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餘情未了——
「咯!咯!」
「誰?」
徐子陵夜入李靖府第,由後牆入宅,偌大的將軍府出奇地冷清,院落大部分沒有燈
光,只有主建築透出燈光,人目情況使他大感異樣。
憑著建築學弄清楚主人家起居處,他輕敲窗檻,試圖驚動李靖。
徐子陵低聲道︰「驚擾大嫂!是徐子陵!」
風聲響起,紅拂女現身迴廊處,秀眉大皺道︰「又是你!來找李靖幹什麼?」
她一身勁眼,顯然尚未入睡。
徐子陵聽她用氣不善,硬著頭皮道︰「對不起!驚擾大嫂休息,我有重要事須見李
大哥,他仍未回來嗎?』」
紅拂女露出複雜的神色,帶點苦澀,又似無奈,歉然低聲道;「該是我說對不起,
我的心情很壞。唉!進然低聲道;「該是我說對不起,我的心情很壞。唉!進來說吧!」
徐子陵一震道︰「李大哥是否出事哩?」
紅拂女搖頭表示非是如此,似是勉強壓下心頭的不耐煩,轉身引路道;」這裡不方
便說話,隨我來!」
在她引領下,徐子陵進人書房,在漆黑中的房中坐下,紅拂女回復平靜,態度冷淡
的道︰「子陵有什麼要事找李靖?」
徐子陵關心李靖,忍不住間道︰「大嫂為何心情不佳?李大哥因何不在家陪嫂子?」
紅拂女答道︰「你大哥到城外迎接秦王,至於我心情欠佳,唉!怎答你好呢?因為
李靖與你們的關係,不但遭盡長安的人白眼.更遭秦王府的同僚疏遠.秦王故意不讓他
參與洛陽的戰役,表面看是為他著想,說到底還是不信任他,讓他投閒置散。李靖並沒
有怪你們,只是我為他感到心中不忿而已!」
徐子陵心中一陣歉疚,可以想像李靖夫婦難堪情況。
紅拂女續道︰「子陵到長安來為的是什麼?難道不知長安人人欲殺你和寇仲嗎?」
徐子陵輕輕道︰「對不起1」
紅拂女歎道︰「說這些話有何用?對你兩個我真不知怎辦才好?若你們是大奸大惡
之徒.事情還簡單,偏知怎辦才好?若你們是大奸大惡之徒.事情還簡單,偏偏你們非
但不是這種人,且是俠義之輩;上趟你們更幫了秦王府一個大忙,使沈落雁避過大難,
可是也令我們
開罪皇上和太子,獨孤家更是恨我們夫婦入骨。我曾提議李靖索性離開長安,隱避
山林,卻遭他拒絕,說際此時刻離開秦王,是為不義,漠視塞外異族人侵,更是不仁,
可是現在我們還可以做什麼呢?」
徐子陵聽得啞口無言,心中難過。
紅拂女心中肯定充滿不平之意,語氣仍盡力保持平靜,道︰「我們一方面擔心你們
在洛陽的憎況,一方面又怕秦王錯失,心情矛盾非常。現今形勢分明,卻又另添重憂。
唉!子陵教我們該如何自處。
徐子陵衝口而出道︰「我今趟來長安,不但要助秦王渡過難關,還要助他登上皇位,
一統天下,擊退外敵。」
紅拂女劇震道︰「子陵是否在說話安慰我?」
徐子陵斷言道︰「我是認真的!」
隔幾而坐的紅拂女朝他打量半晌,沉聲問道︰「寇仲呢?」
徐子陵道︰「我還未有機會和他說此番話。」
紅拂女道︰「子陵可否說清楚一點。」
徐子陵道︰「我來找李大哥,是想透過他和秦王秘徐子陵道︰「我來找李大哥,是
想透過他和秦王秘密碰頭,只要能說服他肯爭奪皇位,寇仲方面交由我負責。」
紅拂女沉聲道︰「你可知如此等若要親王背叛李家,背叛父兄?」
徐子陵道︰「他是別無選擇,建成、元吉分別勾結突厥人和魔門,對他心懷不軌。
在路上我曾撞破梁師都的兒子從海沙幫買入大批火器,又見李建成的手下爾文煥和喬公
山在附近現身,著我沒有猜錯.這批火器將是用作攻打天荒府用的。」
紅拂女色變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道︰「我會盡力說服李世民,假若他仍堅持忠於李家,不願有負父兄.我只
好回去全力助寇仲取天下、抗外敵。」
紅拂女道︰「寇仲或者肯聽你這位好兄弟的活,但宋缺呢?天下恐怕沒有人能左右
宋缺的心頭大願。」
徐子陵歎道︰「我只能見步行步,盡力而為。」
紅拂女顯是對他大為改觀,低聲道︰「秦王該於明早登岸入城,子陵可否於正午時
再到書房來,我們會設法安排子陵和秦王秘密見面。」
宋缺背著他盤坐筏首,整整兩個時辰沒動過半個指頭,說半句話。
明月清光照著兩岸一片純白的雪林原野,寇仲在筏明月清光照著兩岸一片純白的雪
林原野,寇仲在筏尾默默搖槽,如陷夢境。
宋缺打破壓人的沉默,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寧道奇果然沒有讓宋某人失望,寇仲
你能親睹此戰,對你益處大得難以估量。」
寇仲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我確是得益不淺,眼界大開。」
宋缺淡淡道︰「你是否很想問我究竟是勝還是負?」
寇仲點頭道︰「我真的沒法弄清楚。」
宋缺平勢的道︰「這將會是一個我和寧道奇也解不開的謎。」
寇仲愕然道︰「這麼說即是勝負未分,閥主因何肯放棄第九刀呢?」
宋缺淡淡道︰「我不願瞞你,原因在乎清惠。」
寇仲大惑不解道︰「竟是因為清惠齋主,我還以為動手時你老人家已把她徹底拋
開。」
宋缺道︰「你知否寧道奇有個與我同歸於盡的機會?」
寇仲答道︰「那是當問主成功從他兩手間拔起寶刀的一刻,對嗎?」
宋缺道︰「那是我一意營造出來的,不過我肯定寧道奇並不曉得我可把貫注刀內的
真氣回輸自身,大有可能硬握他一擊,所以看似是同歸於盡,事實上我有保命能硬握他
一擊,所以看似是同歸於盡,事實上我有保命之法,而他則必死無疑。」
寇仲摸不著頭腦道︰「這和清惠齋主有什麼關係?」
宋缺道︰「寧道奇拼著落往下風,捨棄如此擊殺我宋缺的良機,當然與她大有關係。
如非清惠與寧道奇議定不得殺我宋缺,以寧道奇這種大仁大勇,不把自身放在眼內的人,
怎肯錯過如此良機。」
寇仲一震過︰「閥主肯冒這個天大的險,就是為測探清惠齋主對你的心意?」
宋缺道;「有何不可?」
寇仲為之啞口無言。
宋缺道︰「第八刀令我負上嚴重內傷.必須立即趕返嶺南,閉關潛修,你回彭梁後
須盡力在這餘下的兩個多月內平定南方,待著暖花開時揮軍北上,攻陷洛陽,再取長安,
完成統一的大業,勿要令宋缺失望。」
寇仲劇震道︰「閥主的傷勢竟嚴重至此。」
宋缺歎道;「我傷得重,寧道奇又比我能好得多少?
我第九刀至少有五成把握可把他收拾。但寧道奇寧落下風放過殺我的機會,我怎能
厚顏乘他之危。」
寇仲心中湧起無限崇慕佩服之情,說到底,宋缺雖不肯改變自己的信念,但對梵清
惠還是未能忘情。
宋缺輕柔的道︰「我對你尚有一個忠告。「寇仲伸手搖槽,恭敬的道︰「小子恭聆
清教。」
寇仲伸手搖槽,恭敬的道︰「小子恭聆清教。」
宋缺從容自若,緩緩道︰「任何一件事,其過程往往比結果更動人,勿要辜負生命
對你的恩賜。」
徐子陵回到風雅閣,見陰顯鶴正在房內默坐發呆.順口問道︰「為何不趁機休息?」
陰顯鶴苦澀的反問過︰「我能睡著嗎?」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安慰道︰「紀倩回來,一切自有分曉,有青青夫人為我們穿針
引線,可省去想法說服她的工夫。」
陰顯鶴岔開道︰「池生春因何要買下上林苑,自己另開一間不成嗎?他要人有人,
要錢有錢。」
徐子陵道︰「他的目的是顯示信心,展示實力,更是要做給大仙胡佛父女看。像上
林苑這類在長安首屈一指的字號,非是有錢便能買起,還要講人面關係,少點道行也難
成事。李建成一黨定是趁李世民遠征的時機,在李淵默許下迅速擴展勢力,清除異己,
如我所料不差,以往李世民的幫會門派,又或富商大臣,若不保持中立或改投李建
成的陣營,必是飽受打擊迫害。」
陰顯鶴對池生春仇深似海,聞言殺機大盛,冷哼道︰「殺一個少一個,我們怎可容
池生春恃惡橫行?」
徐子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是要將香家連徐子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們是要將香家連根拔起,殺池生春只會打草驚蛇。照現在的形勢發展,香貴極有可能
舉族遷來長安,因為長安外再無他們容身之所。」
陰顯鶴待要說話,足音響起。
徐子陵認出足音的主人,起立道︰「紀倩來哩!」
陰顯鶴搶著去開門。
「咿唉」!
房門洞開,紀倩在青青陪同下消立門外,烏靈靈的大眼睛朝明顯鶴上下打量,她仍
一身盛裝,明艷照人,以陰顯鶴對男女之情的淡薄,一時間亦看呆眼。
青青像介紹恩客般嬌笑道︰「乖女兒啊這位就是娘提過的蝶公子哩!」
在一旁的徐子陵聽得啼笑皆非,青青是慣習難改,她仍是年輕貌美,口氣卻如在歡
場混化了的老鴇婆。
紀情果然態度截然不同,「噗哧」一笑掩叱道︰「蝶公子?公子頗不像蝴蝶,蝴蝶
見花想採蜜,愈鮮艷的花愈不肯放過,公子卻絕非這種人,倩兒一看便曉得哩!」
對著花枝亂自,可迷死男人的紀倩,明顯鶴手足無措,一向本無表情的瘦長瞼破天
荒第一趟紅起來。
徐子陵知他吃不消.移到她身旁施禮道︰「徐子陵拜見倩大家,以前有什麼得罪之
處,請大家恕罪。」
紀倩狠狠阻他一眼,嬌嗔道︰「原來真是你這小子,紀倩狠狠阻他一眼,嬌嗔道︰
「原來真是你這小子,算吧!紀倩就是紀倩,不是什麼大家,大家只有一個尚才女。你
識相的就把你那幾手騙人的把戲教給我,本姑娘肯學是你的榮幸。寇仲呢?他不是和你
一起的嗎?」
說罷又往正目不轉睛果瞪著她的陰顯鶴拋媚眼道︰「呆子!有什麼好看?想變身作
蝴蝶嗎?」
陰顯鶴老臉更是紅透,徐子陵也招架不來。輪到青青解圍道︰「乖女兒啊!不要胡
鬧哩!子陵和蝶公子是有正事來找你的。」
紀倩回道;「人家見到老朋友高興嘛,他們還會為倩兒出頭的。」
接著把青青推走,道︰「你快回去應付那些討厭的人,這邊由我接著。」
青青揚風擺柳的去後,紀倩毫無顧忌的跨步入房,嚷道︰」我累死哩,坐下再說。」
見房內只有兩張椅子,就那麼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床沿,嬌呼道︰「還不給我乖
乖坐下,是否討打。嘻!
見著你兩個大膽小子真好,竟敢偷來長安,不怕殺頭嗎?不過我最歡喜大膽子的男
人,這才像男人嘛!」
徐子陵暗感不妥,他比陰顯鶴熟悉紀倩的行事作風,她適才遣走青青,他早生出警
戒,現在又蓄意誇獎風,她適才遣走青青,他早生出警戒,現在又蓄意誇獎他們的膽量,
肯定別有居心。
紀倩烏亮得像兩顆寶石的眸珠在眼眶內滴溜溜飛快左右轉動,瞇著眼盯著徐子陵道︰
「聽娘說你們有事來求我,這方面沒有問題,大家江湖兒女,既是友非敵,當然要講江
湖義氣。不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有所謂禮尚往來,你們給我辦一件事,我紀倩必有回
報,憑你們驚懾天下的武功,替我辦這事只是舉手之勞,不費吹灰之力。」
陰顯鶴沉聲道︰「紀小姐請賜示!」
紀倩一面喜色的把目光移往陰顯鶴,顯然發現陰顯鶴遠較徐子陵「誠實可欺」,拋
個媚眼道︰「給我幹掉池生春,那不論你們要我紀情做什麼,我紀倩必乖乖的聽你們的
話。」
陰顯鶴為難的朝徐子陵瞧去,徐子陵則目注紀倩,淡談道︰「池生春早列入我們的
必殺名單內,但眼前卻不宜立即執行,我們今趟來長安,是希望小姐坦誠相告有關陰小
紀的事。」
明顯鶴立時呼吸轉速,心情緊張。
紀倩皺起秀眉,有點不耐煩的道︰「殺個人是你們的家常便飯,為何要拖三拖四?
我紀倩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你們不為我辦妥此事休想從我口中問出半句話。」
話。」
徐子陵搖頭道︰「不!你會說的!」
紀倩露出沒好氣的動人表情,橫他一眼道︰「你徐大俠並非第一天認識我紀倩,怎
能如此有把握?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男人。我看你又不敢嚴刑迫供,你可拿我怎樣?」
陰顯鶴欲要說話,被徐子陵打手勢阻止.柔聲道︰」正因我認識小姐,明白紀倩是
什麼人,故有把握你肯說話,不忍心不說出來。」
紀倩訝道︰「不忍心?真是笑話,你當我第一天到江湖來混嗎?」
徐子陵歎道︰「因為蝶公子的原名叫陰顯鶴,是陰小紀的親大哥,自她被香家的惡
徒擄走後,十多年來一直不辭艱辛險阻,天涯海角的去尋找她,你能忍心不立即告訴他
嗎?」
紀倩嬌軀劇震,目光投往陰顯鶴,愕然道︰「這是沒有可能的,小紀的大哥早被那
些狼心狗肺的大惡人活生生打死。」
輪到陰顯鶴渾體劇震,熱淚不受控制的狂湧而出,流遍瘦瞼,往紀倩撲去,雙膝下
跪,不回一切的緊擁紀倩修長的玉腿,嗚咽道︰「求求你告訴我,小紀在那裡,倩修長
的玉腿,嗚咽道︰「求求你告訴我,小紀在那裡,我真是她大哥,我沒有被打死。」
徐子陵心中一酸,差點掉淚。
紀倩嬌軀再顫,垂下目光迎上陰顯鶴的淚眼,不但沒有不高興陰顯鶴抱上她的腿,
且兩眼轉紅,淚花在眶內翻滾,探手撫上他瘦長的臉龐,回聲道︰「你真的沒有死?」
陰顯鶴泣不成聲的微微點頭,只看他真情流露的激動樣子,誰都知他說的非是假
話。」
紀倩低呼進︰」天問!你真的沒有死!」兩行清淚,滾下香腮,再非以前那不住自
詡到江湖來混的長安名妓。
徐子陵道︰「小紀左臂月上有個指頭般大的淺紅色胎記,還有一對明亮的大眼睛和
長腿,能說出這些特徵,小姐該知我們不是騙人白撞的。」
紀倩取出絲巾.溫柔的為陰顯鶴拭淚,哄孩子般輕輕道︰「不要哭!我曉得小紀在
哪裡。」——
轉自:臥龍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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