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行陣列穩絲不動,雖然它變薄了,但它頑強地堅持著,任敵人的重錘連續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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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脫望著死死堵在出口的漢軍,面如死灰,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身上的冷汗隨即冒了出來。
「再組織一次衝擊,以錐形陣列衝殺它的正中。把弧頂破開,這個陣勢就守不住了。」提脫轉首望著邪祝,指著激烈廝殺的戰場說道。
邪祝立即打馬離去,組織突擊部隊的人馬。
裡宋拖著一條受傷的腿,對著號角兵狂吼道:「吹號,吹號,找援兵。伍召,伍召在哪?。」
他現在盼望著伍召的部隊趕快出現。他們兩地相距五里左右,伍召的部隊應該趕到了。如果再沒有支持,他的部隊士兵一旦死去大半,這個地方就徹底守不住了。
好像是呼應急促的牛角號聲,戰鼓聲突然在遠處山林中沖天而起。
伍召,伍召來了。他是一個標準的大漢軍人,他不喜歡胡人的牛角號。雖然不敢公開反對李弘的這項改革,但他可以陰奉陽違。他的部隊一直帶著戰鼓,只要有機會,他都用戰鼓指揮一切。親切的戰鼓。裡宋大笑起來。
漢軍士兵精神大振,牛角號聲同時響起,激昂,嘹亮的號角聲響徹了山谷。
伍召一馬當先,出現在敵人右側的一片山林裡。他為了趕時間,帶領部隊抄近路撲了過來。
「好,長憶的部隊還守在路口。」他高興地大叫起來。
木樁手執大斧,出現在山林的另外一側。
「兄弟們,殺,殺下去……」
木樁高舉大斧,縱聲狂呼。
「殺……」伍召揮動長戟,縱馬衝出。
「殺……」八百名士兵齊聲高吼,聲震雲霄。
戰馬紛紛衝出山林,一個個像下山猛虎一般,狂野凶悍地殺向烏丸人。
守在路口的漢兵頓時歡聲雷動,士氣大漲。
「兄弟們,殺,把敵人殺出去……」
裡宋手舉長槍,縱聲狂呼。士兵們齊聲呼應,殺聲四起。
攔腰一擊。
提脫的大軍就像被人攔腰一棍擊中,身體立時彎了下去。
提脫大聲叫起來:「命令部落避開敵人的衝鋒,讓他們進來。」
「然頹,你組織後軍,從敵人的左翼展開攻擊。我組織人手對他們的右翼展開攻擊。我方人多,佔據絕對優勢,吃掉他們,以最短的時間吃掉他們。」
然頹望著面色蒼白的提脫,小聲提醒道:「我們應該以突圍為主,和這群敵人糾纏,不但損兵折將,也會耽誤突圍的時間。」
提脫的眼睛內閃出一絲無奈,他苦笑一下緩緩說道:「敵人卡在路口,部隊難以展開,只能一點一點地消耗他們,直到他們死光了,路也就出來了。如果讓這兩支漢軍會合,我們就再也衝不出去,只能死在這裡了。」
「恆嶺的漢軍主力很快就會趕到,爭取時間吧。」
八百人的騎兵隊伍就像平地上刮起的一股颶風,呼嘯著摧枯拉朽一般殺向了敵人。
烏丸人的騎兵在牛角號聲的指揮下,紛紛向兩邊作鳥獸散,氣勢洶洶撲上來的漢軍竟然沒有碰上一個接戰的。
伍召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務:堵住敵人,等待主力趕來圍殲。
所以他立即看出敵人的意圖,對方似乎想把自己的部隊圍在敵陣中間,不讓自己和裡宋的部隊會合。
「右轉……右轉……」伍召高聲吼叫起來。
木樁聽到號角聲,一撥馬頭,率先轉向殺向敵軍。漢軍的騎兵隨即轉了個圓弧,斜斜地殺向敵人的主力中軍。
提脫心裡暗暗地讚賞了一聲。這個領軍的頭腦清醒,不錯。
「迎上去,堵住敵人,堵住……」提脫大叫一聲,率先殺了過去。
木樁的大斧呼嘯著掄下,連人帶馬一起劈倒。烏丸人在生死關頭,毫不畏懼,他們利用人數的優勢,開始奮力殺進漢軍陣內,試圖展開分割,包圍,圍殲的戰術,在很短時間內吃掉這股敵人。
但是八百人,巨大的一團,很難吃掉的。這就好像啃一塊骨頭,任你的嘴再大,想吃點肉是非常困難的。
木樁的殺傷力太大,周邊的敵人很難近身。只要被他的大斧掃到,立即斃命了帳。漢軍士兵尾隨在木樁身後,兩側長矛掩護,外側戰刀清敵,後面長箭遙擊,大家配合默契,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提脫看到了這個箭頭的威力,立即吩咐一個百人隊隊長,不惜一切代價,殺掉那個執斧衝擊的大漢。
木樁突然之間就像撞到了一堵牆上,任他如何飛斧劈砍,竟然不能再進一步。
「殺,殺……」他狂躁地喊著,斧子掄得更快了。敵人的屍體轉眼之間在他的馬前趴下了一大片。
木樁感覺自己太累了,手都殺酸了。他稍稍喘了幾口氣,手上的大斧慢了下來。幾個烏丸人趁機連續和他對砍了幾刀。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三個烏丸人突然跳下戰馬,衝進了木樁的戰馬附近。
木樁驀然覺得不對,他手上用力,狂吼一聲,大斧回撞,斧柄尖尖的尾部竟將一個烏丸士兵活活挑殺,另外一個敵兵隨即被跟在木樁後面的弓箭手射殺,只有一個衝到了他的戰馬旁邊。戰刀掄起,鮮血四射,一隻馬腿竟然被活活斬下。
劇烈的疼痛刺激的戰馬仰首痛嘶,一躍而起,隨即撞在對面撲上來的兩名敵騎身上,轟然倒地。斬去馬腿的士兵跟著就被衝上來的漢軍騎兵一矛挑殺。被撞到的敵騎人死馬折,接著就被衝上來的戰馬肆意踐踏的血肉模糊。
木樁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完全找不到南北,但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大斧,躺在地上奮力劈掃,準備在士兵們的掩護下站起來。
烏丸人全然不顧生死,一窩蜂地衝了上去,個個揮動戰刀朝地上的木樁砍去,誓死要殺了他。漢軍士兵更加瘋狂,大家狂吼著,打馬直撞上去,以自己的身軀去抵擋敵人砍向木樁的武器。一時間,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內,血肉橫飛,各式武器盡展奪命之術,雙方士兵你撕我咬,馬上馬下糾纏一起,擁擠得密不透風。
遠處的提脫嘴角掀起一死冷笑。
「射,密集齊射……」他指著那個死亡的空間,大聲吼道。
烏丸士兵毫不猶豫,即使裡面有一半是自己人,但為了殺死敵人,沒有一個人猶豫,隨著提脫大手揮下,長箭象下雨一般近距離地射向了那片狹小區域。
正奮力殺過來救援的伍召怒睜雙目,幾乎是歇斯底里地狂吼起來:「木樁……,木樁……」
沒有人倖免。長箭密密麻麻的,把所有能夠接觸到的物體都釘滿了,就像一個巨大的刺蝟臥倒在戰場上。
突然,在刺蝟的身上,一個結實的大漢站了起來。
木樁身中十幾箭,渾身血跡。他拄斧而立,在戰場上顯得威風凜凜。
提脫氣得怒罵一聲,高聲大叫:「射……,射死他……」
無數的長箭呼嘯而起,像一片巨大的黑雲砸向了木樁。
木樁高舉右臂,用盡最後的力氣高聲狂吼:「殺……」
長箭臨體。數不清的長箭穿透了木樁,將他和那只刺蝟緊緊地釘在了一起,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殺……」伍召睚眥欲裂,舉起長戟,就像一隻被激怒的猛虎,帶著士兵們瘋狂地殺向敵人。
然頹帶著後軍的士兵跟在漢軍後面,兇猛地撲殺。他們人多,漢軍人少,漢軍士兵不斷的有人栽倒馬下。
然頹看到木樁死去,高興地大叫起來:「敵首死去,敵首死去,大家殺啊……」
不遠處一名漢人的百人隊隊長魯墾曾經是木樁手下的一名馬賊。他看到木樁壯烈死去,心裡正悲傷著,聽到然頹這麼一叫,回頭一看是一個烏丸人的首領,不由的怒氣上撞,大聲叫道:「兄弟們,殺死他,殺死他……」
周圍的士兵回頭看到然頹,就像老虎看到獵物一樣,一個個眼睛發光,咬牙切齒,立即隨著魯墾脫離大隊,殺了過去。
「為軍候大人報仇……」
「殺……」
士兵們高呼著,像瘋子一般衝向然頹。然頹大吃一驚,本能的欲向後退。後面的烏丸士兵正在前衝,挾帶著然頹越來越接近漢軍士兵。
魯墾連殺兩個敵兵,已經和然頹非常近了。他突然丟掉手上戰刀,從馬背上高高躍起,撲向了揮刀刺向自己的然頹。
然頹的戰刀戳進了魯墾的胸膛,穿透而過。魯墾卻一把抱住了然頹,將他從馬上硬生生地撞了下來。
士兵們吼叫著,迎著敵騎一擁而上。雙方士兵各舉武器,你來我往,紛紛墜落馬下。然頹一把推開魯墾的屍體,剛想站起來,卻被一匹戰馬踐踏而過。他慘叫一聲,重又栽倒地上。他的侍衛們紛紛圍了過來。一個墜落馬下的漢兵突然手執長矛,魚躍而起,手中長矛順勢插進了然頹的咽喉,接著他被敵騎撞得騰空而起,鮮血在空中飛舞。
邪祝的突擊騎兵再次發起了對裡宋部隊的攻擊。
弧行阻擊陣地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少,大家在裡宋的指揮下,逐漸後退,縮小陣勢。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伍召的援軍迅速殺出敵人的包圍,趕到這個路口,加入防守隊列。否則,隨著士兵們不斷倒下的軀體,這個陣勢隨時都有可能瓦解。
伍召的部隊陷在烏丸人的包圍中,死傷慘重,但他們緊緊地抱成一團,堅決地殺了過來,離裡宋的部隊越來越近。
裡宋和士兵們竭盡全力在死守。沒有人了,就直接驅趕戰馬去撞擊。倒下了,只有還能動,就堅決揮刀砍向敵人的馬腿。長箭沒有了,就殺進敵陣在敵人身上拔。陣勢的任何一個地方被敵人突破了,裡宋就帶著最能打的戰士補上去,即使拼光了,也要把敵人趕出陣勢。
裡宋身中數刀,雙腿都已受傷。他渾身浴血,有氣無力地趴在馬背上。前面戰友們在吼叫,戰刀在飛舞,敵人在連續不斷地倒下。對面六七十步的地方,伍召的部隊正在奮勇殺來,廝殺聲清晰可聞。
他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摔落馬下。隨即他看見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抬起來,聽到士兵們在叫喊自己。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不聽使喚,他極力想讓士兵們放下自己到前面去殺敵,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字來。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傷痛也不再疼痛,肌肉也不再酸漲,接著他就發現自己好像一片羽毛似的,飛了起來。
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殘陽如血。
大家把他放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
一個士兵仔細看了一下傷口,失望地搖搖頭,對站在旁邊的屯長范昊小聲說道:「軍候大人的要害處被敵人砍了兩刀,失血又多,估計支撐不了多久。」
范昊痛苦地咬咬牙,望著裡宋期待的眼神,突然單腿跪下,大聲叫道:「軍候大人,我們走了,你保重。」
士兵們齊齊跪下給他行了個禮,然後返身上馬,義無反顧地衝向了殺聲震天的戰場。
裡宋看著戰友們在鏖戰,在廝殺,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奮力喊了起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