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二節
    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二節三月中,兗州陳留郡,濮陽城。袁紹撤軍的建議遭到了田豐強烈的反對。從晉陽和翼州各地傳來的消息,尤其是河北花費巨資在幽州涿郡修建連通巨馬河和沽水河渠道一事,基本上可以證實河北今年的攻擊目標是北疆邊塞的叛亂胡人。我們過去的判斷現在看來還是正確的。目前北疆軍雖然氣勢洶洶地南下攻擊河南腹地,但他們的目標依舊是想拖住我們,以維持中原烽煙四起的局面,制約中原各方勢力的發展,為他們將來南下征伐中原作好準備。北疆軍南下進入河南腹地後,將遭到三面圍攻。此時河內郭圖如果能率軍及時從河陽、溫縣一帶展開反擊,奪回平皋城,北疆軍則會陷入四面包圍之中。雖然他們人數較多,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但只要我們迅速殺進翼州的魏郡,切斷北疆軍的糧道,他們馬上就會敗亡。北疆軍顯然清楚知道自己的處境,他們的進攻在早期非常銳利,以求在河南迅速立足。不過,隨著戰局的延續,他們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尷尬。如果繼續攻擊,黃河北岸的河內形勢會越來越危急,而冀州通往河內的糧道也會被我們隨時切斷,進攻河南的北疆軍隨即會陷入困境。如果撤回河內,他們又無法拖住我們的大軍,阻止我們攻佔中原。另外,如果他們撤退時機選擇得不好,極有可能面臨既丟失河內,又要遭受全軍覆沒的危險。「大人,北疆軍攻擊河南,根本就是一招敗棋,我們沒有必要擔心,更沒必要回援。」田豐十分自信地說道,「讓他們攻擊滎陽,憑借滎陽城的堅固,我們完全可以拖住他們。北疆軍距離黃河越遠,敗亡之期也就越近。退一步說,即使滎陽丟失了,但以虎牢之險,我們依然可以把這支孤軍深入的敵軍全殲於虎牢關下。袁紹、逢紀、辛評等人無法接受田豐的建議,堅決主張退兵。逢紀認為,田豐的目光僅僅局限在河內、河南,而沒有看看關中、關西。河東有五萬北疆大軍,一直對關中、關西虎視耽耽。現在河內方向的北疆軍兵分兩路,一路正在攻擊河南,一路正在攻擊溫縣、河陽一帶。如果此時河東方向的北疆軍突然殺進關西,則洛陽必將陷入三面攻擊之中。形勢一旦演變成這種格局,洛陽的兵力只能死守京畿八關。關西在失去支援情況下,兵力處於絕對劣勢,關西會拱手丟失。關西一丟,關中和洛陽的聯繫就被切斷,關中隨即岌岌可危。此刻我們的主力大軍都在河南和中原戰場,援救不及。關中在北疆和西涼兩軍的前後夾擊下,轉眼就會傾覆。「李弘用兵一向兵行險著,此次他讓河內方向的北疆軍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渡河攻擊河南,其目的顯然不是阻止我們攻佔中原這麼簡單。」逢紀擔憂地說道,「以我看,他的主要目標應該是關中和關西。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迅速撤軍,把北疆軍趕回河內,穩定河南局勢,徹底擊碎河北妄圖佔據關中關西之計,然後再考慮攻打中原的事。」田豐立即予以駁斥。「以河北目前的財賦狀況,李弘有能力同時在兩線作戰嗎?」田豐連連搖手,「絕無可能。除非北疆邊塞沒有戰事,除非大漠和遼東一帶的胡人迫於壓力主動和河北議和了,否則李弘絕不會動用大軍攻擊關中和關西。另外,即使北疆邊塞沒有戰事,李弘的首要攻擊目標也是中原,而不是關中、關西。因為現在中原烽火連天,曹操、劉備實力不濟,根本無法和李弘相抗衡。」「如果事實果真如此,我們就更不能退出陳留了。」田豐激動地說道,「我們一旦陷入河南戰場,北疆軍勢必要從黃河北岸一洩而下,中原轉眼便成了李弘的囊中之物。中原一失,洛陽便成了李弘的下一個攻擊目標。那時,不但洛陽危急,關中、關西也旦夕不保了。」「大軍絕不能離開中原。」田豐衝著袁紹大聲說道,「我們要立即發動對冀州的攻擊,不能有片刻的延誤。」袁紹一個勁地搖頭,態度非常堅決,執意要撤軍殺回河南。審配、許攸兩人在此事上顯得猶豫不決。田豐的擔心也是他們的擔心,不管河北今年是否攻擊邊塞胡人,中原都是河北平定天下的首選目標。如果今年李弘要打中原,憑曹操、劉備兩人的實力是不行的,黃河以南的各方勢力必須要再次會盟,聯手抗敵。眼前,曹操劉備孫策三方勢力聯手,在江淮之間和袁術大戰,無暇顧及中原。而袁紹的大軍此刻進入中原,不但可以伺機攻佔兗州,還能在北疆軍南下的時候擋住他們,遲滯他們攻擊的速度,為曹操、劉備的大軍回師中原,為會盟各地州郡聯手共擊李弘贏取寶貴的時間。許攸把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大人,你還是慎重一點為好。畢竟目前這一支南下的北疆軍還沒有威脅到洛陽的安全。」袁紹雖然不相信李弘今年會攻打中原,但許攸的話還是讓他有點提心吊膽。審配這時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考慮到洛陽的安危,還是讓蔣奇率一支軍隊回援河南,幫助留守河南的軍隊阻擊北疆軍。命令河內的郭圖立即對平皋城展開反攻,爭取切斷北疆軍的後撤之路。主力大軍暫時留駐於白馬、濮陽一帶,既不渡河攻擊冀州,也不速返河南救援,而是靜待局勢的變化再作出相應的制敵之策。袁紹考慮良久,採納了審配的建議。同時命令多派斥候,沿河探查,密切關注北疆軍的動向。三月中,洛陽。沮授接到郭圖的書信後,非常生氣。袁紹不在洛陽的時候,諸事皆由沮授代理,這已是多年的慣例。這次北疆軍突然攻擊河南,沮授馬上作出了應對之策,他命令郭圖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平皋城,攻擊懷城,徹底斷絕北疆軍的退路。郭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他懷疑北疆軍渡河南下,根本就是誘敵之計,目的是把自己的大軍騙到平皋城和懷城之間,以便相機圍殲,奪取溫縣和河陽兩城。河內只有兩萬軍隊,一旦中計,溫縣和河陽勢必全部丟失,北疆大軍將直接陳兵黃河威脅洛陽。如果那時河東的北疆軍再趁機攻擊關西,虎牢方向又有敵人予以牽制,洛陽就岌岌可危了。郭圖在信中說,你的命令我不能遵從。河內兩城丟失後,失去的不僅僅是我和兩萬將士的性命,還有本初兄的霸業,大漢社稷也有可能因此而傾覆。沮授回信的口氣非常嚴厲。今日危局和你過早放棄平皋城有直接關係,如果你不遵軍令,延誤軍機,導致洛陽危急,我將嚴懲不貸。郭圖大怒,當即回書。讓我放棄平皋城是本初兄的意思,他要我擇機後撤,並沒有要求我在主力大軍渡河北上後再撤。你無權指責我,更沒有理由指責我。現在北疆軍突然渡河南下打破了你的既定計策,讓你很被動,你想推卸責任,就把矛頭指向了我,這也未免欺人太甚。郭圖在黃河北岸的河陽城,距離洛陽城不過六十里,書信幾個時辰就能送到。沮授看完郭圖的書信,勃然大怒。事關社稷命運,郭圖竟敢如此兒戲?沮授回書郭圖。河內是在誰的手上丟的?是誰被張遼殺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當初如果不是我竭力為你求情,你早被本初兄丟進大牢了。立即給我進攻平皋城,否則我親自趕到河陽,把你抓起來送進大牢。郭圖氣得暴跳如雷,當場把書信砸得四分五裂。無恥,當初正是你在本初兄面前力主要殺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郭圖急書袁紹,力陳固守河陽與溫縣對確保洛陽安危的重要,解釋自己拒絕沮授的命令出兵攻打平皋城的理由。然後話鋒一轉,矛頭直指沮授,歷數沮授的過失和諸多罪責,其中最主要的一項就是沮授利用袁紹的信任和給予的權力,大力在軍政兩方培植的冀州勢力,己經嚴重威脅到了袁紹的地位和權勢。這項指控切中了袁紹的要害,擊中了袁紹的痛處。袁紹當初之所以重用沮授,除了沮授本身的聲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趕走韓馥後,需要這樣一個人來穩定冀州的軍隊和士人。袁紹自己的根基在汝南、穎川一帶,他要想在冀州迅速立足,必須要沮授、審配這樣的人給他支撐大局。沮授不負重望,幫助袁紹在很短的時間內穩定了冀州。當時袁紹的手下大部分都是冀州籍的文武大吏,他們和沮授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使得袁紹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沮授的勢力飛速壯大,壯大到已經足夠威脅他的地位了。當時冀州的形勢混亂不堪,公孫瓚、黃巾軍、李弘先後殺進冀州,袁紹和沮授不得不攜手抗敵,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到了洛陽後,袁紹重返自己的根基之地,實力驟然膨脹,但沮授的冀州勢力無處不在。田豐、審配、韓瓊、朱靈、潘鳳這些文武大吏個個都是袁紹的得力手下,袁紹少不了這些人,同時沮授的謹慎謙卑也讓袁紹很放心,兩人的親密關係因此得以繼續維持。這段時間穎川、汝南兩大派系的官吏對沮授的冀州派系不停地打擊、中傷甚至陷害,但袁紹都以大局為重,極力維護沮授等冀州一系官吏的既得利益,並依舊予以信任和重用。然而,當「以袁代漢」的讖緯之言和「五德始終說」傳遍州郡的時候,當耿苞進書要袁紹代漢自立的時候,沮授和他的冀州勢力成了巨大的阻礙。冀州勢力不僅僅在文官中佔據絕對優勢,在軍中也是實力強勁,兩者聯合威力極大。這迫使袁紹最後不得不放棄了代漢自立的想法,把耿苞殺了以平息風波。這件事深深刺激了袁紹,他和沮授的關係漸漸不再親密,冀州籍的大吏也漸漸被晾到一邊,不再參與決策。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想把沮授和諸多冀州籍的文武大吏遣出洛陽。但還沒等他動手,天下的形勢就變了。冀州大戰,迫使袁紹再次起用冀州籍的文武大吏,但同時也給了他削弱冀州勢力一個絕好機會。韓瓊、潘鳳、趙浮這些冀州武將先後死去,冀州勢力遭到了重大打擊。冀州大戰失敗後,河北的勢力更加強大,黃河以南的各方勢力都感受到了這個巨大的威脅,紛紛利用河北恢復元氣的時間圖謀發展。袁紹看到冀州勢力已經削弱,對自己的制約越來越小,而自己也不宜在這個關鍵時刻引起洛陽的動盪,隨即打消了壓制冀州勢力的念頭,繼續重用沮授、田豐、朱靈這些大吏。不久,隨著時間的消逝,袁紹的這個念頭不但再次出現,而且還讓他有點急不可耐了。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內,以沮授、田豐為首的冀州勢力和以許攸、郭圖等為首的穎川勢力,以袁微、袁忠為首的袁閥宗室勢力之間互相傾軋,明爭暗鬥。從各類制度的修改到實施,從財賦徵繳到使用,凡涉及軍政的各個方面都成了大家博弈的戰場。博弈的最後結果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那就是大家都被扯進了爵位繼承人這個危險的漩渦裡。而由這個危險漩渦又引出了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袁紹要建立的大業到底是霸業還是王業?若論霸業,袁紹現在已經基本實現。那麼,下一步袁紹攻佔中原,和河北隔河對峙後,是不是應該再進一步,建立自己強大的王業?至今還在各地傳得沸沸揚揚的「以袁代漢」的讖緯之言和「五德始終說」,是不是到了其應驗的時候。在中原即將得手的時候,王業和霸業之爭的意義不言而喻,這讓袁紹再一次強烈意識到了阻礙自己前進的巨大障礙。郭圖的這份書信,袁紹看了又看,難以下定決心。今天田豐、許攸的話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如果李弘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也要趁著現在中原混亂的時候南下攻打中原,那麼未來幾個月將是一場真正的生死決戰。誰輸了,誰將失去爭霸天下的機會。袁紹派人請來了逢紀。袁紹有很多堪稱莫逆的好友,但清清楚楚知道袁紹的心思和袁紹志同道合的卻只有逢紀和辛評,兩人都慫恿袁紹趁此亂世建立王業開創一個嶄新的王朝。打下關中後,洛陽率先傳出「以袁代漢」的讖緯之言和「五德始終說」,其後這個傳言散播於天下各處,其始作俑者就是這兩位處心積慮的高人。逢紀和辛評有幾十年的私交,友誼深厚,但最近一年來,兩人卻因為袁紹的繼承人問題翻了臉。辛評堅持立長不立幼,擁戴袁紹的大兒子袁譚。逢紀卻看好袁紹的幼子袁尚,原因很簡單,因為袁紹溺愛袁尚,言辭中幾次透露出要廢長立幼的心思。袁紹因此疏遠了辛評,很多大事都和逢紀一人商議。逢紀看完郭圖的書信,立即明白了袁紹的心思。他絲毫沒有猶豫,堅決支持郭圖的意見,先把沮授趕出洛陽。「此人權傾洛陽,對大人的威脅太大,還是早一點解決好,免得將來後患無窮。」逢紀說道,「郭圖雖然和辛評一樣,都站在袁譚一邊,幫袁譚說話,但現在主要目的是驅趕冀州勢力,我們沒有必要藉機打擊他。相反,我們應該利用他和袁譚的勢力,縱容和默許他們攻擊沮授。等到他們鬧得不可收拾了,大人再出面,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這樣,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剝奪沮授的權力,然後順便把郭圖趕到長安去。」袁紹皺皺眉,頗為愧疚地說道:「沮授大人有功無過,如果僅憑這件事把他趕出洛陽,太對不起他了。」「沮授太過正直,對大人將來的大業阻礙非常大,早一點把他權力解除掉,對他是件好事。」逢紀笑道,「他現在連郭圖都指揮不動,還如何坐鎮洛陽?大人還是把他放到身邊,讓他押運糧草,發揮一點餘熱吧。等到大人佔據了中原,就讓他做個閒職,養養老。」袁紹沉吟稍許,低聲問道:「朱靈、蔣奇這些人如何安置?」「大人又沒有殺沮授,擔心什麼?沮授天天和大人在一起,給大人出謀畫策,雖然不再坐鎮洛陽,但他親臨前線幫助大人殺敵,這有什麼不對嗎?朱靈、蔣奇這些人不過是頭腦簡單的武夫,只要大人善待他們,重用他們,這些人自然會對大人忠心耿耿。」逢紀輕鬆地說道,「沮授清廉剛直,這些年沒給他們什麼好處,他們之間能有多深的感情?大人無須擔心。」接著他湊近袁紹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大人真正應該擔心的是許攸和田豐。」袁紹苦笑,歎了一口氣。沮授、許攸、田豐、郭圖四個人是袁紹的左膀右臂,但同時也是反對袁紹建立王業最堅決的人。「拿掉了沮授和郭圖,許攸和田豐就很好解決了。」逢紀淡淡一笑,輕輕做了個手勢,「易如反掌。」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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