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這個地方,上次大會戰中,豫南的破壞並不怎麼劇烈。江北軍的迂迴迅速,豫南的宏威軍紛紛崩潰。直到信陽武勝關底定之後,除了陳山河支隊大部進入湖北作戰。張志鶴支隊就向南掌握住了整個豫南。現在安徽陸軍第一師全師都被調駐豫南,執行守備任務。
在這個地方也是唯一沒有推行江北系統地方自治政策的地盤。因為堡砦林立,土匪如麻。不把這個地面清除乾淨,建立起理性一些的地方秩序,空談什麼地方自治。絕對是只能給這些土匪合法性的身份,只會把河南搞得一團糟糕。
張志鶴的師征塵未洗,就已經在豫南開始剿匪了。他從雨辰處得到死命令,不允許招安,只允許他們繳槍回家。具改過文書釋放。不肯繳械,不肯投降的,只管往死裡面打。
實際進行起來才知道有多麼的困難。他們是才入豫南的客軍,為了防備北軍在豫中的正規軍,在正面還要留置一定的部隊。可以用來剿匪的機動部隊不過一個多團,人地不熟,民情強悍,除了縣城之外,部隊出動剿匪幾乎是一撲一個空。各個林立四處的堡砦也是敵我不分。
原來張志鶴支隊以兩個團一直打到豫中,因為採取的和沿途堡砦是收買的政策,覺得行動自由度非常大,消息也靈通。兩個團的支隊就攪得河南天翻地覆。現在轉臉於這些豫南土匪為敵。就覺得非常吃力。上次大會戰,張志鶴全支隊傷亡不過四百多人,現在剿匪一個月,傷亡失蹤也達到了這個數字。還丟了二百多支槍。受到江北軍總參謀部的一再申傷。湖北也不過只留置一個老師左右的部隊。陳山河在那裡安置善後得井井有條,在湖北湯化龍他們的這些兩湖立憲黨人地配合下,很快就建立了湖北的秩序,自治政策推行順利,部隊也在順利擴充。相比之下。他以一師部隊經營豫南,卻是這個樣子。難怪江北軍總參謀部惱火。
張志鶴又是個極要強的人,在他看來,雨辰的剿匪政策也許時機並不是很對。這個時候河南還是軍事區域,這些土匪並不是沒有籠絡的價值。一味想將他們清除乾淨,這談何容易?都盤根錯節幾十年地河南匪患,是自己一個師短短的時間能解決得掉的?豫南土匪數目遠遠的超過了自己這個師的人數!只有在全國大部底定,沒有外敵牽制的情況下,才能出動重兵解決這些問題。現在對面就是北洋軍,小的衝突無日無之。豫南匪群還得到趙倜或明或暗的。現在把自己一個師完全撲在這個剿匪事情上面。不僅荒廢了自己部隊的野戰勤務。也肯定不會是有什麼好的戰果地!
但是這個已經是雨辰既定地政策了,總參謀部也認為二十萬北洋軍都被自己打敗了,豫南土匪又會是什麼對手?每天只是電報公文督促。居然限定要在1912年內將豫南匪患一舉肅清。他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咬牙在這個地方苦撐了。
最近豫中一帶白狼軍起事,他也知道了風聲。知道白狼軍鬧得很大,豫中地面本來有第6師兩三個團分守,現在也給白狼軍鬧得站不住腳。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豫中豫南匪群合流。到那時候,那豫南地面可真的就全盤糜爛了!自己這個負責經營豫南的重將,也只有打包袱回徐州接受軍法審判的份了。
大風大浪都闖了過來,難道就在豫南這個地面上翻了船?張志鶴是絕對的不甘心。他拼著總參謀部指責他擅自調整既定計劃的風險,果斷停止了在豫南地大規模剿匪。所有部隊都調集到了豫南豫中的邊境,控制要點和道路。防治白狼軍流竄進豫南。他總是在想,我是前線指揮官。我最瞭解情況,我要對全局負責!至於其他的事情,聽天命吧。自己這樣調整了部署。要是還是讓白狼軍流竄到豫南,不要軍法部來調查了,自己就準備去報到吧。
豫南大地上的風煙滾滾,讓這個從雨辰的副官長出身的年輕戰將無限擔憂,但他還是決定毅然面對。自己是青軍會的十二名執委之一,必須做出表率。
而這時在河南中部和北部彙集地北洋軍一線部隊的部隊長們,現在也亂做了一團,終於決定在鄭州召開會議。豫中現在就是面對江北軍的第一線,整個河南放了北洋軍現在僅存地五個骨幹師中的三個。已經是北洋大局的重中之重了。
豫中白狼起事沒想到卻是這麼大的動靜!南陽鎮守使田大胖子棄職說去鄭州求救,跑得飛快,兩個多團的正規軍駐軍,張敬堯團給打得慘敗。另外一個團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南陽一帶,魯山,硤縣,寶豐一帶,已經完全成了白狼軍的天下,各處土匪紛紛前來合流,除了豫西那裡的綠林和趙倜有交情,約束著沒去入伙之外,現在豫中土匪,居然也編成了大隊中隊的建制,足足有一萬五六千人,槍械齊全,又多是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而且這支土匪還是北洋最忌憚的竊號之賊!發佈的檄文多有對袁世凱不客氣的語言。居然宣稱要重開大漢之天!北洋難道真的氣數已盡,所以才遇到這不斷的風浪?
所以當北洋眾將魚貫走進鄭州趙倜督署的會場時候,個個都面色沉重。往常這些當年一起從兵窩子裡面滾出來的丘八將領見面最喜歡玩笑打趣一陣。現在先在雨辰手裡吃了一次大敗仗,接著河南又鬧出了這種北洋歷史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悍匪。每個人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見面也不過就是點頭而已。接著紛紛落座。
趙倜作為都督,又是地主,自然坐在正中的主位上面。看第6師師長齊燮元、第4師師長楊善德、第,師師長何宗蓮還有他們的僚屬隨員都沉著臉落座了。也不客氣。從身後馬弁手中結過一個公文夾,打開後朝幾個師長揚了一下:「各位老哥,大家在北洋的資格都比兄弟老上很多,兄弟心裡面,實在是把各位當作大哥一樣親近。各位現在駐軍河南。防備江北,兄弟這半省殘破地盤竭力支應。各地地要缺,只要各位老哥開口,兄弟向來都是撤了自己人委給各位老哥的人選。兄弟自問對各位老哥是沒有話說了罷!」
他這麼一說,他身邊的寶德全也連連點頭:「咱們竭力支應各位,連自己的宏威軍現在都沒錢補充,實在是屈己從人到了極處。趙都督做得實在沒有話說,大家也應該看在眼裡。」
趙倜說得似乎動了感情,揚著手中的一疊電文:「…………可是白狼匪患卻在我北洋雄兵數萬駐紮地河南鬧成了這種局面。我是豫督。大總統申傷我的電報公文。有這麼老厚!河南現在是咱們最衝要的地方,江北軍主力是面對著這裡。現在豫中局勢卻是七零八落!現在十幾個縣,不姓袁也不姓雨,整個就姓了匪!我這個都督該當撤差。沒有話說!但是咱們北洋的大局,兄弟和各位老哥卻不能不多想想啊,北洋就是咱們的身家性命啊!兄弟一天還在這個位置上面,一天就要把責任承擔起來。但是依靠的還是各位老哥。望各位拿出個章程出來,兄弟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說著趙倜也真的能放得下身段,離座就朝北洋這幾個大將深深的一躬打了下去。半天不肯起來。這些將領也亂紛紛的離開座位將他扶起來,看趙倜已經是眼睛裡面汪的全是眼淚。
這些人本來都是和趙倜不怎麼對付。心想你一個北洋外圍武力地將領,居然就統領一個大省。我們還不過只是個師長呢。在河南和他拆台地心思居多。現在鬧到這個地步,的確是到了大家該同舟共濟的地步了。亂紛紛的都在勸解他。
「周人,你這是怎麼話說?河南這個地方畢竟還是你主持大局嘛!咱們共同把這個差使辦下來。也是大家都好!」
「周人大哥,你是河南老軍務,咱們全力捧你!白狼鬧得雖然凶。但是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國難當頭,咱們更當齊心協力。沒說的,要兄弟做什麼,你儘管開口!」
「唉,都是我第6師的那些部隊不爭氣,兄弟慚愧哪!這個局面大總統也有電報來臭罵我。兄弟和周人你是有難同當!要咱們部隊做什麼,周人老哥你儘管開口!」
看北洋眾將表了態,趙倜也覺得這個會議第一步算是達到了。但是對於指揮他們,還是不做這個打算。原來地各作戰軍,因為有的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因為戰事結束建制調整了,所有作戰軍的司令部都已經裁撤。現在怎麼統一指揮河南的軍事行動,卻是一個最頭疼的問題。等他把這個問題擺了出來,果然冷場了好一會,大家都口不應心的推戴趙倜統一指揮各部隊。
趙倜和他地大將寶德全心裡都有素,想要他們能指揮得動這些大爺,今生是無望了。大家紛紛擾攘了一陣,在座以何宗蓮和齊燮元資格最老。現在河南的部隊又以齊燮元的部隊最為完整,勉強將齊燮元推戴出來指揮掌握整個河南地軍事行動,並準備報大總統府和大本營備案。而且繼續要求援兵和糧餉支應。
北京方面雖然知道匪患嚴重,但是並沒有知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單獨一個師就辦得下來的差使了。迫切需要先建立統一的指揮。他們自己商議組建的河南剿匪司令部,就算是先斬後奏的行為啦。好容易梳理清楚了指揮系統,下面就該商議具體的軍事行動。這個時候更是個個面露難色。
現在各師都在補充整頓的時候,宏威軍也元氣大傷,誰不知道兵是自己榮華富貴的根本?白狼軍現在正是銳氣方張的時候。北洋各師並不是沒有和他們一戰的實力。但是如果是進剿,白狼軍來去如風,地形熟悉,很容易就會吃大虧。商議來商議去。決定還是沿著汝河沙河佈置軍隊據守,把幾個通往豫北和豫西的要隘守住。慢慢再看變化。
何宗蓮地參謀長李奎元的話大家都認為說得精當:「白狼所部現在已經快二萬人槍,淮河和沙河之間的十幾縣地盤,我們就算現在讓給他們又怎麼樣?那麼狹小的地方。能養得起那麼多劫掠成性的憤匪?自然還會要尋找出路。不是往北,就是往南。想流竄陝西也必須先北或者先南。咱們現在進攻去大舉剿匪地實力是沒有的。但是沿著沙河扼守,我相信這差事還辦得下來。咱們的目標就是不讓白狼匪部朝咱們這裡蔓延!讓他們望南去找江北軍的晦氣吧!看看雨辰應付土匪的手段到底如何?」
一言既出,頓時滿座叫好。將李奎元誇得是張良在世,諸葛復生一般。趙倜坐在座位上面更笑得跟朵花似的。大家都是歷練出來的老軍務老人精了。這個法子誰覺得不好?連以鄰為壑都算不上。該叫做禍水南引。現在北洋軍坐守汝河沙河一線,部隊調整不大,也有一定信心。除了放棄那些縣份要袁世凱點頭之外,其他的竟然都是現在河南北洋軍最好的選擇。
最後還是趙倜和齊燮元拍板了:「就按星斗老哥說的辦!有些什麼責任,咱們兩人都扛下來了!根據現在各師地態勢,第,師守汝河一線,那裡是正面白狼軍地重點之重點。再以第7師舊旅加強。沙河中段以第6師主力據守。沙河東段是第7師第B旅。而第4師全部和宏威軍作為總預備隊,隨時準備援應各方。誰要是放白狼軍朝北方流竄了。軍法從事沒有寬貸!
這個會議雖然是北洋眾將自己召開商議的,但是大家都覺得比大本營當時會戰時候定的計劃要他們執行高明。大家都是瞭解情況,也綁在了一條船上。算是前所未有的和衷共濟了。軍隊佈置也算是人地相宜。竟然比會戰的時候信心還要高出很多。等到把幾個大將都恭送除了督署,趙倜回頭就問身邊的寶德全:「老寶,你怎麼看?」
寶德全神色倒是比會議前輕鬆了很多:「都督,我看只要這樣部署下去。咱們問題不大!半個河南是可以保全了,要是再能給江北軍添點噁心,就是咱們的功勞!要是白狼他們真地衝垮了豫南江北軍的佈防,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呢!」
趙倜沉沉點頭:「你說的全對!老寶,咱們在豫南那些綠林當中也有些可以利用的力量,你趕緊聯繫聯繫,無論如何。咱們要把白狼軍望南引過去!」
雨辰現在的心思完全不在白狼軍身上。張志鶴不是沒有發電報報告豫中局勢。但是那畢竟是在北洋地盤上面發生的事情。而且現在徐州的會議正開得膠著。這是他現在最為關心地事情。雖然他沒有直接出席預備會議,因為在座也沒有和他資格對等可以討論的人物嘛!但是每天送到他案頭的會議紀要和討論記錄卻總有一尺厚。根據各省地意見,還要不斷的調整自己這方面的佈置。原來在他心目中挾自己戰勝餘威應該很方便的南方統合工作。竟然比想像中的要艱難上許多。南方一日安頓不下來,自己就不能抽身前往北方,江北的代表和全南方的代表,那差別可是很大啊!
他還是低估了各省的實力人物維持自己利益的決心。當初因緣湊巧,又碰上李烈鈞這麼一個二桿子都督,一舉掩有全江西的好事,怕是再難以碰到了。
預備會議上糾纏不能深入下去的幾個問題,雨辰都決定準備暫時讓步。聯合總參謀部依舊設立,但是各省只是派代表參加。協調各省之間可能會出現的軍事糾紛問題。關於各省軍隊,江北也不再做硬性限制。
原定在各省一體推行江北的地方自治政策,現在也除了湖南依舊執行之外。其他各省根據各省自己情況安排。但是江北出產的商品,凡是在江北納過統稅,各省一概不再允許抽釐。江北每年將在統稅中抽出八百萬元設立基金,斟酌補貼給各省財政。
江北發行的光復銀行鈔票,在南方應該全部通用,不得受到任何限制。各省自己的銀行應十足兌現發行的光復銀行鈔票。這點是雨辰堅持的,他也想南方各省替他分擔點軍費。
至於南方臨時過渡政府和南方臨時總參議會的設立,雨辰願意放棄第一項,但是堅持第二項。現在就要南方各省服從自己領導是不大可能。但是以現在江北的影響,將南方大選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這卻是非行不可的事情。
這麼一陣折衝下來,十一月份也快到了下旬了。雨辰除了一些名義和經濟上稍微撈取了點好處之外,竟然是在實質性的內容上面全面對南方各省做出了讓步。他的統合之夢,並不是那麼順利的。這一切,也許要等到自己完全打倒北洋才能真正著手吧。
不過這一次雨辰登高一呼,南方各省響應,願意坐下來好好探討南方統合在一起的問題。已經是極大的成功了。而且這次在雨辰和蔣百里刻意的維持下,一直保持著一個強省弱省在一起協商解決國事的氛圍,對外界的觀感極好。就因為這兩點,雨辰也沒有什麼沮喪的地方。什麼事情都應該是一步一步來的。現在的工作就是為未來的前進打下基礎。他有時還覺得自己走得太順利了一些呢。而新的戰場,還在面前等著自己。時不我待啊。
雨辰端坐在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仔細斟酌著明天正式會議中自己要做的報告,還有即將對全國通電的這次大會形成的決議。這個決議秘書已經寫了好幾稿了,也綜合了各省的修改意見,一點也是馬虎不得的。南方的聲音,就該在這決議裡面完全體現。
他一會兒寫寫,一會兒停下筆來想想。有時還看看窗外,現在已經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個冬天啦。自己的父母親人,在原來的世界還好嗎?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在這裡已經成了能決定國家相當命運的人物,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麼樣呢。但是自己,是再也看不到他們了。命運這東西當真奇妙,讓你得到的很多,也失去的很多。自己是再沒有可能和一幫狐朋狗友到酒吧去尋歡買醉,再看著身邊女友對著自己溫柔微笑了。自己現在正在一條把全部精力心思都投進去也未必能夠走向成功的道路上。這樣的命運,自己不但接受了,現在似乎還樂在其中。
門輕輕的被敲響了,才把雨辰從難得的遐想中驚動出來。在這個時候敢於來驚動自己的,絕對都是大事情。雨辰揚聲道:「進來!」
門被推了開來,副官處長陶定難在門口站得筆直:「報告司令,明天將來觀禮的美國駐上海總領事庫柏先生,還有一群外國朋友已經到了巡閱使署。司令要馬上接見他們嗎?」
雨辰搓搓自己的臉,連夜的披閱公文,這個時候實在也是倦得很了:「當然!馬上要見!讓人給我打盆熱水來,我精神一下就出去。」
陶定難答應了一聲卻還站在門口:「司令,您實在太辛苦了。這些日子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您是我們江北支柱,食少事煩那是長遠不了的。」
雨辰聽他說得誠懇,一笑道:「我又不是諸葛亮,放心,沒那麼容易垮的。現在這個千變萬化的局勢我能休息得下來嗎?為了心中的目標,這點辛苦都堅持不下來,還談什麼做大事情?定難,你也不要貪圖安逸!享受的日子不在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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