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源和金立德,謝千總一起把大炮推到船頭邊緣,手上拿著火把對正在衝上格林號的清兵叫道:「殺盡洋人,揚我國威!這兩條船就是我們的棺材,不過裡面同樣會塞滿洋人的死屍!」
看安清源的架勢,就等著這一批清軍全部戰死後,向格林號再次近距離開炮。
清軍的鬥志被激發,格林號上的情況卻很不樂觀,黑人水手被安清源的氣勢嚇怕了,也見識過群子炮近擊的威力,沒有人敢停留在甲板上,紛紛向船艙下退卻,甲板上的對抗變成了船艙口的爭奪戰。
這時格林號的暗層炮艙突然響起爆炸聲,向著清軍大船的舷板被炸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原來傑克帶了十幾個水手進炮艙後,很快把十門鋼炮填好火藥,只要船舷側轉到指向清軍大船,就會不顧一切開炮轟擊。
可是格林號突然受到撞擊,船身向右傾斜使艙裡的鋼炮向側面滑動,左排炮口高高翹起,儘管舷窗全部打開,炮架被制退的鐵鏈拉住,開火的話卻根本打不到敵船。
傑克向通話筒急促大聲地呼叫大約翰,想讓他調平船身,可是甲板上已經沒有人會回應,傑克知道甲板上一定正在火拚,他如果可以開炮攻擊,也許是格林號唯一的轉機。
於是他果斷地指揮水手們把左排鋼炮對準炮窗旁邊的舷板開炮,把左舷板打出一排大洞,然後把四門鋼炮推下海。
四門鋼炮的炮架本來有制退的鐵鏈扣住,從破口推出船外並不會落入大海,而是被一排鐵鏈吊在舷板外,這一舉動猶如在格林號的左側船身掛上十幾噸鐵碼,格林號竟然被重新向左拉平船身。炮艙左排只餘下最後一門鋼炮,這時已經可以正對著清軍大船的船頭。
傑克一聲令下,換上爆炸彈的鋼炮向著對方船頭開火,一聲巨響之後,清軍大船的船頭被轟去一角,前桅桿被打斷,前艙同時燒起熊熊大火。
傑克從舷板洞裡看對方的大船看去,火光已經透過幾層船艙,從火影中可以看清對方炮手的樣子,對方正在忙亂地分出人手滅火,同時有幾門大炮正在填炮彈準備開火。
傑克一看清軍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就算左舷唯一的鋼炮比對方先開火,在艙板破洞毫無遮擋的情況下,這樣對轟也只有死路一條,他對炮艙裡的水手大喊:「Run!Run!」
全部水手同時向上一層船艙撤退,他們前腳剛走,後面就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炮聲,炮艙被打個通透,格林號被打成一個中空的船架子。
傑克造成的炮轟使雙方都意外而震驚,誰都沒想到有人敢在這麼近距離開炮。一直在船艙裡的蔡月更是害怕得全身發抖,蹲在船艙的角落裡緊緊抱著阿潯和大花背。
阿潯從一開始嚎啕大哭,到現在已經不敢再哭出聲音,只是死死抱住蔡月,把頭用力埋在蔡月的胸口。再勇敢的大花背也躲到蔡月身邊貼著,炮聲一響,它和阿潯一樣把頭拱到蔡月懷裡嚶嚶地哼著。
蔡月不用出去也知道戰況的慘烈,她抖著手把救生圈套在阿潯身上,又用繩子把阿潯和救生圈綁在一起,繩頭綁到了大花背的身上,她想就算是格林號被擊沉了,至少阿潯不會立刻沉到水裡,自己就算死了,也有大花背把阿潯拉到自己人身邊。
她又從船艙裡翻出一把小刀綁在救生圈上,顫抖著聲音對阿潯說:「要是一會掉到水裡,你要大聲叫爸爸媽媽,知道嗎?要是大花背死了,你就用小刀把繩子割斷……」
已經不敢哭的阿潯,聽到這裡又大聲哭起來。
船艙外的腳步聲一直沒有停過,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槍聲也開始出現在艙門附近。蔡月很想知道大家的生死,可是阿潯和大花背是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責任,就算自己不想活,也不能扔下孩子。她把另一個救生圈套到自己腰上,把阿潯和大花背推到角落,自己拿起馬槍擋在他們前面,用槍口指著緊閉的艙門。
圓月慢慢升上中天,向海面灑出一片碎銀。大海中間有兩條船著火的船纏在一起,廝殺聲震動了寧靜的天空,在無垠的天地間似乎正在發生一件小事,可是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這就是生命的全部。
清兵們為一雪當年洋人入侵之恥,對著不適當的對手前赴後繼地殺入火海地獄。
傑克來到綠嬌嬌身邊並肩作戰,阿圖格格的馬槍打得發燙,雙手發麻。
綠嬌嬌手結雷印,向清軍大船上施以無情的雷擊,清軍船上的水手立刻死傷一片,船帆也隨之著火。
安龍兒扔下馬槍,和顧思文一齊在甲板上浴血奮戰,格林號的甲板上已經鋪滿了屍體,兩條船上的人都不知道這場戰爭該如何平息。
雙方的傷亡在急劇增加,安清源看到再次衝上格林號的清兵又全軍覆沒,他親手填好船頭的群子炮,手上拿著點火折子對金立德說:「對方沒有炮了,你叫水手把船貼去過,叫所有大炮同時開火打沉洋船。」
他又轉頭對謝千總說:「洋鬼子已經不敢上甲板,不要再讓兄弟們衝過去,我和你在這裡守著。」說完和謝千總用手搬動前炮瞄準格林號,火折子點著炮尾的藥引,就等著群子炮橫掃格林號的甲板。
安龍兒和顧思文掃清了甲板上的清軍,安龍兒對船艙下大叫:「大約翰!大約翰!」
「我在這裡!」大約翰手裡拿著馬槍,和幾個黑人水手閃在一個船艙入口。
安龍兒翻身跳進去問道:「現在他們的船一直推著格林號,不斷沖人過來近戰,又很近地對著我們開炮,非常危險啊,有沒有辦法分開兩條船?」
大約翰說:「我們的船沒有舵,沒有帆,完全動不了,要是他們不分開的話,我們是不能分開的。」
「能不能殺過去拉開他們的船?」顧思文的想法非常直接有效:「肥佬你教我怎麼開船,等我去!」
大約翰說:「什麼船上都有舵盤,你到駕駛艙把舵盤用力轉,轉到不能動的位置把舵盤打爛,他們的船自然會漂開。」
「行了,我去吧。」安龍兒知道自己和普通人的區別,這種特別任務由自己單獨去完成會更有勝算。
清軍大船上集中了兩條沉船救起的水兵,有將近有三百人的戰鬥力,雖然幾次衝鋒減員不少,可是對於不足一百人的格林號,每一次近戰吃虧的還是格林號。安龍兒看到雙方的戰鬥出現短晢的停頓,正是他一個人做事的時候,於是抽刀在手沿著船舷象箭一般撲向搭住格林號船尾的清軍船頭,前方就是黑洞洞的炮口。
這時安清源剛剛點著船頭炮引,火花在黑暗中有如煙花燃燒格外顯眼,安龍兒看在眼裡,更加快了前衝的速度,只要自己慢一步,格林號就會受到猛烈的炮擊,沒有人敢保證受了兩炮的甲板是否還可以經受得住第三炮。
安清源也看到了安龍兒的身影,那速度快得看不清,但仍然熟悉。他對這個孩子曾經抱著希望,可是現在他知道安龍兒對自己來說就是奪命的死神。
他們之間沒有仇恨,可是卻有著必須要殺死對方的理由。他們互相成為了實現理想之路上的絆腳石,要讓自己的路走下去,絆腳石必須踢開。
安清源亮出劍指運出劍氣,轉腕喝咒指向炮引,炮引的燃燒突然劇烈起來,以極快的速度燒入炮筒中。
一道黑色的弧光同時從炮上橫飛向安清源和謝千總,一個人影也衝到了安清源和安龍兒之間,他就是邱謹言。
邱謹言的行動是古怪的,他一到船頭就把手裡的洋槍向前扔,自己俯身抱住了大炮。無明忍刀的刀氣過處,把洋槍削成兩段,黑色弧光橫切過邱謹言和謝千總的身體,安龍兒隨即出現在大炮面前。
他沒有想到擋在這一刀面前的是邱謹言,自從在上海和邱謹言見過面後,安龍兒對這個人有了不同的看法,他幾乎要停下自己的刀。不過刀快的人,刀比心更快。安龍兒很清楚這樣一個知天命的人,主動送命到自己的刀口上,只因為他知道大炮將會轉過頭打向清軍大船。
大炮就在這時響起,一條黑龍突然出現在船頭向炮身猛撞,炮頭一轉,群子彈向著船頭左側空無目標之處打去。
炮擊的後座力讓大炮尾端在船頭橫撞,炮身帶著邱謹言,撞開謝千總,在舷板上跳起又摔入海裡。
火光帶出巨大氣浪逼開船頭每一個人,安清源大叫一聲「邱大人」,眼看著分成兩截的邱謹言象紙片一樣飄下大海;謝千總詭異地張開雙手呆站著,血從腰部淋到腳上;自己卻身不由己地被氣浪急推到船中段,一道冷冷的黑氣如影隨形地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