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男,南都人氏,父方展元,母雷氏,陽壽八十一歲……
小雷怔怔看著這生死薄上所寫的字跡,心中彷彿十七八個炸雷轟然響起,一時間癡癡傻傻,一個字也說出來,只是那嘴唇顫抖。
妙嫣心中有些不安,握住小雷的手掌,低聲道:「夫君……夫君,這個……」
小雷用力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卻將菜刀在那判官脖子上一橫,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你再說一遍……這生死薄上,會不會寫錯了?」
那判官脖子上被架了把菜刀,那菜刀上附有玄武內丹,正是這陰間鬼魂的剋星,判官之覺得魂不附體,唬得連連叫道:「不會!會!決計會寫錯的。」
小雷眼中忽然露出幾分殺氣,那殺氣把判官嚇了一跳,不過幸好隨即那絲殺氣又隱沒去了。小雷頹然放開了他,低頭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那方展元……他……他投胎去了哪裡?給我找出來。」
那判官稍微猶豫了一下,小雷已經厲聲吼道:「給我找出來!!!!」
他這一聲吼,聲音之中蘊涵了無限殺氣,全身法力運轉,氣流湧動,就聽見轟的一聲,他週身無數金光咋氣,體內修行了多日的「逆天一劍」的劍氣無形之中被他發動了起來。就看見唰的一下,一道無匹地金光劍氣沖天而起。居然將那閻羅殿都給捅了一個大窟窿。
那閻王和眾判官唬得魂飛魄散,眼看大殿房頂上撲嗦嗦無數灰塵瓦片落下,大殿搖搖欲墜,閻王趕緊叫道:「快快給他找來!!快!!」
那判官趕緊翻動生死薄。不多時候,戰戰兢兢捧去給小雷看了,小雷一把抓過,仔細盯了幾眼,一時間又癡了。
就這麼沉默了片刻,小雷眼中忽然流出了眼淚來,緩緩放下了生死薄,低聲喃喃道:「這麼久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你就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啊……」
妙嫣柔聲道:「夫君……夫君,這方展元。就是方伯吧……這事情,想必還有隱情。我們……」
小雷點頭:「我們自然要把這事情查清楚的!」
他眼中露出無限恨意,又著令找來了母親雷氏地去向,用心記住了,這才長歎了一聲,搖搖頭,似乎全身力氣都用盡了,不覺身子有些搖搖欲墜:「我們走吧……走吧。」
妙嫣趕緊扶住了他。低聲道:「好,我們回去。」
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走出了閻羅殿,雖然地府無數鬼兵將,又有誰敢上前阻攔?
等他們兩人走出了閻羅殿,那閻王才終於頹然坐在了地上,忽然怒道:「這是哪裡來的兩個妖仙!快去……快去稟告地藏王菩薩!!請他老人家給我們主持公道!!」
這地藏王菩薩,乃是本尊幽冥教主,地界教主,專門救度鬼道眾生。地位還在十殿閻羅之上。乃是地府的大導師。凡間流傳的所謂「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其實就是地藏王菩薩的偈語了。
卻說地藏王菩薩原本被侍奉在地界翠雲宮,乃是冥界至尊。此番被小雷和妙嫣兩個人間散仙闖了地府,十殿閻羅原本就無什麼高強法力,就只好前去求助這位地界教主了。
這菩薩正端坐翠雲宮中,坐下左右兩大弟子垂手恭聽菩薩偈語,就聽見外面閻羅坐下判官賞善司來求,把今日被人闖了地府的事情說了一遍。
菩薩頭戴五方佛帽,寶相莊嚴,聽了那判官言語,歎了口氣,微微掐指一算,心有所感,就此閉嘴不言。
判官哀求道:「那兩個妖仙神通廣大,弟子等不能敵,被他們強入閻羅殿,毀了幾本生死薄,就此去了。還打傷我殿下小鬼無數,萬望菩薩作主!」
菩薩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眼中佛光四射,緩緩道:「此子功業不淺……將來麼……恐怕不是你等能惹得起的。唉……不過此番闖了地府,算是犯了天條,罷了罷了,這件事情我若是不管,少不得你們就要啟表天庭,到時又是一番大麻煩。你回去和閻王說,這件事情我管了,這原本是注定的劫數,他也不必氣惱,也不必上表天帝了。你這就去吧。」
說完,菩薩揮揮手,那判官就此恭敬退出了。
那判官退出,菩薩卻依舊歎息:「劫數,劫數,想不到這劫數還是來了……座下兩個弟子,左邊那面帶微笑的弟子笑道:「菩薩,那人闖了地府,為何不讓閻王直接上表天帝?」
菩薩搖頭,道:「你卻不知道,我適才掐指一算,此子功業不淺,將來恐怕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現在如果閻王上天參了他,固然是此子要受些苦難,可是將來他一朝得勢,他內心嫉恨,恐怕這閻羅殿就沒有安寧之日了。」
那面帶微笑地弟子又道:「此子如此了得?」
「罪過罪過……」地藏王菩薩歎息:「此子命中注定,和我還有一段師徒緣分,即是命中注定,那是躲不開的。婆羅那齊,你過來。」
菩薩座下另外一個一直閉目不語地弟子睜開眼睛,走到菩薩座下,躬身道:「弟子在。」
「這兩人還沒有出地府,你且去一趟吧。他們出地府之前稍微阻他們一阻,好叫他們知道這地府不是可以隨便亂闖的,也就是了。之後你也不必回來了,就暗中跟著兩人。如果他們要做什麼罪業的事情,你出手阻攔一下,也就是了。此子說起來,和你還頗有幾分淵源。你且去,自然就知道。」
那婆羅那齊躬身,轉身騰雲出了翠雲宮。
果然,小雷和妙嫣一路出了豐都城,在黃泉路上,小雷心神不寧,一路走走停停,他此刻心神大亂,剛才騰雲居然不穩,險些一頭就栽了下來。幸好旁邊妙嫣護著他。
「夫君……你……」
小雷擺擺手。道:「我知道。」他忽然站住了腳步,心中無限怨氣。按耐不住用力縱聲長嘯,這嘯聲包含了他心中怨憤,居然直衝上了那幽冥地府上地層層灰雲,一時間也不知道激發聲多少陰間厲鬼怨氣,一同厲聲狂叫。
小雷這一嘯,但沒有感到心中怨氣有所舒解。反而怨氣越結越多,最後只覺得心中怨氣沖天,無法抒發,滿心忽然就湧動出了無限殺氣來。
眼看小雷面色越來越猙獰可怖,妙嫣心中不安,用力抓住了小雷手腕,運氣仙法,按大手印,就往小雷眉心點去。口中喝道:「夫君,靜心!」
小雷眉心被她一點,只覺得內心怨氣忽然找到了一個宣洩點。大喝了一聲,忽然昏昏沉沉之中就聽見轟的一聲巨響……
他渾身怨氣彷彿怒滔一般就朝著這麼宣洩點狂湧了出去,耳中轟鳴不止,心神大亂之中,卻忽然感到面上一股潮濕溫熱,耳中在那轟鳴之中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哼聲。小雷喘息漸定,睜眼一眼,就間妙嫣已經踉踉蹌蹌退開幾步,嘴角掛著一絲殷紅的鮮血,面色有些慘白,只是那一雙眸子卻依然痛惜地盯著自己。
小雷沒來由心中一疼,頓時靈台清明了幾分,這才明白剛才自己無意之中發狂,居然傷了妙嫣。
原來妙嫣用仙法給小雷定神,卻不防備小雷忽然怨氣發作起來,法力一起朝著妙嫣湧了過去,若是妙嫣的本事,只要運功抵抗,立刻就能把小雷的法力擋回去,只是這卻不免就會傷了小雷。
是以妙嫣不願傷了小雷,只能憑借自己的深厚法力只是抵禦化解。可是小雷畢竟修煉的是逆天訣和逆天劍,此刻他法力已經有不小成就了,忽然發作起來,若是妙嫣全力反擊,自然怕,可是妙嫣不願傷了小雷,只是消極抵禦,又不敢出全力,這一下,就受了傷了。一口血就噴在了小雷臉上,身子也彈了出去。
小雷「哎呀」叫了一聲,自己臉上溫熱一片,原來儘是妙嫣吐出的鮮血,他心中滿是愧疚,一把抱住妙嫣,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
妙嫣勉強一笑,搖頭道:「夫君,不礙事情的。倒是夫君現在法力有成,將來成就遠超妙嫣了。」
妙嫣越是這麼說,小雷心中越是愧疚,低聲道:「我心神大亂,險些就發狂了。」
妙嫣輕輕捧住小雷臉蛋,柔聲道:「我知道你心中氣憤苦惱,我雖然不知道這人倫大道,但是我也知道,你忽然知道自己父母……難免……難免就是會這樣的……咳咳……」說完,又是咳嗽了幾聲,嘴角又流出幾絲鮮血。
小雷心中大痛,取出了一瓶生生造化丹,給妙嫣一口氣塞下了三五粒。妙嫣吞下丹藥,坐下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臉色稍好,低聲道:「我們這就回去,那方伯……嗯,你父親到底是怎麼死去的,總要著落在五行宗風門。好在他們也跑不了……只要找到他們,總能問個清楚地。」
小雷眼中又露出殺氣,恨恨道:「五行宗風門……我生父死於他們手裡,我總要找那個風狂地!!」
說道這裡,他忽然又流淚道:「當初我不知道那方伯居然是我父親,可是當日卻是我一手破了他設下的暗風水,也是我親手害地他……」
妙嫣趕緊柔聲道:「這事情總是風門中人做的。夫君千萬不可自責!」
小雷點頭道:「不錯……風門……」
妙嫣眼看小雷眼中恨意不減,心中暗暗道:夫君如此模樣,恐怕長久下去,難免入了魔,要消除他心中的怨念,恐怕就少不得找風門開刀了……只要能讓夫君消除了心中的怨念,我就出手把那風門的人全部殺了就是了。反正天下之人,除了夫君和我那幾個姐妹,盡可以都殺了!
妙嫣原本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只是對小雷一人衷情而已,除了和小雷有關的人之外地,在她心中實在是和螻蟻沒有什麼區別,那還不是要殺就殺,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
說到藐視生命,這一個「狠」字上來說,這並蒂蓮花姐妹兩人,妙嫣和仙音,其實沒有什麼區別。
兩人休息了片刻,小雷心中也暫且把那怨氣壓下,順著黃泉路一路往回,就要出地府。
前面就是那一片混沌迷霧,衝出去就是陽間了,兩人作法正要走,就聽見前面忽然有人朗聲喝道:「善業是非,終有定論。三界之中,也自然有它的定數,兩位強闖地府,已經是犯了天條了,這就想走了麼?」
話音未落,就看見一個人影緩緩從那迷霧之中走了出來。
只見此人神采修長,身穿了一套灰色僧袍子,披著一件袈裟,一手端著一把九錫禪杖,一步步走來,那禪杖叮噹作響。
這人雖然一副出家人打扮,卻一頭銀色長髮,在身後簡單束起。一張臉孔更是生得俊朗秀逸,只是卻是面色冷漠,渾然沒有一絲表情。最奇特得是他的一對雪白的眉毛,長長垂下,居然足足有半寸長,給他這張臉孔平添了幾分愁苦之色。
這人緩緩走來,躬身道:「南無地藏王菩薩座下婆羅那齊,請兩位慢走一步,聽我一言。」
小雷和妙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微微皺眉。聽見「地藏王菩薩,的名號,都是心中一凜。
兩人自然知道,這地藏王菩薩乃是地界至尊,掌管這幽冥界,他坐下弟子找來,自然是追究兩人強闖地府之罪了。
妙嫣搶先道:「你這人,僧不像僧,俗不像俗的。有什麼話,痛痛快快說了吧!」
那人雙掌合十,道:「只請兩位慢走一步,答應了貧僧一個要求,貧僧不敢阻攔。」
小雷皺眉道:「你說什麼?」
婆羅那齊歎息道:「這三界的定數,所謂人鬼殊途,兩位既然不是亡魂,就不該闖入這地府,我奉座師菩薩法旨,也不敢為難兩位,只是請兩位留下隨身的法寶,然後立下誓言,不用再強闖地府,這就放兩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