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的降臨了整個南京城。時間就這樣走近了19年9月3日晚上9點30分。歷史的車輪就這樣不可抗拒的滾滾碾過。碾過許多人的人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而許多人命運的改變集合在一起,就成了歷史的改變。
到底是雨辰改變了這個時代,還是這個時代最後改變了雨辰。這又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當時間走過這個東方政治中心晚飯時間的時候,白班的警察正在懶洋洋的下崗。城南的小巷也開始熱鬧了起來。宋教仁總理繼續留在政府大樓自己的辦公室裡面用晚餐。他也有許多的事情要安排佈置。他計劃明天白天給到上海的雨辰打個電話,詢問問候一下。而何燧則在自己新租的公寓裡面和凌傷雪一起晚餐。兩人的世界多少有些甜蜜。晚飯之後,何燧就要寫自己的議會中期競選方案,還有提交給總參謀部的辭職報告。凌傷雪會幫他將潦草的手稿抄寫整理。正在學歷史的女孩子已經在準備幫何燧準備以後的傳記回憶錄了。
而大多數的市民們只是以為又是平靜的一天,由於首都內衛行動的加強,街頭遊行對政府的抗議行動也大大的減少。而大多數的國防軍官兵,都在自己的營房裡面。進行晚上的三操兩講的最後一講,在南京附近的部隊大多數都是準備到歐州去的。每天都有總參作訓部門的軍官對他們進行歐州情況的介紹。晚上講課結束之後,就等著熄燈號響起了。
這時司馬湛還在天津,辦理北方戰局地收束行動。而陳山河在地球的那一頭。又迎來了一個索姆河前線激戰的黎明。
滬寧線上雨辰的專列匡擋匡擋的開動著,雨辰坐在自己地車廂裡面。沒有批閱文件也沒有見人談話。只是在檯燈的光芒下靜靜的坐著。他的臉藏在了陰影當中。就顯出了一種孤獨冷峻的氣質。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賴文臻輕輕的走進了車廂,低聲道:「念蓀參謀長要見總統。」雨辰擺擺手:「請念蓀進來。」看見賴文臻轉身要出去,他問道:「現在幾點?」賴文臻忙看了一眼手錶:「報告總統。現在是九點二十五分。」雨辰低歎一聲:「過了戴山吧。」
賴文臻點頭,看雨辰沒有什麼吩咐,忙快步走了出去。然後就看見吳采神色嚴肅,軍服整齊地走了進來。雨辰笑道:「念蓀,有什麼事情?下半夜才到上海,明天一大早就要見人辦事。不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明天怎麼會有精神?」
吳采沉默的給雨辰敬了一個禮,半晌沒有開口,似乎在思考什麼東西。他低聲問道:「總統,滬寧線上怎麼採取了戒嚴的措施?我在無錫看到了白斯文少將!他坐鎮在那裡,非常繁忙地樣子。看著我在無錫行轅,轉了個身就避開我!總統府衛隊在這條線上來來去去。我要給南京去個電報,詢問一下總參例行的業務。但是隨行機要部門通知我。沒有總統您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收發電報!沿途的軍用有線電話也完全被控制。都是情報部門的軍官!總統,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雨辰端坐不動,只是低笑了一聲:「最近國內政治氣氛有些緊張,我離開首都到上海,不能不有所安排啊。這些只是暫時的戒嚴措施,很快就過去了。誰敢給我們大參謀長臉色看?這些軍人現在真是太沒有上下級觀念了。回頭我來整肅!」
吳采神色有些焦躁:「只要總統下的命令,軍官們拒絕我地要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為這個向總統訴苦。只是我奇怪現在的一些人事調動。縱雲說好要在總統離開南京之前迅速調出首都,盡快安排他去歐洲。怎麼現在他還在那裡?白斯文已經閉門思過。怎麼突然又出現在這裡,擔負了很大的責任?滬寧線上和南京的聯絡全部掐斷,火車出站的時候我看到無錫站台上面積壓了很多的車皮。旅客們都琉散等候發車的時間。部隊在周圍戒嚴…………總統,難道首都會有什麼變故不成?總統您在準備些什麼?」
讓這位溫和忠厚的參謀長發出這樣地疑問,看來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犯顏直問。這個參謀長一直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他雖然放在了雨辰身邊,看起來負了這麼大地責任。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干擾雨辰的決定,甚至也不敢太多的攬權!只是勤勤懇懇的做好幕僚長的工作,任勞任怨的奉獻著自己的忠誠。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老實人。厚道人地代名詞。按照一些刻薄的議員的話,吳念蓀算什麼江北三傑了?何灼然有他的理想和堅持,陳山河至少也有他的性格和勇猛,而吳念蓀不過就是一個知道伴君如伴虎,跟在雨辰屁股後面唯唯諾諾的長樂老而已!
他不發表意見,並不代表他對現在的氣氛沒有感覺。雖然雨辰很多機密的安排都繞過他。但是吳采身在中樞這個位置,怎麼可能對一切正在發生的事情沒有感覺!只是他總是謹慎的不說,以為雨辰不會走到那種最極端的地步。他一向不是善於調和各方面的勢力麼?直到這個時候,吳采才發現事態已經發展得脫離了軌道。也許在首都,一場驚天變故就要發生。而且是雨辰刻意經營成這樣的!權力之爭,就是這麼的可怕?
他不能再忍耐下去了,這樣的作為,是對民族元氣的傷害!雨辰能走到今天這步。能帶領這個國家發展到這樣。除了他的天才,也是有著無限多的仁人志士同樣在這個大局面下貢獻著心力!他們也許在政見上有所糾紛,但是畢竟都是想著這個國家好。當國家蒸蒸日上的時候,沒有人會想著去賣國。這樣的糾紛。為什麼不能在體制內解決呢?非要為了維護自己絕對地權力而採取這種陰謀的手段。雨辰不是也曾經說過,陰謀不能推動歷史的發展。但是他為什麼這次選擇了這個呢?
這是對民族元氣的傷害!他吳念蓀有些軟弱,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他的堅持!而這也許就是他地底底線!
「總統,如果您在進行什麼,我以追隨了您這麼久。對您奉獻了一切忠誠的身份向您進言。趕緊中止吧!國家的問題可以用協商來解決。但是放出了軍國主義這支怪獸,日本的現在就是我們未來的前車之鑒!殷鑒不遠,就在我們這夏後之世啊!國內的動盪,不管最後怎麼收場,都是傷害我們這個民族地元氣。毀壞了我們現在大好的局面。多一些寬容,多一些體諒。多一些風度,也許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總統以您的威望,即使做出一點讓步,也絕對不會動搖您的地位…………總統,如果我是小人之心,那麼我接受一切懲罰。如果我不幸嚴重,總統,請您以國家民族為重!」
吳采已經近乎聲淚俱下。雨辰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到陰暗中急匆匆的開始踱步:「念蓀,你在混說些什麼啊!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結果神經有些衰弱?我什麼時候縱容那些激進的年輕軍官了?我什麼時候要搞軍國主義了?我又搞什麼陰謀了?我看你趕緊下去休息一下,我找醫官給你看看…………真是莫名其妙!」
吳采跨一步靠近的雨辰,聽到裡面雨辰提高了聲音,賴文臻也猛的推開門走了進來。卻看見吳采滿臉的痛苦,竟然一下跪在了雨辰地面前!
「總統!留在南京的都是國家的精英啊!都是一路這樣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啊!我們締造這個國家不容易,磨合成這樣也不容易。正是大有為的時候,總統,您真的想一手摧毀您的心血麼?總統,我這個中將不要了。請您認真的考慮一下吧!國家干萬不能亂啊!」
雨辰被這個一向在他身邊沉默勤懇的參謀長打動了。他站在那裡,神色僵硬。擺擺手道:「扶念蓀起來。」賴文臻忙將吳采扶了起來。雨辰疲倦地歎了一口氣:「念蓀,你不明白我啊!我太瞭解這個時代是會向什麼方向發展。我瞭解世界大勢,我瞭解那些西方的,東方的國家地政局,還有他們未來可能的走向,我甚至還瞭解這個時代我們的民族心理!我們現在一切的成就都太脆弱。如果玩那些民主的遊戲,看著我掌握這個國家的權力被剝奪。讓那些天真的人掌握這一切,那麼稍微有一個處理不慎,我的心血就會前功盡棄!
我不能對他們有退讓!退讓一開了頭。政客們都是會要求更多,他們會步步逼近。不是他們也扶植了灼然來試圖作為取代我對軍隊影響地預備麼?我不能將精力消耗在這無止境的扯皮和內耗當中!我要盡快的結束這種紛亂的局面,帶領國家快速的前進!你應該相信我,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強大,為了這個民族的復興。不管我採取什麼樣的手段!這個歷史使命,只有我才能來完成!多的話你不用說了。如果你要追隨我,我歡迎。如果你跟不上我前進的腳步,我不會等你的!」
吳采情緒有些平復,似乎也平靜了下來:「總統,其實可以有其他的解決辦法的。拿出刀子雖然能很快的解決問題…………但是傷口會一直存在。」
「可是只有我才能完成這個艱巨的復興使命!我不能離開!」
「總統,雖然您有偉大的天才,但是您畢竟不能代表整個民族的偉大。和您不同的是,您相信的是您自己,而我相信的,是我們這個傳承五千年綿延不絕的華夏民族。您喚醒了這個民族,但是您和這個民族比起來,仍然是渺小的。」
雨辰一下僵住了。到底是英雄創造了時代,還是時代鑄造了英雄?自己讓歷史改變了,是不是就讓自己覺得自己成為了神一樣的存在?如果沒有那麼多人在他麾下的犧牲,沒有那麼多人投身到這個事業當中來。自己到底能做到多少事情?也許自己地出現,只是讓歷史轉了一個微小的看不到的角度。而真正走到現在,還是世紀之交,這個民族真正開始覺醒的浪潮?自己到底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他伸出一支手。僵在了空中。臉色變幻不定,看著靜靜站在那裡的吳采。終於斷然地叫了起來:「給我要通白斯文,我給南京各級駐軍部隊打電話!」
當他快步走進火車機要室的時候,白斯文的一個心腹中校軍官正在無線電台前面站了起來,對著雨辰道:「無錫白局長來電報,南京李睿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滿室一片寂然。
兵變在九點三十分準時開始。熄燈號還沒吹響的時候。中央警衛師在南京各處營房的操場上就站滿了整齊集合的官兵。李睿就在中央警衛師直屬地工兵營駐地,穿著全套中將的軍服,看著滿操場黑壓壓的官兵,每個人都是神色肅穆中帶著激動,步槍上好了刺刀。全部都在那裡躍躍欲試。李睿緩緩的掃視了操場一眼,大聲道:「發信號!開始行動!」
三發綠色的信號彈從光復碼頭附近的營房緩緩升上了天空,這個在國防軍信號體系當中帶有威嚴意義的信號就這樣俯視著南京的夜空。李睿取出口袋中的青軍會徽章端端正正的別在胸口,板著臉一揮手。頓時數百名官兵就這樣湧出了營房!
惠英慈這個時候站在自己辦公室地窗口,上校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下午的緊張忙亂,神色甚至是一片的安寧祥和。剛才在無錫的特派員已經給他來電話。總統火車已經遇到伏擊,槍聲爆炸聲正在劇烈的響起!滬寧線上的軍線已經亂作了一團。馬上首都各單位就要收到這個消息!而他下達的命令是立即切斷和滬寧線上面的所有軍用民用通訊聯繫,情況不明,首都不能自亂!
他站在那裡,看著三顆信號彈慢慢的升起。似乎還微微地笑了一下,穩健的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大聲地道:「通知各內衛單位,根據總統密令,今夜國防軍開始全面接管首都各單位。開始軍事戒嚴。各內衛單位,必須配合國防軍的行動!盡快傳達下去!」
沒有槍聲,沒有日本兩次兵變那樣的淆亂。只有大隊大隊的士兵湧上了南京通往各要害單位的道路。軍官們跑在前面。大聲的命令士兵們跟上腳步。南京安靜的夜間街頭響起的全是士兵們整齊地腳步聲和武器彈帶碰撞的聲音。夜間巡邏的警察被士兵們解除了武裝,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國防軍官兵的行動。有些還沒睡的市民推開窗戶,就看見在街頭湧動的黑壓壓的人群。
從標營出發的中央警衛師警二團的官兵已經飛快的出現在光復東路的政府大樓和國會大廈前面,在附近警備執勤的內衛部隊正準備向上級匯報開始布設路障,得到的命令卻是配合他們的行動!憲兵們呆呆的看著國防軍的官兵朝前湧動。還有人大聲的對他們喊:「都是光榮的國防軍人,我們一起行動吧!打倒軟弱腐敗的政客,結束國家現在混亂的局面。擁戴我們總統更好的領導這個國家!」不少同情這些激進官兵的憲兵們也加入了這個洪流當中。沒有抵抗發生,沒有對峙。沒有開火。
兵變的官兵們迅速行動著。直到撲到了政府大樓前面,守衛那裡的警察不屬於惠英慈管轄。當看著士兵們舉著明晃晃的刺刀直撲過來的時候大聲喊他們站住!接著才爆發了第一聲的槍響!
槍聲頓時驚動了整個城市。在政府大樓裡面徹夜辦公的宋教仁也是一怔。拿起電話吩咐秘書:「怎麼有槍響?去看看,打電話問一下首都警察局,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沒過兩分鐘,秘書就猛的推開了他的辦公室門:「總理,你看看外面!」
這時槍聲已經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宋教仁臉色鐵青的走到窗口,一眼就看見滾滾的國防軍官兵湧進了政府大樓的院子,刺刀在月色下反射著一片的白光,直朝大門口湧進來!他雙手緊緊地捏住窗框:「雨辰。哼,雨辰!」
何燧這個時候正在專心的寫作,凌傷雪也靜靜的坐在他的對面整理著文稿。兩人不時抬頭對望一眼,女孩子就在那裡甜蜜的笑。當第一聲槍響傳來地時候,何燧警覺的豎起了耳朵:「不對。發生什麼事情了?」接著就聽見了接二連三的槍響。他猛的站了起來:「有兵變!那些傢伙真的行動起來了!我要去找部隊!控制這場兵變!傷雪,把我的軍服找來!」他猛地竄到了窗口,看著他這個在山西路上的公寓外面的光復北路上面,已經是成群結隊的國防軍官兵!這個時候何燧眼中迸濺出來的,就是傷心的淚光!
「國防軍的光榮,全完了!」
凌傷雪惶急的翻出何燧的軍服。他忙亂的穿上,自己還是個軍人,不能獨善其身。必須讓這裡地亂局馬上結束。不管這場兵變是誰領導的,是誰發動的,都應該上絞架!凌傷雪一邊幫他整理衣服,一邊不知所措的問:「到底怎麼回事?」
何燧低聲道:「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國防軍已經鋒利得不受控制了!現在我要去總參,和總統他們聯繫上,獲得他們的授權平息兵變。總參那裡電話聯絡各單位方便。不是每個國防軍單位都想兵變的!傷雪,你呆在這裡自己要當心。千萬不要出去。要是我回不來的話…………」凌傷雪的眼睛裡面已經全是淚水,忙按住了他地嘴:「你一定能回來。我一定在這裡等你回來!」
何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想離開。他們小小的公寓樓道裡面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雜沓地腳步聲。何燧猛的一下把門拉開,就看見李睿帶著幾個年輕的軍官站在他的面前!每個人都神色嚴肅的看著他,而他也同樣毫不退讓的對視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
「拯救這個國家,更好的擁護總統!」
「你們這是在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犯罪!」
「你所做的一切,才是背叛和犯罪!背叛你原來光榮地歷史,對總統的威權犯罪!」
兩個從安蒙軍時代就開始搭檔的老戰友目光星火四濺的碰撞著。空氣當中滿是肅殺的味道。李睿首先轉過了目光,擺了擺手:「現在首都就你有這個威望可以來分裂國防軍。灼然,委屈你一下,先把你看起來。我們只為了真理和正義。不會胡亂傷害一個人。我很忙,以後咱們再辯論個三天三夜。看看歷史上我們到底處於什麼位置…………」
幾個軍官頓時就湧了上來,凌傷雪一下張開雙臂擋在了何燧的面前。像一隻母獅子一樣:「你們要幹什麼?」
何燧最後深深的看了凌傷雪一眼,眼神當中全是驕傲和自信,一個翻身,以軍人特有的敏捷就撞開窗戶朝二樓下跳去。為了自己的理想,他同樣也不會對任何人屈服!他也要戰鬥到底!
李睿臉色鐵青,大喊道:「開槍!」幾個軍官頓時追到了窗口。接下來的場景在凌傷雪的眼中完全變成了黑白的顏色。
「灼然!」
「皙子先生。可以和各處電報聯繫了…………對了,再麻煩你起草一個檄文。聲討李縱雲他們縱兵謀害元首,並且陰謀暴亂的。我明天要用。」
惠英慈淡淡的,淡淡的道。
時代在這一刻,進入了最狂亂的激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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