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名刻刀石
寇仲隨在宋玉致身後,來到河旁一方大石處,宋玉致背著他止步道:「你來做甚麼?」
寇仲壓下心中波動的情緒,柔聲道:「當然是為了我的宋三小姐,我是專程來道歉賠罪
的。」
宋玉致搖頭歎道:「寇仲怎會是如此拖泥帶水,糾纏不清的人口.當日在洛陽大家說好
一刀兩斷,便是一刀兩斷,以後各不相干。小心玉致會看不起你哩!」
寇仲苦笑道:「玉致切勿誤會,我今趟絕不是央你重修舊好!」
宋玉致嗤之以鼻道:「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誰曾和你好過,有甚麼舊好可以修的?」
寇仲現出本性,笑道:「那次在榮陽沈落雁的宅外小巷中,我們不是好過嗎?」
宋玉致氣得杏眼圓睜,大怒道:「你試試再多說一遍!」
寇仲想起在楊州做小混混的日子,若有人叫你多說一遍,而你真的再說一遍,就是大戰
的開始,忙搖手道:「致致息怒,請恕我胡言亂語,嘿!言歸正傳,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
再無其他癡心妄想。」
宋玉致美目一瞬不瞬的凝視他,沒有說話,似在觀察他說話的誠意。
寇仲對她是愈看愈愛,輕輕道:「致致消瘦了?」
宋玉致不悅道:「那與你寇少帥無關,坦白點說出來吧!為何要不辭勞苦的趕到嶺南
來?」
寇仲歎道:「坐下再說好嗎?在這能盡洗塵俗的桃源勝地中,難道我們仍不可好好地聊
一會嗎?就算你不當我是……嘿!總可以當是個相識一場的朋友吧?」
宋玉致呆瞪他半晌後,點頭道:「好吧!」逕自在岸沿坐下,一對小蠻靴在水流上輕柔
地搖晃。
寇仲小心翼翼和她並肩而坐,隔著尺許的「遙距」,自言自語的道:「坦白說,我本從
沒打算到嶺南來,皆因清楚致致沒有轉彎的性情。可是不知如何,在中秋月滿當頭的一刻,
忽然心中湧起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趁兵敗身死前,見致致一面,向你說出心底裡的真
話。」
他的語氣中透出一種毫無掩飾的真誠,宋玉致聽得芳心顫動,黛眉輕蹙道:「不要騙
我,你寇少帥新近才大展神威,先後挫敗宇文化及和李子通,奪得彭城、梁都、東海等二十
多個城池,更破去曹應龍、蕭銑和朱桀三方的聯軍,竟開口閉口都像隨時落敗身亡的樣子,
是否要博取人家的同情呢?」
寇仲緩緩道:「我現在的些微成就,便像天上的彩虹般,雖是美麗目,但既不實在,更
是轉眼即消。李小子已收得關中,又有以慈航靜齋為首的白道武林全力,人心歸向,我
落敗只是早晚間事,不來見致致一面,我寇仲會死不目瞑。」
宋玉致閉上美目,一字一字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退出這爭天下的漩渦,像你的好
兄弟徐子陵般嘯做山林,豈非亦可不負平生嗎?」
寇仲搖頭歎道:「若我可這樣,早便金盤洗手,大丈夫馬革裹屍,死也要死得像點樣
子,要我向李小子俯首認輸,是絕不可能的,就算戰至最後*兵一卒,我也要和他李家周旋
到底。」
宋玉致沉吟片晌,蟻首低垂的輕輕道:「既是如此,你來找人家幹嗎?」
寇仲劇震失聲道:「致致!」
宋玉致長身而起,俯首看他,眼中射出複雜濃烈的情緒,柔聲道:「假如爭天下和玉致
兩者之間,只能選擇其一,寇少帥會怎樣決定?*寇仲頹然苦笑,道:「致致該知我是泥足
深陷,致致怎忍心迫我作出這麼殘忍的選擇?」
宋玉致露出個鮮花盛開般燦爛卻淒艷的笑容,平靜地道:「殘忍的是你而非我。玉致避
返南方,正是要把你忘記,為何你仍要來見甚麼最後的一面呢?這是何苦來由?」
寇仲自責道:「是我不好,還以為這麼做可討致致的歡心,讓致致留下一片美好的回
憶,到此刻我才知道致致對我用情之深。」
宋玉致愕然道:「誰對你用情深哩?」
寇仲糊塗起來,抓頭道:「致致若不愛我,為何要避情南方力求忘記我?」
宋玉致側起俏臉用神思忖片晌,點頭道:「我曾想過這個問題,最後得出個結論,你想
聽嗎?」
寇仲歎道:「不用說出來小弟已可猜到不會是甚麼動聽的話。罷了!說吧!哀莫大於心
死。」
宋玉致大慎道:「你這麼善用策略,今次這一招是否叫扮作可憐蟲呢?」
寇仲苦笑道:「情場如戰場,總要有些戰略部署才行,不過現在看來卻毫不奏效,夠坦
白吧?」
宋玉致曲膝重坐石上,忍俊不住嬌笑道:「差點給你氣死。」
寇仲打蛇隨棍上道:「可以輕輕親致致左右臉蛋各一下嗎?」
宋玉致立時霞生玉頰,滇怒道:「你當我宋玉致是甚麼人?」
寇仲慌忙岔開道:「致致尚未說出對我們愛恨交纏的關係的看法哩!」
宋玉致垂首把愛恨交纏低聲念兩遍後,柔聲道:「我的結論是之所以和你糾纏不清,有
三分是憐才,三分是朋友,其餘四分才牽涉到男女之情,但在這四分中卻是恨多愛少,人家
也說得夠坦白吧?」
寇仲拍腿笑道:「只要有一分是男女之愛,我寇仲已歡欣若狂哩!」
宋玉致沒好氣道:「虧你說得出口。」
寇仲肅容道:「致致信也好,不信亦好,我今次專誠來訪,真是情不自禁,渴想見致致
一面,我們何不拋開一切,從頭開始,無憂無慮地玩他娘…嘿!不是!只是相敬如賓的相處
三天,然後我就要與陵少趕往關中尋寶,至於以後如何,就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宋玉致色變道:「李家正張開天羅地網在關中等你,你兩人仍要去送死?」
寇仲大訝道:「還說恨多愛少?致致原來這麼關心我。」
宋玉致俏臉微紅,滇道:「從沒見過人的臉皮比你更厚,你和徐子陵都是玉致的朋友,
難道眼白白瞧著你們去死都不哼半句?」
寇仲回復本色,笑嘻嘻道:「李小子愈準備充足,嚴陣以待,關中之行愈是有趣,我寇
仲從少就是不甘寂寞的人,李小子肯陪我玩,我感激他才對。」
宋玉致美目深注的瞧他片刻後,垂首道:「難怪爹說你是天性桀驁不馴的人哩!」
寇仲愕然道:「你爹見過我嗎?」
宋玉致淡淡道:「知否為何會在這裡遇到人家嗎?」
寇仲茫然搖頭。
宋玉致緩緩道:「我是要找附近的俚僚兄弟幫手,好及早把你截著,不讓你到我家山城
去。」
寇仲一頭霧水,奇道:「我到你家的山城去會有甚麼問題?」
宋玉致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垂首道:「爹要殺你!」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進入艙廳,七、八名旅客佔了兩張圓桌的其中之一在高談闊論,鬧哄哄一片。
有人想和徐子陵打招呼,可是見他神態冶漠,那副疤臉尊容又令人知他非是善男信女,
忙把說話吞回肚子去。
徐子陵背著他們在另一張桌子坐下,面對窗子,聽到眾人說的都是有關做生意賺錢的
事,那有閒心聆聽,心神轉到韓澤南一家三口去。
假設追兵在半途中追上他們,事情反易辦得多,他可直接出手把追兵擊退。如果抵鄭郡
後他們離船逃亡,他會很難幫忙,總不能長期暗躡在他們身後,既不實際更不可行。
唯一方法是在抵鄭郡前和韓澤南開心見誠的好好交談,看能否把他說服。
他絕非好管閒事的人,但小傑兒卻合他想起小陵仲,怎可讓無辜的小孩子任由惡人漁
肉。
想到這裡,暗罵自己愚蠢,要知道韓澤南的麻煩,明查不來自可暗探。
正要起身回房,忽然有人來到他與身旁,豪氣的把一罈酒放在桌上,笑道:「五湖四海
皆兄弟,老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喝杯水酒呢?」
宋玉致淡淡道:「早前爹曾離城外出十日,前天才回來,返城後把智叔、魯叔和我召到
他的「擱刀聽雨堂」說話,指你會在三天內來山城。」
寇仲吁出一口涼氣道:「原來是他老人家親自出手殺崔紀秀,難怪像表演似的,爽脆俐
落。」
宋玉致愕然道:「你見過爹?」
寇仲解釋一番後,問道:「我和你爹今日無冤,往日無仇,他為何和我過不去,他難道
不知道若幹掉我,他的寶貝女兒以後會不認他作爹嗎?」
宋玉致兩邊晶瑩如玉的粉頰各飛起一朵嬌艷欲滴的紅雲,大滇道:「爹若宰掉你這小
子,人家都不知多麼感激他才真。」
寇仲故作謙卑模樣的道:「三小姐請開導寇小子,既然三小姐樂見寇小子被宰掉,為何
卻又要來警告寇小子,著我逃命?」
宋玉致神情微怔,接著連耳根都紅起來,垂下眷首,軟弱地為自己解圍道:「你是人家
朋友嘛!」
寇仲緩緩探手,往她臉蛋撫去。
宋玉致嬌軀顫抖,嬌吟道:「寇仲啊!不……」寇仲的大手撫上她嬌羞熱得教人魂銷的
臉蛋,指尖輕輕拂掃她圓潤的耳珠,湊前情深如海的道:「我們不要再自己騙自己而吃苦下
去,好嗎?噢!」
演似的,爽脆俐落。」
宋玉致愕然道:「你見過爹?」
寇仲解釋一番後,問道:「我和你爹今日無冤,往日無仇,他為何和我過不去,他難道
不知道若幹掉我,他的寶貝女兒以後會不認他作爹嗎?」
宋玉致兩邊晶瑩如玉的粉頰各飛起一朵嬌艷欲滴的紅雲,大滇道:「爹若宰掉你這小
子,人家都不知多麼感激他才真。」
寇仲故作謙卑模樣的道:「三小姐請開導寇小子,既然三小姐樂見寇小子被宰掉,為何
卻又要來警告寇小子,著我逃命?」
宋玉致神情微怔,接著連耳根都紅起來,垂下眷首,軟弱地為自己解圍道:「你是人家
朋友嘛!」
寇仲緩緩探手,往她臉蛋撫去。
宋玉致嬌軀顫抖,嬌吟道:「寇仲啊!不……」寇仲的大手撫上她嬌羞熱得教人魂銷的
臉蛋,指尖輕輕拂掃她圓潤的耳珠,湊前情深如海的道:「我們不要再自己騙自己而吃苦下
去,好嗎?噢!」
宋玉致一震道:「人家不是跟你說笑的,爹把你的名字刻在磨劍堂內的磨刀石上,那代
表你是他下一個對手。」
寇仲從地上彈起:「致致是他的寶貝女兒,卻不及我這未來女婿更明白他老人家的心
意,他是想看看我對他女兒的誠意,更要秤秤我寇仲的斤量。」
宋玉致沒空計較他以未來女婿自居,失聲道:「你根本不明白爹這個人,凡給他刻名在
磨刀石上的人,最終也會變成他刀下遊魂,那可不是說笑的。唉!最多人家陪你三天,但三
天後你必須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以後都不准再來。」
寇仲搖頭歎道:「若我就那麼落荒而逃,將永遠失去得到致致的資格。
知否因何我比致致更明白你爹呢。.皆因我們都是同一類的人。」
宋玉致大慎道:「你又故態復萌。」
寇仲微笑道:「我是為超過三天之期而奮鬥,致致該欣賞我的勇不畏死才是。擁有致致
一分的愛後,我忽然恢復生機,充滿信心去和李小子爭一日的短長。生命從未曾試過如此美
好,致致可否再提供一些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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