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施下「縛龍咒」並沒有生命危險,要解開也不是難事,就像一把固若金湯的鎖,只要一把對應的鑰匙就可以打開;只要有一定程度的修行,加上一個準確對應的玉紋咒就可以輕易解開「縛龍咒」,綠嬌嬌相信如果孫存真在身邊的話,他都可以幫自己解開。
對方在這個時候使出這一招當然不是偶然,這是很聰明的審時度勢,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出手相救的情況下,這是最簡單有效生擒綠嬌嬌的方法。
要驅使道法,手印、符書和咒語缺一不可,無論如何總是要身體活動才能發揮。綠嬌嬌只要結好手印,自己也可以解咒,問題是她現在完全不能動彈,她知道下一步只能是束手就擒。
這一瞬間她回憶了數百個她會用的符咒,可是她能想到的,可以手指都不動就能發動的只有鎮喝九字印。
她右手拿著左輪槍,左手在右手下托著,如果不把那支槍算在其中,她的動作就是左手掌托著右拳,這是鎮喝九字印中的最後和最強的手印寶瓶印。
鎮喝九字印是綠嬌嬌最擅長的結界,因為結界的強大力量會極大消耗元神,為免元神受傷,九字印分成九字九層逐步修煉,在使用時也分成九字九層推進,所以才有了「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這個咒語。
在芙蓉嶂一役綠嬌嬌飛快地推進九字印,瞬間完成結界,就算九個手印順利結出,自我感覺已經非常糟糕,之後躺了幾天才恢復過來。現在如果把第九層最強的寶瓶印硬生生地發出,大概會死掉吧……
綠嬌嬌生硬地微笑著,看著在前面左招右擋險象環生的安龍兒,聽到身後孫存真的狂亂叫聲,也想到不知所蹤的傑克。這些人正在為她受苦,如果自己死在這裡,他們也許還會有機會活下來,甚至父親知道自己死了,也少一個被要脅的痛處。
從廣州走到這裡,認識了不少出生入死的朋友,經歷了這些驚心動魄的事情,這輩子沒有白活了。
她平靜地看著手中的槍,快速地吸氣入丹田,感到體內的真氣在亂撞和翻滾,過去從來沒有這樣強的內氣,這是鴉片引起的烈性反應。
迅速把內氣從奇經八脈匯聚成內丹,把丹化為元神,在寶瓶印的驅動下,她全身上下發出鮮艷的紅光。不知是強大的真氣象火焰般燃燒,還是殺人染在身上的血在蒸發,一個比綠嬌嬌大一碼的人形幻象套在她的身體外。
兩個穿著藍色長衫馬褂的年輕男人從黑暗中突然出現,向綠嬌嬌撲去。他們是穆靈和穆拓,欽天監的龍靈官和虎靈官。在陸友的安排下,他們負責對綠嬌嬌的擒拿,剛才在地下設網是他們,現在使用縛龍咒綁住綠嬌嬌也是他們。
綠嬌嬌的眼尾餘光看到他們撲向自己,她心裡只感到一陣噁心,她不能接受讓這些人碰自己一根汗毛。心急如焚的她在沒有結成九字手印的情況下,直接喝咒催動護身結界到第九層: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轟然一聲響過,從綠嬌嬌的身體裡爆發出一團紅光炸出來,穆靈和穆拓,正在混戰的安龍兒、金立德和鄧堯,全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拋出去。
安龍兒大叫著「嬌姐」,從地上快速爬向綠嬌嬌。他看到綠嬌嬌一直用手托著槍指向前方,她的身體發放出一個火焰形成的少女,她幾乎比綠嬌嬌高一倍,垂著頭也垂下雙手……
這是被縛龍咒綁住的綠嬌嬌元神,她唯一想到的辦法是在被活捉之前,用元神撐破縛龍咒,就算有生命危險綠嬌嬌也在所不惜。
綠嬌嬌對安龍兒大聲叫道:「龍兒你自己跑,嬌姐沒事,你快跑!」
那個血紅的高挑少女幻象慢慢抬起頭,雙肘緩慢用力向外撐開,身體慢慢地放大,隨著綠嬌嬌再次吶喊催動,那少女幻象也仰天張開嘴怒吼,安龍兒看到她的嘴越張越大,直到把臉撕開,從嘴裡長出大把長長的獠牙刺向天空,然後又是一次結界的爆發,氣浪源源不斷地從綠嬌嬌的身體湧向四面八方。
綠嬌嬌的元神在鴉片的猛烈邪氣藥性下已經開始魔化,只要再這樣催動下去,也許會撐破縛龍咒,可是也可能會死。
鄧堯和金立德坐在地上對視一眼,鄧堯說:「有沒有這麼厲害啊?」他自己很清楚,幾十年的修行才可以讓元神出竅和異化,這小姑娘不可能這麼快有這種元神。
「是不是吃藥了?」金立德也認為綠嬌嬌不可能有這樣的功力。
穆靈和穆拓也在爬向綠嬌嬌,可是一接近結界就被重新拋出來。他們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嚼了鴉片發狂的綠嬌嬌,只是國師下過命令,綠嬌嬌只能活捉,所以全部人都必須讓著她來打。
正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四匹快馬迎著綠嬌嬌的結界衝過來。
為首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男人,馬沒來到綠嬌嬌面前,人就已經離開馬鞍躍在空中。他大喝道:「那裡來狗賊在這裡行兇!」同時從馬背上拔出一把長劍,抖一個劍花就刺向離他最近的穆靈。
綠嬌嬌的頭無法轉動,可是她從聲音聽出,來人是自己的大哥安清源。
穆靈穆拓是孿生兄弟,心意相通共同進退,一見長劍襲來,兩人都從地上滾身而起,雙刀同時架住安清源的長劍,一時間刀劍相交激戰起來。
騎馬衝過來的另外三個人也隨即從馬鞍上躍出,兩個大漢腳一落地就出刀向鄧堯和金立德砍去,鄧堯和金立德無心戀戰,一見有人攻進來就連滾帶爬地後退。
最後一個大漢長得身材魁梧,鼻挺臉方,一落地就拔出一支短洋槍對著鄧堯打去。
鄧堯一邊後退一邊看到那個大個子舉槍瞄準自己,失聲說道:
「不是吧,又對我開槍……」
金立德大叫道:「你大塊頭,容易瞄……」話音剛落,人已經遁入黑暗中。鄧堯這次不笨了,原地就倒下打個滾,避開那一發子彈,又是「彭」一聲放出煙幕,使個土遁法消失得無影無蹤。
綠嬌嬌見到開洋槍的大個子經過自己面前,身形如此熟悉親切,她脫口叫道:
「二哥∼∼!」
原來這個開洋槍的大個子就是綠嬌嬌的二哥安清遠,他一臉急切地站在風雷滾滾的結界外邊說:
「二哥來幫你!你……我走不過去,你那邊好大風……」
安清源在這邊招架得輕鬆,他一把長劍連環十幾招叮叮噹噹地把穆家兩兄弟逼退,他看一眼綠嬌嬌大聲說:
「小茹!你不能這樣硬催元神,馬上停下結界!」
綠嬌嬌這才想起,二哥安清遠性情豪邁,雖然小時候他和自己最要好,可他從來不愛讀詩書,也不喜歡跟父親學玄學,年紀輕輕就向家裡要了錢去和豬朋狗友做生意,不久後想發大財,還跑到雲南騰衝去開廠賭玉當玉石商人,好幾年才回來一次。
這個二哥問他要錢一定沒問題,想他給解咒是沒可能了,於是綠嬌嬌轉口對安清源說:
「大哥……縛龍咒!是縛龍咒!」
嚇退鄧堯和金立德的兩條大漢回手就攻向穆靈穆拓,對於只要生擒綠嬌嬌的任務來說,眼下的形勢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穆靈穆拓招架了幾刀奪路就逃。
安清源叫道:「不要追了,小茹沒事就好。」
綠嬌嬌慢慢把結界收回去,安清遠跑到她身後扶著,安清源捻指成劍訣,在綠嬌嬌的額著劃出一道玉紋咒,在空中浮出一組漂亮的玉白色曲線,安清源變指成掌向她額頭拍去,喝一聲「散」,綠嬌嬌全身一軟就往安清遠的懷裡靠去。
她全身骨頭和肌肉都像被擰斷一樣痛,抬頭看看從小最要好的二哥,眼淚裡從眼眶裡湧出來,可是她沒有時間哭,原來她看到另外兩個大漢正在向發了狂亂打亂撞的孫存真圍過去。
她大叫道:「不要搞他,他是我朋友,他被人下符咒了!」
安清源說:「下了什麼符,幹什麼搞得這麼亂?」
綠嬌嬌說:「不知道,大哥你救救他吧……」
她掙扎著要去看安龍兒,安清遠一把抱起她走過去,安龍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綠嬌嬌一直看著他和兩個大人打鬥,在印象中安龍兒之後一直沒有中過刀,他的主要傷勢是在背上。
綠嬌嬌摸一摸安龍兒的鼻子,還有氣息,她抬頭說:「二哥,幫我救救這個小孩,我還有朋友不見,我要去找……」
安清遠撓撓頭說:「小茹怎麼搞出這麼多朋友?」
綠嬌嬌勉力站起來,搖晃著就要往剛才血流滿地的陣地走回去。安清遠大叫道:「大海哥和順子哥,先別管那個瘋子,過來救這小孩,我和妹子過那邊……」
安清遠帶來的兩個大漢是他玉器廠請的鏢師,一個叫秦大海,一個叫呂順。因為玉石生意動不動就是成千上萬兩的銀貨,採出來後還要運到各地,所以路上一定要請鏢局押貨。
秦大海和呂順應了一聲就跑過來給安龍兒驗傷施藥,安清遠背起綠嬌嬌跑去陣地。
綠嬌嬌遠遠看到大花背在陣地中間使勁刨地,她對安清遠說:「二哥,那狗是我的,去那邊……」
「你還有狗?真行啊你。」
大花背從刨出的坑裡叼出一頂油皮牛仔帽,綠嬌嬌一見馬上掙扎趴在地上,和大花背一起使勁地刨。安清遠也看出下面是埋了一個人,在他幫助下很快就拖出一個全身衣服都爛成布片,而且還不會動的洋人。
安清遠驚訝地說:「是洋人!也是你朋友?!死了沒有?」
綠嬌嬌看到傑克一臉沙土,臉色灰白,她用力撬開傑克的嘴,從裡面流出一把沙子,她用邊地搖著傑克,尖聲叫著:
「醒醒!你不理我啦!快醒!」
她在傑克臉上又拍又打,傑克終動了動嘴唇,突然咳出一口沙子,噴了綠嬌嬌和安清遠一臉。
綠嬌嬌又嗔又喜地哭著亂捶傑克的胸:「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傑克睜開眼睛,喘著粗氣擦擦臉說:「ど哥……他用炸藥炸我……」
綠嬌嬌含著眼淚笑著說:「沒死就好,好了……啊,孫存真……二哥快背我回去看看孫存真……傑克你不要動,我們一會來給你包紮……」
安清遠又背著綠嬌嬌回到一地行李的地方,他們看到安龍兒已經可以坐起來,安清源、秦大海和呂順都蹲在地上,皺著眉頭看著草叢中的孫存真。
在黑暗的草叢中,孫存真單膝跪地,弓背低頭,雙手握棍,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
綠嬌嬌也坐到地上,左右看看大家問道:「他怎麼啦,剛才還會動,現在就好了?」
安清源說:「剛才他一直在亂打,四周沒有人也在打。後來可能是打累了才停下來,不過你不要過去,很危險……」
綠嬌嬌問:「怎麼危險啦?」
秦大海從地上揀了一支六七尺長的大樹枝,繞到另一個方向,伸過去點了一下孫存真的背,馬上抱頭竄回來;孫存真一感到背後有動靜,馬上開始嚎叫著向那個方向亂棍打去,他的武功的確是好,那根樹枝還沒有落地就已經被他打得粉碎。
安清源無奈地搖搖頭說:「怕是瘋了……」
綠嬌嬌聽到安清源這麼說,眼淚又湧出來。安清遠扶著她慢慢走到孫存真面前,孫存真的眼睛睜得很大,空洞茫然地看著她,準確地說是看著前方,他的眼神是直的,並不會跟隨著綠嬌嬌。
綠嬌嬌哭著大聲叫他的名字,可是孫存真毫無反應,只是不時伸手四周摸一下。
綠嬌嬌哭著對安清源說:「大哥救救他吧……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因為救我搞成這樣的,你救救他吧……」
安清源緊緊皺著眉,看著綠嬌嬌的眼睛深處,過了一會他對綠嬌嬌說:
「我們不知道他中了什麼符,隨便出手就有危險了,要想辦法和他說上話,我看能不能進入他的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