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部落的使者怒氣衝天,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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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坐在案几旁邊微笑不語。
柳洮緊張地在屋內走來走去,不停地說道:「不得了,不得了,拓跋鋒要來了。」
李弘看著柳洮恐懼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笑著說道:「大人,你看這樣如何?你帶上府衙裡所有的人,還有馬城的守軍,立即趕到高柳去。見到太守大人,告訴他馬城的現狀,向他催要糧食。一旦糧食備齊,就讓馬城的守備部隊送過來。我率軍在這裡抵擋拓跋鋒,將功折罪。」
柳洮眉頭一挑,神色大為激動,趕忙說道:「那就辛苦軍司馬大人了。」
李弘在城外目送柳洮等人離去。看到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李弘輕輕地笑了起來。
「雷子,通知鬍子帶上所有俘虜,立即進城。」
雷子答應一聲,打馬絕塵而去。
「守言,那個拓跋人呢?」李弘問鄭信道。
「在驛館裡。」
「立即帶他來見我。」
夜晚的馬城分外寧靜。
城南葬月森林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烈焰不時地騰空而起,火光映紅了整個半邊天。炙熱的空氣籠罩在馬城上空,使得城內的溫度顯著提高,好像提前進入夏季似的,悶熱難當。
「要是下一場雨就好了。最好像我們在桑乾河碰到的那場大雨。」李弘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的大火,十分焦急地說道。
「大人還記得盧龍塞梅山上的那場大火嗎?」鄭信笑著說道,「比起這場火,要小多了。」
「葬月森林方圓十幾里,樹大林密,燒起來氣勢當然要比梅山的那場火大。還好這幾天風不大,要不然火勢更是驚人。為了迷惑敵人而燒掉這麼大一片森林,實在化不來。馬上下場雨就好了。」
鄭信望望天,搖搖頭說道:「恐怕很難如大人所願。」
玉石急匆匆地走過來。
「拓跋鋒的特使帶來了消息。」
「拓跋鋒怎麼說?」李弘關切地問道。
「牛羊和馬草已經上路,明天晚上就可以送到。」
「他的大部隊什麼時候越過邊境?」
「四天後一定趕到。」
李弘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道:「和敵人偷偷摸摸的合作,就像做賊一樣,心裡七上八下的,唯恐別人知道了。現在好了,大事已定,就看拓跋鋒的本事了。」
得知大漢國背信棄義,拓跋部落的俘虜都被燒死在葬月森林,拓跋鋒勃然大怒,他不顧部下的死命勸阻,親自率領一萬五千大軍,越過邊境,直撲馬城。
拓跋人將馬城的北門和東門團團圍住。南門和西門方向由於森林大火,部隊很難靠近,只好派出小部隊監控,防止城內的敵人趁機逃竄。
拓跋鋒以北門做為攻擊重點,布下攻擊陣勢,準備第二天開始強攻。
望著城下一眼看不到邊的密密麻麻的帳篷,數不清的五彩繽紛的戰旗,一個又一個整齊威武的騎兵方陣,聲震雲霄的吼聲,牛角號聲,城上士兵的臉色非常難看。
李弘指著城下拓跋人的示威軍陣,笑著說道:「如果敵人攻城,我們能守多長時間?」
「一個月肯定不成問題。」伍召說道,「馬城位處邊疆,當初築城時考慮到防止胡人入侵,城牆全部都是用大石砌成,高大堅固,易守難攻。我們現在加上俘虜有五千多人,按道理絕對沒有被攻破的可能。」
「那你為什麼說只能守一個月?」鹿歡洋不解地問道。
「拓跋鋒比鬼都精。他假裝不知道我們俘虜了兩千多敵人,送來的食物只夠我們三千人吃一個月的。現在五千多人吃,能堅持一個月不錯了。」田重摸著小鬍子,搖著腦袋無奈地解釋道。
「大人向他要補給的時候為什麼不說清楚?」鬍子詫異地問道。
「我的確沒有說。按計劃他們本能就不應該存在。拓跋韜對我接受敵人投降一事很不理解,他認為這些人的存在對我們很危險,對整個計劃的執行具有相當的威脅性。他堅決反對我這麼做。所以這些俘虜,拓跋鋒的確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恐怕一隻羊都不會給我們。」李弘不急不慢地解釋道:「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繼續殺下去沒有什麼道理。現在邊軍人數不足,多招一點兵對我們還是很有好處的。」
「拳頭和鐵鉞同意我的提議嗎?」李弘問鬍子道。
「能夠不死,誰都願意。麻煩的是野狼部落的四百多名俘虜,殺不得,又放不得。如果的確不需要,就早點把他們殺了,剩一點糧食。」
李弘搖搖頭,指著恆祭和鹿歡洋道:「交給他們。殺不得,一定要勸降。實在不行,一年半載之後,等局勢穩定了再放了他們。」
鬍子怪笑了一下,大聲說道:「大人,這會給我們帶來麻煩。殺幾百人有什麼了不起。」
「是呀。大人,騎都尉公孫瓚大人在遼東曾經一次屠殺烏丸族響鈴部落三千多人,無論男女老幼,一概不留。殺掉了可以剩去許多麻煩。」玉石上前一步,鄭重說道。
李弘看看自己的部下,個個都是一臉不屑的神色,包括田重,都是很不理解的樣子。對於他們來說,殺幾百人就像殺一隻小羊一樣微不足道。
「不殺。」李弘堅決地說道。
夜裡,李弘被一陣陣的雷聲驚醒了。
他高興地一躍而起,歡呼一聲,大聲叫道:「雷子,上城牆,我們上城牆看看去。」
李弘帶著幾個侍衛剛剛衝出縣衙,大雨已經從天而降。
負責夜間巡視的小懶在城牆上遠遠看到,趕忙迎了上來。
「大人……」
「來看看下雨。大火好像小些了嘛。」李弘親熱地拍拍小懶的肩膀,然後一起走到城牆邊上看著仍舊在肆虐燃燒的葬月森林。
「如果連續下兩天,大火可能就要熄滅了。」小懶笑著說道,「只是下這麼大的雨,不知道鮮卑人還攻不攻城?」
「他們一定不會進攻的。」李弘自信地說道。
「真的?」小懶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老朋友了,還騙你嘛。」李弘大笑起來,一把摟住小懶的肩膀,突然驚叫起來:「你好像長高了。」
這場雨下下停停,時大時小,一連幾天,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葬月森林的大火已經熄滅了,空氣中的煙塵味已經越來越淡,濃煙伴著雨霧,瀰漫在森林上空,裊裊婷婷,仿若仙境。森林的中間被燒燬了巨大的一片,幾乎佔到整個森林的一半還多。
拓跋人果然沒有進攻,他們天天躲在帳篷裡,悄無聲息。每天只有巡邏的騎兵圍繞著馬城四周往來奔馳,他們頻繁地進出大營,時刻戒備著漢軍的動靜。
馬城無戰事。
李弘和拳頭,鐵鉞談了一次,兩人心悅誠服,願意帶著代郡的一般馬幫兄弟加入邊軍。
四百多名野狼部落的士兵根本就不聽烏丸人講話,他們很瞧不起白鹿部落。恆祭和鹿歡洋氣得差點要殺了他們。李弘知道情況後急忙趕到了俘虜營。站在這些俘虜面前,李弘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突然想起來慕容風。慕容風招降俘虜的辦法簡單直接,效果好,給李弘的印象非常深。
「你們有兩條出路。一條是馬上拉出去剁了。第二個就是跟著我,可以不用做奴隸,但必須為我賣命,向我效忠。」李弘大聲吼道。
「立即選擇。」
鮮卑俘虜心中大懼。這次漢人手下留情,沒有趕淨殺絕,已經讓這些鮮卑人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原先他們以為漢人會和他們的部落首領談判,用他們換回一筆財富。現在看來錯了,這個叫豹子的厲害傢伙根本就想自己留著。既然看不到回家的希望,那就只好先留下性命了。這些人在草原上習慣了殺人,被人殺,自己的部落被吞併,做戰俘,做奴隸。他們中的許多人其實都是一些小部落的士兵,他們的部落被野狼部落打敗,吞併,擄掠之後,他們就成了勝利者的戰利品,好聽一點叫奴隸。只要不死,跟什麼樣的主人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不是十分重要。只要能生存下去,其他的以後再說。
豹子的威懾力比烏丸人不知道強多少。鮮卑人很明智的選擇了跟隨豹子。
李弘隨即召集部下,商議整編兩千多降兵的問題。部隊人數擴充到四千四百人,建制自然要變動。
玉石他們幾個軍候對李弘招降鮮卑人加入漢軍表示了自己的異議,雖然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但也和反對相差無幾。看到部下言辭激烈,甚至怒氣衝天的樣子,李弘一直微笑不語,直到大家叫累了,他才開口說道:
「你們對胡人的仇恨和不信任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對這事表示反對,無可非議,我也理解。」
「也許是我失去記憶的原因,我從記事開始就在鮮卑族裡,對他們沒有什麼仇恨,也沒有什麼成見,我有許多朋友都是鮮卑人,慕容風大帥,鐵狼,他們甚至還是我的師父。雖然現在是敵對雙方,但我依舊尊敬他們,也常常想起他們。」
李弘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白衣如雪的美麗身影,他想起了風雪。
「鬍子,木樁當時帶到盧龍塞的隊伍裡就有兩百多鮮卑人,烏丸人,如今他們都分佈在各位的部隊裡,大家不是相處的非常好嗎?」
「現在拳頭,鐵鉞的馬幫裡,匈奴人,鮮卑人,烏丸人更多,大家既然能認可他們,為什麼就不能接受野狼部落的四百多人呢?」
大家互相看看,沒有做聲。
「將來讓太守劉政大人,刺史劉虞大人知道了部隊裡有這麼多胡人,恐怕是件很麻煩的事。」玉石慎重地說道。
李弘笑笑,不在意地說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如果太守大人,刺史大人反對,給他們一點盤纏,讓他們回家就是了。拳頭你們也是這樣。我已經和你說過,將來我向上呈書,你們都在葬月森林裡一把火燒掉,不在人世了。如果你們沒有出路,好歹可以用另外的身份想辦法謀生,不至於被官府追緝,也算是從軍一場,為大漢國出力後應該得到的報酬。」
拳頭和鐵鉞心裡十分感動,覺得這個豹子就如傳言所說,果然是條漢子。兩人趕忙跪下,給李弘行禮表示感激之情。李弘趕忙扶起他們,同時對大家說道:「我在鮮卑就是奴隸,出身低賤。我對待他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一視同仁,大家都以誠相待,互相信任,當然可以在一起相處。如果你們實在反對,就把他們另編一隊,我來帶,做我的親衛屯。」
玉石,伍召,裡宋幾個強烈反對的人聽到李弘這麼說,心裡雖然十分不痛快,但也不好做得太過分,只好勉強同意。
鬍子,燕無畏隨即又反對把他們編成親衛屯,說這太危險,一旦出了意外李弘的小命就完了。幾個人吵吵鬧鬧的,把李弘的頭都弄大了。
李弘將部隊擴充為五曲,分為前後左右中。每曲七百人,依舊領三屯,每屯人馬比過去稍微增加了一些。鄭信的斥候屯擴充為兩百人,田重的後衛屯擴充為三百人。野狼部落的四百多名俘虜在李弘的堅持下,還是編成了親衛屯,由李弘親自率領。
玉石,伍召,裡宋,鬍子,燕無畏為五曲軍候,雷子,小懶,木樁,鐵錘,拳頭為五曲假軍候。鐵鉞代替雷子成了李弘的侍衛頭領。
「明天大家出南門,直接開始對戰訓練。尤其是我們從漁陽帶來的部隊,許多都是步兵臨時充當騎兵的,需要加大訓練量。」
拳頭和鐵鉞大吃一驚,後者奇怪地問道:「我們不用守城了?」
「守城的任務就交給烏丸人吧。」李弘笑著說道,「他們可以把拓跋人打得狼狽而逃。」
拳頭和鐵鉞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李弘。
難道他真的是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