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龍 正文 (一一二)闖城
    安渭秋一手指著安清源的頭頂說:

    「想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憑的是仁政愛民削刑減賦,天下大亂是天下的錯嗎?天下大亂是朝廷的失敗!你們不在動亂未發之時瞭解百姓的疾苦,盡快懷柔安撫,卻要先發制人,民間怎能不亂……」

    安清源人跪在地上,可是抬頭回答安渭秋卻毫不示弱:

    「朝代更替是天命所歸,父親應該很清楚,可是每當改朝換代無不戰亂頻生死傷遍地,如果龍訣可以制動亂於未發,讓朝廷有足夠時間變法安民,這不是比天命更仁義嗎?你教過我,盡信命不如無命,用少量的損失換得天下安穩,這就是龍訣存在的意義啊!」

    安渭秋痛心疾首地說:

    「你這是強辭奪理,我對你說過,玄學沒有善惡,善惡只在人心。以殺制殺和以暴易暴有什麼區別?你去過淨居寺,應該知道無味大師那裡有《斬龍訣》的消息;如果無味大師願意把龍訣交到你手上,我多開心啊,這證明我看錯人了,我的兒子是一個好人,並不像我認為的那樣貪戀功名野心勃勃,得到龍訣的話為害蒼生。

    可是一個沒有凡塵俗念的和尚都不喜歡你,不願意把龍訣交給你,你現在兩手空空來到我面前,我很失望,很痛心,你知道嗎?」

    安清源聽到安渭秋這樣說,情緒再也不能保持平靜。他從小勤奮好學,少年得功名,年年加官晉爵,深得父親喜歡,現在父親對他施以重未有過的痛批,使安清源無法接受的心裡一陣悲憤,他站起來問道:

    「你對我如此失望,你為什麼悄悄在爺爺的墳上布下將軍披甲的風水局,讓我們兄妹都負上從軍的命運,讓我還以為是皇上恩典,讓我一介文官也可以用密令調用天下兵馬?」

    安渭秋說:

    「你現在才發現已經遲了,將軍披甲局三年間就可以把後人推上軍旅的宿命,這個風水局是在我算出天下有變的時候設下,可以保你們兄妹幾人在亂世中活下來。

    天下一亂,你們幾個之中就可能有人用龍訣,可是如果你們自相殘殺,那麼得龍訣者勝。我是你們的爹,我能捨得誰去死?我只能把這個宿命交給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去選,交給老天爺去選……清源,你今天還沒有得到《斬龍訣》是天意,不要再找了,把清遠和小茹帶回來,我們還是一家人,好不好?」

    安渭秋伸出手握著安清源的手,安清源知道談話不會再有結果,綠嬌嬌在這當口也會越走越遠,他還要趕時間追上綠嬌嬌,於是他點點頭拍拍安渭秋的手說:

    「父親,謝謝你的深謀遠慮,可是我不一定可以帶他們來見你了。兩個月前在廣東芙蓉嶂,小茹已經和叛黨一同葬下天子龍穴潛龍吞金,五年之後大清將有滅朝劫數……清源此去要力攙狂瀾,怕不能活著回來見父親,你保重……」

    「啊?!」安渭秋震驚得全身一晃,顫巍巍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拿起綠嬌嬌的布娃娃說:「小茹她……居然敢動用龍訣?不可能,你騙我,她那來這麼大的膽子?」

    安清源扶安渭秋坐下後說道:

    「我現在找《斬龍訣》已經不只是防範先機,而是要收拾小茹捅的大蔞子,父親,你還不能告訴我嗎?」

    「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件事,清源你不用騙我……」安渭秋的情緒激動得不能思考,安清源已經沒有時間和他磨蹭,他叫門外衛兵進來照顧安渭秋,然後就告辭離開大院。

    數天後南昌城的南門外,一輛四匹馬拉的大馬車飛快地衝到入關檢查的隊伍中。

    車前兩個帶著瓜皮帽的年輕人在趕車,十三四歲的是安龍兒,二十多歲的是孫存真,在他們身邊蹲著一隻黑狗,它是被塗黑的大花背。

    車裡坐著一個高大的大伯和一個矮胖的大嬸;傑克扮的大伯剃了個大光頭,頭上戴瓜皮帽,鼻子上架著墨鏡,還有一嘴花白鬍子;綠嬌嬌扮的胖大嬸面肉橫生,方臉粗腰,扁著嘴瞪著眼睛,唇上還有一顆大黑痣,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色。

    入城每人要交巡檢銀二十文,隊伍裡的人慢慢地走過城門,排著隊把銅錢往錢籮子裡扔。綠嬌嬌遠遠就看到牌子上寫著入城的票價,從荷包中掏出一百文銅錢拿在手裡。

    當馬車來到城門下,面前是十幾個守城的士兵。其中兩個負責檢查的士兵,在翻弄行人的行李,再有兩個是向行人收錢,其餘的人在門裡門外站崗把守。

    輪到綠嬌嬌的馬車,兩個士兵伸腦袋到車裡打量,用棍子捅他們的行李,車外一個收錢的兵拿著一個大本子和毛筆問道:

    「進城幹什麼?」

    綠嬌嬌馬上負起對答的義務;「回娘家。」

    「住哪裡?」

    「湖坊鎮。」

    「叫什麼名字?」

    綠嬌嬌瞪著眼睛看著他說:「王有財。」

    「他呢?」

    「他是王有財。」

    「你呢?」

    「我叫二英子。」

    「你們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男人。」

    「哎,你讓他自己說……你叫什麼名字?」

    傑克抿著嘴不敢說話,眼珠在墨鏡後滴溜亂轉。

    綠嬌嬌把錢往錢籮子裡一扔,馬上扯著嗓門大叫:

    「……哎呀!你們這是多少錢一個人?」

    「二十文。」

    綠嬌嬌的聲音更響了,像潑婦一般喊道:「我們四個人只要給八十文錢,我扔一百文進去啦!快給我找回二十文!」

    那兩個檢查的士兵把頭縮出車外,用棍子把綠嬌嬌架回座位上,對安龍兒喝道:

    「快走!下一個。」

    安龍兒聽話地趕馬進城,綠嬌嬌從車裡伸出頭,回頭罵道:「輟!那二十文錢給你們買藥!」

    傑克坐在車裡樂得手舞足蹈,嘴裡不停地說著;「他是我男人,他是我男人,哈哈哈……」趕車的孫存真和安龍兒也忍不住笑起來。

    從西門離開南昌城,就可以離開贛江沿岸,沿撫河向東南去龍虎山,路程也走了一半,所以他們沒有心情在市集內遊逛,很快趕車穿過市集來到南昌城的西門。

    出城一樣要排長隊,可是出城不用收錢,排隊還是比較快。

    他們很快又排到城門,快到城門前,突然聽到大花背吠了幾聲。

    四個人馬上精神高度緊張,八個眼珠子互相看完又四處看,安龍兒一手握住大花背嘴,一手保持自然地握著馬韁。

    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傑克和綠嬌嬌在馬車後窗掀開窗簾一看,嚇了一大跳,原來正在趕來是的鄧堯,金立德和陸友。他們一身騎射緊衣,腰挎佩刀快馬跑到西城門。

    綠嬌嬌知道自己和孫存真易過容,最不容易被發現。而安龍兒那張臉太帥氣了,除非他把臉包起來,否則看到一點點都會認出是他;傑克更麻煩,如此高大的身材,只要見過他一面,看屁股都可以把他認出來。

    綠嬌嬌趁他們還在馬車後,輕聲叫道:「龍兒,快滾進車裡。」

    安龍兒抱著大花背一個後滾翻麻利到滾入車廂,綠嬌嬌和他換身而過,幾乎同時坐到車前去,和孫存真並排趕車。

    四個人冒著冷汗排隊,正好排到他們進城門洞按受檢查,鄧堯帶著金立德和陸友直衝到西門前停在馬車旁邊,亮出朝廷令牌準備過關。

    哪知大花背聞到鄧堯的味道挺熟悉,扭出頭吠了一聲,嚇得安龍兒使雙手用力握著它的大鼻子。

    陸友覺得這狗吠聲挺熟耳,他在韶州府官驛的屋頂上吃過大花背的虧,被大花背一陣突發性的狂吠和綠嬌嬌的冷槍趕得狼狽不堪,現在再聽到自然有反應。

    他皺著眉四周看了看,沒有狗,於是問鄧堯:「老肖,你聽到狗吠聲嗎?」

    鄧堯四周看看:「沒有,過吧,要趕路呢。」

    陸友看了一眼馬車上的老太婆和小青年,悻悻地跟著鄧堯和金立德出了城門。

    又有士兵把頭伸到馬車廂裡檢查,看到一個高大的老頭和一個抱著一隻大黑狗的小孩,他問安龍兒:「你手上怎麼啦,這麼黑?」

    安龍兒的手還是握著大花背的長鼻子,狗鼻子上的冷濕傳到他手上,他看著那士兵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應樣回答。綠嬌嬌心裡打個震:糟糕,那染狗毛的墨水脫色。她轉過頭凶神惡煞地低聲罵安龍兒:

    「你個呷去死各,老是搞你爹的……墨水,讀書不見你長進光玩墨水有個屁用啊。」

    那士兵回過頭說:「不對啊大嬸,好像是那條狗脫色……」

    綠嬌嬌一伸手就拍到安龍兒頭上:「輟!自己玩不算還往狗身上塗,等回家看我不打死你。」

    鄧堯他們也聽到後面有事,回頭看了看,見到一個胖大嬸在往車裡罵,說什麼狗的問題。

    鄧堯說:「沒事,走吧。」

    陸友卻說道:「老肖,拿吊魂針出來看看。」

    金立德也說:「今天跑了一整天,天色不早了,找個地方下榻吧,別搞了。」

    陸友卻像沒聽見一樣,撥馬回頭向綠嬌嬌的馬車走過去。

    孫存真看到陸友回頭走來,知道這次避無可避,他用腳頂了頂綠嬌嬌的腳。綠嬌嬌回頭一看是陸友,完全明白了形勢有多惡劣,她狠狠心對孫存真低聲說:「沖」,隨即站起來把查看車廂的士兵迎頭一腳踢開,士兵的頭猛撞到城牆上昏了過去。她從身上抽出左輪槍指著陸友的頭大喝道:

    「擋路者死!」

    西城門也有十多個士兵,還有來往的人群,一看有人襲擊士兵,馬上象炸了鍋一樣一片混亂。人群四散躲避,士兵則向馬車湧過來。陸友的眼睛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動也不敢動。

    綠嬌嬌手一沉下,一發子彈向陸友座下的馬打去。只見馬頭中槍,馬匹轟然倒地,其他士兵一看是洋槍全部閃開趴到地上,孫存真揮鞭抽馬硬闖出城門。

    綠嬌嬌的槍口一離開他的腦袋,陸友不等馬倒在地上,已經躍起踏上城門洞內的牆壁,在空中借勢翻身落在馬車頂。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