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雙龍傳(第14卷)
第十章眾強環伺——
劉黑闥大步走進鋪內,筆直來到面門而坐於最後一桌的兩人跟前,毫不客氣的拉椅
坐下,只向跋鋒寒微一頷首,算是打個招呼,然後雙目變得鷹隼般銳利凌厲,一瞬不瞬
的盯著徐子陵道:「是否你們幹的?」
徐子陵感到完全沒有辦法向他撒謊,微笑道:「砸碎哩!」
劉黑闥的臉色先沉下來,然後出乎兩人意料之外般由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像陽光破
開烏雲普照大地,最後變成燦爛的笑容,豎起拇指讚賞地大笑道:「有種!我劉黑闥服
了!」
「砰!」
劉黑闥喝道:「兄弟還不給我斟酒送行。」
徐子陵尚未動作,跋鋒寒提起酒壺,為他斟滿一杯,欣然道:「劉黑闥果是好漢子,
我跋鋒寒敬你一杯。」
三人豪情蓋天的碰杯對飲,氣氛熱烈。
徐子陵放下空杯,訝道:「劉大哥要到那裡去?」
劉黑闥輕鬆地挨坐椅背,舉袖拭去嘴角的酒漬,低聲道:「我有軍命在身,和氏璧
之事既了,須立即趕回壽樂,向夏王報告形勢,假若你們想離開洛陽,我會安排一切。」
跋鋒寒道:「子陵只向劉兄說實話,對外則是堅持不認的,還望劉兄包涵一二。而
現在仍未到我們離開洛陽的時刻,過了今晚才會想這問題。」
識英雄重英雄,心高氣傲的跋鋒寒表現得對劉黑闥特別客氣。
劉黑闥表示瞭解,伸手阻止徐子陵替他斟酒,好一會後從懷內掏出一隻造型古雅的
玉珮,遞給徐子陵道:「我一直想在再見面時把此玉送給令姊,便當是我欠她的賀禮吧!」
徐子陵心中一陣刺痛,默然接過。
劉黑闥長笑而起,轉身去了。
***
寇仲來到酒鋪門前,與劉黑闥撞個正著。
寇仲大喜把他扯到路旁,低聲道:「正想找你。」
劉黑闥打量寇仲,奇道:「為何在眼前風雲險惡的形勢下,你仍能滿臉春風,一派
洋洋自得的樣子?」
寇仲抓頭道:「天掉下來當被子蓋,船到橋頭自然直。憂心又有他娘的鳥用。嘿!
你想不想讓李密吃場大敗仗?」
劉黑闥動容道:「當然想得要命。我們給他截斷了南下之路,只要能令他吃虧,甚
麼都在所不惜。」
寇仲環顧左右,待兩個過路人走遠,才湊到他耳旁道:「只要你們能虛張聲勢,扮
成似要南下與王世充聯手的樣子,迫得李密出兵偃師,李密肯定要完蛋。」
劉黑闥既清楚形勢,更是精通兵法,一點便明,先連聲叫絕,旋又皺眉道:「問題
在於王世充,最怕他把握不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誤了大事。」
寇仲拍胸保證道:「劉大哥請放心,這個可包在我的身上。」
劉黑闥點頭道:「此事對我們絕對有利無害,但你卻要小心點,李密智計過人,一
個不好,說不定你反會落人他的陷阱去。」
寇仲胸有成竹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密總不會一世人都那麼走運吧!」
劉黑闥欲言又止,最後大力拍拍寇仲肩頭,洒然去了。
寇仲正要進酒鋪與兩人會合,給人在後面叫喚他的名字。
他認得是宋玉致的聲音,轉過身來,宋玉致仍在十多丈外,當然是怕他溜走,故聚
音成線,送進他耳內去。
她出奇地並沒有像往常般勁裝疾服,穿的是南方貴家婦女輕便的羅衣綢褲,頭髮在
腦後束成一個矮髻,以一把像梳子般的髮簪固定,打扮淡雅,高貴迷人。
他忽然發覺以前從未有一刻像現在般留神她的神采和裝扮。
她那種陽剛中隱透嫵媚的風姿,使她擁有出眾而與別不同的艷麗,事實上比之李秀
寧亦毫不遜色。
但為何夜深難寐時,自己總是想起李秀寧而非是宋玉致?
一時間寇仲糊塗起來。
香風撲鼻下,宋玉致來到他身前,美眸射出無比複雜的神色,微帶嗔怒道:「寇仲
你真糊塗,竟闖下如此彌天大禍。」
寇仲見街上行人無不朝他們望來,牽著她的衣袖走進附近一道橫巷去,笑道:「原
來三小姐是這麼關心我!」
宋玉致歎了一口氣,輕輕甩開他的手,美目深注的道:「關心你的不是我,而是二
哥。」
寇仲笑嘻嘻道:「既是如此,理該是宋二公子來找我才對,為何卻要勞動宋三小姐
的大駕?」
宋玉致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低聲道:「你們不知事情鬧得有多大,魯叔怕二哥捲入
你們這漩渦而禍及宋家,所以嚴令禁止他與你們見面。家規森嚴,二哥只好返回南方,
臨行前囑我來通知你們一聲。」
寇仲面對玉人,聽著她似有情若無情的話兒,嗅吸著她發頸間透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柔聲道:「玉致放心!我自有手段去應付眼前的凶險,能成大業者,總不會事事都風平
浪靜的。」
宋玉致露出矛盾的神色,迎速瞥了他一眼,垂下螓首道:「我也不知該讚賞你還是
狠狠痛罵你一頓,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來,但心底裡都在佩服你們竟能辦到這幾屬不可能
的事。不過這亦是最不智的行為,你們是否打算怎麼樣都不把寶璧交出來呢?」
寇仲微笑道:「玉致怎能肯定和氏璧必是在我們手上?」
宋玉致抬頭狠狠盯著他道:「寇仲、徐子陵,再加上個跋鋒寒,有甚麼事是你們不
敢做的。不過你們今趟的敵手太強了!即管魯叔對你們很有好感,仍不敢插手其中。還
有兩件事要提醒你們。」
寇仲喜道:「玉致心中其實是喜歡我的,對嗎?」
宋玉致黛眉輕蹙,不悅道:「人家是在說正經事,關乎你們的生死,不要總岔到些
無聊事上好嗎。」
寇仲舉手作投降狀,道:「玉致教訓得好,在下正洗耳恭聽。」
宋玉致白了他一眼,玉掌按在他胸膛處,雙目忽地射出銳利的神色,淡然道:「只
要我掌心使勁,保證你寇仲小命不保,你害怕嗎?」
寇仲若無其事道:「死便死吧!有甚麼好害怕的。」
宋玉致訝然道:「你是否認為我不會殺你呢?我們宋家一向和李密關係密切,說不
定真會殺你。」
寇仲低頭細看她按在他胸口要穴的玉掌,玉指修長青蔥,心中湧起難言和像溶化了
的感覺,柔聲道:「因為除了娘和素姐外,你便是我寇仲絕對信任的女子,這句話夠了
吧!」
宋玉致眼神變化,旋又歎了一口氟,貼近少許,按在他胸口的手掌變成她斜傾
嬌軀的憑藉,湊到他耳旁道:「曲傲已和突厥來的高手結盟,誓要把你們三人置於死地,
只不知他們會在子時前還是子時後下手而已。」
寇仲瞧著她從衣領內透出哲白修長的玉頸,差點要狠狠咬上一口,但因怕觸犯她,
只好強忍著不敢妄動,沉聲道:「你是否指拓跋玉師兄妹?」
宋玉致道:「除他們外尚有剛抵洛陽的『龍捲風』突利和大批隨行高手,他們雖以
跋鋒寒為首要目標,但對你們都沒有甚麼好感。唉!你們憑甚麼去應付呢?實力太懸殊
了。」
寇仲搜索枯腸,才記起跋鋒寒曾提過此人,乃突厥王族內出類拔萃的高手,又曾助
李閥攻打開中,與李世民關係良好。
冷哼一聲道:「他才不會單為跋鋒寒千山萬水到洛陽來,照我看他是想在中原攪風
攪雨才對。」
宋玉致道:「不管是甚麼都好,最怕他是要借你們來建立威勢。現在突厥勢大,誰
都不願樹立這種強敵。勿要以為王世充肯會保護你,他本身亦是突厥來的胡人,這樣說
你明白了嗎?」
寇仲心中一寒,說不出話來。
宋玉致柔聲道:「另一個要防的人是伏騫,此人智勇雙全,有不可一世的氣概,今
次到中原來絕不會是為做好事,他和王薄必系密切,說不定會因而出手對付你們。」
寇仲這才記起昨晚決鬥的事,奇道:「聽你的語氣,好像昨晚伏小子和曲傲老頭並
沒有動過手的樣子,這是甚麼一回事?」
宋玉致道:「你昨晚大顯威風時,伏騫早來了,待你們走後,便主動把戰期更改,
定在明晚再在曼清院與曲傲一決雌決。唉!此人只是幾句話,便在中原建立了身份地位,
先聲奪人,手段非凡。」
寇仲苦笑道:「我的頭現在開始痛了!玉致可否贈我一吻,以鼓勵士氣。」
宋玉致駭然移開,俏臉飛紅,大嗔道:「你休要癡心妄想,我是看在二哥份上,才
來提醒你這恬不如恥的傢伙。」
寇仲嘻嘻一笑道:「甚麼也好,三小姐對我恩重如山,我保證娶你為妻後會哄得你
終日開開心心的。」
宋玉致花容轉冷,淡淡道:「你今晚留得性命再說!唉!我真弄不清楚你是聰明人
抑或是大蠢材,一下子開罪了這麼多強橫的敵人。罷了!玉致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寇仲目送她遠去後,一個觔斗翻上瓦面,朝酒鋪的天井掠去。
他再不想被人截住了。
***
跋鋒寒獨踞一桌,閉目靜坐不動。
徐子陵則在另一角,把幾張椅子排成一張臨時的床,仰躺熟睡,呼吸深長勻稱。
今晚惡戰難免,兩人都努力用功,以保持最佳的狀態。
大門張開少許,一道人影閃進來,迅如鬼魅的來到跋鋒寒桌前。
跋鋒寒睜目一看,訝道:「淳於薇你一個人來幹嗎?」
嬌俏野潑的淳於薇目光掠過在一旁睡覺的徐子陵,皺眉道:「寇仲呢?」
跋鋒寒啼笑皆非的道:「你好像不知我們是大仇家似的。」
淳於薇叉起小蠻腰,露出一個迷人的甜美笑容,道:「你是英雄好漢嘛!難道會見
我落單便乘機下手?何況我根本不怕你。噢!竟然有酒喝,給我來一杯。」
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還隨手抓起酒杯,遞到跋鋒寒前,示意他作斟酒的服務。
跋鋒寒拿她沒法,為她倒滿一杯。
淳於薇左顧右盼,漫不經意的道:「你的情敵來啦。」
跋鋒寒冷靜如亙,沉聲道:「突利終於來了!」
淳於薇目光回到他有若古井不波的俊偉容顏處,天真地問道:「你在突厥時不是總
愛在額頭紮上紅巾嗎?為何會改變這習慣,我歡喜你扎紅巾的樣子,非常迷人。」
跋鋒寒放下酒壺,啞然失笑道:「你在突厥時幾曾見過我呢?怎知我是甚麼樣子,
迷人又或駭人。」
淳於薇沒有回答,逕自把酒杯送到唇邊,輕呷一口,盯著徐子陵道:「他是否在詐
睡?還是在偷聽我們的密語?」
跋鋒寒對這位小妹妹大感頭痛,索性不答。
淳於薇見他沒有反應,把目光移回他臉上去,訝道:「你是否忽然啞了?」
跋鋒寒聳肩苦笑。
淳於薇放下酒杯,傾前煞有介事般道:「你的舊情人也隨突利南來,傳聞她恨你入
骨,要親眼看著突利斬下你的首級。」
跋鋒寒眼中抹過一絲淡淡的傷感神色,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淳於薇氣道:「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執行師命,和你動手!」
跋鋒寒雙目精芒一閃,冷然道:「你最好待會才來找寇仲。」
淳於薇忽又甜甜一笑道:「我一個人怎打得過你,只是嚇唬你吧了!人家賠罪好嘛!
嘻!寇仲平時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我?」
跋鋒寒沒好氣道:「寇仲從不和我談女人的。」
淳於薇露出失望神色,站了起來,狠狠道:「你代我告訴寇仲那沒心肝的傢伙,教
他遠遠離開你,否則莫怪我反臉無情。」
猛跺小足,一陣風般走了。
跋鋒寒一掌推去,敞開的門關起來。
就在此時,他聽到寇仲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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