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華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波動(四)
    王廉笑著走進了一旅旅部。何燧陳山河還有張雄夫呂逢樵他們正圍著地圖吵得聲音激烈。他笑道:「都吵什麼呢,幾位?難得到你們這裡來,連茶都沒有一口?」

    幾個人停了聲音,回過頭來看著他。王廉把軍帽摘了下來,露出上過油的分發頭。撣撣軍服上的灰塵,很瀟灑自若的坐了下來。呂逢樵是最看不慣他的。只哼了一聲。張雄夫和陳山河倒是很熱情的上去招呼他,錘胸打背的,很是親熱。

    何燧笑著和他招呼了一聲,又皺起眉頭道:「子淵,大家都是軍人。我們知道你家裡有錢,可也不必穿得和花花公子一樣啊。有軍官戴滿手的金鎦子嗎?給念蓀看到了,又要說你。大家都是拿二十塊的光復餉,就你特殊也不成。」

    王廉無所謂的一笑:「我們當軍官的,都拿兩個月的光復餉了,士兵的餉錢上去啦,咱們可是苦了。灼然,按你的階級,現在怎麼也是少將了吧。加上旅長實缺,一個月總該鬧個一兩千塊啊,你家裡也不寬裕。也太苦了點。」

    何燧眼光變冷了下來,王廉忙擺手道:「我也不過是說說,你灼然愛做聖人,兄弟是很佩服的。今兒這麼一來,只是來和灼然對一下一旅該上繳的繳獲的。其他的就當我在放屁好了。」

    何燧勉強點點頭,吩咐旅的軍需官和王廉對接業務去了。看著王廉摸出塊噴香的手帕擦擦臉,跟著軍需官出去。呂逢樵罵了一聲:「在陸軍中學我就看這小子不順眼,那塊手帕不知道從南京哪個窯姐身邊摸來的!他和咱們一樣拿二十塊一個月,不貪污還有鬼了!」

    何燧搖搖頭:「子淵家在蘇南是大戶,這點你別冤枉他。和咱們小戶出身的不一樣。」陳山河家裡面也是大戶出身,對王廉這點也談不上多厭惡。拍著呂逢樵笑道:「呂黑臉,咱們還是來說正事吧,這次灼然望北我望西,你留在徐州守老家,擔子可重啊。」

    呂逢樵板著臉,他似乎也只會這一種表情了。那副「勿忘張堡」的臂章自從帶上就沒離開過身。他淡淡道:「你也別拿話激我,我現在知道自己的教導團吃幾兩干飯。我留在徐州任務也很重。把這個團隊帶好,是我的責任。」

    何燧讚賞的朝呂逢樵點點頭,自己慨然的道:「我這下才是真正的服了師長!原來擔心他打下徐州就不動了。沒想到師長從重傷中一醒來,就命令我繼續整兵北伐!我原來存的都是小人之心!」

    他一拍身邊張雄夫的肩膀:「這次我和丈男一起搭伙繼續北上,明天就誓師。逢樵,要是師長在徐州後方有個好歹,我回來饒不了你!東面的安武軍你給我盯牢一點。不能出半點岔子!」

    呂逢樵哼了一聲:「等你當了師長再來命令我吧…………這些事情我能不知道?」

    陳山河也是志滿意得得很,他帶三個團的兵力去橫掃蘇北,對他來說就是衣錦還鄉的意思,對於這個很有點英雄主義的青年,實在是一件再滿足不過的事情。他大笑道:「灼然,你擔心什麼?誰敢打徐州的主意,我三天內就沿著運河殺回來,呂黑臉不會連三天都撐不住吧?」

    何燧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陳山河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大包鈔票來,給他捲得皺巴巴的,全是光復銀行的百元大鈔:「師長中午把我叫到醫院去,讓白斯文給了我這些錢,說大家拿光復餉也實在是苦了。現在軍事還沒收束,餉章一時還變不了,給大家津貼一點。我差點忘了,多虧子淵那小子打個岔…………大概有二萬塊,我是不要的,幾位分分吧,給自己手下的團營長也分點。」

    何燧看了那包鈔票一眼,皺起了眉頭。冷冷道:「我不要,部隊發衣服,管伙食,我二十塊還用不了。你去給我手下的團長吧。」呂逢樵更是正眼也不看那包鈔票一眼,硬邦邦的朝何燧點了下頭,就走出去了。只有張雄夫笑著從那包鈔票裡拿了一疊:「我底下幾個營長整天向老子哭窮,我還要向家裡寄錢。無病,你替我謝謝師長了。」

    陳山河摸摸頭,看看何燧。他知道何燧家裡景況很是不好,老娘也有病。師長給的錢,又不是貪污的,為什麼不要?他搖搖頭,又分了一疊給張雄夫:「這些你拿給二團長湯斯靈去。剩下的我給二旅的弟兄們帶回去。」

    雨辰受傷仍然堅持北伐的消息,又經過顧執中的筆,傳到了報紙上。不過這次就沒有上幾次的報道轟動了。不是公眾對雨辰的關注度減少。而是另外一件大事情,吸引了人們全部的注意力。1911年12月29日,十七省代表以十六票將孫中山先生選舉為臨時政府的臨時大總統。在12月30日,中山先生乘火車由上海抵達南京,在火車站沒有下車,直接換了市內小火車的車頭,抵達將作為總統府的前太平天國天王府,清朝的兩江衙門。

    在南京的所有名流、軍隊、群眾團體夾道歡迎。一隊從第一師南京留守處借用的儀仗隊在總統府門口列隊肩槍歡迎。

    南方臨時政府將在1912年元月元日成立,而中山先生也將在當日宣誓就職臨時大總統。南方辛亥舉事以來,經過五個月的風雲激盪,終於有了自己最終的成果。

    而在12月30日這一天,第一師的兩路人馬,經過簡單的儀式,分途出發。

    孫中山有些疲倦,但更多的還是興奮。他在自己的官邸裡,四下打量著官邸裡的陳設。宋教仁、黃克強在沙發裡坐著,隨意的談笑。只有江蘇省都督程德全恭謹的站在他身後侍立,就像個聽差。

    孫中山笑著揮揮手:「雪樓兄,馬上明天就是民國了。不需要再在這裡站班立規矩啦。這裡佈置得很好,我很滿意…………張季老呢?不在南京?」

    程德全原來是江蘇的巡撫,是個出名的老官僚。但是他和張季直非常交好,算是半個江浙立憲派的人物。當時南京鬧到一城兩督的局面,而一個都督辭職,一個倒台。江浙立憲派就把他捧出來做了這個都督。有了江蘇地方士紳的,他這官倒也當得頗有權威,在張季直暗中經濟的下,也收編了一些零星的部隊。現在手上也算有點實力了。

    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收起了前清伺候上官的規矩。但還是很恭敬的向孫中山回道:「稟大總統,江蘇陸軍第一師師長在徐州前線負了重傷。張季老關心,大前天就搭兵站的火車去徐州了,臨時政府成立,他是趕不上啦。」

    孫中山哦了一聲,雨辰負傷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他這裡。他和幾位同盟會的大老也商議過此事。雨辰的第一師北伐,使得北方和談代表的調門軟了許多,唐紹儀更是答應請袁世凱盡快逼迫清室退位。第一師在報紙上「強大」的戰鬥力,也讓不少革命黨人覺得心有所恃。黃克強就是堅決主張英雄不問出身,給予雨辰陸軍部次長的名義,江蘇陸軍第一師也改成為中央陸軍第一師,屬於陸軍部直轄。但是等到雨辰受傷不能理事的事情一傳來,不少人的調門就變了。尤其以陳其美為最,堅決主張選派得力人物,以同盟會名義將第一師收編過來。交給徐固卿率領,重新拿回江蘇都督的名義。從江浙立憲派手裡把江蘇這個重要省份奪回來。

    兩方面意見相持不下,於是乾脆就各行其是。孫中山對雨辰倒沒有什麼成見,聽到他受傷的消息也覺得可惜得很。但是他對雨辰反感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這個事情就是錢。

    他從國外回來,就向人們宣佈。等到臨時政府成立,向國外借款善後,千萬之數立等可待。但是回國忙忽了快一個月。可以說絕大部分精力都撲在了籌款上面。但是到了現在,臨時政府就要成立了,他手上還是分文沒有。

    政府一成立,光是維持中央運轉,養在江蘇上海兩地的軍隊,每月的軍費政費沒有五百萬就維持不下來。各處都想盡了辦法,獨立的省區雖然擁護中央成立。但是提到報解款項,就開始哭窮。上海陳其美已經是在竭力支撐了,為了部分兌換發行的軍票,已經倒了兩三家湖州幫開的小銀行。最被人詬病的鴉片公賣,已經在孫中山的嚴令下停止了。還欠了別人一屁股債。沒辦法之下想到了雨辰的光復銀行,本身就是有一塊黃金或者英鎊美圓才發一塊錢的票子。自身又很賺錢。只要光復銀行可以全力。就按照它一千萬的財力,發行三倍以上的票子沒有問題。三千萬元就可以支撐中央六個月了啊!

    但是張季直卻一臉無奈的給預定做財政總長的陳錦濤出示了雨辰發給他的電報:「近聞將成立之中央有向本行籌款事宜。愚意以為,若有確實抵押,酌借部分以充急用。將本求利未嘗不可。若毫無抵押,將辛苦集資之資本做無底之輕擲。雨某何顏面對各股東耶?民國即將告成,對私人資本保護,定發明文。中央諸公,當不效此愚行。借款之事實不可行!」

    那次孫中山是拍了桌子,誰不知道光復銀行是雨辰在上海刮乾淨地皮之後開的?現在居然扯起什麼股東私人資本來了。

    所以對陳其美的接收第一師和光復銀行,他也心動得很。

    聽到程德全這麼表示,孫中山隨意的問道:「雪樓兄,你是江蘇都督,第一師現在還在江蘇軍隊序列,你怎麼不想辦法整理一下呢?」

    程德全一臉的苦笑:「雨師長的隊伍屬下哪裡插得下手啊!不過前日柏烈武兄就任北伐第一軍軍長,率領四千鎮軍,誓師向安徽北伐。他的意思是要呼應一下雨師長的隊伍,怕他在徐州形式太單薄了一些。頌亭兄和臨時參議院的蘇省議員新田兄也隨軍出發了。兩位都是很關心雨辰這位同志的。他們此去,對雨師長定有助益。屬下就在南京維持局面。」

    本來在談話的黃克強和宋教仁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停住了。孫中山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程德全行禮告退之後。三個人頓時坐在了一起。

    黃克強摸著自己的大鬍子:「柏烈武早不誓師,遲不誓師。非挑雨辰負重傷不能理事的時候誓師北伐。還走的津浦路,這不是擺明了打第一師的主意嗎?而且把林頌亭和雷新田帶上,正好借頌亭的名義招撫第一師原來九鎮的子弟…………只是雨辰本來就是他們江浙立憲派的頭號大將了,雷新田又是張季直的頭號弟子,怎麼反而奪起自己家業來了?」

    宋教仁笑道:「當初是雨辰找上他們,可不是他們招攬雨辰的。也許做背後的影子久了,也想跳到台前了?槍桿子抓在別人手裡,畢竟不如自己手裡實在。」他嗤的冷笑了一聲:「等南北和談成功,清室退位。就是政黨內閣了,那些兵還不都是中國的國防軍?江浙立憲派還想武裝割據不成?雷新田也是個聰明人物,這次怎麼鬼迷了心竅?」

    他是三十歲才出頭的人物,眉目清朗,才氣縱橫。可惜就是有點太醉心於英美的政治制度了。黃興是老名士派的人物,和他在一起,倒是相映成趣。

    孫中山拍拍桌子,看來有些動氣了:「柏烈武和林頌亭都是革命同志,怎麼也搞這種吞併別人實力的一套!雨辰他畢竟為光復立了大功!又在北伐戰場上受的傷。我們不能這樣對待光復英雄!我馬上打電報給他們!」

    宋教仁一把把他拖住:「先生,別這麼急!南京到徐州才要幾天?您打電報過去,現在柏烈武他們說不定都在徐州了!他們瞞著咱們北上,這事情肯定是要追究的。但是現在事情恐怕都做出來了。我們還是想法子善後吧…………說句誅心的話,雨辰的實力掌握在柏烈武和林頌亭手裡,比在雨辰手裡對咱們要有用得多。先生您別忘了還有光復銀行!」

    孫中山沉默了,最後還是站起身來。目光閃閃:「我孫中山一生行事一秉至公,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再怎麼樣也對不了。如果這樣對待雨辰,我心何能安?除了民族敵人,什麼事情不能靠協商解決?這樣對待有功之臣,我們又有什麼面目對待這些和我們一起拚死的同志袍澤?我意已決,鈍初,馬上給我寫電報給柏烈武。命令北伐第一軍不得進入徐州!」

    宋教仁只是微微歎氣,而黃興卻在緩緩點頭。他一向也是以厚道出名,上次兒子逼得雨辰辭督,他心裡就很愧疚了。這次孫中山的意見,他打心眼裡贊成。

    只是柏烈武他們現在到底走到哪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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