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12年1月底,全中國最轟動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南京臨時政府的財政窘迫,求告無門。也不是臨時參議院的爭權奪利,互相狗咬狗。更不是北方的死氣沉沉,袁世凱一心在等著清室退位。
而是雨辰在徐州發佈的通電《江北地方自治及免除農稅通電》,這一封電文,震動了整個中國。將南北之間混亂的局勢和氣氛一下震開,也給對光復後對局面不滿的熱血志士們一個新的希望。
「雨某自束髮受教以來,嘗歎我華夏黎民百姓之苦,冠絕寰宇。
雨某嘗觀世界列強之強盛原因,未嘗有以壓搾農民以至富強者。滿清宣統三年全國歲入幾三億兩,錢糧地丁收入不過七千一百萬兩,不足三成之數。其餘以關稅、鹽稅、工商稅為其大者焉。以其不足三成之數,轉在農民之上增加無數加派。生民焉得不輾轉溝壑?雨某自江北起,身在一日,則永停自耕農戶之錢糧地丁之農稅!買地放佃之業主,若將租額降至產出之三成七五,以新契交官驗明確認後,亦永停錢糧地丁之農稅!
與此可讓生民稍得喘息,民族元氣稍得培育。佔我國之絕大多數之農戶稍有生息之後,工商繁盛,國貨暢銷,當不待卜龜。工商為國家強盛之最大富源,雨某敢不盡心竭力,全心扶植?
釐金久為滿清惡政,自此在江北亦當永久廢除!以其商賈得其自由交通之利,
江北地瘠民貧,少此收入。正為裁減官員,實施地方自治之始。雨某自護軍江北以來。官員品流多濫。有鑽營者,有挾都中大佬八行洋洋而來者,亦有滿清官僚留用者。本一時權宜之際,收留此輩不少。希其努力自效而有厚望焉。無奈此輩多存五日京兆之心,將國家神聖之名器,百姓公僕之地位。作為調劑私人,大肆貪污之用。對地方建設毫無進益。並行政、司法、監察之權全集於一身之間。觀泰西強盛之國,此中地方官制,誰何似之?
雨某當借此免除農稅之際,而行地方自治之新政。官員無坐等催科之工作。地方縣知事,當由地方代表選舉擔任。司法之事,暫由江北護軍使府組成地方巡迴法庭審理。地方行政無能干涉。詳細組織程序及司法流程,自有明文公佈。地方監察之權,當由地方自行推舉之名望之士擔任。地方行政任何命令,非經地方議會通過,不得執行。
至於江北護軍使府,暫行江北地區軍政管制監察之權。地方治安,也由護軍使府派遣之部隊維持。待地方元氣稍復,自當由地方自組維持治安之警察隊伍。
此法行之,則地方養官不過寥寥數人,前清六房之滑吏,亦幾可裁汰一空。地方財政雖少農稅之入,但此少官減,焉知不是黎首之幸?
雨某生也愚魯,唯為百姓生民之利,不敢惜身為此前驅。眼見南北和平在即。中國光復有望,雨某善頌善禱,期當政諸公唸唸於登斯民於衽席之上。若雨某江北之政於民於國有大利焉,望諸公不以雨某卑鄙,當以此風行天下。若此政不成,反成害民。當誅雨某以謝天下。
雨辰,江。」
此電以後就被稱為歷史上有名的1912江電。從那個時候開始,雨辰前期先用軍事力量強行推動三七五減租,和地方自治。毫不留情的鎮壓了一大批反對的既得利益者。到了後來,各地對江北地方自治感興趣,願意貢獻心力的人物紛紛投效。雨辰又利用他們繼續將這個政策完善。在1912年一年,雖然因為農稅和釐金的裁撤。江北的地方收入跌到了可憐的二百三十萬元,但是行政費用也極大減少。由於免除了農稅和附加在農稅上的超過正項幾倍的其他雜捐雜稅。農民們第一次感到了光復以來的實惠。而地方士紳因為可以躋身頗有權力的地方議會,對雨辰的政令也配合得很好。
到了1913年的時候,有了積蓄的農民開始有了些消費,刺激了工商產品進入江北。通過工商稅收,江北地區在1913年的歲入居然已經接近了1911年的全年,而且還在穩步增長當中。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一封電報引起的振蕩是巨大的,沒有人會想到一個簡單軍人似的人物。居然敢於在自己的地盤上免去這麼大一筆收入!而且地方自治從清末起,鼓吹了這麼些年,也只有這個雨將軍實實在在的開始實施了。自從徐州回來就幾乎從不報導雨辰部隊消息的王牌記者顧執中。終於又提起了筆,熱情的把雨辰歌頌了一番。
而其他京滬報紙經過短暫的失聲,也終於開始紛紛叫好。人們這才模糊的開始認識到,雨辰這個人物,除了會帶兵,能打仗之外,似乎也有相當的政治經驗呢。
只有南京臨時政府相當的尷尬,雨辰名義是在他們的直屬之下。但是這種官制改革,稅制改革,完全沒有和他們打招呼就獨斷獨行。但是偏偏又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讓他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咒罵雨辰這個不聽招呼的麻煩製造者。只有中山先生為他歡呼:「雨將軍正是做了我們想做了很久的事情,我們正應該馬上承認,並追隨他的腳步把這些事情進行下去。這種利國利民的好事,怎麼會是麻煩呢?」他還給雨辰發去了熱情洋溢的電報,並準備在南京臨時政府控制的地域範圍之內也推行江電的政策。但是先天不足的臨時政府根本無法命令各省都督自己砍掉這麼一大筆收入。而南京臨時政府的壽命,也只剩下兩個月不到了。
對江電有著陰暗心理的人也大有人在,有的惡意的揣測雨辰怎麼樣來養他那二萬耗費驚人的部隊,看他什麼時候垮台。有的周邊勢力就等著他強行推行這些政策,引起他內部一些既得利益階層的反彈,好有機可趁進入江北。雨辰,又一次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
而他麾下的第一師官兵,卻是響徹雲霄的叫好愛戴之聲,半公開化的青軍會以狂熱的熱情協助推行著雨辰的政策。除了何燧還和青軍會保持點距離之外,陳山河是第一時間就加入了。青軍會在第一師各個旅團的分部結合起來,除了雨辰為天然會長之外,陳山河、呂逢樵、張雄夫等人都當選為青軍會的常務理事。
第一師的青年軍官們,雖然還沒有具備一個軍官團應有的專業素養。但是在團結程度和作為一個軍官團體的自覺意識上,已經很有些樣子了。
當蔣百里來到徐州的時候,迎接他的是雨辰自己。作為和楊度最終談定的交易之一部分。蔣百里覺得自己身份挺尷尬的。
和楊度的交易就是雨辰的江蘇陸軍第一師在南北和平之後改編為中央陸軍第9師。協助北方監視南京周圍的龐大民黨軍隊。而且兩淮鹽政在和平之後也上交中央。作為補償,每年中央撥給雨辰第9師軍餉192萬,江北護軍使特別費30萬。雙方也算各有所得。至於各自心裡面有什麼盤算,那就是各家的事情了。
蔣百里是個自視很高的軍人,又有才子之目。他是陸士第三期第一名畢業,得到過日本天皇欽賜的佩刀。而他留給日本的話卻是中國從日本學到的最壞兩樣東西之一就是陸軍。然後到德國考察軍事,再回國受到重用,一直是被認為中國最出色的軍事家的人物。
要不是雨辰發的江電這樣轟動全國,恐怕就算是袁世凱親自下命令,他也懶得來徐州呢。現在他卻真是有些好奇。想看看雨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當他走下雨辰特別為他準備的花車的時候,站台奏響了高昂激越的軍樂。一排裝備精良的衛隊捧槍行禮。帶隊的一個高大的北方漢子衛隊連長正是馮玉祥。他穿著筆挺的軍服,戴著繡有銀線的大簷帽,朝他在撇刀行禮。
雨辰堅持沒有躺在擔架上,他換上了自己那身已經很有名的沒有勳章標誌的軍服。紮緊了武裝帶,馬靴錚亮,像一個小軍官一樣在車門口站得筆直。
蔣百里走下車來,和雨辰就這樣靜靜的互相打量。蔣百里是個面孔有些柔弱的中等個子的青年,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軍服很整潔。看起來像個書生多於像個軍官。但是在這個人的腦子裡,卻藏著那個時代中國最高的軍事智慧。
蔣百里也在看著雨辰,他受傷後顯得有些虛弱。但是還是站得筆直。比傳說中看起來還要年輕,放在部隊裡,估計就是個才出茅廬的中尉。但是就是這個青年,底定了東南局勢。在山東以一師新軍力抗北洋勁旅。然後又穩定了江北地盤,發出了震驚全國的江電。隱然已成了南北之間新的一股勢力。
雖然他兵還不多,地盤還不大。但是名望如此之高,名聲如此之好。行事如此之奇。讓蔣百里這個曾經有著強烈救國願望,後來因現實有些心灰意冷的性情中人對他產生了莫大的興趣,甚至隱隱有些期待。他這次離開北京南下的時候,不少原來陸士畢業的朋友跟著一塊過來了。他們都受不了北京沉悶的政治氣氛,但是又覺得和南方臨時政府的同盟會人物有著隔閡,都想的是,在雨辰這裡能不能找到一條出路?
雨辰發出江電的深遠影響,連他自己都沒完全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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