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嬌嬌大喝道:「大家快進結界!」
由她發出的火球式結界,幾乎在山下葉隱發出爆雷的同時,以極大的能量和極快的速度向整個前廳擴張。忍者的最強爆雷好比暴雨打在一把正在撐大的巨傘上,雖然帶著震撼的聲勢,卻無法打到傘下人的位置。
綠嬌嬌在芙蓉嶂一役中也使用過這一招,可是上次的保護卻因為自己的薄弱,使結界被對方擊破,自己和傑克也險些斃命。這一次在前面經過大上清宮的阻擊戰,她和傑克已經是強弩之末,並沒有必勝的信心驅使出九字印,只是志在全力一搏;可是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她感到自己對結界的收放程度和速度,結界的質感和力度都和芙蓉嶂時完全不同。
八字中以木為用神的綠嬌嬌,修煉出來的內丹以綠為色,淡綠色的結界是她從自我保護出發修煉而成的結果,如今她發出火球一般的結界,是修煉層次達到以木生火的進階。這一次,綠嬌嬌以極大的信心用結界向山下葉隱反擊。沒有抽大煙,經過百戰苦煉的綠嬌嬌不再是一觸即潰的弱者,她的身體和心志都堅強得足以和任何一流高手對抗。
孫存真和安龍兒迅速閃入結界,聚結到綠嬌嬌身邊,鄧堯卻在結界擴張的同時向蹲在牆上的山下葉隱躍去。
山下葉隱看著自己用畢生功力發出的爆雷被對方像雨點一樣擋開,那個一直在擴大的火球正在把爆雷向天空,向自己壓來。他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腦子裡激烈地想著對策。由自己從甲賀帶來的忍者們可能已經全部死去,地上還倒著五具他們的屍體,是對手太強?還是自己指揮不力?
他看到全部對手都聚集到那個穿鎧甲的跛足少女身邊,她是誰?為什麼有如此強的凝集力?
他看到一個健壯得像熊一樣的男人,從地面的八卦圖躍上空中向自己撲來。他身穿緊身勁束的棉衣,棉衣沒有雙袖,裸露出傷痕纍纍,血跡斑斑的雙臂,這證明他剛才和自己一樣戰鬥過,他一定是從另一場戰鬥中活下來的人;他一出現在前廳就以絕對的實力把自己擊退,被他擊中的右脅仍在鑽心的疼,現在他又在自己形勢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對自己主動進攻……
忍者的法則充許山下葉隱離開這種沒有勝算的戰鬥,可是忍者的尊嚴讓他不能逃避生命中的生死關頭,他嘴裡喃喃地念了一句咒語,雙腳發力從牆上向鄧堯跳去,他的刀帶著黑光和妖魔般的咆哮聲從空中斬向鄧堯。
這一刀在忍流九字印的驅動下快得無法躲也無法擋,鄧堯左掌先探出,挾著驚雷向山下葉隱的右肘擊去,直插他揮刀的雙手之間。山下葉隱雙手略略回抽,避開鄧堯精確的破刀勢,以刀斬開雷擊,斬開掌勢,以無可阻擋的氣勢向鄧堯的左肩斬去。
兩人都在空中接戰,沒有人可以閃開或迴避,鄧堯左掌無法插入對方雙手之間破刀,以掌接刀是唯一辦法。他在刀刃未斬到之時,手腕一轉硬生生握住刀身後段,這裡是全刀最厚重也是最不鋒利的位置,但一觸之下,鄧堯仍感到可以分開一切的鋒利,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是一把名刀。
鄧堯心念已定:手可以斷,但對手一定要付出代價。
他的左手已經被刀割入骨中,但他仍用盡全身力量握住刀刃拉向自己,以十成功力向無法再騰出手防守的山下葉隱當胸擊去。
密集的爆雷聲中傳出轟天巨響,每個人都不到任何聲音,那種寧靜讓一瞬間變得令人恐慌的漫長。
山下葉隱的身體有被撕碎的感覺,他感覺到離世前一刻的覺悟。這一刻,眼前的一切,為之戰鬥的一切都突然變得如此地不重要;只要可以帶著那些為了夢想而願意和自己一齊來到中國的忍者們,帶上收割莊稼的鐮刀,一齊回到甲賀的山林和寧靜的小村……
甲子殿前的地面震起一層灰土,隨即龜裂下陷,從下陷的中間現出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中一頭熊形巨獸展開雙臂打開地面的石板躍在空中,化成一股沖天龍捲風。
鄧堯手上仍握著山下葉隱的忍刀,一手滴著血一手橫抱著安龍兒躍向狐仙殿;傑克背著綠嬌嬌,一手拉著孫存真的長棍邁出仍在下陷的大坑。
孫存真一回到狐仙殿門前,就摔倒地面,他背上有長長的刀傷,腰脅上也有穿透身體的血洞。他急促地喘著氣,仍在大聲說著:「快去玉皇殿,張天師在那裡……」
鄧堯、綠嬌嬌和傑克並沒有見過張天師,也不知道其間在發生什麼事,這時給孫存真包紮是當務之急,傑克放下綠嬌嬌就連忙去幫鄧堯為孫存真包紮。
孫存真推開鄧堯說:「安清源和日本人,還有張天師都在玉皇殿,你們快去。」大家一聽到安清源三個字,馬上互相對望了一眼,安龍兒卻想也不想就提著雷刺衝向玉皇殿,鄧堯馬上叫住他,把山下葉隱的刀遞到安龍兒手上。
安龍兒接刀在手,才發現刀身很輕,手感很好;仔細看看刀刃,發現這把刀和宮部良藏他們用的刀有點不同,雖然也是細細長長的刀身,可是全刀筆直沒有一點弧度,而且比堀田家的武士們用的刀稍短一點,一道黑色的霞光慢慢地在刃面上游動,刀後段深深地刻著兩個字「無明」,看來「無明」就是這把刀的名字。他沒有時間多欣賞寶刀,立刻把雷刺插在腰間,提著無明忍刀就首先衝向玉皇殿。
對於安龍兒來說,張天師傳授給他《斬龍訣》,宮部良藏傳授給他精妙的劍術心法,安清源儘管對綠嬌嬌無窮無盡地追殺,可是對安龍兒來說,卻仍覺得安清源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們之間的戰鬥,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是安龍兒願意見到的。
他提刀跑到玉皇殿,卻只看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大殿,中間是玉皇大帝的雕像,四周是風調雨順四大天王,可是其中一個天王的手上卻少了一件法寶,他本來應該拿著一把巨大的羅傘。殿內一點打鬥的痕跡都看不出來,安龍兒心裡想,孫存真不是看錯了吧?難道張天師招呼安清源和幾個日本武士喝茶去了?
他前後左右找了一圈,仍是沒有發現,然後就看到鄧堯跑進來。鄧堯一進玉皇殿就雙手交叉,左掌心向外,右掌心向內,手指交織之間叉開一個菱形的洞,結成能看透各界的天眼印,他從天眼印中環顧玉皇殿一周,對安龍兒說:「張天師結下了冥獄之界困住安清源和日本人,現在他們正在作戰,你搭著我的肩……」
然後鄧堯兩手掌心朝天,尾指相扣,中指朝天,拇指與無名指在中指後相接,結成雙雷訣後,口中念道:「威靈顯化,頃刻到臨。」兩人瞬間從玉皇殿中消失,進入張培原天師結下的異度空間,冥獄之界。
他們眼前一黑,便發現自己身陷圍牆之內,張培原天師正手揮天王傘,以金剛現世的氣勢,壓倒性地向安清源與其他堀田家武士進攻。堀田家等武士前赴後繼地力圖擊殺張培原,可是每一次進攻都受到加倍的反擊,安清源一見鄧堯和安龍兒入圍牆之內,馬上大聲對安龍兒叫:「龍兒危險,快離開這裡!」安龍兒一向覺得安清源關心自己,這一下更是不知所措。
鄧堯一進圍城就對張培原說:「張天師,鄧堯來幫你斬妖除魔!」話音未落,就像箭一般突刺到安清源面前,雙掌一錯,以白虎雙撲的招式,挾著雷勁就向安清源襲去。
那邊宮部良藏和丹羽如雲竭盡全力地抵住張培原,堀田正睦和堀田正倫卻從地上爬起來揮刀斬向鄧堯,要對安清源施以援手。
安龍兒和堀田正倫一同練習過劍術,也和堀田正睦一同在青原山上飲酒,聽他和安清源漫談天下大事,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要以死相拼。
他大聲叫著:「不要打!ど哥不要打了!張天師!安大哥!宮部先生!」他展開雙手追著鄧堯,想攔在他們中間,可是高手對決之間,那裡容得下一個小孩在旁邊擾攘,他還未跑到鄧堯和安清源的戰團之間,就被激烈的氣浪撞開。堀田正睦舉刀向鄧堯斬去,堀田正倫卻揮刀斬向安龍兒。
安龍兒看到這一幕完全驚呆了,他想不到向他舉起刀的,是不久前和他天天在山中練劍的小夥伴。他無意識地舉起無明忍刀振開堀田正倫的正眼斬,條件反射般以連環斬的招式向堀田正倫反擊。
他突然發現,戰鬥是一種本能,是一種長期練習產生的慣性,他不願意向同伴出刀,可是刀卻出去了,這就是心嗎?不,像宮部老師所說,要戰勝對方,只有用在自己想斬之前就會斬出去的刀,這是比心還快的刀。
安龍兒是來勸止戰鬥的,可是他卻捲入戰鬥之中,他停不下刀,堀田正倫也停不下刀,沒有人敢停,沒有人知道對手會不會在自己停下時殺死自己,要活下去,只有一直戰鬥,直到有一方倒下。
安龍兒的眼中迸出眼淚,但他仍要狠狠地睜開,不能讓淚水模糊了眼睛,他扯破了喉嚨問道:「我們在為什麼戰鬥!我們為什麼要殺死對方?!」
堀田正倫的表情同樣痛苦而無助,他憋紅了臉,可是刀速絲毫沒有減下來,他也大喊著:「全都是宿命,我們不能迴避,這是宿命之戰!像個男人一樣覺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