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英國大使館。
在這個民國日益顯得繁盛起來的首都城市裡面。這個英國大使館仍然頑固的堅持著它的帝國氣派。他們地使館不像日本使館那麼戒備森嚴,也不想美國使館那樣靠近中國的總統府。確切來說,這個定都沒有多久地首都還沒有一個完整的使館區。規劃中集中的使館區計劃在1917年完工,所以這座三層的洋式小樓仍然傲慢的佇立在南京山西路的新城區這裡。穿著藍色禮服的英國皇家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守備在這裡。房子周圍全是從英國移植過來的花草,甚至連園丁和傭人都是從印度還有錫克來的黑人。
克勞福德大使有些疲倦的從汽車上面走下,接過了一秘遞過來的公事包。大步的就朝使館裡面走進去。園丁和僕役們都恭敬的向他行禮。但是三十四歲的大使先生卻沒有和他們還禮的心情。他只是一直向客廳走去。那些黑人園丁還有僕役們都互相交換著疑惑的目光。往日裡看起來還算和氣的大使先生到底怎麼了?看起來這麼疲倦而且魂不守舍地樣子?
在客廳裡面已經有穿著海軍少將軍服的一個中年人在等著他了。這位先生是信任的英國海軍遠東艦隊的司令官。接替了華脫爾將軍的托特將軍。自從中國加入協約國之後。為了表示一定的善意,英國特意派遣了這位非常有經驗地托特將軍接任遠東艦隊的司令官。並且還作為中國海軍建設計劃的英方高級顧問。他同時是協約國駐華軍事代表團的英方高級代表。同時還任遠東護航司令部的司令官。是個不折不扣的忙人。大概也是因為他在皇家海軍當中算是年輕有為的高級將領。和這位年輕得過分的英國駐外大使克勞福德先生很有些談得來。兩個人很願意就遠東現在這些波詭雲黠地局面交換一些意見。而今天。托特將軍就特意在大使館等待著克勞福德地到來。才結束指揮一次護航行動的他收到了克勞福德的便條。說非常希望和他能夠談一談。於是,他就在這裡了。
看著克勞福德鐵青著一張臉走了進來,托特端著一杯威士忌微笑道:「嘿,大使先生,什麼事情讓你看起來這樣?是不是因為南京地天氣?上帝啊,南京的天氣真有些像倫敦。我真是懷念當初在埃及亞歷山大服役地日子。至少陽光不像這裡的冬天那麼吝嗇…………」
克勞福德疲倦的在沙發上面坐了下來,錫克僕人給他送上了一杯純的威士忌。最近大使先生的酒量是越來越大了。他苦笑道:「將軍。我才從宋教仁那裡回來。本來想和這位紳士總理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地,但是宋總理現在也和他們那位總統一樣了。似乎是非常樂意沉浸於一些背後的小動作當中。更可怕地是,他們現在或多或少的以為自己是協約國地救世主。上帝知道,沒有他們那十萬中國人,我們一樣可以在西線頂住德國佬的進攻!如果說舊大陸真地需要什麼救世主的話,那麼也是新大陸那個年輕而強大地國家!而不是這個還需要協約國大量援助的中國。沒有我們,他們的國防軍現在還是一支民團武裝!也許可以來一次列剋星頓之類的作戰。但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有資格在歐洲參戰!」
看著一向穩重的年輕大使在那裡發牢騷,托特只有微笑。他淡淡的問道:「你還是想搞清楚那件事情?認為日本現在局勢的變化,背後有中國人地陰謀在裡面?大使先生,我個人認為,中國還沒有這樣地能力。」
克勞福德只是冷笑:「是啊!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麼想,認為中國人沒有能力影響東亞。他們還需要我們的,他們將是一條在亞洲在歐洲我們可以利用地好鬣狗。所以我們才給了他們那麼一份關於中日條約那樣愚蠢的背書。要是真發生向比利時一樣的情況,歐洲怎麼辦?參加到亞洲的戰爭當中?如果白廳那些老傢伙真的有那種決心在亞洲用武力體現帝國的意志倒也算好事情。但是我總以為。那些老傢伙都已經被雨辰耍得團團轉了!他採取了一系列地陰謀步驟,終於成功的將協約國捆上了他地戰船。讓日本像個就要爆發的火山!我們將來要不站在他那一邊。要不就是只能看著他在那裡行動,借助著協約國地資源。而我們一點強烈千涉的意圖都不能表達。都因為那份愚蠢地背書!我們自己放棄了日本。放棄了亞洲的平衡!而沒有人能夠清楚的看到這一點!」
他發洩了幾句,認真的看著托特,有些無奈地道:「將軍。我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了。但是我還是需要給那些老傢伙送一份報告。告訴他們我地意見。還有對日本如果發生變化局勢走向的分析。您是東亞的海軍專家…………您認為日本海軍會堅定的站在他們政府那一邊麼?還有如果日本發生什麼變動,如果日本帝國在某種程度上面失去了海軍地軍官團體,會不會影響他們在大陸的戰鬥力?」
托特有些吃驚,這個克勞福德到底在考慮什麼東西啊!中日才簽署了和約。而且都是協約國的重要組成部分。日本雖然現在政局有些不穩。但是也遠遠沒有到影響東亞和平的地步。誰那麼愚蠢,敢於在這麼多西方列強的壓力下。在亞洲爆發一場會嚴重影響協約國利益的戰爭?而且似乎日本海軍會受到什麼重大影響一樣?他只是苦笑:「大使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現在亞洲很好。很安靜…………日本內閣這個倒台,那個上台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會動搖整個亞洲的。因為我們一直在關注著這裡。美國也同樣關注。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怎麼樣動員亞洲的力量加入到歐洲大戰當中去。說句冒昧地話,我的朋友。如果一再有些偏執的堅持認為雨辰總統是個陰謀家。也許會影響你的前程的…………而你的前程,應該是非常遠大的…………聽我地話,喝一杯威士忌,然後忘掉這些,好麼?」
克勞福德按住了自己頭。托特是非常能千而且職業的好軍官。而且和自己友誼深厚。他的智力也是遠超一般人的水準。但是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的擔心?難道真的是雨辰太過狡猾了?這個國家也許只有自己才在一些蛛絲馬跡當中推斷出了雨辰的一系列秘密的舉動。而且也分析預測到了後來會發生的可怕事情。當失去日本的有力制約之後,在亞洲中國的發展將不可遏制。當帝國從歐洲的可怕戰事當中回過頭來的時候。日本也許在亞洲淪為了一個二流的國家,而中國就成為了亞洲帝國最強大的敵人。但是雨辰永遠能夠這麼一帆風順麼?也許在未來的日子裡面。帝國會以自己的全部影響力來限制中國的發展。而他終將會占雨辰一次上風!是的,帝國還是這個地球上面最強大地國家。而亞洲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還是帝國的亞洲!他也只有這樣安慰自己了。
克勞福德喃喃的道:「雨辰政府今天已經發表了聲明,說他們全力西園寺政府所做的安定日本國內局勢的努力。他們將信守和西園寺簽訂地盟約。相信西園寺政府能夠有效的維持東亞的和平。並且表示會在道義甚至行動上面西園寺政府現在的艱苦努力………」
他冷冷的下了一個結論:「火上澆油。」然後就將杯子裡面的純威士忌一飲而盡。今天晚上。還有一份冗長的報告需要去寫!
「總統,這是過去一週日本局勢變化的詳細摘要,還有一些重點分析。請您過目………班超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這麼複雜地計劃。能夠這樣順利的進行,真是一種奇跡。」
惠英慈恭敬的將報告遞給了坐在自己辦公桌後面的雨辰。在他和雨辰談話的時候,周圍從來不允許有其他人在。惠英慈和他對外軍事情報局地班超小組。現在已經是軍事部門機密程度最高地小組。能夠知道他們存在的,也只有雨辰、吳采、陳卓等寥寥幾人而已。而他們的行動如果公之於眾,也必然將引起軒然大波。這種複雜而近似玩火的計劃。絕對不會得到內閣和議會地任何同意或者批准。在這個國家,也只有雨辰本人,能夠將這個計劃堅定的推行下去。利用他手中一切能夠利用的資源。
也許是工作順利,已經掛上了上校軍銜的惠英慈看起來頗有些興奮的樣子。看著這麼一個匪夷所思地計劃居然在自己地行動當中一步步順利實現,直到快達成最終目標。惠英慈上校有地時候以為自己還在夢裡。這種計劃只會存在在自己最瘋狂地夢裡面。而自己絕對不會想到去執行這種計劃。其中的變數太多。只要有一個環節錯誤,只要有一個團體不是按照他們事先地預料行動,那麼這種變數就有可能醞釀成為巨大的災難!這種完全試圖操縱一切的計劃就是一場巨大的賭博,而雨辰就選擇了自己來進行。而且…………居然快成功了!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歷史的車輪能夠順著雨辰的意志來運轉?難道他真的擁有某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雨辰笑笑接過了報告。點點頭道:「做得很好,下面咱們就有些無能為力啦。只有等待看事情會不會發生…………真正地挑戰在後面呢。以前我也和你強調過,這是我們民族需要的一次浴火重生,而且是必然會發生地。與其讓我們被動的迎接這次挑戰,不如從一開始就將主動權掌握在手中…………日本永遠是我們在亞洲發展地一個敵人。他們不會看著他們身邊這個巨大的鄰居強大起來。爭奪他們的生存空間。而他們也太適合作為一個西方強國以後限制我們發展的工具了。當初他們打垮我們才發展了起來,現在我們需要讓這個事情倒過來再發生一次。幸運的是。我們的骰子擲下去之後,雖然還在轉動。但是看樣子我們運氣還不錯。」雨辰看起來情緒也很好,一點沒有作為陰謀家地自覺。臉上還笑得和一個學生那樣地陽光燦爛。整個國家整個民族跟著他擲骰子下去?他自己知道萬一骰子擲輸了是什麼樣的後果!他已經帶領著國家打到了歐洲,還要在亞洲佈置這麼一個意義深遠地局!惠英慈只覺得自己背後突然涼涼地。雨辰為什麼就有這樣地把握相信自己不會犯錯誤呢?不明白這一點。惠英慈知道自己將永遠無法看透面前這個雨辰。這個他現在學習的對象,也是他將來………希望能夠超越的對象。
本來應該敬禮轉身離開雨辰的辦公室了。惠英慈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總統,您怎麼能夠確定事態都能夠如你想像地那樣發展下去呢?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每一步敵人的反應都在你的預料當中…………有的時候屬下想起來都是後怕。一旦有個萬一…………」
問完這句話惠英慈就後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巴。他很知道自己在雨辰心目中的作用。他們這些情報機構地工作人員,特別是從事這些秘密工作。從事著一些見不得光的工作地人員。在雨辰心目當中最好的形象無非就是一個馴服而聰明的工具。沒有自己地思想。怎麼突然就表明了自己有腦袋。會思考一些任務以外的東西呢?雨辰的目光淡淡的閃動了一下,看得惠英慈的軍帽下面。滿是冷汗。但是惠英慈仍努力的平穩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盡可能的看起來像就工作而問這個問題的神態一樣。
「因為我知道他們會怎麼想,會怎麼做。就這麼簡單。他們的反應可能會千差萬別。但是他們不同勢力該走的路線,卻是不會發生變化的。這不是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而是大勢所在。我無非就是加快了大勢發生的步驟而已。」雨辰居然對惠英慈做出了解釋。然後揮了揮手,讓惠英慈下去。上校離開了雨辰的辦公室才感覺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他看著頭頂灰濛濛的天空:「大勢麼…………接下來地大勢又是什麼?我們國家的大勢,到底會是什麼樣呢?」上校露出了一點淡淡的微笑。快步離開了這裡。
而在辦公室裡面。雨辰端坐在那裡。眼中波光閃動,似乎也在若有所思。最後他吐了一口長氣,靠在了椅背上面,低聲自語:「為什麼?因為我還相信,我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走向失敗地。我一天比一天確定這一點,這是天賦的使命!」在他的眼神當中。分明閃動著一絲可以被稱為偏執的東西。坐在這個決定全國全民族命運的位置上面這麼久了。人的心思,就永遠不會變麼?這時的雨辰,不會考慮到這一點。他只是關注著自己現在進行的這場讓全民族浴火重生,從此在亞洲能夠不受遏制的一飛沖天的計劃上面。
「快快快快!」下達口令的是一個海軍中尉軍官,在他的指揮下。一隊穿著白色軍服地水兵們在夜色當中。快速的向前奔跑著。每名士兵都裝備著新式的三八式步槍。刺刀在東京的月光下面閃動著幽幽的光芒。左右的街道上面都已經被水兵們封鎖了。在東京戒嚴期間,這些水兵的行動是市民們見得再多不過的了。他們也只有在家中地窗戶縫裡。偷偷的看著街道上面發生的一切。順便詛咒那些蒙蔽了天皇陛下的西園寺政閥和海軍的邪惡聯盟。在每個熱血愛國的東京市民心目當中,代表著國家正義地陸軍一定會在某一天站出來。解救天皇陛下,挽救國家的命運。
東京高級特種刑事警察吉田光揣著一把手槍,作為引導走在這些水兵們的前面。接連穿越了幾個巷子之後,他們的行動才放慢了下來。盡量的不要發出聲響。士兵們竭力壓抑的呼吸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仍然顯得有些驚心動魄。吉田光擦了一把頭上地熱汗。對身邊的那位海軍中尉低聲道:「就在前面,是黑龍會的一個重要千部地住宅,確切情報顯示真崎他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大概是做最後的秘密集會。抓住他們,就算完成了任務。上面也就會松一大口氣…………咱們既然領了這份薪水,就把活兒千好吧。」
那位海軍中尉苦笑著點頭,招呼著士兵們在這個住宅周圍散開。佔據了各個通道和制高點。但是宅子裡面仍然是一片地安靜。聽不到半點人的聲息。
那個海軍中尉突然湊到了吉田光地身邊。低聲的問道:「喂,你覺得這象不像池田屋事件?裡面地是桂小五郎,吉田黑捻,望月龜彌太………咱們就是近籐勇和沖田總司……。」
看著那位中尉年輕而激動的面龐,吉田光總算明白了這位軍官怎麼會有這麼浪漫的幻想。作為一個四十歲的高等刑事警察。他可沒有那麼多的豪情壯志。只是希望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他一向是個好公務員。
可是…………用池田屋事件來比喻,還真是恰當呢。裡面同樣是一群想點燃整個首都地所謂義士。而他們就負責平息事態而已。池田屋事件,也許讓明治維新延遲了一年才發生。但是該來的最後還是來了。新撰組地成功也沒有維持住幕府的命運。抓住了真崎甚三郎就能挽救西園寺內閣的命運了?他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是這麼偉大的人。也許該來的還是一樣躲不了見………作為一個服過役的老軍人。他知道在東北冰天雪地中打仗地滋味。要是西園寺倒台了。也許真的就是戰爭吧!
吉田光朝年輕的中尉笑笑:「我在最前面,把門衝開。然後大家就撲進去。盡量抓活的。有人想逃跑地話,可以開槍射擊。有人抵抗。同樣開槍射擊!上吧,沖田總司大人。」
大門被太平斧凶狠的砸開了。一隊水兵吶喊著衝進了這不大的一個庭院。屋子裡面啪啪的打了兩槍出來。一個人也沒有傷到。這些水兵們卻都趴在了地上,開始放槍。周圍制高點上面的水兵們也開始放槍。子彈頓時就嗖嗖的在院子裡面飛舞。這些膽小鬼,要是在陸軍這樣進攻。都等著挨下士官的巴掌吧!吉田光一邊憤怒的想著一邊指揮著那個中尉帶著水兵衝上去。在東京帝都夜間這樣開火,可真夠瞧的!屋子裡面抵抗的火力畢竟微弱。那手槍也抵擋不住步槍的射擊。一間間屋子被砸開了。幾個下女和僕役早就縮成了一團。那個放槍地屋子也終於被攻了進去。裡面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已經中了槍,縮在那裡只有出氣沒有近氣。還有一個人已經將手槍含在了嘴裡。看到他們進來還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就摳響了扳機。真崎甚三郎不在這裡!撲了空的水兵們還有吉田光鬱悶的在屋子裡面四下看著。只發現一個捕裡面有大量燒紙剩下來的黑灰。一份文件還沒有燒得千淨,吉田光拿起來看了一下。只不過是副東京地圖。在水關橋那裡殘存的一角上面淡淡的畫了個紅圈。那裡可是被嚴密看管的陸軍軍械庫!東京的夜空本來已經被吉田他們地行動所震動。接著到處又響起了槍聲。今天晚上本來就是一個大搜捕的夜晚。他們能夠完成他們的使命麼?
看著屋子裡面地兩具屍體。模範公務員吉田光突然覺得無比的煩躁。這個帝國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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