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錯吧?這個時代就有射程超過一百步的火槍?」吳遠明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那少女藏身的草叢與自己的距離——吳遠明沒有看錯,他所在的位置和草叢至少相隔九十步,這距離絕對只多不少,當過一天交警隊長的吳遠明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而吳遠明身邊的李雄飛早挺盾護住吳遠明,防止草叢中那少女再施暗算,同時那邊看到動靜的駱馬湖水匪也舉著武器飛奔過來,不斷高喊道:「保護吳大哥,有人用火槍打吳大哥,快保護吳大哥!」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了!」草叢中那少女緊張的大喊道。吳遠明眼尖,發現黝黑的草叢中有晃動的微弱火光,猜到那少女手中拿的是火繩槍,便揮手攔住衝鋒過來的駱馬湖水匪,大笑道:「小妹妹,你的火槍是很厲害,竟然可以射出百步,好槍,果然是好槍!」
「哼哼,現在知道厲害了吧?」那少女似乎很喜歡別人誇獎,得意洋洋的嬌笑道:「識趣的話,就讓你的人讓開路讓我們走,否則我下一槍就不是打你的腿了。」
「呵呵,小妹妹,你這就是坐井觀天了。」吳遠明微笑著抽出燧發火槍,正準備讓那少女看看先進火槍的威力。那邊鄭莘卻拉著鄭雪飛奔了過來,氣呼呼的大叫道:「誰?誰敢用火槍打我吳大哥?他是給我一個人打的……吃豹子膽了,給老娘出來!」聽得吳遠明直翻白眼,心裡嘀咕道:「老娘?這丫頭一定得趕快還給陳近南,否則讓她繼續跟著我,要不了幾天就是一個滿嘴髒話的小丫頭了。」
「站出來,站出來。」吳遠明正在感歎自己的榜樣力量時,鄭莘已經殺氣騰騰的衝到吳遠明前面,吳遠明大驚下趕緊趕緊叫道:「莘莘,站住,她的火槍射程比我們遠……。」
吳遠明的提醒已經晚了,鄭莘衝到吳遠明前面五六步的時候,草叢中那少女感到危險已經扣動扳機,連著班機的銅蓋打開,火繩落下,點燃引火藥,引火藥通過引火孔點燃發射藥,火槍內的鉛彈「砰」的一聲射出。衝在最前面的鄭莘聽到槍聲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感覺臉一熱就慘叫一聲捂臉蹲下,頭髮也披散了開去。
「莘莘,小心。」大驚失色的吳遠明衝上去攙扶鄭莘,並且張皇的大叫道:「別開槍,別開槍,我們不是進攻,誰也不許過來!雪兒,尤其是你,千萬別過來!」鄭雪知道吳遠明是在擔心再驚嚇那手拿火槍的少女,同時也在擔心她的安全,便恨恨的停住腳步。但鄭雪按捺住了,鄭莘卻在吳遠明懷裡號哭起來,「我的臉被打傷了,我毀容了,我沒臉見人了。」
「沒事,沒事,只是打中你的頭髮,沒打中你的臉。」吳遠明細看後安慰鄭莘道。鄭莘捂著臉膽戰心驚的問道:「真的?我的臉真沒被打中?」吳遠明笑道:「當然,你還是我漂亮但脾氣不可愛的莘莘妹妹。」鄭莘此刻那有心情去計較吳遠明話語,顫抖著雙手揉揉臉,再看自己的雙手,見手上沒有血跡僅有淚水,再摸頭髮時,卻摸了一大把斷髮,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回肚子裡,又趕緊縮到吳遠明的背後,抓著吳遠明的後衣襟叫道:「吳大哥,那個臭丫頭敢拿火槍打我,快殺了她給我報仇!」
「別過來,我的火槍不認人!」那少女也驚惶無比的大叫道。吳遠明看出那少女其實無心或者無膽傷人,便回頭拍拍鄭莘的小臉蛋,低聲說道:「別怕,大哥會給你出氣的。」說著,吳遠明將鄭莘腰間那把燧發火槍抽出來,轉過身叫道:「草叢裡那位小妹妹,我們實在無心傷你,我只是對你的火槍很感興趣,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那少女顫抖著反問道。吳遠明將燧發火槍側舉讓那少女看到側面,大聲叫道:「小妹妹,你看到了嗎?我這支火槍沒有火繩,可我能不用點火就可以開槍。」
「吹牛!世上那有不用點火的火槍?」那少女的回答讓吳遠明消除了她也是穿越眾的疑惑,又肯定這少女是一個愛好先進技術的人物。吳遠明便又叫道:「那好,我開槍給你看,如果我不用點火就能射擊,那你就把你那能射一百步的火槍和我這把火槍交換怎麼樣?」
「好,好,沒問題。」那少女沒口子的答應道。吳遠明一笑扣動扳機,「砰」一聲巨響,吳遠明手中的火槍槍口噴出火焰,彈丸遠遠飛出——當然遠遠沒有那少女的火槍射那麼遠(註:1)。不等吳遠明再開口,那少女已經在草叢中站了起來,驚叫道:「真的不用點火!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火槍?」
「那你換不換啊?」吳遠明微笑著向那少女叫道。那少女二話不說,連蹦帶跳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大喊,「換,換!我換!不許反悔!」同時她身後又站出來十來個人,紛紛大叫道:「小姐,危險,他們是土匪!」可那少女明顯是一個超級科學狂,對僕人好心的叫喊充耳不聞,一溜煙的跑到吳遠明身邊,氣喘吁吁將她手中的一支火槍塞進吳遠明手裡,又搶走吳遠明手中那支燧發火槍,愛不釋手的把玩。
「又一個調皮刁蠻的女人,我怎麼遇到全是這樣的女人?」光看那少女跑步的動作,吳遠明就敢判斷這丫頭和鄭莘、惠兒是一路貨色。但吳遠明眼下也懶得去理會那少女長什麼模樣,只是低頭打量那少女與自己交換的火槍,藉著殘月微弱的光芒,吳遠明發現這把新火槍的槍管明顯比燧發火槍長,吳遠明知道槍管長有穩定射線的作用,負作用是射程短,這與它的超長射程又形成了矛盾,便將注意力主要集中到這長管火槍的火藥倉上。可惜不等吳遠明再細看,他背後的鄭莘已經暴跳如雷,「臭大哥,你說過幫我報仇的,那怎麼不殺這個臭丫頭?還把我的火槍和她交換了?」
「反正她也沒打到你的臉,斷幾根頭髮也沒什麼,算了吧。」吳遠明頭也不抬的答道。這下不光是把鄭莘鼻子差點氣歪,飛速趕來的鄭雪也氣得哇哇大叫。「斷幾根頭髮算什麼?她要是打到我妹妹的臉怎麼辦?」
「沒事,如果真打到臉,我會養她一輩子的。」吳遠明順口回答一句,又舉起長管火槍向那少女問道:「小妹妹,你這火槍叫什麼名字?它的火藥倉比普通火槍狹長,這樣雖然可以增加裝藥量,但不容易讓火藥同時燃燒,你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還有這樣做容易讓槍炸膛,你又是怎麼解決的?難道說,這種槍的鋼鐵比較特殊嗎?」
「你也是個內行啊。」那少女驚喜的上下打量吳遠明,不過吳遠明那張誘騙良家少女十分方便的俊臉對她明顯沒什麼吸引力,她只是歡喜的叫道:「太好了,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和我研究武器的人,你住在那裡?我還有很多新武器,可以一一給你看,我這槍叫長射火槍,你的問題我也可以全部告訴你。」
「好,我現在住在駱馬湖,跟我回去慢慢談吧。」吳遠明和那少女說好聽了叫一拍即合,說難聽了就是臭味相投,總之兩個人馬上化敵為友,並肩回頭就往回走。把鄭家姐妹氣得一個是臉色鐵青,一個是咬牙切齒,那少女的僕人則是戰戰兢兢的大叫,「小姐,他們是土匪!駱馬湖的土匪!」而趕來營救吳遠明的駱馬湖隊伍則是個個目瞪口呆,心說世上還有這樣的狗男女?
當吳遠明主動拉起那少女的手的時候,鄭莘再也忍耐不住,跳上去揪著吳遠明的耳朵大嚷道:「臭淫賊,你是不是見這個死狐狸精長得漂亮,你就馬上忘記我了?馬上給我親手殺了她,否則……否則我要你好看!」鄭莘盛怒下險些把吳遠明那塊金牌搬出來恐嚇,好在小丫頭還存在一絲理智,只是揪著吳遠明耳朵繼續大叫,「給我報仇!給我報仇!放開這個狐狸精,不許拉她的手!」
「她長得很漂亮嗎?」吳遠明直到現在才想起打量那少女的容貌,發現她生得果然十分漂亮——廢話,這少女當然是那個向翁窩圖進獻霹靂火船遭到拒絕的代妍了。不過二十一世紀意識占主體的吳遠明對這樣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一向沒什麼性趣——主要是因為公務員和未成年少女發生關係影響太大了,權力慾望極大的吳遠明可不想拋棄自己的前程。所以吳遠明僅是淡淡的掃了那少女一眼,就回頭向鄭莘說道:「放心,她沒有你漂亮,更沒有你姐姐漂亮,我只是喜歡她的火槍。」
「真的?我比她漂亮嗎?」鄭莘轉怒為喜,鬆開吳遠明的手問道。吳遠明眼睛仍然盯在那長射火槍上,點點頭隨意說道:「那當然,你比她漂亮太多了,我的小仙女。」
「哼哼,這還差不多。」鄭莘還是第一次被吳遠明如此誇獎,大喜下得意洋洋的去看心目中的情敵,可惜代妍對吳遠明的話毫無感覺,眼睛也是盯在燧發火槍上,就像沒聽到這樣的話一樣,讓鄭莘頗是失望了一番。其他人也全是面面相窺,因為他們都認為吳遠明是看上了代妍的美貌才不肯傷害她。僅有素來討厭美女的劉大麻子向吳遠明豎起大拇指讚道:「吳兄弟好樣的。」
吳遠明將那少女引到碼頭時,駱馬湖隊伍已經在開始搬運清軍陸營的戰爭物資,雙方的傷亡報告也統計了出來,駱馬湖和天地會的聯軍一共幹掉了三百八十多清軍,但這只是找到屍體的數字,還有很多落入水中的清軍屍體已經順著河水流走,估計總共消滅清軍在五百人以上;同時繳獲清軍的武器、糧草、藥物和火藥等物資無數,火槍八十餘支,可載百人的大船十六條,快船四十五條,其餘船隻盡數焚燬,戰績赫然。但得知繳獲火槍火藥後,吳遠明不由吐吐舌頭罵道:「***,幸虧老子們是突襲,殺了韃子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來不及使用火槍,否則我們的傷亡肯定更大。」
「就這我們的傷亡也不小。」洪大山面帶憂色的說道:「敵人太頑強了,陸地上打的又是硬仗,我們駱馬湖陣亡了九十二人,重傷輕傷也有上百人,蔡香主那邊陣亡三十多,傷四十多人。以後韃子的大軍來了,我們剩下的人該怎麼禦敵啊?」
「傷亡是重了些。」吳遠明有些心虛,駱馬湖總共就五百多軍隊,自己一下子砸進去將近五分之一,這無論打了多大的勝仗,自己都沒有臉面對劉大麻子了。倒是李雄飛不服氣的說道:「我們的戰損比是一比三,這樣的戰績已經很了不起了!不要忘了,薩爾滸之戰裡,我們大明的軍隊損失了四萬五千多,才殺傷韃子不超過五千!這樣的戰績要是換到那時候,我們大明朝的皇帝至少得給我表哥官升三級!」
「我知道這戰果很輝煌,可也是慘勝啊。」洪大山長歎一聲,看著正在號哭失去同伴兄弟父子的駱馬湖水匪,面色慘然的喃喃道:「沒辦法了,只好把駱馬湖附近的漁民組織起來,否則我們拿什麼抵禦接連而來的韃子大軍?」
「洪二哥,別傷心了,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何況我們打通了連接洪澤湖的水道,實在不行也可以撤退。」李雄飛拍著洪大山的肩膀勸道。洪大山黯然點頭,低聲道:「也只好這樣了,我們先撤回駱馬湖吧。」而在另外一邊,劉大麻子已經大哭戰鬥中失去的好兄弟,吳遠明慚愧的看看洪大山,又看看劉大麻子,低聲道:「劉大哥,這就是你愛出風頭的代價啊。」
四更過後,將清軍陸營水營和搬不走的糧食付之一炬後,駱馬湖的船隊滿載著糧食、軍需、勝利的喜悅和失去親人的痛苦揚帆起航,乘著夜色緩緩駛向駱馬湖。回去的路上,吳遠明也沒有去研究那支長射火槍,而是站在甲板上,頂著夜風苦苦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撤還是打?如果打的話,怎麼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
船隊回到關場島時,時間已是康熙八年八月初五的早晨,晴朗了數日的天空陰雲密佈,船隊剛在關場島靠岸,天空就嘩啦嘩啦的下起雨來,吳遠明不忍心再去看、再去聽關場島上那些失去親人的家眷撕心裂肺的號哭,與前來迎接的顧炎武等人稍一客套就第一個進到關場島議事大廳,陰沉著臉繼續考慮將來的行動。而代妍一行則被洪大山安排到了兩間房屋中暫歇,戰鬥中鄭雪也受了輕傷,兩姐妹早躲到一邊包紮傷口去了,讓吳遠明冷靜獨處了一段時間。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洪大山一行先後進來,洪大山向坐在大廳正中主位的吳遠明說道:「吳兄弟,戰利品已經全部搬上岸,我們的傷員都安頓好了,又騰出一些住房準備迎接陳總舵主,下面該怎麼辦,你拿一個主意吧。」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吳遠明就喧賓奪主隱隱成了駱馬湖的新湖主,洪大山等人也是用下級向上級稟報的口氣向吳遠明說話——這倒不是吳遠明主動搶班奪權,而是吳遠明在宿遷一役指揮實在出色,雖然傷亡較重但戰果輝煌,即便是沙場老將洪大山和李雄飛等人,捫心自問換成自己也做不到這麼漂亮,所以才會對吳遠明佩服得五體投地。至於劉大麻子,請忘記他的存在吧,以前的大型戰鬥其實都是洪大山指揮的,洪大山都心悅誠服了,他還有什麼資格反對?
「時間太緊了。」吳遠明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讓洪大山和李雄飛等人滿頭霧水的話,李雄飛好奇問道:「表哥,你說什麼時間太緊了?」
「我是說,我們沒有打造仿製新式火槍的時間,否則我們就有更大的勝算了。」吳遠明惦著燧發火槍和長射火槍淡淡說道。又沉思片刻,吳遠明低聲說道:「劉大哥,洪二哥,對不起,讓你們的兄弟傷亡慘重了。」劉大麻子和洪大山一陣黯然,過了許久後洪大山才抬頭說道:「沒事的,我們那些兄弟是為了消滅韃子而死,犧牲得光榮,他們在九泉之下會瞑目的。」
「對,我在抱犢嵐的時候,黑七叔的上千隊伍幾乎全陣亡了,相比之下,我們昨天的傷亡已經很輕了。」劉大麻子也強忍心疼說道。吳遠明歎口氣,又說道:「劉大哥,洪二哥,雖然我們成功焚燬了宿遷的船隻,但我們將來的情況也不能樂觀,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韃子應該會強征來往的商船漁船充作戰船,也許船隻不會很充足,可我們還是要做好撤往洪澤湖的準備。而且還有一點,我們就算再打敗韃子的進攻,將來你們駱馬湖也會永無寧日,因為韃子絕不會容許一支能夠攻破河防營的反清軍隊威脅到他們的糧餉命脈——運河!」
「這個吳兄弟放心,我們常被韃子圍剿,轉移的準備一向很充足,關場島的男女老少隨時都可以撤往駱馬湖的任何島嶼,包括洪澤湖。」洪大山挺胸說道。吳遠明剛想點頭,忽然又想到什麼,趕緊問道:「洪二哥,你剛才說什麼?麻煩你重新說一遍。」
大山很奇怪吳遠明為什麼要他這麼做,可稍一猶豫就又說道:「我說,我們常被韃子的軍隊圍剿,轉移的準備一向充足,島上的所有人隨時都可以撤往駱馬湖的任何島嶼,包括撤向洪澤湖。」末了洪大山又問道:「吳兄弟,這話有什麼問題嗎?還要不要再重複一遍?」
「不用了。」吳遠明搖搖頭,抬頭打量起關場島議事廳的建築結構來,島上磚石稀缺,木材出產卻十分豐富,所以這議事大廳和其他房屋一樣,都是以木材建成。看到這裡,吳遠明又衝出議事大廳觀看天色,見細雨濛濛,不像是很快就能停的模樣,但吳遠明還不放心,又轉頭問道:「劉大哥,洪二哥,駱馬湖的氣候你們應該十分熟悉,你們說這雨會下幾天?」
「現在是八月初,這一帶正是雨水充沛的時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雨應該能下個三四天吧。」洪大山奇怪的答道。劉大麻子則大咧咧的說道:「難說,也許下個十天半個月也說不定,反正每年這時候總要下雨,害得我在這裡呆了二十多年,連八月十五的月亮都沒見過幾次。」
「是嗎?韃子軍隊肯定也會向當地人瞭解這點……對那個就不會那麼提防,能不能成功,那就要看老天爺會不會保佑我們了。」吳遠明看著雨幕緩緩說道。與此同時,一個大膽而又陰毒的計劃在吳遠明腦海中漸漸形成……
……
注1:暴汗,純潔狼上章又犯了一個低級錯誤,17世紀時的火槍最大射程應該是八十米左右,並非是前文所說的八十步——那可是加大了一倍還多!特此更正。另及:主角獲得的可射一百步的長射火槍並非虛構,當時的中國確實出現了可射百步的火槍,具體後文會有詳細介紹,只可惜這樣的火槍卻被我大清英明神武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的康熙大帝扼殺,使之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