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媽媽呀!」吳遠明慘嚎一聲,還算講義氣的從左邊摔到地上,用自己身體的左肩先著地——換來那少女摔在自己寬闊、溫暖、厚實和極富愛心的懷抱中,而吳遠明與那少女胯下的戰馬慘嘶一聲摔倒在地上,力竭而亡。與此同時的,第一縷金黃色的陽光照耀在西邊的山峰上,那是太陽公公在用行動向天下人宣告——老子又他媽回來了!
荒山野嶺,荒無人煙,孤男寡女,提著雙槍的大灰狼和受傷的小綿羊,其間會發生什麼事就可想而知了……
「不……不要。」
「別害怕,疼一次就沒事了。」
「啊!不!別解我衣服。」
「不脫衣服怎麼辦?別害羞了,來,我幫你脫。」
「不——!不要——!」
「少囉嗦,不想死就給我閉嘴……咦,你的皮膚還真白。」
「臭淫賊!嗚……插得好深……好疼。」
「操……實在太緊了,別怕,我用手幫你分開些……別亂動,否則更疼。」
「嗚……好疼啊!」
「沒辦法,誰都會疼的……好緊……再忍一忍吧……出來就舒服了……真緊啊。」
「嗚……好長……疼啊……粗……出血了……嗚嗚……啊——!」
「出來了!」吳遠明大叫一聲,將插在黑衣少女後肩的那支羽箭血淋淋的箭頭拔出,那少女白皙圓潤的肩上立即鮮血噴湧,吳遠明趕緊將羽箭拋在一邊,將早已準備好的三七粉灑在傷口上,做為雲南白藥(注1)的主要成分,三七粉止血甚有奇效,只灑在傷口上片刻便即止血,吳遠明這才又給少女敷上些三七粉包紮傷口,又餵那少女口服一些藥粉,這才躺到草地上休息。
那少女呻吟哭泣的當兒,吳遠明撿起那支沾血的箭矢細看,果然不出吳遠明所料,那支箭矢上仍然鏤有自家平西王府的印記,吳遠明忍不住大罵一聲,「操他娘的,究竟是誰在搞陰毛栽髒陷害我們吳家?我們吳家的人是刨了他家的祖墳,還是奸了他的親媽?」
「你們吳家引清兵入關,把我們漢人的花花江山送給滿清韃子,賣國求榮,是我們全天下漢人的仇敵,誰栽贓陷害你們吳家都有可能,都是正義之舉。」那少女呻吟著插嘴道。吳遠明老臉一紅,無恥的辯解道:「我父……我們王爺當初領清軍入關,是為了借兵給崇禎皇帝報仇,只是後來韃子軍隊強大,我們王爺反受他們鉗制,加上其他真正的漢奸買國求榮給韃子賣命,這才被韃子軍隊奪了天下。看著吧,我們王爺遲早要重樹大明龍旗,起兵反清復明,將韃子趕盡殺絕。」
「呸!那你們那個漢奸王爺用弓鉉絞死我們漢人的永歷皇帝,這你又如何解釋?」那少女一語擊中要害,吳三桂絞死永歷皇帝確實是無可辯駁的賣國鐵證,這是吳遠明這小漢奸永遠無法辯白掩蓋的事實。吳遠明尷尬了許久才憋出一句歪理,「永歷皇帝是偽帝,崇禎皇帝的太子才是我們漢人的真正皇帝,我們王爺身為大明忠臣,當然有權利替太子爺誅殺篡位自立的偽帝,我們王爺的良苦用心,豈是你們所能明白的?」
「崇禎皇帝的太子還活著?永歷皇帝是偽帝?」那少女一楞,仔細一想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永歷皇帝只是崇禎皇帝的堂弟,如果崇禎皇帝的兒子還活著,那永歷帝還真是個亂臣賊子了。而吳遠明也忽然發現,自己隨口說出的歪理其實很難被辯倒,只要一口咬定崇禎的太子還活著,永歷帝就成了篡位自立的反賊,老爸殺他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愛國忠君之舉了,所以吳遠明暗暗下定決心,今後凡是遇到再有人指責老爸殺永歷帝的罪行,自己就用這個借口搪塞——看他們怎麼回答?做人竟然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可見吳遠明和吳三桂父子確實是一丘之貉,同路貨色。
「無恥狡辯,崇禎太子還活著只是傳說,有誰親眼見過?」那少女想了半天才找出一個反駁吳遠明的理由。吳遠明微笑道:「誰說沒人見過?我就見過朱三太子。」吳遠明想起真正的朱三太子還藏在民間的事,便又補充道:「等有機會,我找出真正的朱三太子給你看看。」
「哼,怕是假的朱三太子吧。」那少女那裡肯相信吳遠明的話,哼哼著扭過頭去不想理睬厚顏無恥的吳遠明。而吳遠明也懶得理她,只是尋了一塊沙地,將那支羽箭倒轉過來,用箭尾在沙地上扒拉起來,那少女甚是好動,見吳遠明動作古怪忍不住掙扎著站起,湊到這邊來看吳遠明在做什麼,只見吳遠明用羽箭畫裡一副地圖似的草圖,那少女立時認出地圖畫的是什麼,呻吟問道:「這不是歷城一帶的地圖嗎?你畫這個幹什麼?」
「我在分析昨天晚上的敵人是從那裡來的,昨天晚上帶隊的韃子是一個千總,那他統屬的軍隊至少在兩個營以上,還有後來那個把總也是喊兩個前哨和兩個左右哨,證明昨天晚上的韃子軍隊應該是兩個營。可歷城縣城外的駐軍僅有一個營,同時縣令王芬事先竟然不知道他縣裡有這麼一支軍隊,證明這支軍隊應該不是歷城原有的駐軍,而是設計陷害我們吳家的人臨時從外地調來的。」吳遠明用羽箭指著地圖說道:「你看,歷城縣附近除了近在咫尺的濟南府外,最近的齊河縣也在百里以外,這又證明了陷害我們吳家和調兵圍攻你們天地會的人身份不簡單,應該是韃子朝廷的重要人物。」
「齊河遠,濟南近,這怎麼證明調兵圍攻我們的人是韃子朝廷的重要人物?」那少女瞪圓了大眼睛,不知道吳遠明是怎麼判斷的。吳遠明微笑著在她臉上輕輕一捏,笑道:「很簡單,既然排除了敵人從齊河調兵的可能,那昨天晚上出現在歷城的軍隊,肯定就是濟南的駐軍。而濟南駐軍歸山東提督直接統屬,調動兩個營的兵力肯定要取得山東提督的同意,提督在韃子朝廷裡是從一品的大員,能讓他同意派兵的人,還會是普通人物嗎?」
「有道理。」那少女在心底暗讚一聲,又惱怒的打掉吳遠明捏她臉蛋的鹹豬爪,憤怒道:「臭淫賊,男女授受不親,你要是再動手動腳,我就殺了你!」因為動作激烈,那少女牽動自己後肩的傷口,立時疼得呲牙咧嘴的呻吟起來。
吳遠明微笑道:「放心,我只是把你當妹妹看待……咦,你和我那惠兒妹妹還真有些長得像。」直到此刻,吳遠明才算是定下心來去細看那少女的容貌,只見她大約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生著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膚白如脂,小嘴既薄且紅潤,彎彎的眉毛下一雙大眼睛象黑寶石一般晶瑩,靈活無比,甚是美貌。不過更難得的是,這少女眉目之間流露出來的氣質與惠兒小丫頭十分相像,高貴典雅且又活潑,還透著那麼一股蠻橫——光看這氣質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惠兒妹妹,你已經在我面前說過幾次她了,她是你的親妹妹嗎?」那少女好奇的問道。吳遠明一聳肩膀,搖頭道:「不是,我只是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吳遠明又問道:「姑娘,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本姑娘的芳名,豈能告訴你這漢奸走狗,宵小之輩?」那少女小嘴一撇,刁蠻的答道。有著和惠兒小丫頭打交道豐富經驗的吳遠明瞟她一眼,聳聳肩膀不置可否——因為一旦和這樣的小丫頭糾纏起來,那麻煩可就一大把了。所以吳遠明也懶得再打聽她的名字,只是去將死馬割下兩塊腿肉,到不遠處的小溪中洗去血跡,準備燒烤了充飢,在這荒野中吳遠明也不用擔心被別人認出自己的真正容貌了,所以便在溪邊順便把自己臉上顏料和墊高顴骨的麵粉洗去,露出原來那張還算對得起天地父母的俊朗容貌,讓那少女著實大吃一驚,心說這漢奸走狗還蠻帥的。
吳遠明以前在當交警時常在荒野中生火燒烤,所以烤起馬肉來還算拿手,先生一堆火,然後再將馬鞍掛的鋼刀在火中燒紅,炙去馬腿上的馬毛,再切成大小相等的小塊,串在樹枝上燒烤,不一刻就濃香四溢。那少女早餓得狠了,毫不客氣的搶過一串便即大嚼,雖被燙得呲牙咧嘴也在惜,吃相之粗魯和小丫頭著實有得一拼。吳遠明也餓得厲害,與那少女你爭我奪的吃下足足半隻馬腿才算填飽肚子,但吳遠明並不停歇,又把剩下的馬腿放到火上繼續燒烤,那少女忍不住撇嘴道:「我已經算能吃了,想不到你比我吃得還狠,竟然到現在還不飽?」
「我是烤好了準備帶上路的。」吳遠明翻烤著馬肉,平靜的說道:「我的馬死了,只能步行往南,也不知道要走多遠才有人煙,不帶些乾糧路上怎麼辦?」說到這,吳遠明又扭頭問那少女道:「你準備往什麼方向,我給你也烤一些乾糧帶上,一會我們就分手吧。」
「分手?」那少女倒吸了一口涼氣,跳起嚷嚷道:「分手?你想把我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扔在這荒山野地裡不管?何況我身上還有傷,我要是遇到老虎猛獸怎麼辦?我這麼漂亮,遇到見色起意的歹人怎麼辦?」
「那你想怎麼辦?」吳遠明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平靜的問道。那少女象惠兒小丫頭一樣的叉腰吼道:「先送本小姐到濟南府,然後你愛去那裡去那裡。」
「歷城和濟南僅隔二十里,昨天晚上歷城縣大亂,濟南現在肯定是嚴加戒備,你如果想自投羅網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吳遠明冷笑著說道。那少女一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便改口道:「那你把我送到河間府,到了那裡,本小姐一定會重重賞賜於你。」
「河間府?」吳遠明彷彿想起了什麼,隨即又搖頭道:「不行,河間府在河北,已經是往北走了,我要向南去找惠兒她們會合,還要去尋找一個重要人物,不能送你往北。」
「你就這麼狠心嗎?」那少女見吳遠明的態度堅決,馬上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大眼睛中淚花漣漣,哽咽道:「我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女,在山東無依無靠的,身上還受了重傷,你叫我一個人怎麼到得了河間府?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再說我也不是白請你幫忙,到了河間府,我姐姐一定會拿許多的銀子酬謝你,我還可以求師傅下令,今後我們天地會的人再遇到你這漢奸走狗,可以饒你不死。」
「你師傅可以讓天地會的人今後不再殺我?」吳遠明有些吃驚,趕緊問道:「你師傅是誰?還有,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開始還不想說實話,可是看到吳遠明那冰冷無情的臉色,那少女終於還是扭扭捏捏的說道:「我姓鄭,單名一個『莘』字,莘莘眾生的莘,我師傅就是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
「你師傅是陳近南?」吳遠明這下子算是大吃一驚了,吳遠明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追問道:「你姓鄭?那延平王鄭經是你什麼人?」
「延平王是我……。」鄭莘想起吳遠明是吳三桂的手下,怕吳遠明拿她去獻功,便耍了一個小心眼,改口道:「延平王是我們天地會的首領,我當然是他的下屬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陳近南是何等人,會輕易亂收徒弟?你又姓鄭,還會和鄭經沒關係?」吳遠明心中冷哼,不過吳遠明雖已斷定這個鄭莘不是普通人,卻不想拆穿她,只是在心底盤算,自己既然想改善和天地會的關係,那少不得拿出些誠意來向天地會示好,而這個鄭莘既然在天地會中身份尊貴,又是陳近南的弟子,那賣她一個人情不失為一個上策。雖說這麼一來與義父他們會合的時間勢必拖延,但有老奸巨滑的義父帶隊,想來惠兒她們不會有什麼麻煩,晚一些見面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盤算良久,吳遠明向鄭莘提出條件道:「那這樣吧,我可以送你到河間府,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幫我引見你的師傅陳近南,我有關於驅逐韃虜的大事要當面和他商量。」
「沒問題。」鄭莘破涕為笑,滿口答應道:「我師傅和我姐姐現在就在河間府,只要你在七月初十以前把我送到河間府,就一定能見到我師傅。」
「為什麼要在七月初十?還有,方大洪的蓮花堂是在廣東,他怎麼跑到北方來了?難道那天有什麼大事在河間府發生嗎?」吳遠明疑惑的問道。鄭莘畢竟年幼缺少機心,隨口答道:「當然是為了殺龜大會了,七月初十,是全天下的英雄好漢們齊聚河間府召開殺龜大會的日子,商量殺……殺大烏龜!」
「殺龜大會?」吳遠明瞪圓了眼睛,心說原來還真有這麼一個殺龜大會?自己去參加這麼一個專門針對老爸的大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吧?但吳遠明轉念一想,自己如果不去參加這個大會,那麼在歷城縣給自己家製造麻煩那個傢伙說不定也會去參加,到時候他如果煽風點火,那些所謂的英雄豪傑說不定就會把矛頭指向遍佈天下的西選官員,對自己一家可大大的不利。
「反正我現在是用化名,到時候再隨便化裝化裝,混過去應該不難,去看看情況也沒什麼。」吳遠明暗暗摸摸懷中的彈藥,發現鉛丸還剩二十餘顆,只是火藥剩得不多了,但火藥並不是清廷的禁賣品,補充容易,鉛丸也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有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火器防身,吳遠明信心大增,便起身說道:「那好,我送你去河間,我們走吧。」
「我傷口疼,背我走一會。」鄭莘撒嬌道。吳遠明苦笑著搖搖頭,心說這丫頭和惠兒小丫頭還真像是一個人,撒嬌的本領也不相上下,無奈道:「那好吧,我也很累,我最多只背你三里路。」
背上的小丫頭雖然很重,但背上的感覺柔軟堅挺,鼻中嗅到的是粉香髮香,還有少女身特有的幽香,所以許久沒碰女人的吳遠明倒也沒覺得太苦太累,竟然隱隱有一種意馬心猿的感覺。這時,背上的鄭莘突然說道:「你叫吳遠明是吧?你這個人其實也不是很壞,為什麼要和大漢奸吳三桂同一個姓呢?為什麼還要給他賣命呢?」
「我姓吳是爹媽給的,我也沒辦法。」吳遠明回答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又歎氣道:「平西王待我恩重如山,不管他以前做錯了什麼,我也別無選擇,只有為他鞍前馬後才能回報。」
「那你想不想棄暗投明呢?」鄭莘偏著頭,凝視著吳遠明問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向師傅解釋,讓你到他手下效力,等以後驅逐了韃子,你就是我們大明朝復興的功臣了。」
「到時候再說吧。」吳遠明對這個問題極為頭疼,轉移話題道:「你說你姐姐和陳總舵主都在河間府?那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我姐姐叫鄭冰。」鄭莘隨口回答一句,又懷疑的盯著吳遠明問道:「你問我姐姐做什麼?我可警告你,雖然我姐姐很漂亮,但你不許打她的壞主意,否則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你不要誤會,也放一百個心。」吳遠明長歎道:「如果你姐姐的脾氣和你一樣惡劣,那她就是國色天香的絕世美女,主動倒貼我,我也絕對不會動心的。」
「你說我性格惡劣?我性格那裡惡劣了?就你那模樣,還想讓我姐姐倒貼?」
「啊——你別揪我辮子!」
注1:暴汗的道一個歉,因為純潔狼頭腦短路忘記查雲南白藥的歷史,前文中寫出了用雲南白藥給方大洪治傷的筆誤,實際上雲南直到19世紀方才發明,清時雲南軍隊治傷的主要藥物應該是三七粉——也就是雲南白藥的主要成分。特此更正,並請各位朋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