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煮酒論史 第四章 破釜沉舟 第十三節
    第四章破釜沉舟第十三節||皇甫鴻攜天子聖旨急速趕到新豐城下。徐榮看到皇甫鴻,驚駭不已,「堅壽,天子如何?長安是否安全?」皇甫鴻神情黯然,欲哭無淚,「子烈,你來遲了。長安已陷。」「稚然(李傕)這個混蛋。」徐榮一馬鞭抽到地上,厲聲高呼,「他把天子怎麼樣了?」「天子還在未央宮。」皇甫鴻指指手中的聖旨,痛苦地說道,「子烈,你不能再攻了,立即退回去。」「退到哪?我退到哪?」徐榮怒睜雙目,揮手狂吼,「今天子蒙難,我豈能不救?」「子烈,稚然已經瘋了,他現在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皇甫鴻也激動地大聲叫道,「長安城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你還去幹什麼?逼著稚然弒殺天子嗎?天子被弒,這天下還有什麼希望?你難道要讓天下千千萬萬的生靈跟著你一起陪葬大漢,你才心滿意足?」徐榮怒吼一聲,仰天悲嘯。李傕、郭汜等西涼諸將縱容手下將士在長安城內燒殺搶掠,並再次抓捕了大批公卿百官,其中包括太尉楊彪、司空淳於嘉等朝中大臣,參予誅殺董卓的尚書令士孫瑞,尚書楊瓚,侍中馬宇、種輯,扶風郡太守王宏,馮翊郡太守宋翼等十幾名大吏均被押入大牢,準備行刑處斬。段煨和賈詡急忙勸阻。天子已經下旨大赦天下,不宜再殺。此時殺得太多,必定會激怒皇甫嵩和徐榮。這對穩定關中沒有半分好處。當務之急,是立刻督請皇甫嵩到長安主持國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現在,韓遂和馬騰的大軍已經逼近扶風郡的槐裡城,距離長安只有一百里。徐榮的大軍就在新豐城下,距離長安一百五十里。兩路大軍如果東西夾攻長安,長安必將不保。」賈詡急切說道,「大人,請立即奏請天子下旨,急速召回皇甫將軍。」李傕此時卻猶豫了,他和郭汜、樊稠、王方等人商量許久,遲遲不敢召回皇甫嵩。皇甫嵩是門閥出身,雖然也是武人,但他和董卓,和自己這些出身貧寒的低級軍吏有天壤之別。皇甫嵩首先考慮到的是社裸,是天子和朝廷,然後是門閥世族的利益,最後才會考慮到西涼諸將。也就是說,皇甫嵩如果主掌權柄,他肯定要尊奉天子,聯合關中、西涼的諸多門閥重建朝廷,力圖振興社稷。至於西涼諸將,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帶著軍隊返回西涼,戍守邊疆,皇甫嵩不會讓西涼諸將入朝為卿,更不會讓西涼諸將參予國事。西涼諸將一旦被屏棄於朝堂之外,他們就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他們將再次面臨生存的危機。西涼諸將是被天子和朝廷逼上絕路的,他們為了生存,只好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是在完全絕望的情況下,以近乎瘋狂的勇氣奇跡般地佔據了長安,挾持了天子,獲得了繼續生存下去的機會。這個生存的機會是用數萬將士的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他們不願失去,也沒有任何理由放棄。「文和,如今韓遂、馬騰的西涼軍,徐榮的北疆軍就在長安附近,如果皇甫嵩利用西涼軍和北疆軍的強悍武力,要把我們趕出長安,要殺我們,我們怎麼辦?束手就縛嗎?」李傕無奈地問道。「文和,大權一放,士人必定反抗,長安肯定還要亂。董大人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了?」樊稠厲聲說道,「我們要想保住性命,就要牢牢抓住權柄。」「但現在我們即使抓住了權柄,也保不住性命。」賈詡皺眉說道,「韓遂和徐榮的兩路大軍,我們能擊敗誰?只有把這兩路大軍送出關中,我們的性命才算徹底保住了。要想送走這兩支大軍,目前只有皇甫嵩大人能做到。」「權柄是要抓,但沒有強悍的武力做後盾,這個權柄有什麼作用?現在朝廷的軍隊就是我們的軍隊,軍隊都在我們手上,我們怕什麼?等韓遂和徐榮退出了關中,關中逐漸穩定下來,我們就可以找個借口把皇甫嵩大人的權柄剝奪了。相信這件事諸位大人都會做吧?」西涼諸將互相看看,一個個面色凝重,心裡陣陣發寒。皇甫嵩在關中、西疆的士人和軍隊中的威信如日中天,他既然能分裂董卓部下,誅殺董卓,當然也能分裂自己的部下,誅殺自已。在座諸將,誰有把握至始至終牢牢控制皇甫嵩,控制自己這位昔日戰無不勝的上官?李傕沉思良久,緩緩說道:「文和,文約先生(韓遂)和壽成(馬騰)答應皇甫嵩到長安來保護天子,不可能沒有任何條件。」從中平六年初我們離開西涼開始,到現在已有三年多的時間了。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裡,文約先生先後佔據了西涼西北部的數個郡縣。這些郡縣在文約先生的大力整治下,已經漸漸恢復了生氣,羌人得到了安撫不再叛亂,百姓得到了安寧不再逃亡。雖然西疆很窮,但百姓們都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們在自己的家園裡辛勤勞作,希望在文約先生的庇護下,安居樂業。西疆歷經戰亂,非常窮苦,文約先生要想讓西疆的百姓過上舒心的日子,需要大量的錢財。董大人活著的時候,韓遂不惜卑躬屈膝,屢屢向董大人討要錢糧。董大人考慮到關中的安危,基本上滿足了韓遂的需要。現在董大人死了,韓遂失去了依靠,他必須立即給西疆尋找一條繼續生存下去的路。今天文約先生率軍入關,我估計他的目的是佔據扶風郡,用扶風郡的錢糧支撐西涼,改善西涼的貧瘠,讓西涼的百姓盡可能吃飽。所以,文約先生不會輕易退出關中。這次西涼軍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關中,對文約先生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達不到目的,勢必要動用武力。能不能佔據扶風郡,關係到西疆幾十萬百姓的生存,以文約先生的性格,他必定要破釜沉舟,至死不退。「北疆軍進入關中的目的,我們都很清楚。」李傕搖搖頭,淒涼長歎,「現在長公主和張溫、崔烈、馬日磾、盧植等大臣都在晉陽,李弘勤王的壓力非常大。他不打,必將失去人心,所以他必須打。」我們即使把皇甫嵩、朱俊這些大臣推到前面,但關中的軍隊都在我們手上,朝政最終由誰控制,張溫、李弘這些人心裡一清二楚。大家可以想一想,北疆軍如果勤王成功,李弘不但能救回天子,掌控朝廷,更因為其佔據了西疆和北疆的所有州郡,勢力大增,天下從此無人能擋。假以時日,他率領大軍橫掃「被屏蔽詞語」,建下中興之功業,必可揚名青史。此等豐功偉業,誰不心動?想讓徐榮退兵,勢必比登天還難。賈詡輕輕一拍手,「大人說得透徹,但大人想過沒有,能逼使徐榮和北疆軍退守河東的,正是文約先生和他的西涼大軍。」李傕、郭汜等人迷惑不解地望著賈詡。「文和,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段煨詫異地問道,「韓遂逼退徐榮,為什麼?韓遂會和我們聯手攻打北疆軍?」「文約先生能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進入關中,他當然不願空手而歸。」賈詡撚鬚笑道。韓遂甘願背上逆賊之名,是出於他的雄心壯志,他想在有生之年實現自己的抱負,停息荼毒西涼百年的戰火,讓西涼的羌人和漢人都過上安寧溫飽的日子。韓遂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需要兩個前提,一個是獨霸西涼,一個是充足的錢糧支持。韓遂要想獨霸西涼,最重要的是得到朝廷的承認,有了朝廷的承認,他就不是大漢逆賊,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治理西涼,可以避免朝廷軍隊攻擊西涼,同時,他還能得到朝廷的賑濟和援助。哪個朝廷能承認韓遂獨霸西涼的事實?當初董大人主政的時候,董大人嘴裡不承認,心裡也不願意。換了王允主政,韓遂就是徹頭徹尾十惡不赦的大漢逆賊。如果皇甫將軍主政,皇甫將軍會不會承認?當然,也不會。所以剛才將軍大人分析得很對。韓遂入關的目的不是打我們,而是佔據扶風郡。他既不相信天子,也不相信朝廷和皇甫嵩,他只相信自己和西涼軍隊。為此,韓遂要保存實力,要利用目前長安的混亂用最小的代價佔據扶風郡。但不可否認的是,韓遂到目前為止,高舉的依舊是大漢的旗幟,他心裡最尊崇的依舊是大漢的天子,他非常渴望得到天子和朝廷的承認。賈詡看看諸將,微微笑道:「誰能實現文約先生的夢想?只有我們。我們都是西涼人,都是文約先生的朋友和舊識,都知道文約先生不是大漢的叛逆,他一心一意要讓西涼擺脫百年來的戰禍,要讓西涼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我們應該利用這個機會幫助文約先生。」「好……」西涼諸將幾乎是異口同聲。李傕一拍案幾,略顯激動地說道,「我們立即奏請天子,拜文約先生為鎮西將軍,主掌西涼軍政。」「慢,慢……」賈詡搖手道,「今天天子可以下旨拜封,明天天子也可以下旨撤封,事情沒這麼簡單。我們要想幫助文約先生穩定西涼,關鍵還是要長期掌控權柄,要長期給西涼輸送錢糧,要給文約先生五年、十年的治理時間。」文約先生是個大智大勇之士,在這個時候,他非常清楚長安形勢的發展將直接關係到西疆的生存。因此,他會選擇信任和支持我們,而不是選擇信任皇甫嵩和朝中的一幫門閥士族大臣們。文約先生和西涼早已被這些人害得苦不堪言。我們答應韓遂的所有條件,甚至可以讓馬騰率軍駐軍槐裡。這樣既可以形成西涼軍佔據扶風郡的事實,保證西疆錢糧,讓韓遂相信我們的誠意,也可以讓西涼軍和我們遙相呼應,控制長安和關中。「為什麼讓馬騰駐軍扶風?」樊稠不解地問道,「馬騰這個人過去和董將軍不合,對我們也冷嘲熱諷,從來不給我們什麼好臉色。我覺得讓楊秋、成宜這些人駐軍槐裡更好。」賈詡笑笑,「讓馬騰駐守槐裡,是為了制約文約先生。」西涼穩定幾年後,文約先生兵強馬壯了,關中很有可能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人是會變的,人的慾望也會不斷的膨脹。文約先生也是人,他也有慾望,我們不能不防。所以我們在幫助他的同時,也要準備制約和牽制他。馬騰、楊秋、成宜這些人都不能算做韓遂的部下,他們應該是西涼大小不一的勢力。在這些人中,馬騰家世最為顯赫,過去又是大漢軍吏,和楊秋等人相比,他的勢力要龐大許多,他對大漢更是忠心耿耿。槐裡城就在長安附近,無論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安全,還是為了制約和牽制韓遂,我們都要挑選一個勢力最大,對大漢和天子最為忠心的人,這個人只能是馬騰。李傕等人連連點頭,對賈詡大為敬佩。如果有韓遂、馬騰的鼎力支持,大家不僅能保住性命得到權勢,更能迅速穩定關中和西涼,盡快恢復和發展實力。「文和,你是不是打算讓文約先生去說服李弘和徐榮?」郭汜問道,「徐榮和文約先生私交頗深,他或許能答應,但李弘就不一定了。」「我們現在手上有天子,有西涼的兩萬大軍,主掌朝政的又是皇甫大人,近期我們還要延請朱俊大人西上長安參理國事,在這麼多不利於北疆軍攻擊長安的條件下,如果再加上一道又一道天子勒令退兵的聖旨,李弘該怎麼辦?難道他一定要在長安城下殺得血流成河嗎?」賈詡從容笑道:「我們只要給李弘足夠的理由,足夠的臉面,足夠的托辭,他一定會非常高興地退出關中。」李傕再不猶豫,立即讓胡節、楊榮兩位西涼大吏帶著聖旨,還有韓遂的密信,急速趕到槐裡城召請皇甫嵩。六月初五,征西將軍皇甫嵩奉天子旨返回長安。李傕、郭汜等西涼諸將相迎於十里長亭。望著稀稀拉拉的幾個西涼舊將,皇甫嵩黯然魂傷,眼眶頓時紅了,半天沒有說出話。「就剩下你們幾個了?」西涼諸將臉顯悲色,低頭無語。李傕心裡酸楚,扭頭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從董卓進京到現在,不到三年時間,十幾名西涼悍將就剩下這寥寥數人了。「你們殺了多少人?」皇甫嵩嘶啞著聲音,顫巍巍地問道。「該殺的都殺了。」郭汜躬身回道。「都殺了?」皇甫嵩怒聲罵道,「董卓是我殺的,你們是不是也要把我殺了?」李傕等人嚇了一跳,慌忙跪下。李傕淚水長流,神情激憤地哭喊道:「大人,你讓我們怎麼辦?我們哪有活路?我們為戍守西疆,浴血奮戰了二十多年,到最後竟然連一條活路都沒有,天理何在?我們到底犯了什麼法,有什麼大逆不道之罪,朝廷非要置我們於死地?」李傕猛地站起來,一把撕開衣甲,指著身上橫七豎八的傷疤,大聲吼道,「大人,你看看,你看看,我李傕在西疆戰場上,在北疆戰場上,什麼時候做過孬種?當過逃兵?」「二十多年來,我們遵從天子和朝廷的旨意,南征北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天子和朝廷對待我們何其刻薄?我們要過什麼?享受過什麼?我們打仗打老了,要死了,朝廷竟然還要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這是什麼世道?什麼世道?」「朝廷說我們是叛逆,是吃人的蠻子,那朝廷呢?二十多年來,我曾帶過數萬士卒征戰邊疆,但如今他們何在?他們屍骨何存?到底誰在吃人?誰是大漢的叛逆?誰是吃人的蠻子?」「誰不讓我活,我就要他死。」李傕聲嘶力竭,大聲狂呼,「我就要他死……」皇甫嵩目瞪口呆地看著狀若瘋狂的李傕,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兒,他彎腰撿起李傕的衣甲,慢慢地替李傕穿上,「稚然,我們能活到現在,已經不錯了。」天子看到皇甫嵩,就像看到親爹一樣,撲到皇甫嵩的懷裡,號啕大哭。殺戮。一場接一場的殺戮,讓這位年幼的天子飽嘗了血腥和痛苦。他不知道什麼叫叛逆,他已經看不懂書了,他更看不明白這個世界。在他看來,雄壯的董卓是一位慈祥寬厚的長者,對自己關懷備至。每次進宮,他都像自己逝去的父皇一樣,給自己帶來一件精緻的禮物,給自己說些宮外的奇聞秩事,和自己說說笑笑,有時候還仔細詢問自己的功課。這讓他覺得很溫馨,很溫暖,但他竟然是叛逆。天子覺得不可思議。當王允和許多大臣大擺慶功筵的時候,當長安的百姓載歌載舞的時候,天子躲在書房裡,拿著一個沾滿褐色血跡的皂囊,撫摸著裝在皂囊裡的一把精緻短刀。天子心裡很酸楚,很失落,他總是想到董卓那張笑呵呵的胖臉。這是董卓送給他的最後一件禮物。董卓是個武人,送給天子的禮物大多也是精緻小巧的武器。董卓喜歡把武器放在各種各樣的皂囊裡,每次他從懷裡掏出禮物敬獻給天子的時候,天子都能從這些皂囊上感覺到董卓的體溫。但現在天子感覺不到了,當他摸著皂囊上的血跡時,他只能感覺到無盡的悲傷和恐懼。然而僅僅過了一個多月,皇宮裡的血腥還沒用散盡,王允和許多當時誅殺董卓的大臣就倒在了未央宮裡,倒在了董卓死去的地方。這次,一指渾身血跡,凶神惡煞一般的武人拿著王允血淋淋的人頭,告訴天子,這是叛逆。又是叛逆。天子只能以哭聲表示自己的悲哀和惶恐。大漢怎麼轉眼間所有的大臣都成了叛逆?皇甫嵩把天子攬在懷裡,老淚縱橫。大漢是不是真的要傾覆了?天子最近幾天看不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甚至連宿衛的虎賁衛士都換了一批陌生人。天子哭累了,偎在皇甫嵩懷裡沉沉睡去。皇甫嵩抱著瘦弱的天子,一直坐到了天亮。天子下旨,轉拜皇甫嵩為車騎將軍,參隸尚書事,主掌國事。皇甫嵩隨即和李傕、郭汜、賈詡等西涼諸將商議解決長安危機的辦法。李傕說,我們不懂朝政,大人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只要保住我們的性命即可。皇甫嵩當然清楚現在長安形勢的危急。由於李傕等人搶在西涼軍和北疆軍到達之前攻佔了長安,導致長安形勢愈發緊張,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之局。皇甫嵩隨即奏請天子,連續下旨。命令龍驤將軍徐榮屯兵新豐,游擊將軍韓遂屯兵槐裡,誰都不許向長安再進一步,否則以謀反論處。赦免朝中大臣所有罪責。太尉楊彪、司空淳於嘉、尚書令士孫瑞等大臣立即回朝處理國事。重新任命京兆尹、扶風郡和馮翊郡的太守,安撫三輔百姓。赦免董卓所有罪責以告慰西涼將士,並擇日於郿塢葬其衣冠。王允等死去的大臣由其子弟門生收殮葬於長安城外。以八百里快騎急送聖旨到晉陽於長公主和諸位大臣。天子平安,但關中目前不穩,請長公主和諸位大臣暫留北疆。皇甫嵩親筆書信於驃騎大將軍李弘,詳細述說長安兩次兵變的過程。目前急需的是穩定,懇請大將軍立即讓北疆軍撤出關中。武將軍李傕和揚烈將軍郭汜向天子舉薦朱俊,懇求天子急召朱俊回朝,和皇甫嵩大人安掌國事。天子准奏,皇甫嵩讓皇甫酈帶著聖旨,日夜兼程趕往關西。現在,李傕等西涼諸將根本不相信士人。為了保護天子,盡可能發揮朝廷的作用,皇甫嵩只能依靠同為武人的朱俊到長安和自已共撐大局。隨同皇甫嵩到長安的還有韓遂的司馬凌孺和女婿閻行。正如賈詡的推測,韓遂之所以答應皇甫嵩出兵關中,的確有佔據扶風郡的意思。另外,韓遂認為,自己即使不能佔據扶風郡,也能因為出兵勤王而得到朝廷的承認。董卓死了,韓遂這個御封的游擊將軍遲早都保不住,但韓遂不想失去它。韓遂需要得到長安最詳實最真實的情況,而知道這些情況的人只有李傕等西涼諸將。所以他讓凌孺和閻行帶著自己的密信,以保護皇甫嵩為名到了長安城。李傕看完韓遂的書信後,非常興奮。他把書信遞給賈詡,笑著對閻行說道:「彥明,文約先生和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們都是西涼人,當然要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恢復西涼的元氣。你回去告訴文約先生,他的條件我們全部答應。」閻行猶豫了一下,恭敬地問道:「大人,皇甫大人那裡……」李傕哈哈一笑,俯身湊到閻行耳邊小聲說了說了幾句話。閻行臉色一變,眼裡露出一絲驚駭。「沒有軍隊,我們馬上就會身首異處。」李傕冷笑道,「現在朝廷我們說了算,但朝廷需要個門面,所以皇甫大人還要支撐一段時間。當然皇甫大人也清楚自己要幹什麼,但為了天子和這個狗屁的朝廷,他還要打腫臉充充胖子,把這個門面撐起來。以後有什麼事,你讓文約先生直接和我說,不要奏請天子和朝廷了,免得耽誤時間。」閻行連連點頭,忐忑不安。「伯雅,你把這封信帶給文約先生。」賈詡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凌孺,「目前,北疆軍屯兵新豐,對長安虎視眈眈。北疆軍不去,長安之危就不能解,所以還要煩請文約先生親自跑一趟。」凌孺略一思索,已明白賈詡的用意,他拱手笑道:「敢不從命。」從初二開始,徐榮就一天接到一份聖旨。天子在聖旨中口氣非常嚴厲,逼令徐榮立即退兵。玉石、顏良、張郃諸將心憂天子安危,一個個義憤填膺,要求攻打新豐城。初六,李瑋從晉陽來書。李瑋認為長安城既然已經被叛軍攻破,那麼再打就要危及天子安全,但不打,大將軍和北疆又無法向天下人交待。因此,李瑋建議徐榮屯兵關中,暫時不要開戰,靜待時局發展。初七,李瑋急書再至。到本月初,北疆和冀州的冬小麥都已收割完畢。北疆的糧食要供應大漠戰場,要供應即將進駐大漠的一萬烏拉爾山鐵騎,還要安置邊郡百姓陸續南遷冀州,糧食入不敷出。冀州的糧食也不夠。冀州戰場已經重新開戰,張燕和麴義的大軍正在攻打河間國和渤海郡。另外,青州黃巾軍自從殺死兗州牧劉岱,擊敗兗州軍後,攻勢如潮。兗州和青州百姓飽受戰禍之苦,紛紛北逃冀州。如今冀州流民越來越多,冀州糧食甚至比北疆還拮据。李瑋在書信中說,北疆軍如果久待關中,糧草肯定難以為繼,請大人還是攻一攻,盡可能逼近長安城,看看能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我們既然到了關中,就不能空手而歸,要麼救回天子,要麼拿到冀州河北三州的軍政大權。初八,徐榮下令攻打新豐城。梁百武指揮大軍率先攻克南城,張濟敗逃。初九,北疆軍兵臨霸水,陳兵霸陵城下,距離洛陽六十里,長安震駭。同一天,李弘的書信送到關中。李弘只有一句話,諸事皆托子烈兄。初九,韓遂突然光臨北疆軍大營。徐榮、華雄與諸將出迎。當年的戰場對手,今日把手言歡,怎能不讓人感慨萬千。「轉眼就是六年了……」韓遂負手站於霸水河邊,低聲長歎,「你們都還好嗎?」「先生老了……」華雄望著韓遂花白的頭髮,略顯激動地說道,「先生為了西涼,殫精竭慮,日夜操勞,老了很多。」韓遂苦笑,搖搖頭。「慚愧啊。老邊一死,我一個人在西疆苦苦支撐,難啊……」「現在西疆比前幾年要好很多了。」徐榮讚道,「先生功不可沒。」韓遂仰頭望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仲穎(董卓)在的時候,他還可以幫幫我,現在他死了,我還指望誰?」徐榮心有所動,他皺了皺眉,笑著問道:「先生今日到霸水來,就是為了這事?」韓遂點點頭,兩眼鄭重地望著徐榮,「子烈是否願意幫幫我?」徐榮想了很久,最終卻一字未吐。韓遂失望地笑笑,「子烈,難道我們還要再戰?」「天子蒙難,我豈能不救?」徐榮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救出天子,我徐榮絕不回頭。」韓遂緩緩閉上眼睛,苦澀一笑,「今日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期,諸位保重了。」韓遂走了。他駐馬立於霸水河邊,奏完一首離別之曲,打馬絕塵而去。徐榮沉浸在淒婉的笛音裡,耳畔隱隱約約又傳來金戈鐵馬之聲,思緒霎時間飛到了西疆的山山水水。徐榮心靈震顫,猛然回頭高喊,「快,追上先生,告訴他,我給他三天時間。三天內,如果我沒有看見天子,我就率軍殺進長安。」初十,賈詡匆匆趕到霸水。徐榮慢慢捲起聖旨,面色冷峻,一言不發。「大人,陛下已經在聖旨中說得清清楚楚,他很安全,難道這還不夠嗎?」賈詡小心翼翼地問道。徐榮把捲好的聖旨遞給站在身邊的田疇,低聲說道:「替我送送賈大人。」賈詡無奈,起身告辭。「大將軍還在冀州?」出了大帳後,賈詡試探著問田疇道。「冀州流民成災,危機重重,大將軍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顧及關中。」田疇無奈地說道,「關中諸事,大將軍都已盡數托付給徐大人了。」賈詡心裡一動,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田疇漫不經心地閒聊著。「現在誰在主掌冀州軍政?是大將軍嗎?」「大將軍無意奏請朝廷再設冀州牧。」田疇看看賈詡,一語雙關地說道,「州牧主掌軍政,容易擁兵自重,這對河北三州沒有任何好處。」賈詡驀然明白了北疆軍攻打長安的意圖,但他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眼裡忽然露出了興奮之色。賈詡飛馬趕回長安。「大將軍要河北三州的軍政大權。」「河北三州?並、幽、冀三州?」李傕和郭汜等人互相看看,毫不在意地笑道,「給他就是。」詡攤開案几上的地圖,指著黃河南北兩岸說道,「我把並、幽、冀、青、兗、徐六州和司隸的河東、河內、河南、弘農四郡的軍政大權全部給李弘。」「六州四郡?」李傕吃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說道,「文和,你瘋了?李弘一旦佔據了這六州四郡,就等於擁有了半個天下,將來……」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猛地站起來,一掌拍到了案几上,「文和,好辦法,好辦法,哈哈……這下李弘有難了,哈哈……」郭汜也恍然大悟,鼓掌說道:「我們再奏請天子,督請李弘統領大軍,迅速平定六州四郡的所有叛逆,什麼劉虞、袁紹、袁術、張邈、公孫瓚之流,還有黃巾軍,統統都是大漢叛逆,都讓李弘去打。」「還有,還有……」王方也笑呵呵地說道,「奏請天子詔告天下,詔告天下,要讓各地州郡大吏都知道,李弘要打他們了,哈哈……」「詔告天下流民,都到冀州去,都去向驃騎大將軍要飯吃。」樊稠捋鬚大笑,「告訴他們,到了冀州,驃騎大將軍就給他們土地,給他們糧食,給他們衣物,給他們房子。沒有女人的,驃騎大將軍還給他們女人,哈哈……對了……」樊稠激動地搓搓手,「驃騎大將軍這個官太小,劉虞是太傅,比李弘的官要大,要給李弘一個大官,比劉虞還大的官,讓李弘打幽州的時候,理直氣壯。」「大司馬、大將軍、晉陽侯、參隸尚書事,掌天下兵事大權,督六州四郡軍政大權,如何?」賈詡笑瞇瞇地問道,「這個官,肯定比太傅劉虞要大了。」「憑李弘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職,州郡大吏就會打他。」王方頗有些嫉妒地說道,「李弘出身低賤,年紀又小,過去還是個白癡,是鮮卑人的奴隸,州郡大吏哪裡會嚥得下這口氣。」「李弘要是找借口不打怎麼辦?」郭汜忽然問道。「流民多了,李弘不打也得打,否則冀州、北疆就要讓流民吃垮了。」賈詡笑道,「這兩個月裡,關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但李弘竟然置若罔聞,一直待在冀州,可見冀州形勢危險到了什麼地步。」「不過,為了讓李弘和各地州郡早點發生衝突,讓各地州郡感覺到李弘的強大威脅,逼得他們不得不先下手為強率先向冀州發動攻擊,我們得花點心思,施點小計。」賈詡說道,「從北疆送到朝廷的消息來看,兗州牧劉岱確實是被青州黃巾軍殺了。我們可以奏請天子,派一個大臣到兗州繼任州牧或者刺史。兗州的黃巾之禍非常厲害,朝廷可以以此為借口,讓李弘派軍隊護送這位大臣1/2|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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