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東膠州灣北面,這裡正是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沙灘**,碧海拍岸。天地間海鳥自由來去。加上湛藍的天空。實在是中國沿海非常美好的一副風景畫。但是在日本三個師團的殘兵佔據地縱深兩公里,寬度達到十多公里的地方,那些黃乎乎的人群,還有雜亂的景象,卻在最大的程度上面褻瀆了這幅風景。
這是一副在日本陸軍史上面,絕對稱得上恥辱的畫面。前線已經停火十多天了。但是部隊還混雜在一起。前線戒備的十八師團還有些秩序。但是蝟集在後面進行建制整理的第六師團還有近衛師團,卻始終亂成一團每天送上來的補給平均大概只有三百多噸。這裡的海灘條件,加上日本海軍(包括全世界的海軍)都沒有專用的登陸艦艇加上海軍未嘗沒有看笑話的心理,每天就是陸軍徵用的運輸船在手忙腳亂的朝海灘上面補給物資稍微遇到大點地風浪,前線陸軍需要的糧食、淡水和彈藥就沒有指望了華軍的炮擊仍然在繼續沙灘上,還有向內陸一點,地陣地上面,日軍跟土撥鼠一樣掘得密密麻麻都是防炮地掩體還有掩蔽部構築掩蔽部的材料,特別是木材也需要船團輸送上來結果就是高級軍官們地掩蔽部完善堅固,而士兵們就只能祈禱炮彈不要落在他們頭上了……每天華軍的一百五十毫米級別地重型火炮要向灘頭傾瀉一千多發的炮彈而日本師團建制內的七十五毫米級別的火炮,本來就已經零落不全。而且彈藥缺乏。還擊也夠不上人家。從國內抽調來地重炮,這種灘頭條件怎麼運的上去?拉下面子請求海軍地炮火支援吧海軍已歐戰正緊張要珍惜火炮的身管壽命為理由,每天發射地支援火炮不過寥寥,應付場面而已海灘上面,每天都有成排成排的擔架。等待將傷員送到海上慘叫呻吟的聲音連天徹地。很多傷員就這樣在等待後送的途中死去。
缺乏補給,對對手沒有還手之力,加上軍中風傳的謠言,國內現在各路大佬正在為這件事情亂成一團,都想藉著陸軍地空前慘敗擊倒對方這些殘兵地命運反而被忽視了,增援前線的動議也被擱置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按照日本陸軍傳統的堅韌,是能夠在這裡堅持住地再說了,他們是敗軍之將,為什麼要得到良好的待遇?最後大隈內閣響應英國外交大臣格雷的公告也傳到了這裡,大隈只提到了確保日本原有在華的利益這五萬軍隊,似乎就成了被遺忘,可以在談判中被交易的對象。隨著他們腦子當中那種軍隊榮譽精神的崩潰,這三個師團的士氣也徹底崩潰了。每天在海灘上面。運送淡水地軟管被刺刀割了無數個,洞。近衛師團的官兵就守著這些洞喝水派遣軍部設立地供水站反而成了擺設被飢渴折磨地十八師團官兵憤怒地見著近衛師團的官兵就打架已經成了空架子的第六師團,他們的官兵更是沒有了以往日軍第一強悍師團的那種自尊士兵們偷軍官地酒喝得大醉在海灘上面胡亂放槍,派遣軍總部派來維持秩序的憲兵反而被他們毆打這些已經沒有了約束沒有了目標,甚至對生存都失去了興趣的士兵,整天在這塊小小地區域裡面遊蕩,在華軍的例行炮火轟擊下傷亡慘重按照日本一位戰史血家痛心疾首地事後描述。
「這是皇軍自日清戰爭。日俄戰爭起建立起的無敵威名還有鋼鐵紀律威名的徹底崩塌的時候!中國派遣軍,這支戰前高調出征地部隊,現在的的確確的身處在修羅場當中!」
正因為如此。中國派遣軍總部裡的氣氛,也是一片的低沉。所有各師團的高級將官都集中在這裡了因為大隈內閣公告的傳來,他們也要商議自己的命運究竟向何處去十八師團的中將師團長神尾光臣,本來在三個師團長當中是資歷最淺的現在因為他的部隊保存得最完整,也沒有遭到另外兩個師團這樣丟臉的失敗他坐在那裡扶著自己的家傳寶刀只是摸著鬍子,還有些倨傲的神態而十八師團的師團長,梅澤道治中將則完全地崩潰了原來結實粗壯的身體,現在已經瘦了一大圈自信的神態也全部被頹唐所取代垂著頭坐在兩個彈藥箱充當的椅子上面,但是軍部地參謀們看著他卻沒有鄙視要不是當初華軍合圍的最後關頭,第六師團拼盡全力打了一場後衛戰,不要說近衛師團的一半了,連十八師團會不會被華軍抓住,都未可知呢!不過無論如。何,第六師團基本已經是覆滅了這個師團長的驕傲,他的精神支柱,已經完全湮滅無存。在這裡,他更像一個行屍走肉。
倒是近衛師團的師團長,山根武亮中將,還是修飾得那麼的整潔!身上的肉似乎也沒有掉半斤這次作戰,他的近衛師團表現得最差,守在這裡還有一半實力的近衛師團看起來就像一群群的散兵!他卻沒有半點慚愧的樣子,還帶著笑意打量著四周彷彿這裡就是國內裝飾最豪華的飯店一樣。有的參謀們經過他的身後,還厭惡得直吐吐沫,但是都不能影響到這位將軍的風度。
掩蔽部門口光線一暗,就看見已經顯得很蒼老的寺內伯爵低頭從門口走了進來。所有人都立刻起立迎接他,他也只是淡淡的表示讓所有人坐下來掩蔽部裡面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都在等待著寺內伯爵開。口。現在整個派遣軍這種情況,大家都指望著這個老人拿出個辦法出來。畢竟他是功勳卓著的老將在政界也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更何況他還是山縣有朋元老最心腹的骨幹!
「大隈地公告。大家肯定都已經知道了。國內也有電報不斷的發過來陸軍似乎在這個回合當中,對那些政客們低頭。田中中將在旅順也做了陸軍最近政策的指示陸軍從現在開始,要臥薪嘗膽。所以已經不考慮對前線進行增援,很可能就要開始和談。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忍耐……指示是很明確的但是作為軍司令官,我卻不能不為這支部隊建制內地兵團地歷史考慮,也不能不為在座的將校們考慮。回國之後。因為我們戰鬥的失敗。責任追究到最後,毫無疑問是我們這些人承擔。解職轉入預備役,甚至審判!」老人地聲音在掩蔽部裡不祥的迴盪著沉沉的扣打著這些將領的心靈這次一敗,估計很多人地前途就這麼毀了更別說陸軍和上層做了什麼交易要夾起尾巴不少的年頭!這些自恃甚高的日本陸軍將領們,沒有一個能接受這種現實。
角落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嘶啞的聲音:「全軍決死突擊!以戰死來挽回我們的榮譽!下官一定衝在最前面,用這個來喚醒民眾!讓他們反對那些政治家們畏縮膽小的決定!讓陸軍的聲音能夠被全世界聽見!」說話地正是梅澤道治中將,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把扯開了自己的領口眼睛血紅。像喝醉了酒一樣。他的目光逼視著寺內伯爵但是老人的表情仍然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所有人都被梅澤道治地話震驚了一時這裡地氣氛安靜得像沒有人一樣。只有粗重的呼吸在流。動
「呀~~~~中將閣下說得沒有錯!我們這五萬餘人,只有用死才能挽回陸軍地榮譽!才能報答國民對我們的期望!讓全國都投入到這場國運的決戰當中!才能讓陸軍昂著頭對待那些貪污、低能、而且非國民的政治家!明治大帝在天之靈,也會很樂意看著我們追隨著他地!司令官閣下,下官也要求站在衝擊隊列地最前面!請賜予我這個榮耀!」
只有這樣!沒有別的選擇!讓對面的華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大和魂!我們這次突擊,為的也是陸軍的武運長久,為地是帝國未來的大業!」
激動的軍部年輕參謀軍官們的嚎叫,頓時就跟著響了起來這正是寺內伯爵所需要的。山縣有朋在國內並沒有敵得過政治家們和海軍的聯手他們要求陸軍做出讓步盡快結束山東境內地戰事撤出部隊特別在協約國家已經正式開始調停的情況下大正天皇也做出了指示。當今時世之重點在於與歐洲一體。國內已經和協約國家達成協議,協約國家將全力維持日本原有的在華地位。換取戰事的結束國內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可以接受地。而這個協議一旦達成則陸軍的地位就要受到空前地損害。甚至就是長州派告別政壇的開始!
陸軍為了維護自己地地位。毫無疑問將有所舉動在山縣有朋的背後暗中下。岡市之助和田中義一他們整日和寺內壽一電報往還。最後終於拿出了一個辦法在山東前線,以自殺性攻擊的方式,再度的挑起戰火就算把這五萬人全部犧牲了,國內的政策,也必然將因為這樣的犧牲而轉向陸軍的地位也就保持住了!田中義一甚至親自坐鎮到了旅大,以安撫關東軍和駐屯軍的名義在背後指揮著這一切在這些派閥地頭腦當中,他們的地位是最重要地,而五萬日本人地性命,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聽著那些軍官們的紛紛表態剩下的兩個陸軍中將也坐不住了,山根武亮最先站了起來:「軍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決死玉碎以挽回名義是最好地選擇……近衛師團毫無保留地!但是部隊的未來也不能不加以考慮。師團的聯隊旗必須後送,方便以後重建鑒於天皇陛下對近衛師團的重視。我本人必須回到國內向天皇陛下說明解釋。同時保護本師團地聯隊旗…………下官深表遺憾不能參加未來的決死突擊請各位袍澤等候著我,下官必將追隨著你們的足跡……」說著他似乎還動了感情,掏出一方雪白地手絹擦了擦眼睛所有軍官們都瞪目結舌的看著這位中將,到了這個地位的人,無恥起來也真是不同凡響啊!
寺內壽一仍然沒有表態,只是淡淡的問神尾光臣道:「神尾君你是怎麼考慮的?」
神尾能夠用來回答伯爵的只有一個苦笑:「下官是陸軍的人,能夠用來挽回陸軍地位和榮譽的舉動。下官絕對不會推辭。部隊士氣這樣慢慢的垮掉,下官也是無比地心痛,不如以光榮的衝擊換取死中求生,下官將跟隨自己麾下兵士的腳步。未來地十八師團,就拜託司令官閣下了。」他扶著軍刀,深深地點下了自己的頭。
寺內伯爵霍的站了起來:「各師團可以抽調一個軍旗大隊護送各自聯隊旗歸國,由山根武亮中將率領…………其餘的事情,等候派遣軍總部的命令!」
日本在山東這些部隊的打算,現在並不在雨辰地考慮範圍之內。他沒那麼多的精力顧及這些日本軍人怎麼想,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遠赴重洋而來的愛德華格雷爵士的交涉。這位英國外交大臣,抵達上海時對伍廷芳的冷淡,已經傳遍了中國這個時候的國民心理是自傲而普遍又有些脆弱的他們為自己取得的成績而自豪,但是又為一百年的屈辱而自卑格雷爵士地舉動,正戳在了民族心理最敏感的地方議會因為伍廷芳的遭遇,甚至還發起了一個動議。要求政府不接受英國的調停。而直接和日本談判但是雨辰卻覺得,這些事情未**。最重要的是,外交還是看你可以拿出多少和別人交還的東西,在這方面,他絕對會給協約國方面一個驚喜。
爵士已經從上海啟程了,但是雨辰還是沒有發表他關於這個時局的公開聲明。伍廷芳已經負氣不願再在南京迎接這位外交大臣。結果出面的就變成了總統府的秘書長陳卓。爵士一到,雨辰就將和他舉行會談。東亞地發展,也許就將為這次會談而改變。
吳采指著地圖,神情專注的在向雨辰匯報現在國防軍陸軍地分佈情況,特別在重點山東這個地帶。平常這些工作,應該是司馬湛的活兒,但是這位老兄從山東前線下來,卻瘋狂地迷上了一位在南京第一師範學校讀書的才子美女。這位美女曾經作為學校代表來前線慰問過部隊。結果司馬湛一下就被人家迷住。回到南京罕見的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每天在作戰室裡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吳采看老搭檔這個樣子,乾脆笑著給他五天假期:「戰爭時間,什麼事情都要有戰爭的速度!你地事情我也不能完全頂下來,要是這五天你不能讓人家小女孩子看上你,就乖乖回來上班吧!再心不在焉,總統會打你地屁股。
「現在部隊已經基本完成換防,青島守軍是二十師,二十三師。這兩個師已經補充了相當的老兵和裝備。黃島地守軍是中央教導師。他們還負責掩護膠濟線南支線在北支線日軍的正面,我們部署的是十八師、二十二師還有十四師附重炮兩個團,陸航兩個中隊,野炮兵四個團。對日軍部隊形成了包圍態勢,並且掩護膠濟線北支線……整條膠濟線上面以十六師和中央警衛師一部作為總預備隊。蔣總指揮麾下的第十五師也稍稍向南移動了,作為部隊的支撐現在第九師在浦口一邊修整,一邊警備南京,隨時可以增援上去的……總體來說部隊整個地態勢相當完整士氣也很高昂軍資儲備雖然略有不足但是並不妨礙大局如果戰事順利結束,談判告成的話。將在山東只留下二十師和二十二師警備。全軍就可以進行整編了總統,軍事上面地事情,還是可以對國防軍放心的。」
雨辰聽得有點心不在焉地樣子,明顯是在想著幾個小時後與格雷爵士的會面,他唔唔的只是點頭,伸手在膠州灣北面那邊畫了個圈子:「最近日本海軍在這裡的活動情況怎麼樣了?有他們卡在海口,日本軍隊總有來去地自由我們的海軍還是太弱啊!念蓀,你這個總參謀長,其實可以叫做陸軍總參謀長而我這個陸海軍總司令,其實應該叫做陸軍總司令……我身邊如果再有一個擁有強大實力的海軍總參謀長,那就真是沒有人可以欺負咱們了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調停了…………」他的語氣有點感慨。
吳采微笑道:「海軍這次還是努力的。日本海軍分出了很大的力量,防範他們的魚雷突擊對陸地支援也因此減弱了在嶗山灣口佈置的水雷防止了日本海軍直接突入嶗山灣,用重炮轟擊青島要塞,減輕了陸軍很大地防守壓力…………謝觀潮他們也向我這裡堅決要求讓他們海軍在戰事進行當中,再發起幾次突擊但是我都考慮,要給年幼的海軍多留點元氣,堅決地拒絕了海軍現在有八百多學員在英國美國學習據說在英國的學員都派上英國地軍艦實習了,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全啊。」
雨辰不以為然的揮了一下手:「不摔打一下怎麼建立強大的海軍?陸軍付出犧牲了建立了他們光榮的歷史和傳統海軍又怎麼犧牲不得?傳統都是靠巨大的傷亡建立起來的對於使用海軍上面我們兩個都是外行,有些謹慎了……幾年後,當大量地巨艦湧入我們地海軍的時候海軍有沒有勇氣,有沒有能力運用他們來保衛爭取我們地海上權益?這可真的是一個問題啊!」幾年之後就有大量地巨艦湧入?是定購還是自己生產?雨辰近來好像很喜歡做高瞻遠矚式地預言呢。吳采對他的話也只有點頭而已對於海軍說實在的這位總參謀長的確沒有太高的期望陸軍在這個時候的中國,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雨辰的目光只是集中在日軍還集結的那塊地域,神色深沉,似乎在考慮玩味一個問題。日軍頑強的賴在這裡不走,似乎在和自己打著不一樣的算盤啊。自己是把這五萬殘兵當作人質,逼迫日本做出讓步,但是日本會把這五萬條生命看得這麼重嗎?他們仍然賴在這裡,是不是也是為了體現他們在山東的存在,在談判中就有了在山東問題上面討價還價的立場?日本國內傳來的情報分析。日本政客似乎已經不把這些陸軍放在眼裡了自己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展現一下威力,將這五萬殘兵掃蕩乾淨?讓山東問題沒有後患?
這個念頭非常有誘惑力地折磨著他,對於一個大軍統帥來說,乾淨徹底地殲滅戰也是最高的追求但是思考了半天,再次挑起戰火,未來發展地變數可就大了不是他現在考慮成熟的應對體系當中,他只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低聲的自言自語:「誰說當了總統就可以為所欲為的?讓他來做做看。折磨人的位置啊…………」
這時候地中國,誰也沒有料到幾天後這些日軍最後的瘋狂舉動歷史的船,向著更加複雜地水流流去這時等待著雨辰面前地,只有和格雷爵士地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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