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成事在天第十七節張濟率部剛剛進入桃丘聚大營,袁紹就帶著步騎大軍殺了過來。看到天子大纛迎風飄揚,袁紹以為天子還在桃丘聚,頓時興奮不已,立即指揮大軍發起攻擊。張濟一邊命令將士們奮力抵抗,一邊以箭傳書,要求和袁紹見面。袁紹冷笑,看都不看,隨手把絹書丟到地上,「傳令各部,給我猛攻,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大人,天子和朝中大臣都在大營之內,這樣狂攻,後果可想而知。」田豐急忙勸道,「張濟既然要見你,肯定有投降的意思。假如他願意主動獻出天子,大人何不招撫他?張濟受撫,我們不但可以使這場大戰減少傷亡,還能順利救出天子。」「這幫叛逆死有餘辜,我豈能招降?斬盡殺絕。」袁紹一揮手,大聲叫道。「大人,北疆軍就在附近,一旦陷入混戰,大軍的傷亡……」「你不要說了。」袁紹狠狠地瞪著他,怒聲說道,「各路大軍已經開始混戰,還有什麼可以顧忌的?要想天子不死,只要擊敗張濟,擊敗徐榮。」田豐還想再勸,審配一把拉住了他,順手把袁紹丟在地上的絹書遞給了田豐。袁紹此刻已經決心亂中取勝,他要的是關西,是自己的霸業,天子的生死存亡對於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審配衝著田豐搖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大軍雖然殺進了潼關,但北疆軍依舊還在關西。能否乘勢拿下關西,目前最關鍵的不是解救天子,而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將桃林要塞一帶的叛逆全部剿殺。現在誰能取得戰場先機,誰就能佔據關西。斥候飛奔而來。「北疆軍在哪?發現他們沒有?」袁紹迫不及待地問道。「方圓十里之內,沒有發現北疆軍。」斥候不待行禮,立即稟報道,「我們在距離閿鄉五里左右的地方發現王方、楊奉和皇甫鴻的大軍,他們正在互相殘殺,戰況非常激烈。袁譚、馬騰、段煨三位大人已經率軍殺了過去。」「湖城方向呢?」「楊奉、韓暹的大軍停在距離渡口一里外的地方,正在和北疆軍對峙。」「和北疆軍對峙?」袁紹轉頭看看田豐、審配和郭圖等下屬,疑惑地問道,「北疆軍同時在三個渡口登陸,卻寸步不進,為什麼?徐榮不想救出天子?或者,他想趁著我們和叛逆混戰的時候出兵攻殺?」「北疆軍的主力都在澠池、新安一線阻擊我們的大軍,徐榮哪有餘力顧及桃林?」逢紀手指桃丘聚大營,神情興奮地說道,「大人,現在桃丘聚只有張濟的軍隊和天子營,正是我們攻擊的好機會啊。」袁紹點點頭,大聲說道:「不管徐榮怎麼打,我都先要殺張濟。」「命令高幹、朱靈,率軍急速殺向湖城,攻擊楊奉、韓暹。北疆軍不打,我們就逼著他打。」湖城渡口。董承和韓暹連續數次射書於徐榮,請求徐榮讓他們到河東避禍。徐榮答應了。董承、韓暹、胡才大喜,督軍急進,但三人都怕北疆軍使詐,一直小心翼翼。大軍走到距離北疆軍前陣一百步的時候,北疆軍的弩炮突然吼叫起來。隨著一聲聲驚天動地的轟鳴,無數的弩箭厲嘯而出,長箭霎時遮蔽了天空。近千士卒高聲慘叫著栽倒於地,一時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董承、韓暹、胡才魂飛魄散,打馬就逃。僥倖逃得性命的士卒們更是肝膽俱裂,捨命狂奔。戰鼓擂響,郭大賢、劉石各領一千人馬,隨後追殺。楊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憤怒頓時充盈了他的全身,他幾步衝到徐榮面前,大聲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是虎賁、羽林軍,是天子的衛士,你……你怎能下此毒手?」「天子在哪?」徐榮伸手扶住搖晃欲倒的楊彪,冷聲說道,「如果他們救出了天子,我當然不會殺他們,但現在呢?現在天子在哪?天子的衛士?天子的衛士未能保護天子,該當何罪?」楊彪頭暈眼花,氣得渾身顫抖,雙眼赤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榮指著傳令兵說道,「急告劉石、郭大賢,在五里範圍內搜索,看看能否發現天子。如果遇到走散的朝中大臣,把他們帶回來。」董承等人敗逃五里後,看到北疆軍退了回去,急忙收拾殘兵敗將,重整軍隊。「大人,我們怎麼辦?是不是到閿鄉找天子?」韓暹狼狽不堪,六神無主地問道。董承正在高聲大罵詛咒徐榮,聽到韓暹的話,他不假思索地說道:「去桃丘聚,那裡地形不錯,我們可以堅守一段時間。」「袁紹已經殺進來了,他如果把我們包圍了,我們死定了。」胡才心驚膽戰地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董承沮喪地說道,「北疆軍要殺我們,但袁紹不一定殺我們。」三個人帶著敗軍剛剛前行一里,迎頭就撞上了高幹和朱靈的軍隊。高幹和朱靈各自指揮大軍象下山猛虎一般直衝而來,所向被靡。董承和韓暹的手下將士再也無法鼓起勇氣迎敵了,在袁軍密集的戰鼓聲裡,一哄而散。胡才跑得最快,死得也最快。戰馬中箭栽倒,他被摔出了馬背。還沒等他爬起來,狼奔豕突的敗兵就把他踩得七竅流血,轉眼間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餅。韓暹和他的一幫親衛騎左衝右突,妄圖殺出一條血路。但袁軍太多了,殺了一層又一層,最後他被長矛捅到馬下,一顆腦袋帶著噴射的鮮血飛上了半空。董承帶著虎賁、羽林衛士,拚死殺出了一條血路,再次向湖城渡口逃去。追兵越來越近,前方一台台張開血盆大口的弩炮讓董承等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大人,我們無路可逃了……」董承回頭看看身後,虎賁、羽林衛士不足百人了。他咬咬牙,猛地舉槍吼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求求徐榮,如果他執意要殺我們,我就帶你們殺回去,死也要死在敵人刀下。」士卒們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董承是國戚,他一個人過去肯定沒人敢殺他。「大人要丟下我們獨自逃生嗎?」董承悲聲長嘯,打馬如飛而去。「徐榮,給我手下一條生路……」董承在陣前縱馬飛馳,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叫著吼著,一遍又一遍,「徐榮,我董承願以人頭相換。」河堤上,徐榮背著手,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天子至今沒有消息,情況越來越糟糕了。司馬陳衛飛跑而來,「大人,董承又來了。」「殺了他。」徐榮神情冷峻,毫不猶豫地揮手說道。「大人……」陳衛皺著眉,指指他的身後,「皇后……貴妃……」徐榮扭頭看去。太尉楊彪、司徒淳於嘉等大臣簇擁著伏皇后、董貴妃匆忙而來。徐榮臉上頓時掠過一絲怒色。陳衛小聲把情況說了一下,「董承高呼不止,驚動了皇后和貴妃……」「我早就說過,來一個殺一個,你沒聽到嗎?」「大人,董承是董貴妃的……」「好了。」徐榮冷聲打斷了陳衛的話,「把他放進來,還有那一百多個虎賁、羽林衛士,都放進來。」袁紹的大軍四面夾攻,殺進了桃丘聚大營。張濟在張繡等人的護衛下,且戰且退。「向北突圍,殺到湖城去。」張濟不停地叫著喊著,手中長矛上下飛舞,無人能敵。張繡、胡車兒各率精銳,酣呼鏖戰,勇不可擋。袁紹命令正面阻擊的高柔讓出一條路,任由張濟帶著數百鐵騎逃生。張濟的數千步卒已經被自己團團圍住,他在沒有兵力的情況下,還能活多久?張濟不知道徐榮會不會收留自己,但他想去試試。現在除了投靠徐榮,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生路。然而,高幹和朱靈的出現,卻徹底葬送了張濟的生存希望。高幹和朱靈擊敗董承和韓暹的大軍後,立即掉頭往桃丘聚參戰,和倉惶逃生的張濟迎頭相撞。張濟和他的數百鐵騎陷進了狂風暴雨一般的箭陣裡,鐵騎士卒毫無還手之力,一個接一個地掉到了馬下。張濟連中數箭,他在墜落馬下的霎間,被張繡攔腰抱起,衝出了死亡之地。張繡抱著鮮血淋漓的張濟一直衝到了湖城渡口。張濟拉著徐榮的手,指指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的張繡,一句話也沒說,死了。王方和楊奉的大軍被皇甫鴻死死纏住了。正當三支大軍殺得天昏地暗的時候,袁譚、馬騰、段煨率軍殺到。六支軍隊糾纏在一起互相廝殺,混亂不堪。袁譚、馬騰、段煨各自指揮大軍,由南向北,奮力砍殺,遇誰殺誰,反正都是敵人。王方和楊奉眼見戰局突變,形勢對自己非常不利,急忙率軍突圍。但袁軍鋪天蓋地,勢不可當,實在是無力回天。皇甫鴻眼見目的達到,也想突圍而走。他的軍隊只要殺到風陵渡或者閿鄉渡口就能得到北疆軍的援助,然而他也殺不出去了。混戰中,王方的親衛騎被殺得七零八落,他自己一不小心,被袁軍士卒的長矛挑落到馬下,接著敵人一擁而上,把他腦袋砍了,把他大卸八塊拿去請功了。皇甫鴻的戰馬慘嘶倒下,他的親衛們雖然奮力搶救,但他還是被一支長矛洞穿了左腿。皇甫鴻無力迎戰,只好在親衛們的簇擁下,拄著一支斷矛向黃河撤退。袁軍從四面八方呼嘯奔來,殺聲震天。呂布渾身血跡,殺氣騰騰地出現在皇甫鴻的視線裡。「奉先,天子呢?天子在哪?」「已經過河了。」呂布大吼一聲,長戟揮動,把三個衝上來的敵人凌空砸了出去。皇甫鴻心裡一鬆,望著呂布大聲問道:「你怎麼不護著天子一起走?天子安全嗎?」「你放心,天子不會有事。」呂布衝著他微微一笑,「我們一起走。」皇甫鴻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這是何苦?」「走吧。」呂布朝身後的秦誼揮揮手,「你護住皇甫大人,我斷後。」「往哪撤?」秦誼跟在皇甫鴻身側,飛身倒退。皇甫鴻一瘸一拐的,速度很快,「往黃河。「我們也游過去?」秦誼吃驚地說道,「戰馬都被敵人射死了,革囊也丟了,我們沒有辦法渡河。」「那個小牛皮筏能坐幾人?」皇甫鴻笑道,「你師父做得那東西是為了你們這些弟子辦事方便,臨時應急用的,不是打仗用的。我自有辦法。」秦誼、陳衛等十四個西涼高手一手拿盾,一手合力抱著一棵五丈長的尺粗大樹,向遠處的黃河大堤奮力奔跑。跟在後面的皇甫鴻漸漸慢了下來。身後的殺聲越來越近,長箭漫天飛舞,密集的厲嘯聲驚心動魄。皇甫鴻停了下來,緩緩轉身。敵人如同決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摧枯拉朽一般,咆哮而來。楊奉慘叫著,被幾支長矛高高挑起。呂布披散著頭髮,像一頭嗜血猛獸,瘋狂地吞噬著敵人的生命。數不清的將士被血腥的狂潮衝垮、淹沒。「堅壽兄,走啊,走……」呂布一刀剁進敵人的胸膛,回頭狂呼。皇甫鴻笑笑,沒有動,他慢慢拔出背後的戰刀,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猛然縱聲狂吼,「殺……」皇甫鴻高舉戰刀,像一頭憤怒的狂獅,一頭殺進了敵群,霎時間,鮮血四射。弩箭厲嘯,皇甫鴻連退數步,倒在了呂布懷裡。「堅壽兄,堅壽……」呂布睚眥欲裂,長戟如電,連殺七人,「走,走,我們走……」呂布背起皇甫鴻,掉頭狂奔。十幾個皇甫鴻的親衛不退反進,以命搏命,誓死擋住追兵。呂布飛身跳進了黃河。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