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五章 勢如破竹 第二十一節
    第五章勢如破竹第二十一節四月上,霸陵,北塢大營。司徒趙溫和太常皇甫嵩奏請天子,打算親自趕到豐城,從郭汜大營裡接出朱俊的靈柩,送往河東。這個要求是大將軍李弘提出來的。此時天子和朝廷急需北疆軍的援助,大臣們一致認為應該答應大將軍的這個要求,以免因為這件小事得罪了大將軍,致使關中局勢進一步惡化。但天子和車騎將軍李傕卻異口同聲表示反對。天子今年十五歲,自繼承大統開始,便深陷於殘酷而血腥的權力爭鬥。他在過去的五年多時間內,親眼目睹了大漢無奈而堅決的一步步走向了滅絕。雖然許多事他至今還不明白,但他心智的發育卻遠遠比同齡人要早,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天子身份在各方勢力中巧妙周旋,知道如何生存。李傕和郭汜反目成仇後,天子曾數次派大臣出面斡旋,但這些大臣一去不復返,都成了郭汜的人質。天子於是不敢再派人去了。去一個自己身邊的大臣就少一個,自己的生存也就更加危險了。李傕當然更不願意了,白白送給郭汜許多人質,早就後悔不迭了。皇甫嵩邀請侍中劉艾、尚書賈詡和自己一起去勸勸李傕。北塢位於霸陵城北二十里處,原來是中常侍夏惲的私產。董卓遷都長安後,據為己有,一度把這裡作為存放財物的地方。董卓死後,李傕隨即霸佔了北塢。這次李傕把天子和公卿百官挾持出京後,便把他們關在北塢裡面,自己則屯兵於塢堡之外。皇甫嵩、劉艾、賈詡趕到李傕的中軍大帳的時候,李傕正在和自己的侄子李利,部下楊奉、張苞、王昌等人在大帳內宴請新近受撫的白波黃巾軍首領韓暹、李樂和胡才。白波黃巾軍在黑山黃巾軍屢遭圍攻之後,生存越來越困難。前年,黑山黃巾軍在於看的率領下投靠了大將軍李弘,白波黃巾軍隨即失去了支援,不得不另尋出路。黑山黃巾軍受撫後,徐榮、楊鳳奉大將軍之命,曾數次派人招撫韓暹、李樂和胡才,但因為早年北疆軍和白波黃巾結怨太深,受撫之議被韓暹等人拒絕了。去年,韓遂、馬騰、袁紹先後兵犯長安,李傕、郭汜、樊稠等人感覺自己兵力不足,有心擴軍。但關中在連續不斷的天災和戰亂的侵襲下,人口銳減,無法大量募兵。李傕的部下楊奉過去是白波黃巾軍首領。過去董卓和討董聯軍作戰的時候,曾派他聯繫過白波黃巾軍,讓他們下山牽制北疆軍,所以楊奉和韓暹一直保持著聯繫。此刻他正好接到韓暹的求援書信,於是他向李傕提出招撫白波黃巾軍的建議。白波黃巾軍至今還保持著一萬人左右的兵力,如果能招撫,可以大大增加李傕的實力。李傕當即同意,上奏天子派楊奉去河東招撫。去年十月,征西將軍徐榮和河東太守王邑先後接到天子聖旨,給受撫的白波黃巾軍讓出西進長安的道路,並給他們提供糧草。河東正愁著無法處置白波黃巾軍這個隱患,接旨後非常高興,遵旨照辦。十二月,韓暹、李樂和胡才帶著家眷和一萬兩千人的大軍到達長安。李傕實力大增,氣焰頓時囂張起來。不久他借口樊稠私通韓遂、馬騰,把樊稠殺了,吞併了樊稠的軍隊。郭汜、王方、段煨、張濟等舊日同僚知道李傕有心獨攬權柄,隨即互相防範。王方為了避禍,乾脆帶著軍隊離開了長安,駐紮於馮翊郡的高陵。樊稠一死,王方一走,長安城中就剩下李傕和郭汜兩人共掌權柄,矛盾隨即激化。李傕和眾將看到皇甫嵩來了,紛紛迎出大帳,請皇甫嵩上座。皇甫嵩神色冷峻,一口拒絕,「稚然,我有事找你,到偏帳去說。」李傕再怎麼囂張,看到皇甫嵩還是有點畏懼。他急忙答應一聲,把皇甫嵩、劉艾和賈詡請到了偏帳。「你在這裡有酒喝,有肉吃,還有女樂可看,陛下卻在塢堡裡忍饑挨餓。你眼裡還有陛下,還有為人臣子的禮儀,還有良心嗎?」皇甫嵩怒不可遏,指著李傕的鼻子就罵,「我看你離死也不遠了。」李傕低著頭,唯唯諾諾,臉上卻儘是不屑之色,「大人,堅壽兄(皇甫鴻)的軍隊何時能到?」「堅壽只有五千人馬,到了又能怎樣?又能解決什麼問題?」皇甫嵩怒聲說道,「韓遂和馬騰的鐵騎已經快到槐裡城了,袁紹、蒯越、段煨的軍隊也已經越過藍田谷,即將到達藍田城,這個時候你還不主動與郭汜言和,你不是找死嗎?」「哼……」李傕冷笑,「韓遂、馬騰這兩個白癡,盡出四萬鐵騎殺到關中,他吃什麼?喝什麼?這幾年關中不是地震就是乾旱,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地裡也顆粒無收。如果不是河北、河東連續給我們輸送錢糧,關中此時已經崩潰。現在錢糧都在我手裡,陛下也在我手裡,韓遂、馬騰要想活著回西涼,就要聽我的,否則我讓他吃泥巴去。」接著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找死?哼……找死的是郭汜,是韓遂、馬騰這幾個笨蛋。」「你看看……」李傕從懷裡掏出一卷書帛遞給皇甫嵩,「這是袁紹的書信,他要尊奉天子了,要幫助我擊殺郭汜,擊殺韓遂和馬騰這些叛逆。」皇甫嵩伸手接過書帛,看都不看,甩手扔到地上,大聲說道:「袁紹要的是關中,不是陛下,難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任由段煨投靠袁紹,任由袁紹率軍殺進關中。」李傕陰陰一笑,「大人,你知道為什麼嗎?」皇甫嵩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兩眼內驀然射出一股殺意。李傕視而不見,侃侃而談。「我要活下去,但有人不讓我活下去。過去是王允這幫該死的士人,現在是袁紹,是韓遂馬騰。他們時時刻刻惦記著關中,時時刻刻想把我挫骨揚灰。好啊,他們既然不讓我活下去,我又豈肯束手就擒?」「我殺了樊稠,逼反郭汜,然後把韓遂馬騰引進來,把袁紹引進來,我讓他們先打起來。等他們打得精疲力竭了,兩敗俱傷了,大將軍也來了。在北疆軍的鐵蹄下,韓遂馬騰也罷,袁紹也罷,還有多少活命的機會?他們死了,我就能活下去。」皇甫嵩、劉艾、賈詡苦笑無語。「稚然,大將軍如果率軍西進,擊敗了袁紹、韓遂和馬騰,他豈肯讓你繼續主掌權柄獨佔關中?他會殺了你的?」劉艾小聲勸道。「陛下在我的手上,大將軍能拿我怎麼樣?難道他敢弒殺天子?」「大將軍是不敢殺,但袁紹呢?韓遂馬騰呢?」皇甫嵩憤怒地吼道,「你這樣做,是傾覆社稷。現在,你要麼和郭汜言和,退守長安,等待大將軍率軍來援,要麼你帶著天子向河東方向急速撤離,確保天子的安全。你選哪一個?」李傕堅決地搖插頭,「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陛下和長安城是誘餌。誰最想長安城?袁紹、韓遂和馬騰。誰最想保護陛下?大將軍李弘。三路大軍急速殺到,長安城下將展開連番血戰。哈哈……我倒要看看,誰死在最後,誰能活下去?」「韓遂馬騰已經到了,西涼鐵騎馬上就要殺來了,你難道不知道嗎?」劉艾心急火燎地勸道,「稚然,陛下和我們都知道你的難處,但你不能置大漢社稷於不顧,置天子安危於不顧?如今袁紹的大軍還在藍天谷,北疆軍還在黃河對岸,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稚然,聽皇甫大人一句話,撤回長安城吧。」「我不……」李傕怒視著皇甫嵩,揮舞著雙手,近乎瘋狂地叫道,「我如果據城死守,關中局勢立即大變。袁紹、韓遂和馬騰如果無法攻下長安城,北疆軍一到,他們立即就會撤退。北疆軍一走,他們又來了。如此反覆,關中不但會變成廢墟,我也遲早會被人殺了。我只有殺了他們,我才能安安穩穩地活著。」「但大將軍看到陛下身臨險境,他可能會把你殺了?」「大將軍今年的目標是中原,是兗州,他才不會傾盡主力殺進關中。如果他要殺我,他要佔據關中,四年前他就下手了。去年他也一樣有機會,他為什麼一定要等到現在?他為什麼還一直給我們上繳賦稅,給我們錢糧?大將軍的野心,天下人人皆知,他就像袁紹一樣,絕不會勤王,更不會佔據關中給自己召來無窮禍患。」劉艾還要再勸,站在旁邊的賈詡一把拉住了他。「稚然,韓遂和馬騰馬上就要殺到長安了,你還要不要長安城?」「你放心,他拿不下長安城。」李傕十分自信地搖手說道,「西涼鐵騎一路急馳而來,能帶多少糧草輜重?郭汜現在自己都吃不飽,哪有糧食給韓遂、馬騰?沒有充足的糧食軍械,他們敢打長安?」「此次羌騎由滇那、當煎、勒姐、良多等十七種部落組成,領軍的大渠帥是滇那部落的車轄。我和他很熟悉,關係一直不錯。我已派人迎了上去,我給他糧草,給他財寶,給他女人,讓他聽我的,叫他到我的霸陵大營來。我倒要看看,韓遂、馬騰和郭汜怎麼打長安?敢不敢打我?」劉艾和賈詡互相看看,低頭不語。李傕這是在引火燒身啊。「隨你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皇甫嵩氣道,「我要到豐城去,我要把朱俊大人的靈柩送到河東去。朱俊大人的兩個兒子和女兒女婿如今都是大將軍的重要掾屬,河北大吏。你不把朱俊大人的靈柩送到河東,後果怎樣,自己想想吧。」李傕稍稍思索了一下,「大人,你去不合適。還是讓謁者僕射皇甫鸝到豐城大營接出朱俊大人的靈柩,然後由他護送到河東。大人,你看如何?」皇甫嵩知道能讓李傕讓步已經不容易,只好點頭答應。四月上,豐城。馬騰和車轄先後率軍趕到槐裡城。扶風郡太守是郭汜的故吏,遵從郭汜軍令,出城相迎。馬騰要糧草,這位太守拿不出來,急忙向郭汜稟報。郭汜回話給馬騰,糧草都在長安城和霸陵。要想得到糧草補充,只有打長安,或者直接去打霸陵。馬騰大怒,你請我來相助,我二話不說,馬不停蹄就來了,你卻連糧食都不給。你耍我啊。馬騰帶著大軍直撲豐城,怒氣衝天地趕到郭汜大營裡,和郭汜大吵起來。太尉楊彪、司空張喜急忙勸解,希望馬騰能顧全大局,趁著袁紹大軍尚未趕到長安之際,勸和郭汜和李傕,先把天子送回長安城去。郭汜一聽火氣就大了,拔刀就要砍楊彪,「你什麼意思?這個時候還要和李傕言和,你想讓我死啊。」楊彪指著自己的脖子說:「你砍啊。如今天子被挾持,我們被扣做人質,天子和朝廷威儀掃地,社稷傾覆在即,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馬騰聽說袁紹的大軍已經殺到關中,關中局勢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嚴重,馬上急告韓遂,請他加快速度,迅速趕到豐城會合。兩天後,韓遂帶著親衛騎日夜兼程到了豐城,此時他的大軍還在兩百里之外。馬騰看到韓遂,先是遞給他一道聖旨。天子命令韓遂和馬騰立即攻殺袁紹。韓遂隨便掃了一眼,問道:「袁紹的大軍到了哪裡?」「藍田,距離長安兩百多里。」馬騰說道,「還有一個壞消息。」「什麼壞消息?」「羌人跑到霸陵投靠李傕去了。」馬騰大笑道,「車轄太無恥了。李傕給了他一個官,給了他幾車錢財,他就像狗一樣,屁顛屁顛地跑到李傕那裡去了。」韓遂微微一笑,「稚然這幾年在長安呼風喚雨,已經沒有過去精明了。上次是他對不起我,這次輪到我對不起他了。北疆軍可有消息?」「聽郭汜說,北疆軍還沒有渡河。」「這消息準確?」韓遂懷疑地問道,「北疆軍至今還沒有渡河?」馬騰湊近韓遂,低聲說道:「這是樊稠的舊將張苞送給郭汜的消息,不會有錯。」「好,好,一切都在我們的算計之中,這次我們總算搶在了北疆軍的前面。」韓遂笑道,「急告郭汜,立即整頓軍馬,連夜殺向霸陵。」馬騰猶豫片刻,小聲問道:「文約兄,陛下在霸陵,如果……」他十分擔憂地搓搓手,惶恐不安地說道,「我們還是先拿下長安吧,你看呢?」「壽成,救回天子,控制了天子和朝廷,也就等於拿下了長安,佔據了關中,將來甚至還可以平定天下,中興社稷。」韓遂拍拍馬騰的肩膀,低聲勸道,「霸陵有我們的人,天子不會罹難的,你放心吧。」「但是……」馬騰指指南方,「袁紹距離長安只有兩百多里了,如果他急速殺到……」「袁紹的目標是長安,是關中,天子如果被弒殺,對他來說可是天大的喜訊,所以他不會救天子,更巴不得我們和李傕打起來。他到了藍田後,大軍肯定要停下腳步,以便觀望形勢,伺機誅殺我們和李傕、郭汜等人。因此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擊殺李傕,救回天子。」韓遂笑道,「天子一旦到手,我們馬上殺了郭汜,聯手皇甫鴻、王方、張濟等人攻打長安。這時候北疆軍應該到了。北疆軍一到,袁紹還有什麼機會攻佔關中?袁紹這個人太算計了,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怎能成就大事?這次我們贏定了。」馬騰將信將疑,心裡忐忑不安。四月中,霸陵。李傕駐馬河堤之上,望著遠處逐漸推進的敵軍,眉頭微皺。「叔叔,韓遂、馬騰和郭汜的大軍加在一起只有兩萬人不到,而我們卻有三萬多人。實力差距這麼明顯,他們也敢打?」李利輕踢馬腹,策馬走近李傕,疑惑不解地問道,「韓遂為什麼不等他的軍隊趕到才發動進攻?是擔心袁紹搶先動手打他們嗎?」李傕搖搖頭。韓遂和馬騰放著防守空虛的長安城不打,卻迫不及待地督軍殺到霸陵,的確出乎自己的預料。難道韓遂的目標是天子?李傕回頭看看駐馬停在河堤下的車轄等羌族諸種首領,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冷笑。「王方還沒有渡過渭水河?」李傕轉頭看看身後的賈詡,憤憤不平地說道,「當年我曾救過他的命,誰知道他今天竟然這樣報答我。」賈詡輕聲歎息,「王方和張濟相約在新豐城會合,然後一起到霸陵。看樣子,他們不想介入你和郭汜之間的爭鬥,所以……」「所以他們連天子的安危都不顧了?」李傕冷哼幾聲,十分不滿。接著他想起什麼,又問道,「張濟離開潼關後,關西由誰駐防?他的侄子張繡嗎?」「應該是的。張濟最喜歡這個侄子,對他很信任。」賈詡說道,「大人不要擔心關西的徐榮會隨時殺進來。以我看,北疆軍之所以至今還滯留在黃河對岸,十有八九都是因為關西戰局緊張。袁紹此次佔據關中的決心很大,他為了保證徐榮的大軍不能及時趕到關中支援,肯定在關西戰場上投入了重兵。」「徐榮不能來,楊鳳、張白騎難道也不能來?」李傕若有所思地說道,「文和,你說他們是不是在等大將軍李弘?」賈詡沒有說話。如果大將軍李弘親自趕到河東,今年關中的形勢就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到那時,就不是李傕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而是大家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了。「咚咚……」戰鼓突然擂響,霎時間鼓聲如雷,風雲變色。「擂鼓,迎戰……」李傕猛地高舉馬鞭,縱聲狂呼,「誅殺叛逆,保護天子。」郭汜指揮七千步卒大軍直擊李傕中軍。韓暹、李樂、胡才各率四千步卒迎頭痛擊,雙方血戰。箭矢如雨,斷肢殘臂漫天飛舞,慘烈的廝殺聲和各種武器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直衝雲霄。白波黃巾軍待在山上太久了,疏於戰陣的結果就是畏戰,一番激烈的鏖戰之後,白波軍開始退卻。「快,急告文約先生,出動鐵騎衝陣,快……」郭汜興奮不已,連聲高叫。號角長鳴,隨著各色令旗連番揮動,一支三千人的鐵騎衝出了戰陣,對準戰場的側翼,像一把鋒利的長刀一般,呼嘯而下。白波軍側翼突遭重擊,頓時潰不成軍,連連後退。「叔叔,讓我帶著鐵騎殺上去。」李利大聲求戰。李傕抬眼看看羌騎首領。羌人渠帥車轄恰好這時回頭看向李傕,兩人目光相遇,各自冷冷一笑。李傕舉手揮動。李利大吼一聲,縱馬飛出。「兄弟們,殺上去,殺上去……」李利連連舞動手中長矛,仰首狂呼,「護駕,保護天子……」三千鐵騎沿著河堤狂奔而下,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迎著西涼鐵騎的箭頭狠狠地撞了下去。蹄聲如雷,殺聲如潮,六千騎大軍轉眼便撞到一起,巨大的轟鳴聲霎時掩蓋了戰場上血腥的喊叫。李利長矛如電,連刺七人,駿馬騰空之際,矛柄倒撞,把一名西涼騎士洞穿而過。屍體隨著巨大的慣性,一路飛舞著,狠狠地砸向了迎面衝來的馬超。馬超睚眥欲裂,大吼一聲,槍交左手,右手成拳,凌空重重一擊。屍體猛然倒飛而去。李利正要舉矛前刺,眼角忽然看到一團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李利怪叫一聲,全身蜷縮馬上,手中長矛疾速後撞,打算把從背後飛來的屍體挑飛出去。長矛入肉的聲音讓李利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但接著他就張嘴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嗥。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丟掉長矛,雙手飛速抱向了胸口。那是一支犀利的槍頭,槍頭上還掛著血淋淋的內臟,鮮血正在槍頭的後面像泉水一般噴射而出。李利奮力掙扎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甩頭向背後看去。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映入了他的眼簾,但這雙臉上滿是獰猙的笑容和凜冽的殺氣。李利渾身戰慄,霎時失去了知覺。馬超虎吼一聲,右手挑起屍體,左手抽出背後戰刀,一刀梟首。白波軍還在潰敗,三千鐵騎因為主將的陣亡士氣越來越低落,眼看就要敗退。李傕心痛如絞,臉上殺氣騰騰,恨不得親自上陣。「誰殺的?是誰?那是誰的鐵騎?」「大人,那是馬騰的親衛騎,統率這支親衛騎的是馬騰的兒子馬超。」車轄拍馬走到李傕身邊,非常同情地說道,「馬騰的兒子長大了,比馬騰還厲害。」李傕眼晴慢慢瞇起,望著遠處的戰場,陰惻惻地笑了兩聲,「該你出馬了。」「大人答應給我五百名宮女,一千名民女,還有……」「打完這一仗,我馬上給你。」李傕突然轉臉笑道,「渠帥只要出力,我肯定不會虧待你。我們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還不信?」車轄哈哈一笑,撥轉馬頭,剛要舉鞭抽下,就見厲嘯聲起,幾十支弩箭霎時釘滿了身軀。車轄轟然墜落馬下。河堤下的一幫羌人首領目瞪口呆,接著異變突生,十幾個首領互相打了起來。轉瞬之間,七個首領的屍體栽落馬下,還有八個人拎著血淋淋的戰刀,衝著河堤上神情冷漠的李傕拱拱手,打馬如飛而去。「文約先生總是認為羌人都是他的兄弟。」李傕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當初為什麼要殺死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了。」韓遂苦笑。霸水河邊,本該聽到號令突然倒戈相擊,衝殺李傕本陣的羌騎卻自相殘殺起來。「壽成,我們是兄弟嗎?」馬騰收回驚怒的目光,詫異地望向韓遂,「文約兄,你怎麼了?我們當然是兄弟,到死都是兄弟。」韓遂深深地看了馬騰一眼,似乎要看穿馬騰的內心,「壽成,帶上鐵騎,殺上去,我們還有勝算,快……」馬騰毫不猶豫,揮手狂吼:「吹號,吹號,殺出去,殺出去……」西涼鐵騎在雷鳴般的吼聲裡,一路呼嘯著,像排山倒海一般,衝向了混亂不堪的戰場。「撤……撤過霸水河……」李傕已經達到目的,他不想再打了,憑藉著霸水河,自己就能擋住韓遂的攻擊,而韓遂銳氣已挫,只有撤軍罷戰。就在這時,後方卻突然傳來了激昂的戰鼓聲,正在逐漸後撤的大軍霎時陷入了混亂。「大人,張苞叛亂了,張苞叛亂了。」李傕頭一暈,差點從馬上栽了下去。「快,傳令各部,沿著霸水河撤退,撤退……」賈詡不停地吼叫著,聲嘶力竭。凌亂而驚恐的鑼聲響徹了霸水河兩岸。被夾在西涼鐵騎和河堤中間的亂兵一哄而散,狼奔豕突。李傕在親衛的簇擁下,打馬落荒而逃。「殺……」馬超一馬當先,帶著鐵騎肆意踐踏追殺,以最快的速度衝上浮橋,殺向了霸水河對岸的北塢大營。楊奉、王昌指揮後軍死守營盤。弩車轟鳴,強弓如林,箭矢像下雨一般向衝上來的西涼軍盡情傾瀉。郭汜指揮大軍逼近北塢大營。張苞、楊密、夏育、高碩各帶步卒在軍,高舉盾牌,步步推進。楊奉心慌意亂,眼看西涼軍全線逼近,隨即準備撤守北塢。「給我死守,誰敢退一步,我殺了誰。」皇甫嵩全身甲冑,帶著幾十名親衛,高舉戰旗,突然出現在大營裡。正準備撤退的各部將士忽然看到「皇甫」大旗,頓時歡聲雷動,士氣驟然高漲。「誓死奮戰,護衛天子……」皇甫嵩高舉長劍,在大營中縱馬飛馳,在如雨般的箭矢中縱聲狂呼,其蒼老而雄渾的吼聲象陣陣驚雷一般震耳欲聾,「誓死奮戰……」「殺,殺……」楊奉、王昌帶著將士們勇往直前,再不回頭。「兄弟們,跟著皇甫大人,殺上去……」西涼軍殺進了北塢大營。韓遂駐馬河堤之上,望著河水中密密麻麻的浮屍,聞著嘔人的血腥,心內一陣激動。西涼人為了打下關中,整整打了十年,今天,終於成功了。不,還差一點,就差一步了。只要殺進北塢,救出天子,關中就是我的了,西涼就可以徹底擺脫貧窮和飢餓了。韓遂仰首望天。湛藍的天空上,幾朵白雲飄飄蕩蕩。「老邊,我快成功了,幾十年的夢想就要成功了。老邊,保佑我,保佑西涼……」戰馬痛嘶,龐大的身軀直立而起,一雙血淋淋的前蹄在空中劇烈地划動著。長箭厲嘯,支支釘入體內,直沒入羽。戰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聲悲鳴,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轟然倒地。皇甫嵩緊緊抱著這匹跟隨自己征戰了十年的戰馬,一同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大人……」「殺上去,救出大人,救出大人……」親衛們瘋狂了,他們拚命地叫著喊著,蜂擁而上。將士們瘋狂了,以血肉之軀迎著飛奔的戰馬狠狠地撞了上去。一騎絕塵而來。「先生……」韓遂緩緩回頭,輕輕揮了一下馬鞭。「先生,長安城突起大火,攻城失敗。」韓遂渾身戰慄,身軀一陣晃動,面色霎時變得蒼白,一雙眼睛也緊緊地閉了起來。「快救火啊。」韓遂無助地低聲說道。「先生,風雲鐵騎就在長安城下,我們……」韓遂霍然睜開雙眼,絕望而驚駭。「撤,急速撤往槐裡城。」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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