇熱的高溫連遠遠觀望的葉楓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葉楓高聲喝道:「何人在此戲弄神魂,難道不嫌陰毒了些嗎?」
誰知台上之人竟不答話,仍舊端坐如故。
葉楓心中一動,逕直向石台走去,每一步邁出,地面上的青色光點都被激得四散飛舞,好似深夜荒野中的螢火蟲,帶著一絲淒傷的美感。
石台正中一道階梯直通頂端,葉楓拉著姚淡薇緩步而上,剛一落足,身周景色突然一變,那些石雕魔獸赫然化出了真實的形體,朝二人猛撲過來。
姚淡薇驚呼一聲緊緊抓住了葉楓的手臂,可隨即發覺,竟是虛驚了一場。
那些魔獸來勢洶洶,可一旦撲到十丈之外,就好似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重者頭破血流,輕者哀鳴跌退。
葉楓淡然自若,對週遭成百上千的魔獸看也不看,只是向前。
越向上,撲來的魔獸就越是強橫,最初那種撞得不輕的情況再沒有發生,甚至有些還撲在那無形的牆壁上不住抓撓,刺耳的吱嘎聲聽了令人渾身極不自在。
臨近頂層,竟有蛟龍、麒麟等神獸加入了圍攻,這下葉楓也不敢太過大意,雙掌揮動,一道道雄渾的元氣應手而出,將格外兇猛的神獸擊退。
好在沒過多久,二人終於踏足石台頂層,一上頂層,週遭魔獸頓時消失,再無一隻出現。
葉楓鬆了口氣,凝神注視中央端坐之人。
遠看此人氣勢非凡,近看之下卻令人詫異,雖然他身上的青色火焰帶著灼人的高溫,可他那被重盔覆蓋的面部卻沒有雙眼,僅有兩個黑乎乎的空洞!這氣焰懾人的強者,居然只是一具腐朽的枯骨!
葉楓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情況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一具枯骨就算祭練出再多的寶物又有何用?再強的寶物若無強者操控,也不可能助他死而復生!
如此一來,葉楓開始留意石台周圍的情況,當他仰頭觀望之時,發覺洞窟穹頂之上,分佈著無數黑洞,黑洞好似一張星圖,整看書∼就手~打體呈現出一個巨大的三角形,與他們在湖底所見的黑洞恰好相符,只是小上很多。
葉楓正在苦思之時,頭頂黑洞中突然寶光畢現,百餘亮點破空襲來,目標直指石台正中央。
姚淡薇驚叫一聲拉著葉楓向後退去,孰料一拉之下卻愣是沒有拉動。
葉楓回頭向她笑了笑,顯然是對她面臨危險時還記得保護他的行為表示滿意。可她此時哪有心情多想,心中只是祈禱葉楓能頂住這上百寶器的同時攻擊。
事情再次出乎姚淡薇的預料,那驚人的攻擊並未降臨,百餘寶器來勢洶洶,目標卻並非二人,而是石台表面上雕刻的無數凹槽,這些凹槽被一些反覆的紋路連結在一起,恰似一座大陣的陣圖。
寶器飛射入凹槽之中,雖然每個凹槽形狀都不相同,卻恰好容納了與其形狀相符的寶器,剎那間,石台上綻放起耀眼的光輝,每件寶器中都釋放出銀色的月華,沿著連結凹槽的紋路急速流淌,使石台的頂層全都遍佈月華之光。
葉楓與姚淡薇所站的地面也刻有紋路,腳下月華之光升起,將二人的身軀映得雪亮,雖被光華籠罩,二人卻沒有絲毫異樣,反而心中感到平和安詳。
至此,葉楓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這次恐怕是白走一趟了,這石台是中央那位強者所建,卻不是在操縱神魂,而是利用這些寶器鎮守此處,似乎是為了鎮壓那某種強大的存在,應該就是龐驚濤所說的飛蜥了。」
姚淡薇點頭應是:「主人你說的沒錯,我能感覺到,這些寶物中並不是真的拘禁了人的神魂,而是他們沾染的故主的氣息之後,因為長時間的修煉變得有了幾分神智。」
「不錯,好高明的手段!此人之力只能鎮壓飛蜥卻不能將其殺死,故而在臨終前想出這個辦法,利用陣法錘煉這些寶器,使他們不斷增強,寶器增強之後卻又反哺陣法,如此生生不息的循環之下,這陣法終有一天能徹底絞殺其下鎮壓的飛蜥。」
姚淡薇聽了葉楓的話,卻搖了搖頭:「不會殺死,只能永鎮!」
葉楓讀到她內心想法,眼中讚許之意頓生:「不錯,到是我想錯了,這陣法寶器雖在修煉,其下鎮壓的飛蜥何嘗不是在修煉,它被鎮壓之後無法脫身,到反而成全了它。除了一心修煉以期能超過這陣法之外,也只有修煉才能保證它不會被越來越強的陣法所殺!」
二人相互印證之下,很快推測出了這陣法的作用,如此一來,葉楓不禁對台上的枯骨高看了一眼,此人生前必是一個胸襟磊落的強者,否則大可攜寶離開,何必為了鎮壓一頭凶獸而禪精竭慮,最終死在這裡!
儘管心中有些不捨,但葉楓還是一笑轉身,再也不看台上那些寶器一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雖然自問不是什麼君子,可也不願做那種損人利己的小人。
台上那死去的強者,捨棄性命布下這座陣法,就是為了鎮壓飛蜥保一方平安。他葉楓又怎能為一己私慾毀了前人心血,令那飛蜥得已脫困呢!
即便他如今的實力或許可與那飛蜥一戰,但那飛蜥被逼苦修數千年,又豈會是好相與的,就算最終能將其斬殺,恐怕戰鬥的餘波也會殃及整座驚濤城,甚至更遠,那樣的結果,恐怕也不是佈陣的前人所願意見到的吧。
「大丈夫有所不為,捨棄這些財物,就算是我對前輩您的一點敬意吧。」葉楓大步向洞窟外走去,姚淡薇緊隨身後。
就在二人即將走出洞窟的時候,洞窟之中異變突起。
一道乳白色的光華自湖面亮起,直透入百里之深的巖洞之中,巖洞中大放光明,正中的石台更是青光四射。
葉楓二人只覺身後溫度徒升,比起剛才二人接近那枯骨時更熱了幾倍。
葉楓皺眉轉身,赫然見到,石台頂端那蒸騰著青色火焰的枯骨居然緩緩站了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洞窟中響起:「等了三千年,終於有人來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