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仰那敢讓嘉祥搶在先手全力進擊,施出"井中八法"的'墾奇',在把氣勢推高至巔峰的狀態下,並中月化作黃芒,流星般劃過與嘉祥對峙的空間,疾取嘉祥胸口的部位。人與刀合為一體,旁觀者無不感到其刀有撼岳搖山之勢,不懼任何反擊硬架。
換過是其他庸手,不待刀鋒觸體,早給其刀鋒發出充滿殺氣的刀勁所重創,嘉祥大師全身紋風不動,連衣袂亦沒有揚起分毫,忽然枯瘦的右千從上登變為平伸,身體則像一根本柱般前後左右的搖晃,右手再在胸前比劃,掌形逐漸變化,拇指外彎,其他手指靠貼伸直,到手掌推進至盡,拇指剛好一分不差的按在寇仲攻來的刀鋒處。
道信低暄道:"一指頭禪,施主小心!"
徐子陵看得心中咋舌,嘉祥跟寇仲迅若驚雷的速度恰正相反,每個動作均慢條斯理,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的"慢",卻剛好克制寇仲的"快",由此可見他緩慢的舉止只是一種速度的錯覺,佛門玄功,確是驚世駭俗。
寇仲更是大吃一驚,他這招"擊奇",乍看只是進手強攻的一招,厲害處在能發揮全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刀勁,以強攻強。其實真正玄妙處實在乎其千變萬化,可是嘉祥的"一指頭禪",已達大巧不工的層次,眼睜睜的刀鋒就給他按個正著,完全無法可施。
刀鋒有若砍上一堵精鐵打製的鋼牆,寇仲悶哼一聲,往後疾退,這一招立至殘陽敗照的時光,再難有任何好景。
一道真氣,閃電般沿刀直刺入寇仲經脈之內。
嘉祥大師乘勢進擊,右手由左向右橫比,左手由下而上縱比,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十"
字。
徐子陵手捏大金剛輪印,雙手的手指向掌心彎曲,兩手大拇指併攏,中指反扣,纏繞食指,踏步向前,與疾退回來的寇仲錯身而過,然後一個旋身,帶起的勁氣狂颼剛好抵消嘉祥大師的氣勢壓力,印鋒精準無誤的刺在嘉祥大師在胸前比劃出來的"十"字正中處。
氣勁交擊,卻沒有半絲聲音。
嘉祥低吟道;"枯如乾井,滿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現。"
徐子陵虎軀劇震,剌中嘉祥的虛空十字,確有投水進一個乾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的感覺,可是當嘉祥低吟之時,逗枯井忽然變成驚濤裂岸的大海汪洋,還如長堤崩潰的朝他狂湧過來。
面對佛門絕學,徐子陵依然冷靜如故,心志絲毫不受影響,兩手分開,暗施卸勁,化去對方攻來多達四成的勁道,然後往後一仰,冉拗腰挺回來時,一拳擊出。
"蓬"!嘉祥大師往後微晃,徐子陵卻給硬生生震退三步。
寇仲卻動也不敢動,原來他忽然感到另外三僧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只要他稍有異舉,在氣機牽引下,會立即成為三僧全力圍攻的對像,實在妄動不得,只好眼睜睜靜觀變化。
嘉祥大師低垂的眼簾往上揚起,露出一對深邃難測,充滿哲人聖者智慧的神光,接著灰色的僧袍往下凹陷,緊貼全身,益顯他高挺頑瘦的體型,一掌拍出。動作行雲流水,又若羚羊掛角,玄機暗含。
帝心尊者長喧道:"正眼法藏。"
徐子陵一對虎目精芒大盛,迎上嘉祥大師銳利至可穿牆透壁的目光,心知肚明對方的招式雖似看來平平無奇,但實臻至反璞歸真,大拙為大巧的武道至境,像這一掌攻來,便任他以何種妙招奇技應戰,最後亦唯只硬接他一掌之途。其中玄奧處,確非任何言語可以清楚解釋。
乾如枯井,滿似汪洋。
乾枯的一掌,正隱含似汪洋般的佛家博大淵深的真氣。
徐子陵原地柱立,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右掌迎擊,接著掌化為拳,拳變一指,點在嘉祥大師掌心處。
螺旋氣勁,破掌而入,竟是長驅宜追,毫無阻滯。
徐子陵不喜反驚,嘉祥這口枯井,突然又變成滿溢肆虐的大海汪洋,把螺旋氣勁反迫過來。
徐子陵本早知對方有此一著,仍想不到變化得如此迅疾,螺旋勁先反方向轉收回來,再全力改向疾迎上去。
"轟"!徐子陵俊容轉白,往後飄退,嘉祥如影附形的貼身追來。
寇仲心知此刻事關勝敗,嘉祥大師近百年的全力一掌豈同小可,徐子陵不倒地重傷確是能今天下震驚的事,再顧不得成了其他三僧眾矢之的的形勢,疾撲往前,右手井中月橫砍嘉祥,另一手則握上徐子陵的右手。
道信、智慧、帝心同喧佛號,逼近而至,同時出手。
嘉祥大師左手輕拂,袍袖拂正刀鋒。
"霍"的一聲,出乎眾僧料外,嘉祥應刀飄飛,攻向徐子陵的一指頭禪再使不下去;始知兩人緊握的手變成一道貫通的橋樑,把他們同源而異的真氣聯成一體,創造出這驕人的戰果。
其他三僧雖因此失去四人一舉聯手制伏兩人的預算,卻當然不會因此亂了陣腳,帝心尊者立即補上嘉祥避開而留下的空檔,化出萬千杖影,像一堵牆般從正面往他們疾壓過來。
道信合什的雙掌推出,兩股氣勁滾滾翻騰的朝徐子陵左後側推來,教他再難以和寇仲連結在一起。
智慧的擅木佛珠串揚起,隨著他奇異的步法,似是直搗寇仲的右耳鼓穴,但卻是可隨時改變方向,難測之極。
圍攻戰全面開展。
寇仲和徐子陵緊握的雙手忽爾伸個筆值,身體往外檔傾斜,竟似陀螺般滴溜溜急旋起來。
三僧那想得到他們有此一著,登時失去原要攻擊的目標。
"叮"!寇仲的井中月分別擊中帝心尊者的大圓滿杖,又迫得道信運掌封架。徐子陵則揮掌重劈智慧大師的佛珠串,發出"蓬"的一下氣勁交擊聲。
兩人借外傾和旋轉的勢道,攻出的角度和*跡無不在三僧料外,今這三位佛門的頂級人物也轉為被動,改攻為守,硬被迫開。
徐子陵一聲長嘯,右手運勁,把寇仲甩飛,有若離弦勁箭般往大殿正門射去。自己則借正反之氣,閃電截士嘉祥大師,兩手化作無數掌影,正面往他攻去。
道信和智慧兩僧負責把守大門,豈容寇仲就這麼溜掉,展開壓箱底的本領,前者雙手隔空虛抓,使出"達摩手"十八式中的"拈柴擇菜",登時勁風狂作,發出兩股暗帶迴旋的強大勁道,只要寇仲給卷中,保證要倒跌回殿內去。
智慧大師一聲*得罪",手上佛珠串有三顆檀木珠脫手射出,後發先至的成品字形印往寇仲背脊,襲取他兩邊肩井和背心要穴。
寇仲此時離殿門只不過半丈之遙,卻心知肚明這半丈之遙等若萬水干山,賠出小命都難以飛渡,當機立斷下足尖疾點地面,騰身而起,凌空一個翻騰,再借轉換真氣的看家本領,硬是改變方向,險險避過兩僧的攻勢,反往殿心的徐子陵投去。
徐子陵正深陷險境,與嘉祥大師展開一場激烈無比的近身搏鬥,掌風拳影中,兩道人影兔起鵑落的鏖戰不休。表面看似是平分秋色,但寇仲一眼便瞧出徐子陵能活躍的地盤正不斷收窄,嘉祥的佛門奇技則層出不窮,迫得徐子陵不住硬拚,分明是以己之長,攻徐子陵之弱。
徐子陵之所以陷此劣境,主要是因在旁邁步盤旋,虎視耽耽窺伺的帝心尊者,他雖沒有出手,卻予他龐大的壓力和威脅,使他大受影響,分神戒備之下難以盡展全力應付功力比他深厚土一大截的嘉祥大師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如非他的真氣已臻隨心所欲的境界,加上新近學曉借勁卸勁的奇技,早給擊倒地上。
寇仲一聲暴喝,忽然從空中落到地上,身隨刀走,力貫刀梢,化作黃虹,直往迎來攔截的帝心專者射去。
過不了帝心尊者這一關,休想能插手到嘉祥和徐子陵的戰圈內去。
道信和智慧立在正門左右處,沒有追來,他們均為成名超過六十年的宗師級人物,身份地位非比尋常,若非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願夏的以眾凌寡的來對付兩人。
不過他們聯合把手殿門,等若一堵活的鐵壁銅牆,潑水難過。
帝心尊者往左一晃,禪杖橫掃,眼看掃中寇仲刀鋒,寇仲步法忽變,刀鋒竟在不可能變化的情況下生出變化,劃了個小圈,不但避過帝心尊者的禪杖,還桃中杖底。令這高僧也要大為歎賞。刀法至此,足可與"天刀"宋缺相提並論。
帝心尊者微微一笑,禪杖下壓。同時生出狂猛的吸扯之勁,今寇仲難以脫身,更要剎其鋒銳之氣,連消帶打,不愧佛門四大聖僧之一。
寇仲心中叫好,使出從李元吉學來的回馬槍法門,人退刀隨,井中月左擺右搖,一下子從杖底脫身出來,接著又從半丈外處疾退回來,井中月急砍,刀光過處,帝心奠者在淬不及防下,禪杖終應刀盪開。
若只是兩人相鬥,這刻帝心尊者隨便閃開,可重整攻勢,不會落在於風,可是帝心尊者此時的責任是要阻止寇仲往援徐子陵,形勢則完全兩樣。
寇仲刀光暴張,施出尚未對徐子陵用過的"井中八法"中的"兵詐",幻出千萬點刀光,像殿外的暴風雪般,趁禪杖盪開的剎那,帝心尊者又不能不固守殿心陣地的形勢,往對手灑去。
帝心尊者冷喝一聲,禪杖忽然變短,原來雙手改握到禪杖中間去,分別以杖頭杖尾使出一套細膩綿密、利於近身搏擊的杖法,迎戰井中月。
寇仲哈哈一笑,刀鋒幻化出來的芒點倏地消散,變回長刀一把,人卻移到帝心尊者左側杖勢不及處,一刀推出。
如此奇招,帝心尊者仍是初次遇上。此際變招已來不及,兩手移往杖頭杖尾,運杖橫架。
"當"!寇仲痛砍禪杖下帝心尊者雄軀劇震時,寇仲借勢飛起,來到徐子陵和嘉祥上空。他使盡渾身解數,終爭取到這少許主動,才能突破帝心尊者這本是無隙可覓的關防。
徐子陵心中暗叫寇仲來得好,事實上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田地。
帝心尊者與寇仲纏上後,他的劣勢仍沒有改善,皆因高手相爭,只要任何一方給逼落下風,絕難扳平過來,只會每況愈下,尤其像嘉祥大師這般級數的武學宗師,任何招式均臻爐火純青,干錘百煉的境界,根本不會有出錯的機會。若非嘉祥旨在消耗他的功力,他早便小命不保。
"當"!嘉祥一掌逼退徐子陵,看似隨意的揮手彈指,寇仲凌厲無匹的一刀立給震開,但亦解去徐子陵之困。
勁風疾起,帝心尊者的大圓滿杖全力展開,鋪天蓋地的從後攻至。
寇仲和徐子陵兩肩相碰,乍合又分,旋轉開去,分別迎擊嘉祥和帝心荸者。
以道信和智慧兩位大師的眼力,此時也有眼花繚亂的感覺,只見殿內四人戰作一團,初時寇仲和徐子陵給緊壓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可是兩人卻通過一種天衣無縫的聯擊戰術,時能增強功力的奇招迭出,活動的空間不住擴展,充滿活力。
佛壇香爐插的清香只剩下尾指般長的一小截,再捱不了多少時間,但照情勢發展下去,他們絕對沒有可能從嘉祥和帝心尊者的手下脫身,更遑論要闖關離殿。
"伏"的一聲,寇仲和徐子陵兩背相撞,徐子陵低喝道:"雲帥!"寇仲感到徐子陵的灼熱真氣潮水般透背傳來,心領神會,知道最後的一個機會正在眼前,狂喝一聲,井中月使出"井中八法"第七法"速戰",長刀先往裡彎,再回擊往前,大有一往無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氣勢。
帝心尊者感到自己完全在寇仲的刀勢的籠罩之下,如若出杖硬拚,勢難留手,將演變為生死相搏之局,如此豈是他所願見的,忙收杖疾退半丈,好作攔截。
徐子陵凝神注視嘉祥從古右外檔拂來的雙袖,背脊弓彌,送得寇仲騰身撲飛,如影附形的追擊後撤防守的帝心尊者。
帝心尊者駭然醒覺到寇仲這雷霆萬鈞的一刀實包含著徐子陵的勁氣在內時,已是悔之不及,更因寇仲速度劇增,而自己則在後退之勢,怎擋得住他這排空而至、凌厲兇猛的一刀,無奈下往橫閃移,任由寇仲朝把守大門的道信和智慧投去,作第二次闖關的嘗試。
徐子陵此刻軟弱得差點跪干,舉起雙手向嘉祥道:"不打啦!"嘉祥微一點頭,來到他旁,目光落在寇仲背土。
成敗的關鍵全繫在寇仲處。
縱使在兩丈開外,道信和智慧無不感到寇仲刀勢的威脅,寇仲由離地騰起,頭前腳後的投來,井中月緩緩推出,所有動作渾成一個無可分割的整體,最懾人處是兩位大師均感到當地攻勢及身時,將會是刀勢最巔峰的一刻,對闖關者或攔截的一方來說,都只有放手硬拚,分出生死一途。
他們當然全無與寇仲以生死相拚之意,同時拔身而起,要趁寇仲刀勢未攀上最高峰前,把他從空中攔截下來。以他們聯手之力,又在蓄勢以待下,確有十成把握可以辦到。
徐子陵等無不屏息靜氣,等待結果。
道信雙掌互相絞纏,像一對相戲的蝴蝶般迎向寇仲;智慧的佛珠串則循著一道玄奇的軌跡,剛好可在迎上寇仲時,把井中月套個正著。
兩偕全力出手,真是不同凡響。
雙方距離迅速拉近,剩下不到半丈時,寇仲忽然糠賞智慧大師的方向,完全避開道信玄奧無方的達摩妙手,全力攻向智慧大師。
嘉祥和帝心尊者同暄佛號。
智慧大師迅速判斷出若硬撼寇仲這包含徐子陵真氣的一刀,將是兩敗俱亡之局,暗叫一聲"我佛慈悲",從空中落下。
寇仲多謝聲,暢通無限的迥飛過來,彎彎的投向殿門,消失在殿外漫天風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