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六章 成事在天 第二十七節
    第六章成事在天第二十七節長公主在龍泉養病的時候,誰都不見,只有小雨夫人和大將軍兩個呀呀學步的女兒陪著她。陽安長公主、大司農李瑋的夫人筱嵐、太常蔡邕的女兒蔡琰曾先後趕到龍泉求見,但都被長公主拒絕了。晉陽的事,長公主不想讓大將軍一系的人插手,以免禍及無辜,同時她也不想讓長公主府的人出面,以免縱容包庇、姑息養奸。因為沒有合適人選主持審理此案,事情就這麼拖了下來。長公主病倒,公卿大臣被囚廷尉府,繁重的朝政全部壓在鮮於輔、李瑋和荀攸三人身上,這種狀況維持幾天還可以,但時間一長就不行了。晉陽的事必須要立即處理,否則河北上下將人心惶惶,後果堪憂。為此三人數次上書長公主,要求立即審理晉陽謀反一案,把一些無辜大臣盡快放出來。然而,目前朝中有資格主持審理此案的大臣一個都沒有,長公主憂心如焚。七月上的一天,鮮於輔親自趕到龍泉,和長公主商議此事。「殿下,臣舉薦前太傅劉虞之子,先帝朝的重臣劉和大人主持審理此案。」鮮於輔的這句話,頓時讓長公主眼前一亮,喜上眉梢。她把劉和忘記了。劉虞病逝後,劉和為父守孝三年。到今年六月止,恰好三年期滿。當年,正是這位宗室大臣,把她護送到了河北的河間國,然後又把她送到了北疆。「鮮於大人,謝謝你了。」長公主微微躬身,由衷地感激。「如果沒有你們支撐朝廷,河北也許已經……」她傷心地搖搖頭,淚水悄然落下。「陛下還好嗎?」「陛下他……」鮮於輔抬頭看看長公主,低聲說道,「陛下這幾天情緒很差,他想和皇后待在一起,不知道殿下能不能……」「不能。」長公主一口回絕。七月中,劉和從涿郡日夜兼程趕到了晉陽。隨同劉和前來的還有前太傅劉虞的屬下魏攸、孫謹、張逸、張瓚、尾敦等人。鮮於輔出迎三十里。他和劉和、魏攸、孫謹已經一年多未見。此時再度相逢,彼此都很興奮,但晉陽的氣氛實在太過沉重,鮮於輔想高興都高興不起來。「羽行,你在書信中托我帶來的幾個人,我都給你帶來了。」劉和朝身後招了招手。三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急忙跑到劉和身邊,跪倒給鮮於輔磕頭。「好了,好了,都起來吧。」鮮於輔把三個人扶了起來,「好好幹,不要給我丟臉,更不要給大將軍丟臉,知道嗎?」三個年輕人連連點頭。左邊身材高瘦,長相清秀的年輕人叫徐邈,幽州薊城人,是劉和的弟子,鮮於輔的親戚。此人擅長書畫,尤其擅長畫人物和魚類,很有才華。中間那位容貌俊雅的年輕人叫孫禮,幽州涿郡人。師從盧植,文武雙全。去年鮮於輔奉命到邯鄲主持修改兵制的時候就想帶著他,但他以給老師守孝為名婉言拒絕了。這次鮮於輔把他強行征辟來了。右邊年輕人威武英俊,是度遼將軍閻柔的弟弟閻志。閻柔認為武人終究難以出人頭地,所以他讓自己的弟弟拜名師學習經文。鮮於輔話還沒有說完,劉和就開始搖手了,「這三個人先給我。等晉陽的事處理完了,你再另行任命。」「隨你吧。」鮮於輔歎了口氣,「我帶你去龍泉拜見長公主。」馬車上,劉和聽完鮮於輔的述說後,臉色非常難看,「羽行,你在書信中是怎麼說的?你怎能騙我?」「我不騙你,你能來嗎?」鮮於輔無奈苦笑,「子安,現在河北除了你,還有誰能處理此事?」「你……」劉和氣得一張嘴,想罵都不知罵什麼好,「你把我害苦了。這事你讓我怎麼幹?我無論怎麼處理,最後不是得罪天子就是得罪長公主。我這不是象伏完一樣,跑到晉陽來找死嘛。」「羽行,你,你……」魏攸瞪著雙眼,手指鮮於輔,連連搖頭,「你們害死了老大人,現在又要害死子安,你們簡直……」鮮於輔緊閉雙眼,一言不發,任由兩人一頓埋怨。不過罵歸罵,現在人都來了,想跑也跑不掉,只有聽天由命了。「我死了,一定要拉你做墊背。」劉和狠狠打了鮮於輔一拳,氣哼哼地說道,「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事?大將軍可有什麼交待?」「大將軍遠在三千里外的大漠,至今一無所知。」鮮於輔睜開雙眼,無力地攤開了雙手,「就算大將軍知道了這事,他又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大將軍自己不願主政,而天子太小又不能讓他主政,讓長公主主政,結果長公主一氣之下又惹出這麼大亂子。你說現在怎麼辦?這個爛攤子,我們不收拾,誰收拾?」「怎麼收拾?」劉和生氣地說道,「王柔一口咬死,說天子和伏完、董承密謀誅殺長公主、大將軍,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嗎?」劉和伸手拍拍鮮於輔的肩膀,「羽行,你聽清楚了,是天子要殺長公主和大將軍,是天子。你讓我去審問天子嗎?」劉和一甩頭,極為絕望地舉手叫道,「天啊……這事怎麼辦啊……羽行,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魏攸抱著腦袋坐在角落裡,就像馬上要丟腦袋一樣,氣色灰敗,惶恐不安。「聽長公主的。」鮮於輔手撫三綹長鬚,慢慢說道,「今日主政的是長公主,我們當然要聽長公主的。」「長公主遲早要出嫁,天子遲早要主政。」劉和揮舞著雙手,痛苦地說道,「一旦天下平定,天子掌控了大局,我們也就活到頭了。」「所以我要請你來。」鮮於輔拍拍他的手臂,「你是皇室宗親,和天子、和長公主都有很深的感情,他們姐弟之間的矛盾要靠你來化解。」「靠我……」劉和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望著鮮於輔,匪夷所思地說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憑什麼讓他們姐弟握手言和?」「你在朝中出任九卿重臣的時候,我還在西涼打仗,朝中的事我哪有你清楚?」鮮於輔一推了之,「請你來,當然要你想辦法了。」「你……」劉和氣得抬手就是一拳,「你太狠了。你要殺我也就罷了,也還要讓我滅族,我打死你這個混蛋。」鮮於輔一腳踢開車門。親衛騎正護在馬車旁縱馬飛馳。鮮於輔飛身跳到親衛騎馬上,回頭衝著咬牙切齒的劉和連連招手,「子安,我先走一步了。」「鮮於輔,你等著,我和你沒完。」劉和覲見長公主。當年,先帝讓劉和帶著長公主到河間國避難的時候,長公主只有十歲。劉和是長公主的堂兄,對長公主呵護有加,而長公主身邊也只有這一個親人,所以兩人之間感情深厚。長公主看到他,非常委屈,哭訴了很長時間。劉和一掌拍到案几上,大為憤怒,「殿下國色天香,當今天下誰人能配?陛下這樣胡鬧,簡直咎由自取,讓他閉門思過好了。要讓他好好想想,當今天下能娶殿下的,只有一個人。這麼簡單的事他都不知道?臣看他就是瞎了眼嘛。」長公主恨恨地連連點頭,「他就是瞎了眼。忠臣的話不聽,卻聽那幫奸佞的禍國之言,竟然要骨肉相殘。」「是啊,是啊,先帝要是知道了……」劉和悲慼難忍,眼眶轉眼就紅了,「他會傷心欲絕的……」長公主的淚水頓時又下來了。劉和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後指著琴台上的絃琴說道:「殿下彈琴解愁的時候,殿下的母親一定聽到了,她,她……」劉和突然聲調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伏案痛哭起來,「先帝啊……你睜開眼睛看看,人世之慘,莫過於骨肉相殘啊……」長公主悲慟至極,忍不住放聲痛哭。劉和拿著長公主的手詔,暢通無阻地走進了御書房。天子又驚又喜。當年劉和跑到長安要聖旨,要救他,後來突然就不告而別了,他還一直擔心劉和的生死,私下問過很多大臣,但誰都不知道劉和是死是活。「愛卿沒死?」劉和摸摸腦袋,笑著說道:「臣命大,沒死掉。」「愛卿來救朕?」「陛下是大漢天子,這裡又是晉陽,有大將軍的護衛,很安全,哪裡還需要臣來救助?」劉和笑道,「陛下難道不安全?」「愛卿,朕的姐姐要殺朕,你不知道?」「陛下開什麼玩笑?」劉和大笑,「臣一到晉陽,馬上就來覲見陛下,臣覺得晉陽很安靜啊。」「真的,姐姐真的要殺朕。」天子恐懼地說道。「為什麼?」「朕要把姐姐嫁給晉陽王家的王晨,不料激怒了姐姐,惹出了天大的禍事……」接著天子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這事怎能怪朕?朕如果把姐姐嫁給大將軍,朕將來不就成了擺設,任由大將軍擺佈?姐姐變了,不是朕過去那個姐姐了,她自己被大將軍利用了她還不知道。沒有大將軍給她撐腰,她不過就是個長公主,但大將軍為什麼要給她撐腰?還不是因為大將軍要獨攬權柄。這事白癡都知道,她卻不知道,反而倒過頭來幫助外人對付朕,要骨肉相殘。」劉和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愛卿要救我。」天子哀求道。和滿口答應。君臣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天子大概一個人在御書房待得太無聊了,不讓劉和走。「愛卿陪朕下盤棋吧。」劉和把棋子拿在手中,神情頓時激動起來,「這是先帝的……」「是啊。」天子十分傷感地說道,「朕的父皇不在了,母親也不在了,唯獨一個姐姐還要殺朕,朕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活著幹啥?」劉和眼圈一紅,淚水滾了出來,「先帝在九泉之下,一定知道陛下和長公主骨肉相殘之事。慘啊,慘……」劉和越說越是淒傷,突然他一手抓起一把棋子,伏地痛哭。天子心中本來就苦悶、頹廢、絕望,給劉和這麼一哭,再也忍不住了,頓時號啕大哭起來。天子哭了一會,憤懣的情緒得到發洩,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一絲悔意悄然而生。想起自己在長安的日子,想想自己這幾個月在晉陽的日子,那的確是有天壤之別。也許,自己錯怪姐姐了。劉和抱著腦袋還在乾嚎。天子伸手拍了拍。「愛卿,愛卿……你起來,朕有話對你說。」劉和有氣無力地爬了起來。「愛卿,你暫時不要走了,留在晉陽吧。」天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道,「你去告訴朕的姐姐,朕不管她的事了。她想嫁給誰,想什麼時候嫁,只要她開口,朕都答應。」劉和「嗯」了一聲,「陛下,那幾位國戚怎麼辦?」「這件事是朕的主意,和他們沒有關係,請姐姐放了他們。」劉和把腦袋搖了幾下,然後小聲建議道:「陛下,還是給長公主寫封信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說?」天子猶豫良久,「朕是一番好心,不是朕的錯。」「臣替陛下寫,陛下只要蓋個印璽就可以了,好不好?」劉和拱手哀求道,「陛下,想想先帝,想想陛下可憐的母親,想想可憐的董太后……」「好吧。」天子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幾位老大人被帶到了張溫的牢房。張溫掙扎著想爬起來,崔烈趕忙把他扶住,「你好好躺著吧,估計這也是我們最後一面了。大家有什麼話趕快說,說完了我們吃飯、砍頭……」「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袁滂罵道,「不死也給你咒死了。」劉和出現在廷尉府大牢。幾位老大人吃驚地看著他。崔烈猛地一拍手,「好,又來一個找死的。」「子安,你這時候來幹什麼?送死啊?」張溫揮手喝叱道。劉和微微一笑,躬身說道:「我是來救幾位長輩出去的。」「哼……」丁宮苦笑,「子安,恐怕我們出去了,你就要留下了。」「幾位長輩這叫什麼話?好像巴不得我死似的。」劉和笑道,「我已經來了三天了,有些事情我無法做主,必須要找幾位大人商量一下。」接著他把天子寫了罪己詔,長公主拒絕釋放兩家國戚,執意要誅殺謀反叛逆的事說了一遍,「看樣子,這人不殺是不行了。」「天子寫了罪己詔?」崔烈看看劉和,奇怪地問道,「天子既然已經寫了罪己詔,又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長公主為什麼還要殺?」他指著劉和問道,「那份罪己詔不會是你偽造的吧?給長公主看出來了?」「我哪有那個膽子?」劉和苦笑道,「說實話,我同意長公主的意見。長安這幾年發生了多少事?董卓為什麼被殺?李傕、郭汜、樊稠為什麼自相殘殺?很簡單,都是長安那些大臣們努力的結果。」劉和望著楊彪,一臉懷疑地說道,「長安大臣幹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低頭就有主意,抬頭就是計謀,三五個人就能推倒一大片。你們想想,董卓當初那麼大的勢力,他們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都敢殺,為什麼現在不敢殺長公主,不敢殺大將軍?只要有人擋著他們的路,威脅到他們的生死,他們就敢殺,逮誰殺誰。」「劉和,你不要血口噴人。」楊彪氣得渾身顫抖,怒聲叫道。「楊大人,李傕、郭汜、樊稠之所以互相殘殺,就是因為你的離間計,你敢不承認?」劉和臉色一冷,「現在李傕、郭汜、樊稠的幾個部下就在這間大牢裡,你敢說你不認識他們?和他們沒有一點瓜葛?」「你……」楊彪眼裡閃出一絲懼色,不敢再說話了,越說麻煩越大。「子安,你今天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張溫示意蔡邕、陳紀兩人把楊彪拉到一旁,然後衝著劉和招招手,「長安舊臣當中,其它人有沒有這種謀反意圖,我不敢保征,但楊大人我可以保證。」「我當然相信楊大人。」劉和說道,「長安舊臣那些可以留,那些不能留,請楊大人給我一封名單。」「我不寫。」楊彪怒聲說道,「你就是把我殺了,我也不寫。」劉和看看他,搖搖頭,「隨你。你要是不寫,我就看那個名字不順眼,我就殺那一個。」幾位大臣低頭不語。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可選擇的。還好這次主持審理晉陽謀反大案的是劉和,如果換了別人,早就一鍋端了。「北疆大吏因為特殊原因,牽連的人很少,比較好辦。」劉和接著說道,「長安舊臣我們很難相信,所以不管是不是無辜的,能殺的都要殺。最難辦的就是兩家國戚。」劉和望望幾位老臣,拱手說道,「懇請幾位老大人給個話,到底是殺伏家,還是殺董家。因為這一殺,就必須殺到底。不管是皇后,還是貴人,都要殺。保一家,留一家,將來我們才有生路,否則,我們死定了。」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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