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輕輕打了文丑一拳,對他們說道:「都進大帳吧,子龍把晚飯都準備了。WENxueMI。cOm」
文丑叫道:「算了吧,那也叫晚飯?一個大餅外加一碗米湯,那也叫晚飯。我在襄國城的時候,天天晚上都是六七個小菜,虎頭的小夫人那個手藝……」
話還沒有說完,李弘一腳就踢了過去,「你嘴都吃油了。虎頭欠你的帳還了?」
文丑嬉皮笑臉地閃身躲過,連連搖手道:「大人莫動腳,莫動腳,你那腳威力太大。咦,大人,你怎麼知道虎頭沒還錢?」
「他晚上都吃得那麼奢侈,可想其他兩餐了,他那點俸祿肯定不夠。」李弘笑道,「你就不要再指望虎頭還了,權當吃飯了吧。」
文丑頓時氣苦地說道:「那可是我幾個月的俸祿,他不還我,我虧大了。」
眾人狂笑。
「老拐來了嗎?」李弘問高覽道。
「來了,他找田老伯去了。」高覽回道。
「你們進帳吧,我去找老朋友說件事。」李弘飛身跳上張郃的戰馬,打馬向田重的帳篷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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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看到老拐,高興得緊緊握著老拐的手說道:「老伯都和你說了嗎?」
老拐點點頭,非常感激地說道:「謝謝大人的關心。但兄弟們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樣,沒有人願意離開風雲鐵騎,也沒有人願意離開大人。」
李弘緩緩說道:「老拐,你不要意氣用事。你要想想,走幾千里路到西涼,其辛苦可想而知。到了西涼,戰鬥肯定激烈,以羌胡和西涼人的勇猛,我們很難佔到什麼便宜。你們有必要跟我們受這樣的苦嗎?你們拿著錢,回到盧龍塞或者徐無山,自耕自食,勉勉強強,還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老拐沉默不語。
「我們都是生死兄弟,有些話我也不瞞你。我們勝戰打多了,鋒芒太露,已經成了京都某些權勢人物的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即使我們到了西涼,會有什麼樣的遭遇,我也無從預測。一旦我們在西涼出事,戰敗或者被朝中權臣陷害,都是滅頂之災。」李弘苦口婆心地勸道。
老拐眼睛有點濕潤,不做聲。
「現在盧龍塞的老兵還有多少?」李弘問道。
「癭陶大戰後,只剩下七十多人了。」老拐說道。
李弘放開老拐的雙手,緊挨著他坐著,一時默然無語。
「你們回去吧,好歹也要留幾個人給田大人,給盧龍塞的兄弟看看墳,掃掃墓。趙汶趙大人的墓在漁陽郡的長青湖,裡宋裡大人,伍召伍大人的墓在上谷郡的恆嶺,記著有時間去把他們遷回來。回去吧,我已經沒有能力保護你們了。」李弘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從鮮卑國回來,只想找到自己的家人,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並沒有想到會把你們帶到無窮無盡的殺戮中。兄弟們死得太多,太多了……」
「大人……」老拐抹了一把眼裡的淚水,大聲說道,「你當初答應我們的,要和我們生死相依。我們沒有家,沒有親人,只有風雲鐵騎,風雲鐵騎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的親人,可你現在要趕我們走,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守信用?」
李弘再也忍不住,淚水滾了下來。
「我們在盧龍塞,在漁陽,在上谷,在涿郡,條件那麼艱苦險惡,大人帶著我們,不都堅持下來了嗎?為什麼到了西涼我們就不行?為什麼?」老拐叫道,「我們這些缺胳膊瘸腿的回到盧龍塞幹什麼?如其可憐地活著,不如隨著大人一道戰死。」
老拐猛地站起來,衝著李弘喊道:「我們絕不離開,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說完掉頭衝出了大帳,上馬絕塵而去。
李弘抱著頭,癡癡地坐在地上。
「子民……」田重輕輕喊道。
李弘慢慢抬起頭來望著他。
「當日你手持戰刀,從鮮卑一路殺回來的時候,所向披靡,豪氣沖天,那時大家都覺得你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所以大家信任你,願意跟著你征戰天下,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你。如今你那種縱橫四海的豪氣哪裡去了?為什麼當初你答應老拐的承諾要反悔?你到底擔心什麼?」田重不解地問道。
「當所有的兄弟都把性命交給你時,你就不會這麼說話了。「李弘悲傷地說道,「我已經太累了,你知道嗎?我太累了。我現在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的脾氣越來越大,我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住了。」
田重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他。
「你要為兄弟們的生命負責,為他們的現在和將來負責,為他們的生活負責,還要想著國家,想著可憐的百姓,想著天下的形勢,想著面前的敵人,想著正在進行的戰鬥,想著馬上就要付給士兵們的軍餉,還要想著誰會害我們,老伯啊,你天天生活在這樣的日子裡,你會怎麼樣?你撐得下去嗎?」
田重搖搖頭。
「前年秋天我回到盧龍塞的時候,什麼都不是。現在呢?現在我都是中郎將了。短短的一年多時間,發生了這麼多變化,就像做夢一樣。許多我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一個接一個,接踵而來,讓我應接不暇。我有那麼大本事嗎?」李弘苦笑道,「就像這次左豐來邯鄲,左豐說得好啊,我哪裡知道官場這樣陰險,黑的可以說成白的,死的也可以說成活的。」
兩人相視無語,都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玩這一套的料。沒有這個本事,遲早都要被別人玩死的。
「你要撐下去,否則我們怎麼辦?」田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來,挺過這一陣子,也許就好了。」
隨即想起什麼,臉上變色道:「子民,你讓羽行兩手空空地進京,是不是……」
「怕什麼?」李弘無所謂地說道:「反正他們都要陷我於死地,乾脆一個子兒都不送,誰怕誰?」
「那你讓羽行上京幹什麼?」田重奇怪地問道,「不賄賂京城的權貴,誰幫你向皇上說情?」
「當然不是。」李弘說道,「要做這事,賄賂一下左豐不就行了。」
「他已經給你殺了。」田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活了六十多年,還沒有見過你這麼大膽的,竟然敢殺朝廷內臣,天子御使。你還擔心人家玩死你,我看人家要擔心被你砍死才是真的。」
李弘笑了。這一笑,頓時沖淡了他心中的許多悲傷。
「燕無畏這個馬賊,就是改不了本性。一聽說要殺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田重笑道,「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吧?」
「不會。我叫他在魏郡境內動手,一個不留。左豐的人頭,帶回來餵狗。其實,是誰殺得並不重要。你想想,我都是鮮卑人的奸細了,還在乎他們說我殺了左豐嗎?」
「那不一樣。」田重道:「我們不能留下把柄。你讓羽行上京到底幹什麼?找劉大人?」
「對,找劉大人幫我遞一個奏折。」李弘說道,「我們到了西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在范陽大營裡,曾經答應張白騎,帶著他們一起上邊境戍邊屯田。現在不行了。我們離開之後,他們的處境會變得越來越艱難,如果他們被全體格殺或者再次叛亂,都是我違背諾言造成的,是我欺騙了他們,所以我一定要給他們找一個出路。」
「你給他們找出路?」田重驚訝地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我建議皇上大赦天下。」
李弘說道,「大赦之後,他們就無罪了,不會再待在俘虜營裡等待自己的命運,也不會再被發配到邊疆戍邊屯田,大家都可以返回家鄉耕田種地了,而且,這個時候大赦天下,對走到窮途末路的黃巾士兵也是個拯救和解脫,大家都可以沒有任何顧慮地丟下武器,走下太行山,回到家鄉。這種對大漢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皇上應該可以接受的。種田的人多了,州郡就會安定下來,國家的賦稅也會增加,黃巾餘孽也就失去了招納士兵的機會。這個辦法這麼好,皇上會不答應嗎?」
「子民真是天才!」田重讚道:「恐怕你的主要目的還是幽州的五萬黃巾俘虜吧?」
李弘笑而不語,站起來說道:「我走了,俊乂和正清他們還在大帳等我呢?」
「子民……」田重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李弘走到帳簾旁邊,見田重還沒有說,隨即停下來問道:「老伯,到底什麼事?」
「小雨怎麼辦?」
李弘心裡一痛,頓時呆在了那裡。小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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