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堪折 第四篇 水木年華 第十五章 何事堪憂
    踏海臨波乘風起,倚天邀月去。

    高歌曲罷,亂舞疏狂,狎興且縱酒。

    閒庭信步神遊時,何事堪煩憂?

    青春遙想,情思難禁,不作舊停留。

    再次看著這個美得讓人心悸的姑娘,看著似乎有點面熟,可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呀。

    她仍舊不依不饒,「你怎麼會到我們家來的?」

    蔣婷婷也驚奇地看著我。心想域逸誠什麼時候得罪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茜兒,怎麼能對客人這麼不禮貌呢,他可是爺爺的忘年交呢。」姬老對孫女的表現不太滿意,心道自己的孫女平時還是蠻乖的,怎麼會這麼出口不遜?

    「對了,逸誠,你不是也在水木上大學嗎?我們家茜兒跟你還是校友呢?」

    「誰跟他校友,一定風度都沒有,還男子漢呢?」看來她跟我的積怨還挺深的。

    一想,我忽然之間就明白了,原來是她,那次在餐廳門口撞到的易雪茜,怎麼覺得看起來還是有點面熟呢!那時她只是穿著件軍大衣,顯得非常邋遢,正是明珠掩塵,哪看得出一點現在這明艷絕倫的樣子呀。當時對她也沒怎麼注意,誰成想打扮起來,竟然是這麼光彩照人。

    她還真夠記仇的,看那副氣呼呼的樣子,心裡還不知道有多狠我呢。突然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她不姓姬,卻姓易呢?

    守著這麼多人,也不好問,只好大度地一笑,「姬爺爺,這件不能怪雪茜的,我們之間是發生了一點誤會,當時都怪我。」

    姬爺爺笑了,「年輕人嗎,這有什麼?茜兒,看人家逸誠的胸襟。」

    「什麼誤會,他根本就是個自大,沒風度的人。」

    完了,這個仇人算是結下了,怎麼,長得漂亮就了不起嗎?可她還偏偏是姬老的孫女。當下陪著笑臉,「雪茜,真不好意思,那件事都怪我,我再次鄭重道歉。」

    「不要叫我雪茜,這可不是你叫的。我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茜兒---」姬奶奶也覺得孫女有些過分。「年輕人嘛,說開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看爺爺、奶奶都不站在自己一邊,易雪茜更加惱火,可又不好沖二老發脾氣,心裡不明白,爺爺媽媽為什麼對一個沒教養的傢伙這麼看重。只好忍住,嘟著好看的小嘴不說話,一對漂亮的眼睛仍是忿忿不平地盯著我。本來被美女看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我卻找不到一點快樂的感覺。倒是覺著,如果目光能夠殺人,我只怕就要身首異處啦。

    想不到大過年的,開開心心地來給姬老夫婦拜年,卻遇到了這麼一出,真是尷尬萬分。只好強作笑臉,「姬爺爺,姬軍哥一家了回來麼?」眼睛卻不是願再看向易雪茜,知道不會得到什麼好的回應。

    「哎,都忙呀。今年過年就我茜兒一個人來陪我們老兩口過年啦。」姬老邊回答著我問話,邊說道:「來,逸誠,來看看我的收藏,一個學生新送了我一幅古人的書法佳作,來一起欣賞一下。」

    「婷婷,你和茜兒陪著奶奶說會話,她也是一見了年輕人就高興。」

    陪著姬奶奶的一聲,「這老頭子。」我被姬老拉進了他的書房裡,好歹離開了易雪茜那又嚇人的眼睛。

    「嗨,我這孫女從小就給嬌慣壞了。很小的時候外公就去世了,她的外公也是我的一個好朋友,為了紀念,就讓她姓了易。」噢,原來是這麼回事。

    說完了這話,他就轉身從架子上拿了一幅字畫出來。還不展開,先問道:「逸誠呀,最近練功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只所這才是他最願意與我探討的。

    「還可以,不過還是經常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哎,沒法子,自己摸索著修習就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情況,要量力而行,不能急功近利,不行了就先放放。我的境界也不高,現在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了。一個人慢慢地研究吧。」姬老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咱們這個功法,就是以修心養性為主,千萬不能亂了方寸。」說完後,才把那幅字畫慢慢展開。

    「您放心吧,姬爺爺,我都記住了。」

    「再有我這個孫女,沒點女孩子樣兒,性子急、脾氣暴,有時比男孩子還厲害。你要是有機會能接觸上她,就多幫著她點,要不以她的性子總是吃虧的。」

    我苦笑,無言。還能幫上她的忙,看著樣子,她以後也不打算理我的。

    顧左右而言他,「姬老,看看你這幅字吧。」

    邊打開,邊給我講道,「這據傳是北宋時的書法大家張松濤的一幅行草,端的是磅礡,氣勢非凡。我這個學生說是費了不少力氣才弄到手的。你陪我鑒賞一下。」

    幾尺長的布帛上,張松濤如筆走龍蛇般的行筆,確實意境非凡,給人以極美的感覺。流暢的行草,幾欲乘風而去。當現代人漸漸習慣了在電腦上拼湊,打印出幾個所謂的美術字體而沾沾自喜時,確實很少有人再注意書法,孰不知這也是修心養性的一樣好東西。

    順著筆意看去,彷彿自己的氣息運行也為他所左右,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震撼感。

    「好字,真是好字呀。姬爺爺,前賢確實有許多今人難及之處呀。」

    「說得好,說得好,你再仔細看看。」

    我又看到了後面的題跋及後輩大家的收藏章。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妥之處。

    書法作品的一個下角上題了一行小字:元明宗寶德元年印鑒。我又仔細地在腦海之中搜索了一遍,抬頭看了看姬老。

    「姬爺爺,這只怕是贗品。」

    「噢,何以見得?」

    「我記得元史中記載,『世宗二十四年,禪位於長子,是為明宗,同年世宗薨,次年改年號為寶德』,因此,就歷史記載,明宗是沒有元年的。本來看起來是真跡,但有了這個印跋,就只能說明是贗品啦。您老是教歷史的,一定會知道的,你這是考我的吧。」

    「哈哈哈,逸誠呀,真有你的。你可真是博聞強記呀,連這個都知道,真不錯。現在的年輕人,熟知歷史的真是少之又少了。不錯不錯。」

    姬老連用了三個不錯,來表示對我的嘉許。我不由得暗生慚愧,自己不過是在讀古醫書時,湊巧看到了這麼一段,又何談熟知歷史呀。

    「不過,就算是幅贗品,也是難得一見的精品,也很具收藏價值。」

    跟姬老又談了一會兒書畫,忽然聽得客廳裡大笑聲傳來,是易雪茜不知道跟蔣婷婷說到什麼,開心地大笑起來。

    我暗自搖頭,她們倆倒是投脾氣了。

    姬老看出了我暗自歎息,微微一笑,「茜兒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壞,急性子,一點火就著,你這一惹上了她,一時半會都說不清楚。」

    一說起孫女,姬老就打開了話匣子,看來,對這個丫頭他還是憐愛有加。「從小就很自立,學習成績特別好,從來就不用家裡人操心。又很有些古代俠女的心腸,一副俠肝義膽,從小就愛打抱不平,她爸也是的,還送她去學了什麼跆拳道,經常打得人家男生鼻青臉腫的,不時有家長找上門來。」

    他這話我聽著耳熟,易雪茜在水木裡不到半年,能打的名聲已經傳播在外。插了一言道:「聽說她的功夫是不錯。」

    「你也聽說啦?」姬老抬起有些花白的眉毛問我,「我還當姑娘大了,以為現在收斂了呢。看她打扮地斯斯文文,我還挺開心的,以為轉性子了呢,想不到還是這個樣子。」

    不錯,她在家裡是挺淑女的,可在大學裡根本不是這個樣子,還是收拾地跟個假小子似的。看來那次沒跟我拳腳相向,還是留了面子呢。

    姬奶奶推開門進來,「看你們爺倆,一見面就說個沒完,也不知道幾輩子沒說過話似的,都多少時間啦,也不知道出來喝口水,大過年的就悶在屋子裡。」

    姬爺爺聽到批評,像個小孩子一樣嘿嘿笑了兩聲。

    「我都做好了飯了,逸誠和婷婷在這裡隨便吃點吧。」

    「不用了,奶奶,我們還是回去吧。」跟這個易雪茜在一起吃飯,我心裡還真是沒譜,誰知道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那可不行!」姬老按住了我的手,「大過年的你們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和老太婆,怎麼也得給點面子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盛情難卻,蔣婷婷與易雪茜聊得投機,也願意留下來,沒奈何,只能留下。

    席間,易雪茜只是與蔣婷婷不停地說笑,對我卻是看都不看上一眼。

    吃著這有史一來最尷尬的一頓飯,我的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有時看我實在難受,蔣婷婷還想插言,跟我說點什麼,可不等我回答,又很快地被易雪茜拉了過去。

    心裡有些不高興,就算我得罪了你,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吧,不就是無意中揪住問了幾句話嘛。

    老兩口子對眼前的形勢自是心知肚明,可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又不好說什麼,畢竟也沒發生什麼正面衝突,再說年輕人的事,天性恬淡的二人也不願意說什麼。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姬奶奶就不停地給我夾菜,姬爺爺也不時想出話題裡跟我閒聊,又把我剛才識別出假字畫的事情,跟大伙說了說,讓我覺得臉上有光,也是想沖淡一下氣氛。

    蔣婷婷雙眼看著我,臉上顯得非常佩服,正要開口表揚上兩句。卻被滿臉不以為然的易雪茜拉了一把,又說起了另外的事情。連搶白一句都沒有。

    其實不怕別人生氣,只要還理你就有轉機。可是在座就有那麼個人始終當我是個不存在,擺明是在叫板,何況還是個漂亮姑娘。其他人對你再怎麼好,無論如何都讓人難以提起興致。

    有歷史記載以來,這是最鬱悶的一次做客。吃完飯,大家一起坐在沙發上閒聊,我更是坐立不安。

    找了個空閒,就起身準備告辭。蔣婷婷冰雪聰明,當然也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也同意早點回去。

    「好,回去吧,大過年的,早點回家。」姬爺爺拉住我的手,「有時間再來,還有好多事想跟你說一下呢。」

    我嘴裡答應著,心道,除非不再碰上這個變態。

    都準備告辭了,不想卻變故陡生,易雪茜竟拉著蔣婷婷不讓回家,說是來奶奶家好幾天了,連個玩伴都沒有,特沒意思。非得把她留下在這兒陪一晚上,好好說話。

    這死丫頭就是這麼橫生事端,非得把我孤立掉才開心。蔣婷婷看來跟她聊得十分投機,雖然在推辭,但並不堅決。女孩子之間,不知道怎麼那麼多話好說,都說了快一個下午,還沒拉夠。

    一番推辭之後,告別了姬老夫婦,我一個人開著車,怏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到底去哪兒啦,誠兒,怎麼回來這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兒?」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老媽關心兒子,發現了我的情緒不高。

    「沒去哪兒,到姬老家拜年去了。」這種事情也沒法跟老媽說。

    「不對吧?」老媽過來摸了摸我的頭,「該不會是病了吧,要不就是早晚上熬的太晚了,洗洗腳早點睡吧。」

    歪坐在沙發上,斜著眼看電視,也不吭聲。

    突然讓我感動的一幕發生了,在家裡向來懶得動手的老爹竟然親自去端了一盆水來,「來,孩子,燙燙腳,早點去睡。」

    聽到這,我的鼻子竟是一酸,只有家才是我永遠的避風港灣呀。我再不開心,也不能把情緒帶到家裡來,我的一點點不快,都會讓父母擔心,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強裝起笑臉,把腳伸進了盆子裡,呀舒服。「爸、媽,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有點累了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那就行,這才是媽的乖兒子。」這些小伎倆,逃不過老媽的眼睛,兒子的一舉一動,都別想騙過她,她心裡知道兒子肯定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啦。

    「對了,誠兒,剛才祁醫生打了個電話來,說讓你回來後給她回個電話。」

    「真的,媽,你怎麼不早說。」一聽晨姐來過電話,我一下子來了精神,腳也沒擦,一下子就從盆子裡跳了出來,濺得滿地是水。

    「你怎麼總是叫祁醫生、祁醫生的,聽著多生分呀。」

    看著跑向裡間屋的我,老媽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回頭對老爸說道:「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邪啦。」

    老爸倒是大肚地一笑,「管他呢,只要孩子爭氣就行啦。他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的。」

    雖然這樣說著,兩人卻都仔細地聽著兒子在裡間屋裡的電話說著什麼。

    等我出來後,齊聲問道:「怎麼,明天還要出去?我們還準備讓你拉著我們去西城的胡叔叔家玩呢。」

    「不行不行,我都跟晨姐說好了,明天一早去她家的。」

    「看你這孩子,買了車,爸爸、媽媽卻一點都指望不上。」老媽小聲地嘟嚷著。

    「你們打的去,回來我報銷還不行。」

    「去,我們也不指著你,我們的錢還不是你的錢。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們也管不了你。最好能有個人管住你才好呢,你說你回來這麼長時間,在家吃過幾頓飯,跟我說了幾句話?還說你爸呢,我看你還不如他呢。」不想我的一句話,引發了老媽這麼多的牢騷,連老爸也給牽扯了進去。

    果然老爸有意見啦,「你又說我幹啥。怎麼又繞到我頭上來啦。我們爺倆不是都在掙錢嘛。」老爸萬歲,真理解我。

    「好,就你們掙錢,我是個吃閒飯的行了吧。你看看,不幾句話都衝著我來了。」老媽做出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對我們父子倆進行聲討。

    一看媽媽的聲音高了起來,老爸立馬偃旗息鼓,表示自己堅決無條件的服從領導,我一看老爸都撤了,自然也不能堅持。趕緊巴結地走到媽媽身後,為她捶起了背。

    媽媽舒服地仰起脖子,「這還差不多。」臉上的笑意也更濃,其實這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家庭生活。

    一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才更有家的味道。要是大家都悶不吭聲,她才會覺得沒意思。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假慇勤啦。」老媽推開我的手,站起來,「我去泡壺好茶,咱們一家人好好聊聊,好久都沒坐在一起這麼說話啦。把你大學裡的那些事情好好說給我們聽聽。」

    難得一個溫馨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起來,連早飯都不吃,發動起了車子,本來晨姐不知道我已經有了自己的車,說要來接我的。

    一想到晨姐,我的心裡就癢癢地,回來這陣子,光忙活眼前這點事情啦,連個跟她好好交流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裡有很多事情想跟她說說,想聽聽她的看法。當然,我更想擁著她那溫熱的身子,一飽我別來的相思之苦。

    起的早,路上行人也不多。把車子提起了速度,心情已經非常愉快,僅有的一些不痛快,已經在昨晚的家庭暢談中煙消雲散,現在心裡就只想著見到晨姐的快樂。

    開門的是晨姐,「哇,小誠,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真是難得。」

    趴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想你了才起這麼早的,不是說早起的鳥兒有飯吃嗎?」

    她嬌羞地回頭看了一眼,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把:「去你的,少給我亂說。」把我放了進去。

    進到屋裡,偌大的房子裡靜悄悄地,一個人都不見。我就有些奇怪,大過年的,人都跑哪去了?

    「咦,晨姐,家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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