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問鼎中原第十二節袁紹書告劉表,請他慎重考慮攻打江東之事。曹阿瞞這個閹人的後代卑鄙無恥,反覆無常,眼裡除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根本沒有大漢社稷,更談不上什麼忠誠了,不值得信任。如果景升兄幫助他取得了江東,恐怕以他的生存信念,將來無論對你我兩人,還是對大漢社稷都非常不利。因此,我覺得你還是撤兵荊州,盡快平定長沙張羨之亂為好,讓孫策、周瑜去聯手對付曹操,把他困在江淮一帶。曹操四面受敵,危機重重,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乘著北疆軍攻擊洛陽之際出兵中原,為自己謀取生存之路。從劉磐帶回的消息來看,曹操之所以和李弘聯姻議和,最大的可能還為了穩住中原的北疆軍,以便贏得時間奪取江東。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甚至當李弘提出讓他把女兒嫁給一個胡人時,他也答應了。李弘在侮辱他,而他接受了這種恥辱。曹操是個從不吃虧的人,等他拿下了江東,生存得到保障後,他勢必要對李弘展開瘋狂的報復。我們所要做的事就是讓曹操奪取江東的計策徹底失敗,讓他失去生存的保障,他在巨大生存危機下失去理智,和李弘殊死搏殺。只要李弘和曹操打起來了,洛陽、豫州和荊州就能得到休養生息的時間,我們也能得到反攻的機會。從目前形勢來看,開春後,河北極有可能攻擊洛陽。關中、穎川等地都有可能成為北疆軍的首選攻擊目標,這些地方馬上就要戰火紛飛了。為了阻擊北疆大軍,到時還要請景升兄出兵相助。如果北疆軍無法攻克洛陽,李弘橫掃天下的步伐將大大延緩。這時,不管他是否改變攻擊目標,率部去打徐州或者關中,我們都能因此取得足夠的時間恢復實力。我們恢復了實力,就能幫助韓遂和曹操,讓北疆軍在關中戰場和徐州戰場上一無所獲。如此一來,天下形勢將隨著時間的延續而產生重大變化。洛陽、關中、荊州、徐州、荊州、江東,甚至益州等地的力量將再次聯合起來,共抗河北。我們期待著第二次中原大戰,期待著擊敗北疆軍重振社稷。這封信送走之後,袁紹心裡很不踏實,感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讓自己窒息難忍,痛不欲生。真正的危機不在中原,不在徐州,也不在關中,而在洛陽,在自己的家裡。陝城刺殺事件背後的主使人是誰,自己很清楚。逢紀和審配等部分親信大吏也很清楚。袁譚在失去關中,實力大損後,在沮授、田豐、許攸等勢力被剷除或被嚴重打擊後,他繼承袁閥家主的可能已經沒有了。等到袁紹穩定了中原形勢,肯定要立嗣,以確立繼承人的身份,結束延續了很久的立嗣之爭。袁尚的繼承人身份一旦被確立,袁譚的命運可想而知。袁譚是名正言順的嫡親長子,手上又有軍隊,對袁尚威脅太大。袁尚和他的一幫堅定擁護者比如逢紀和審配,比如他母親的宗族勢力,這些人為了袁尚的安全,必定會想方設法置他於死地。袁譚被逼到了絕路,就在他一籌莫展,憂心忡忡的時候,他突然成了韓遂的女婿。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讓袁譚覺得自己有了退路,所以他毫不猶豫,馬上鋌而走險。然而,袁紹逃過了這場劫難,他沒有死。他無法面對這場悲劇,也不願意下決心查找證據誅殺袁譚,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翦除袁譚的羽翼,把袁譚對自己的威脅降到最低。袁譚是我的孩子,他要殺我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偏心,惹來這場骨肉相殘的悲劇。早在自己打算廢長立幼的時候,沮授、許攸等人就勸告自己不要這樣做,但自己聽不進去,一意孤行,結果……現在一切都遲了。袁譚如果殺了自己,憑借他在洛陽的聲望和手中的實力,肯定能繼承自己的爵位和袁閥家主之位,這毫無疑問。而幫助他迅速穩定洛陽,控制軍隊和袁閥所有力量的人,就是沮授、田豐和淳於瓊這些德高望重的文武大吏。自己不能殺袁譚,只好殺了淳於瓊,殺了沮授和田豐,讓袁譚徹底失去奪嗣的希望。淳於瓊是無辜的,他和自己幾十年的朋友了,雖然不贊成自己廢長立幼,但他絕不會幫助袁譚殺自己。田豐剛剛從大牢裡放出來,而沮授一直在南陽,兩個人對自己忠心耿耿,曾幫助自己建下了很大一份基業,以他們兩人的性格,更不會冒著洛陽大亂的危險幫助袁譚刺殺自己。他們三個都是無辜的,但他們三個必須死,為了袁譚,為了自己,為了袁閥,也為了自己的這份基業。想起已經死去的許攸,想起剛剛入土的沮授、田豐和淳於瓊,袁紹覺得自己變了,變得血腥殘忍,變得毫無人性,黑白善惡在自己的心中都已顛倒。年輕時自己最憎惡最痛恨的事,現在自己竟然也做了,而且還做得非常自然,非常有理由,沒有絲毫的愧疚和不安。自己變成了一個屠夫,一個失去理智濫殺無辜的屠夫了。隨著沮授、田豐、許攸、淳於瓊的死去,隨著他們的親族子弟、門生故吏的死去和貶黜,一直以來對自己威脅最大的幾個勢力被成功摧毀。現在自己徹底控制了洛陽的軍政大權,沒有人可以掣肘和制約自己了,現在唯一能威脅自己的就是袁譚了。袁譚這種做法太瘋狂了。立嗣一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袁譚還有可能繼續刺殺自己或者刺殺袁尚。假如自己突然死了,袁閥肯定要分裂。就像自己和袁術當年一樣,為了爭奪家主的位子大打出手,但現在不像十年前了,現在形勢不一樣。袁譚和袁尚一旦打起來,袁閥隨即便會飛灰煙滅。自己必須想個辦法盡快解決此事,把袁譚對自己、袁尚和袁閥的威脅徹底解除。正月下,袁紹以天子的名義書告劉表、劉備、袁譚等各地文武大吏,到南陽覲見天子,商議退敵良策。逢紀勸袁紹給曹操也寫一封信。雖然曹操肯定不會去南陽,但曹操並沒有公開背盟,他現在的身份還是丞相,不能把他丟在一邊,把他當作背盟者來對待。曹操和李弘聯姻議和,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在目前這種形勢下,還是要極力拉攏。即使曹操像韓遂一樣腳踏兩條船,那也比把曹操逼得公開背盟投靠河北要好。袁紹考慮了一下,接受了逢紀的建議,能曹操寫了一封措辭極為嚴厲的書信。警告他不要背信棄義,免得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九族盡滅的悲慘下場。你和李弘,和黃巾軍舊部都有深仇大恨,就算李弘現在收留了你,把你當作一條狗來使喚,但等到李弘平定了天下,你這條走狗還是逃脫不了被烹殺的命運。正月下,代替淳於瓊駐守關西的高幹接到了袁紹的密令。一旦袁譚離開潼關,你就帶著我的命令急赴關中,接手袁譚的軍隊。高幹非常吃驚,急忙和高柔商量。難道陝城刺殺事件的背後主使人當真是袁譚?高柔勸他不要胡思亂想,遵命執行就行了。袁譚的手下大都是我們的朋友,到潼關接手軍隊應該很順利。高幹猶豫再三,還是不放心,「舅父大人不會殺了顯思吧?要不要派人提醒他一下?」「你想死啊。」高柔怒聲罵道,「虎毒不食子,這麼簡單地道理你都不懂?舅父大人如果要殺顯思,就不會把他騙到南陽了。」「顯思謀刺自己的父親?這可能嗎?」「本來是不可能。」高柔指指袁紹的密令,「但現在看來,顯思兄顯然是瘋了。」正月下,袁譚在潼關接到了袁紹的書信後,急召郭圖、劉獻商議。如果不去南陽,無疑不打自招,純粹找死,但去了,後果難測。郭圖和劉獻勸他還是去,袁紹如果要殺他,早就動手了。「大人把謀刺的罪責全部推到淳於瓊、沮授和田豐身上,並乘勢剷除了他們的勢力,足見大人並沒有殺你之心。」郭圖說道,「另外,大人手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次刺殺是你幹的,他怎麼殺你?」「但我這一走,關中就回不來了。」袁譚苦笑道,「此次到南陽議事,十有八九是父親大人的調虎離山計,他想奪了我手上的兵權。離開了關中,我若想再翻身,就很難很難了。」「那你就錯了。」郭圖笑道,「大人若留在關中,死路一條,大人若到了南陽或者豫州,隨時可以翻身。你不要忘了,那裡可是你袁家的根基所在啊。」袁譚眼前一亮,頓時霍然而悟。二月,南陽。袁紹、劉表、劉備、袁譚、荀諶等人陸續趕到宛城。眾人拜見了天子後,隨即商議抗擊河北的對策。洛陽、關中和豫州當然是主戰場,這三處地方無論何處發生激戰,荊州的支援都是抵腳北疆軍的關鍵。所以袁紹請劉表以大局為重,盡快從江東的豫章郡撤軍,把主要兵力投到平定長沙叛亂上去,以穩定荊州。劉表的水師此時已經開始撤軍了,準備在本月底攻擊長沙,平定叛亂。另外他對益州也很感興趣,想趁此良機派一支軍隊西進巴郡,會合趙韙攻擊成都,打算先把劉璋解決了,然後乘機佔據益州。袁紹沒有同意,他認為如果把今年的仗打好了,中原形勢就能穩下來,「等我們和北疆軍形成對峙局面後,景升兄再攻益州也不遲,何必急在這一刻?」劉表說,現在劉璋受到趙韙和張魯的南北夾攻,正是一舉奪下益州的最好機會。如果讓劉璋擊敗了趙韙或者張魯,我再想打益州就很難了。假如劉表拿下了益州,其實力增長肯定會超過袁紹,而且也佔據了北奪關中,東進中原的強大優勢,這是袁紹所不願意看到的。幸好此時荊州不穩,劉表還需要時間平定長沙張羨的叛亂,因此袁紹還有應對的時間。袁紹決定搶在劉表的前面奪下益州。他暗中密令已經趕往漢中招撫的辛毗立即改變招撫策略,想方設法和張魯聯姻。先把張魯爭取過來,然後再伺機派出軍隊,和張魯一起攻打成都。袁紹對袁譚很親熱,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袁譚以丟失關中為借口,再次向袁紹請辭,說自己罪責太大,不宜帶兵,還是回老家汝南看護宅院算了。袁紹略顯吃驚,但隨即也明白了袁譚的意圖。他想了一會兒,和顏悅色地對袁譚說,你雖然丟了關中,但也不能因此逃回老家。那未免太沒出息了。我看現在江淮一帶很亂,你乾脆到沛國去任國相,周旋於曹操、孫策和周瑜之間,盡快穩定江淮郡縣,力爭在北疆軍攻打洛陽的時候,聯合曹操、孫策、周瑜的軍隊一起北上攻擊兗州,牽制北疆軍的兵力,將功折罪。袁譚毫不猶豫,當即領命。父親大人的這種安排,內裡大有玄機。如果自己在江淮站不住腳,鬥不過曹操和孫策周瑜,當然也就沒機會到洛陽了。但一旦自己在江淮站住了腳,幫助父親建立了王霸之業,那將來的事就很難說了。成敗與否,就看自己的本事了。曹操來書,竭盡全力解釋自己和李弘聯姻議和的原因。如今徐州危機重重,而諸位大人又幫不上忙,為了能在徐州生存下去,我只能行此下策。但我對天子和朝廷的忠誠至死不變,只待我穩定了徐州,必將北上攻擊兗州,如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接著曹操做了一件讓袁紹和劉表等人非常吃驚的事。曹操主動要求和袁閥聯姻,為自己的兒子曹整請娶袁譚的女兒。也就是說,曹操甘願自降輩份,和袁譚結為親家。今天的曹操,在徐州苦苦掙扎,看樣子真的是走到了窮途末路。他先是主動和李弘聯姻,把女兒嫁給了李弘手下的胡人將領,飽受屈辱。現在他又低聲下氣,要和袁譚結親,拜袁紹為長輩,如此委曲求全,可見他現在處境的艱難。袁紹答應了。袁譚馬上就要到沛國去,要在江淮一帶站住腳,如果能和曹操聯姻,好處當然不言而喻。二月,晉陽。幾位老大臣的先後病逝,給了長公主很大震撼,讓她在悲痛之餘非常惶恐,擔心中興大業遭到重大挫折。參加完丁宮的葬禮後,長公主立即派人把太史令馬豐請到了鳳凰台,詢問天象吉凶。這位馬豐大人出生三輔第一門閥馬家,最早在冀州府為官。馬日磾、張溫等大臣在晉陽重建朝廷時,他隨冀州牧韓馥到晉陽,先後在長公主府、丞相府出任掾屬,後被拜太史令至今。太史令掌管天時星歷,遇上朝廷有喪娶祭祀之事,則掌奏吉日及時節禁忌,另外還負責記錄災異符瑞等事。所以這位馬大人經常出入皇宮,和長公主很熟。馬豐跪拜了長公主之後,不待長公主問起,立即把最近觀看星象的所得稟奏了一遍,「關中長安,關東洛陽,這兩年恐怕都有戰火肆虐。不過,河北這幾年風調雨順,應該不會出現災禍之事。」「一個月之內,本朝連失四位重臣,星象上可有什麼徵兆?」長公主擔憂地問道,「這是凶,還是吉?」馬豐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河北殺伐太重,血氣沖天,天象難免出現變數,所以……」長公主臉色稍變,眼裡立時閃過一絲怒色。馬豐急忙改口,「不過,這不會影響中興大業的進程,請殿下不要太過擔憂。」「哼……」長公主冷笑了一聲,伸手從案幾上拿過一卷竹簡,「我看你話中有話。」「前段時間,我請你把本朝近十幾年來的大事記錄在卷。你寫得不錯,但是……」長公主把手中竹簡放到案幾上緩緩展開,指著其中一段文字說道,「當年大將軍奉旨在西涼肅貪,深為先帝讚許,曾屢獲嘉賞,但你卻在記錄中說,大將軍肆意踐踏律法,肅貪手段血腥殘忍,乃本朝四百年來第一酷吏。」長公主抬頭望著馬豐,怒聲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寫?」「這是事實,我並沒有誣蔑大將軍,當年的情況就是這樣。」馬豐面不改色,躬身說道,「現在大將軍動用軍隊,在青、兗兩州大肆抓捕,數千顆人頭很快就要落地。我在記錄這件事的時候,依舊會說他是大漢四百年來第一酷吏,而且他依舊驕恣枉法,眼裡根本沒有天子和朝廷,更沒有大漢律法。」「不淮這麼寫。」長公主把手中竹簡狠狠摔到馬豐面前,「立即改了。」「殿下,本朝的大司馬大將軍地位尊崇,他既然能違背律法,為什麼別人不能違背律法?他能無所顧忌的殺人,為什麼別人不能無所顧忌的圈地炒地?他不但是酷吏,更是目無法紀的亂臣賊子。」長公主氣得花容變色,「你改不改?」「不改。」「拖出去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