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台邊,藍兒猶豫著,該不該去見蒼夜。今夜,天空不明朗,灰暗暗的一片,那被烏雲完全遮住的月亮更不可能給她一個答案。
思來想去,心裡的焦灼越的濃厚。迫切地想見他一面,可是卻又不知道見了又能如何?!黃昏時候的驀然再重逢,他的冷漠表現至今還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裡。
不明白這當中到底是因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那日他離開的時候,她對他的冷漠?!還是因為她沒有答應跟他一起離開?!
可——
他走得太快,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啊!
一晚上,輾轉反側。起來的時候,頭疼得厲害,心裡的疑惑,卻不會因為一個異常漫長的夜得到解答。
匆匆地扒了一小碗的稀飯,她再後院摘了一小籃子的西紅柿,趕緊往迷霧堡走去。特地挑了一大請早,天邊還沒有全亮的時候,是因為在這樣的時候,路上幾乎沒有人。而且,等見過了蒼夜,她也可以趕回來,去把地裡沒有割完的小麥給收拾掉。
在迷霧堡裡碰見了三兩個僕人,也是因為天色尚早,所以起來的人少。不過這幾個人的神情有些古怪,嘲弄中,似乎好多了些什麼。她沒細看,因為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自然也不期望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摸著熟悉的路走過去,離那個黑色的門越近,她的心就越沉重。在沉重中,心緊,還開始打鼓,慌亂的樣子,似乎有點趕上那些次上陣殺敵的士兵了。
可無論是怎麼樣的心慌意亂,她還是來到了門口邊。伸手,輕輕地觸到門的時候,那冰冷的觸感,奇跡般地,有些撫平了她心裡的七上八下。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她沒有敲門。或許是因為她對這個房間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經把她漢成了自己的一份子;又或許是,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她終於推開了門。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翹起了嘴角,揚起了笑,所有的焦躁不安,似乎隨著這扇門的推開,而消散在了空氣中。
因為,終於可以看到他了。
她似乎可以料想到,那個冷邪的男子,此刻必定安分地躺在黑色的被窩中。黑如潑墨,纏繞著那張瑩白色的臉,如妖似仙!
帶著瑩瑩笑意,她微微轉眸。
可笑容,在剎那間隱去,尷尬的耷拉著,比哭還要難看。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眸,為了自己眼前的所見,更甚至,她伸手去擦自己的眼睛,可是再睜眼,還是那可以讓她的心出血的一幕!
他很好,比她想像的要好多了。她還擔心,那麼重的傷,會給他帶來很大的磨難,現在看,是她多慮了。之前那一場可怖的傷,如今已經看不見蹤影了。那完美無缺的軀體,瑩白而勁瘦,沒有一絲疤痕。
纖細的胳膊,仿若是羊脂白玉所造,搭在他的胸膛上。顯然,這一隻胳膊,不會是他的。也顯然,這只胳膊的主人,是個女人!
是個人,有一雙眼睛,都能看清楚,床上躺著的是一男一女;也能看清楚,他們的關係很親密,親密到,藍兒可以誓,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親密的一幕。
女子袒胸露乳地貼著他,半個胸部靠在了他的胸側,那是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接觸,皮膚接觸皮膚。她的纖手似搭在他的胸膛上,又似乎是抱著他,那般的親密。奢華的黑色床單,只蓋住了兩人的下半身。可是薄薄的被單,卻遮蓋不住兩人的腿形,那分明糾纏在一起的凹凸起伏,在大刺刺地嘲笑著藍兒的自欺欺人。
看不見女子的真容,隱約能看見女子的半張臉。因為,另外半張臉,窩在蒼夜的臂彎中,被蒼夜給擋了去;也因為,藍兒的雙眼已經模糊,看不清了!
乘著清冷的晨風,一路有戰戰兢兢,卻更多的卻是興奮的她,覺得自己真像一個傻瓜!
她——真是不該來的!
她已經看不到自己的到來,是以何種立場了!
原來,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身邊已經有了一個這麼親密的女孩了!
太過難堪,也太過痛心了!
藍兒別過了頭,卻阻止不了自己的淚眼模糊。
努力地仰頭,做深呼吸,卻控制不了,兩含淚,順著眼角無聲滑落。
她覺得屈辱、羞愧,為這一刻,竟然淚落的自己。
捏緊了手中的籃子,她輕巧的裝身。她闖入了她不該闖入的,看見了她不該看見的,她需要退出去。將這扇門重新關上,整理好自己,再重新打開這一扇門,面對終將要面對的。
只是她的手搭著門把輕步往外走的時候,一個慵懶的女音卻揚了起來。
「誰啊?」略略的沙啞,帶著一夜沉睡的調調。
藍兒的身子僵住了。此刻,這個房間,會出這個聲音的,必定是床上的那位了。
看來,她是沒時間好好地整理自己了。
自嘲的笑笑,她快地躲到門後,伸手,飛快地擦了一把眼角,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也揚了好幾個微笑,才像沒事一般地揚聲答道。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只是想來送點東西!」
「進來吧!」還是那個懶懶的女音,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口氣。
藍兒輕輕地捏了捏籃筐,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面對那一床的糜亂,盡量平靜無波的迎視。
那個女子可真是大膽,一點都不顧及她這個外人在場。此刻,用手撐著腦袋,略挪高了身體,看著藍兒。那赤裸的上半身,大喇喇的展露著,一點都不想到遮掩。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女子的聲音是懶懶的,有些勾人的緊。
藍兒這才看清了這女子的樣貌!
美!
真的很美!
與她姐姐,幾乎是不分伯仲的。只是姐姐的美是清純、聖潔、不食人間煙火;而這個女子的美,是妖嬈、嫵媚、美艷不可方物,可比當初那個妖媚的舞孃彩鷺還要美上三分。自然,該女子的大膽、妖冶也是要比那彩鷺要高上幾分。
她開口詢問藍兒的同時,那一隻仿若水蛇的手,開始曖昧地在蒼夜的胸膛上畫圈圈。
藍兒心中一堵。
看了一眼已經睜開眼,卻任憑那個女子在那放肆的蒼夜。
那一份無聲的縱容、曖昧、親密,讓藍兒的心,是痛了又痛。
他依然是面無表情,抿著唇,雙眼似陳墨,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藍兒也不奢望自己能猜透他的心思,她只看到,他看著她的神情是冷漠的,那雙眼睛,也是沒有溫度的。
她別過了眼,卻沒有回答那個女子的問題,直接對著蒼夜說。
「我來給你送點水果。」
說著,她走了幾步,將西紅柿放到了一邊的桌上。
再回頭,看著床上的兩位,她揚了揚唇。
「兩位是不是應該穿上衣服比較好?!」
心,痛的流血,可她卻還是表現的雲淡風輕、不為所動。可她到底不是聖人,不可能對面前的這一切視若無睹,所以,她的口氣是嘲諷的,也是譏誚的,又或許是還有不甘的。
女子輕輕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
藍兒覺得,這個女子似乎在朝她示威,因為她笑得似乎有些得意!
「你不是這個城堡裡的?」
女子笑著起了身,果然,黑色的被單裡,她赤身裸體,那可真是一幅魔鬼身材、前凸後翹、白玉無瑕。藍兒自嘲,只可惜了她不是男孩子,否則,也算是艷福不淺。
女子從一邊的椅子上拿過絲質的睡袍披上,在床邊坐下,剛好,擋住了藍兒和蒼夜的視線。
藍兒竟然覺得送了一口氣。原來,現在看不見他的臉,已經可以讓她放鬆了啊!
這樣,也好!問完該問的,她就可以走了。
「你的傷,沒有大礙吧?」還是問蒼夜,沒有搭理那個女子,這算是藍兒她小小的傲氣和怨懟吧。她不認識那女的,也沒必要畢恭畢敬的,女子問一句,她就答一句。
她來這裡。也只是為了一個蒼夜而已。
藍兒的漠視,讓女子變了臉色。那張可以稱得上是「狐媚子」的臉,冷了下來,雖然笑容依然還在,只是微微瞇縫的眼眸,透了一絲冷光。
只是這冷,比起蒼夜以前對藍兒的冷,還是太小意思了。藍兒不可能會被女子的冷給嚇到。
那邊蒼夜坐了起來,又重新用那張看不出什麼的臉面對藍兒。女子斜眼看了眼坐起來的蒼夜,見自己阻擋不住他和藍兒的對視,就身子一軟,嬌媚地靠在了他的懷裡。蒼夜胳膊一伸,順勢,半抱住了她。女子臉色又一變,又恢復柔柔的笑意,眼神有些直勾勾地看著藍兒。
這個眼神,有些熟悉了,竟然跟剛才那些三三兩兩的僕人看她的眼神相同。藍兒大腦轟地一聲響,這才察覺,原來那是幸災樂禍的同時,還帶著憐憫的同情!
同情?!
藍兒真想笑,她還不至於淪落到讓這些人同情她吧?!
只是遺憾,她現在有些笑不起來。可能,笑容一起,眼淚就會跟著滑下!
蒼夜沒有回答她的提問,她也不是太在意,自顧自地說道:「你那時候的傷好像挺嚴重的,我有些擔心你!看上去,你的傷好像是好了,我就放心多了!」
「你會擔心?」蒼夜終於出了口,可是譏誚的聲音卻帶著冰冷的惡意。「你應該是巴望著我永遠都不回來吧?又或者,就這樣死在外面?!」
這真是惡劣的嘲弄,仿若利箭,撕裂了藍兒的心。她開始輕輕地顫抖,因為沒睡好而顯得白的臉,越的蒼白了!
「我——從來沒這麼想!」她雖然身體顫抖,這句話卻咬的異常緊、異常堅定。
只是,這種心情,怕是除了她自己,無人可以體會的!
因為,她聽得分明,蒼夜對此的回應,只是冷冷的「嗤」聲,是不信,也是不屑!
她無法再絮絮叨叨地向他表明自己是如何的誠心誠意,更甚至殷殷期盼著他的早日歸來。因為,那些話在面前這兩個舉止親暱的男女面前,會顯得很可笑,也會顯得很尷尬。她不是站在他身邊的那一位,那樣纏綿悱惻的思念,說出來,只是徒惹笑話。
怕是,她今天的到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縱然如此,心底的不甘,還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這位姑娘是誰?」
他沒回答,倒是他身邊的女子很是主動,嬉笑著答道。「我是他的情人!」而他,沒有否認!
藍兒一邊心痛著,一邊在心底譏笑。很好,很好!她不介意,讓這痛來的更猛烈一些!
「那你,可是喜歡這位姑娘?」
「呵呵,他自然是喜歡我的啦。」還是那女子作答,在他懷裡花枝亂顫,簡直要笑做一團,得意無比、暢意非凡。
蒼夜依然神情冷漠。
藍兒咬牙,幾乎要在嘴裡咬出血。堅強地迎視那一雙冷酷的雙眸,她再問。「我要你離開她,為……為了我,行嗎?」
女子臉色一變,立刻坐直了身子,瞇眼,冰冷地看著藍兒,那神情,竟然與蒼夜有幾分相似!
「你算是什麼東西?!敢這麼說話?」女子怒喝,柳眉倒豎,卻依然風情無限。
藍兒不看那女子,只是緊盯著蒼夜。搖搖欲墜的心,不到最後一刻,不願意就此塵埃落定!
女子大大的「哼」了一聲,身子一轉,纖手一伸,捧住蒼夜的臉,就吻了下去,臉對臉,唇對唇,到最後的唇濡以沫……
藍兒的臉,徹底地失去了血色!
她的身體顫抖地厲害,她覺得昨日的那種冰冷,再一度地纏繞住了她。冬天分明沒有到來,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提前一步踏入了嚴冬!
她想,兩人的這一番親熱可比蒼夜開口拒絕她,還要狠上千百倍。
情況已經很明朗了,昨日種種,譬如死去。
只是想到彩鷺,想到那一場心傷,她卻依然奢望,這還能是誤會一場。
「我喜歡你……」
用懦弱的眼淚來添加自己告白的砝碼,可真是有些可恥。可當她真的對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卻控制不住那酸澀的淚珠。
蒼夜一把推開了那趴在他身上、似乎還吻的難捨難分女子。
他幾乎是一個縱跳,就閃到了藍兒的跟前。惡狠狠地一把捏住了藍兒的下巴,以絕對傷害的力道捏著,用絕對冰冷的眼神瞪著她。
「藍兒,你這次,又想玩什麼?!」
玩?!他竟然以為她是在玩?!
藍兒慘淡一笑,在眼淚快要滾下之前,伸手,抹走了所有的淚。軟弱,是只能給在意的人看的,他不在意,她就沒必要將自己弄得那般的淒慘可笑。
上一次的彩鷺,也許是她誤會,可這一次,她不想再誤會了,把一切都說開了吧。
「我喜歡你,不想看到那個女人跟你在一起,你讓他走!」若是,他真的喜歡她的話,必定會同意她的請求的。愛的國度,不能有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