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十一章 長河落日 第五十六節
    第十一章長河落日第五十六節八月初,大司馬徐榮夫婦突然趕到安夷侯府,看望前車騎將軍麴義的夫人。麴義的長子麴飆在安西將軍姜舞麾下,現駐軍於隴西。次子麴德在征西將軍龐德麾下,現駐軍於酒泉。三子麴盛本在大將軍麾下出任參軍事,麴義陣亡後,大將軍特意將其遣回長安,讓其在家侍奉母親,現在大司馬府擔任從事。徐榮和麴義早年相識於涼州,至今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徐榮的長子娶了麴義的女兒,兩家又是秦晉之好,關係可謂非常親密。徐榮公務繁忙,百忙之中能抽出時間來,和夫人一起登門拜訪,顯然不會是為了聊聊家常。麴夫人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幾次,但徐榮神色如常,一直說些兒女瑣事。麴夫人有些心慌了。徐榮行事穩健,如果不是極其重要的事,他絕不會親自上門。麴夫人派人把麴忠請到了府上。麴忠是麴義的兄長,麴家的家主,現為大司農府的均輸令。這個位置在大司農府中炙手可熱,但麴忠在這個位置一幹就是十年,至今無人可以憾動。朝廷的大司農卿換了好幾任了,但他這個均輸令卻穩如磐石,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給大將軍提供幫助的人。當年大將軍在西涼肅貪的時候,暗中扣下了很多錢財,這筆錢財就是通過麴忠變成了糧食、軍械和藥材等等軍需物資,也是通過麴忠把這筆錢財翻了幾番,並在大將軍招撫黃巾軍的時候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大將軍和北疆的很多官吏至今對麴忠的幫助感激涕零。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以為麴忠能有今天的權勢和財富,是因為麴義的關係,這其實大錯特錯了。麴忠的權勢和財富,來自於他對北疆的幫助。如果沒有麴忠最早的援助,大將軍根本無力招撫黃巾軍,更不可能在北疆屯田,安置數百萬流民。麴忠的功績不為人所知,但大將軍牢牢記在心裡,他給了麴忠最豐厚的回報。麴忠進了麴府。麴盛馬上迎了上去,緊張地問道:「伯父,母親讓我問問你,你知道大司馬今天為什麼來我們家嗎?」麴忠臉色有點難看,沉吟不語。麴義這些年對自己這位兄長非常不滿,常常和他爭吵。有一次麴夫人勸他,麴義怒聲咆哮,說將來麴家如果遭到滅門之禍,必定因為麴忠的貪婪。這句話麴夫人一直記在心裡,尤其麴義死後,她聽到了很多不利於麴忠的話,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今天徐榮突然上門,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麴家出事了,而出事的根源很可能就在麴忠身上。「你在大司馬身邊,天天和他一起出入尚書檯,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麴忠問道,「最近大司馬都見了什麼人?」「最近幾天?」麴盛想了一下,說道,「前幾天,丞相大人曾到尚書檯來了一趟,後來大司馬把太尉大人請到尚書檯,兩人在書房內一直商議到半夜,不知是什麼大事,連尚書令田大人都沒有資格參加。昨天,大司馬把丞相大人、太尉大人都請到了尚書檯,三個人在書房內爭論得很激烈,好像丞相大人還發火了,叫喊聲連屋外的衛士們都聽到了。」「田疇大人可曾參加議事?」麴忠皺眉問道。「沒有,田疇大人還是沒有參加,他很擔心,不知道三位大人為什麼事爭論得那麼激烈。」麴盛說道,「今天早上,丞相大人到櫟陽拜見長公主去了。」麴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應該沒什麼事。最近天氣太熱了,中原又有旱情,大司馬大概心情浮躁,出來走走親戚散散心,哈哈……」麴忠拍拍麴盛的後背,「沒事,放心,放心……」麴夫人挽留徐榮留下吃飯,徐榮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麴夫人愈加惶恐。在她的印象裡,自從搬到長安後,徐榮雖然來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留下吃過飯。筵席上的氣氛很融洽,徐榮、麴忠暢談往事,彼此都很愉快。但兩位夫人覺得徐榮今天太反常了,心中極度不安,都想問問對方,隨即找個借口雙雙離開了。麴盛和幾位麴府的客卿也藉機離席,屋內只剩下了徐榮和麴忠。「大將軍什麼時候回來?」麴忠突然問道。徐榮望著他,淡淡一笑,「不出意外的話,至少要到明年夏天。」麴忠眼裡閃過一絲憂色。「雲天走得不是時候啊。」徐榮歎了一口氣,慢慢放下酒爵,臉上露出一種很痛苦的無奈,那神情讓人看上去極度心酸。麴忠心裡略感窒息,端著酒爵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幾下,身上掠過幾許寒意。「你做均輸令很長時間了,勞苦功高,丞相大人有意……」徐榮兩眼盯著麴忠,緩緩拖長音調,一字一句地說道,「讓你出任青州刺史。」麴忠臉色驟變,冷汗「唰」地衝了出來,霎時間大汗淋漓。「天氣很熱嗎?」徐榮望著麴忠臉上的汗珠,神態悠閒地調侃道,「難道一個刺史,就讓你激動成這樣?」「不,不……」麴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手足無措地說道,「徐大人說笑了,我只是覺得很意外,很意外……」「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徐榮拿起酒爵,輕輕轉動著,好像在問麴忠,也好像在問自己,「算起來,應該有二十一年了。我和雲天相識之後,一直以為雲天的兄長也應該是個豪爽仗義的漢子,誰知……」徐榮抬頭看看驚恐不安的麴忠,眼神顯得非常複雜,有鄙視,有同情,有悲哀,還有稍許的憤怒,「這些年來,大將軍一直感激你,事事關照你,他甚至為你的事和雲天還吵過兩次,但你是怎樣報答大將軍的?你太過分了。」麴忠穩定了一下情緒,一邊擦汗,一邊恭敬地說道:「謝謝大司馬的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報答大將軍,我……」徐榮伸手搖了搖,似乎不想聽他的辯解,「我和雲天情同兄弟,雖然雲天不在了,但雲天想做的事,我一定會替他做。你是雲天的兄長,雲天的兄長就是我的兄長,所以今天我來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這番苦心。」麴忠想了一下,躬身為禮。「請大司馬指點一二。」徐榮冷笑,猛地把酒爵重重放到案几上,一言不發。長公主堅決不同意,無論李瑋怎麼勸說,她都不同意。「麴大人戰死疆場,馬革裹屍,功高蓋世,於情於理,朝廷都應該善待他的親人。」長公主把李瑋的奏章丟到了一邊,「現在你憑著一面之辭,憑著一些捕風捉影的證據,要捕殺麴忠,朝中大臣們會怎麼看?軍中將領們會怎麼看?安夷侯屍骨未寒,朝廷就要誅殺他的親人,這會造成什麼影響?不行,我絕不同意,絕不……這太讓人寒心了,太讓人寒心了。」長公主激動地指著自己的胸口,「丞相大人,你這種做法連我都覺得寒心,別人怎麼想,那還用說嗎?」「殿下,凡事都有輕重,到底是社稷重要,還是人情重要?到底是中興大業重要,還是安夷侯的功勳重要?」「愛卿,天子和朝廷的威儀難道不重要嗎?如果天下人都覺得天子和朝廷薄情寡義,那還有誰願意為大漢殺敵戍國?」「殿下,如果功勳大臣和他們的宗族親人都可以肆意踐踏大漢律,凌駕於大漢律之上,那天子和朝廷的威儀又在哪?難道安夷侯戰死疆場,就是為了讓他的宗族親人可以違法亂紀,甚至為了個人利益可以刺殺大漢的丞相嗎?在大漢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如果天子和朝廷姑息養奸,其後果必是國滅族亡,漢祚傾覆。」長公主氣急了,瞪著李瑋怒聲說道:「我絕不同意。」李瑋冷笑,俯身跪拜,厲聲吼道:「臣為了大漢,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李瑋走了,怒氣衝天地走了。長公主淚如雨下,一籌莫展。中書監劉放小聲勸慰,長公主很委屈,無奈哭訴道:「這就是相權失去制約的惡果。李瑋現在根本不怕我,他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敢做。上次他為了改制,害死了鄭玄大師,還以自殺來威脅我。現在他又要翻臉不認人,對安夷侯的家人下手了。天啊,大將軍都幹了什麼,他為什麼要讓李瑋做丞相?這位丞相大人驕橫跋扈,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眼裡哪還有天子和朝廷?」「殿下,趕快書告大將軍,請他回長安。」侍中孫資仔細看完李瑋的奏章後,苦笑道,「從這份奏章上看,麴忠陰謀刺殺丞相大人的證據是可信的,而且,丞相大人已經掌握了麴忠大量貪贓枉法的證據。麴忠過去曾為北疆籌辦錢糧,後來他又出任均輸令,掌管物資的均輸事宜,他完全有機會利用手中的職權肆無忌憚地侵吞財賦。麴忠做了十年的均輸令,由此可以想像和他有牽連的門閥世家、富豪商賈、大小官吏有多少?」孫資欽佩地歎了一口氣,「丞相大人狠啦,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如果此案爆發,受到牽連的人成百上千,各地的門閥世家、商賈富豪和朝中文武大吏都將因此遭到重擊,狠啦……」「要死多少人?」劉放吃驚地問道。「這是一次肅貪風暴,以大將軍的性格,他肯定會鼎力支持。」孫資心驚膽戰地說道,「至於要死多少人,那要看丞相大人的心情。丞相大人最近一直在朝野上下遊說各方,打算把朝廷的債務轉為邊郡土地的三十年租種權,其實也就是變相地遷移人口,屯田戍邊,所以……」孫資指了指手中的奏章,「如果門閥富豪們投降了,殺的人就少,如果門閥富豪們和他對抗到底,估計就是血流成河,最後到邊郡屯田戍邊的就是這些人的宗族家眷了。」長公主仰天苦歎,「丞相大人越來越狠了,將來怎麼辦?九月上,長公主的書信送到了大漠。「丞相大人逼得太狠了,竟然把殿下逼得走投無路了。」賈詡擔心地說道,「大將軍,我看你和陛下一起回去吧,免得丞相大人把事情鬧大了,一發不可收拾。」「不,事情還在控制之中,我沒有必要回去。」李弘搖搖手,拿起大司馬徐榮的書信,「子烈在信中對此事隻字未提,可見他們還在步步進逼之中,如果我回去了,反而壞事。」「事情其實明擺著,只要門閥世家、商賈富豪們即刻讓步,此事就能圓滿解決。」傅干說道,「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抓捕麴忠。麴忠不抓,就無法殺雞儆猴,敲山震虎。」「抓捕麴忠,事關重大,如果殿下不同意,恐怕丞相大人也不好擅自下令。」賈詡說道,「但此事如果一直拖延下去,長安的矛盾有可能激化,所以……」他看看李弘,鄭重說道,「要麼大將軍立即回去,要麼大將軍請求長公主即刻離開長安,到晉陽去待一段時間,把國事盡數托付於大司馬。」「殿下的性格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李弘笑道,「她現在大權旁落,又被一幫大臣們死死苦逼,心裡非常委屈,和仲淵暗暗較上了勁,我現在怎麼求她也沒用。」眾人沉默不語。賈詡的擔憂不無道理,麴忠既然已經刺殺了一次李瑋,那麼當然也敢再殺一次李瑋,所以此事要盡快解決,以免消息洩漏,惹出更大的麻煩。「這樣吧,書告太尉大人,請他出面造造聲勢,把殿下逼出長安。」李弘斷然說道,「再告丞相大人,該殺的一定要殺,不要手軟,更不要妥協,殺得越狠,收穫越大。」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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