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簡潔而不失嚴肅的辦公室裡,董罡一臉的淡然,聽著秘書方宏遠在匯報他今天的行程。
參加剪綵,出席開幕式一類的事情,只有在剛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董罡才有興趣參加。至於現在,只要能推掉,他都會讓幾個副書記出去露露臉,而他,則只會出席那種體現他作為希望市第一人地位的公眾活動。比如服裝節開幕式、外資企業開業剪綵等活動中,人們就會在希望市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中見到他的身影。
董罡中等身材,面目威嚴,皮膚雖然比較白,身材也有些臃腫,但一身的官威,放在哪個地方,都能被人看出不凡來。
「那個合資的度假村的剪綵活動,請高書記出席就行了。下午常委會討論紅星製藥廠出售給民營企業的事情,路書記能趕回來嗎?」
董罡說的路書記,是紀委書記路力。因為省紀委召開反腐敗會議,路力上省裡開會了,恐怕下午是趕不回來了。
「路書記打回電話,說盡量趕回來,但是現在希望市通往省裡的高速公路正在維修,很可能趕不回來。」
「嗯,紅星廠的事情一時半會也不會出結果,老路不回來也沒什麼。」
董罡心中思索著,想著對方提出來的策略:公私合營,然後重組資產,上市募集資金,重新盤活紅星製藥廠。
利用募集的資金,解救已經深陷泥潭的紅星製藥廠,給上萬職工一條活路,給市裡減輕負擔,是董罡的想法。至於要不要保留對方提出的三成股份,他並不在意。
這麼多年來,紅星廠已經成了官場毒藥。連續幾任廠長都倒在上邊。現任廠長方紅軍若不是高正堂地小舅子,只怕董罡早把他給拿下去了,還容得他在那裡被職工謾罵攻擊。早讓他成為市裡轉移職工怒火的出氣筒了。作為一個大城市的領導者,董罡日理萬機,想的都是宏觀方面的事情。若紅星廠地事情不是希望市第一次準備將大型企業推向社會。他也不會關注這件事情的。董罡發現,在推動紅星廠出售的事情上。高正堂非常積極。聯想到他和方紅軍地關係,董罡啞然失笑:「老高這是在幫自己的大舅哥跳出泥潭啊!不然地話,已經到東方製藥廠任職的方紅軍,只怕日子也過不好啊!到時候,幾千名工人不到市政府示威,跑到方紅軍家裡鬧事,還不嚇死他。」
董罡想好了,要盡快把紅星廠給推出去。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給扔出去,免得長生公司反悔,不想接手了,那就麻煩了。
「幫他們把所欠的國有企業的債務清除。免除兩年稅收,退休職工由東方廠接手三年,兩千畝土地給他們,連旁邊的三千畝荒山一併給他。這樣的條件,不信他會不動心。」
幾年之內,市裡並沒有開發紅星製藥廠附近土地的計劃。位於郊區地土地根本就不值錢,連帶著董罡根本就不在意那幾千畝沒有開發價值的土地。在他看來,即使這些土地能賣出一個億來。也不夠紅星製藥廠一年的花費。把這個大泥潭給甩出去。才是市委的當務之急。
在這方面,一向和董罡面和心不合地市長謝長源也是這樣的想法。被紅星廠職工鬧事鬧得焦頭亂額的他。也巴不得早點把紅星廠給推向社會,擺脫這個無底洞。
市裡的兩大巨頭同意,加上同為市委常委的高正堂的說和,秦壽生想不花錢就獲得紅星製藥廠的想法輕易就能實現。
談判非常輕鬆,羅勝利代表秦壽生出面,和副市長燕旋代表各自的方面簽署了合資協議。
在外人看來,就算免費獲得了紅星製藥廠,免除了虧欠市內其他國有企業地債務,免除了兩年稅收,可還有幾千萬地債務無法免除,有大量的不良資產放在那裡浪費著,加上每月上千萬地職工工資負擔,沒有一定的勇氣,沒有人敢於接手的。
王綵鳳也有些害怕,怕秦壽生掉進這個無底洞,把好不容易掙來的錢賠進去了。
秦壽生是初生牛犢,當然不怕賠進去。他有著或許是天真,或許是長遠的計劃,想要借助紅星製藥廠,讓自己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富翁。
「媽,我看過一本書,上面介紹說,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社會上已經進入了健康時代。人們越來越需要保健藥品、保健食品。我看過,國內現在做這種生物製藥的企業不多,或許,我可以在這方面闖一闖。而且,東方製藥廠研究出了一種新藥,可課題帶頭人和領導關係沒處好,使得研究陷入到停頓中。方紅軍到了東方廠,兩眼一抹黑,當時就答應我,把那個實驗室的所有人的關係都轉出來,落到了紅星廠了。只要這種治療心血管疾病的特效藥試驗成功了,三兩年內,紅星廠是餓不著的。等三年後,你兒子要是治理不好這廠子,那就活該把錢都賠光了。」
「你既然想得這麼多,媽也不能說什麼了。小欣正好是學醫的專業人才,懂得專業技術,正好可以幫你,免得被人騙了,還幫著人數錢。對了,和市裡談判的時候,漫天要價,讓他們坐地還錢,最少要讓市裡給些貸款指標,免得一旦資金周轉不開,容易陷入困境。還有,既然你佔有七成的股份,那對事情就有絕對的控制權,即使是和他們產生了衝突,也不要讓步,不然,那些人會把你給吃了的。」
「媽,你放心就是了,你兒子可是從來不肯吃虧的。嘿嘿,他們想和我鬥,還不夠格!」
看著兒子自信的笑容,王綵鳳隱約間覺得,自從那個叫葉大娘的女人的事情後。兒子好像真正成熟了:做事果斷不說,對女人也不像以往那樣著迷了。現在,已經不是女人主宰他地時候了。他已經成了女人的主宰了。
秦壽生身上有這樣的變化,對正忙著交接工作,順帶著把自己的老關係羅列成冊。交給兒子以備後用的王綵鳳而言,是一種天大地安慰。
「生子,去看看你弟弟吧。這兩年。你根本就不去看他,不好。你們都是媽生的。以後還要互相幫助。你是哥哥,不能和弟弟計較。」
「我這就去看他。」
印方的性子像印天多些,非常高傲,高傲到雖然貴為副市長地兒子,但和人打架的時候,即使是打敗了,也從不提自己老爹地身份。就沖這一點,他在學校裡的名聲不錯。
當然。沒了最大的靠山,有時,高年級的學生會把主意打到看起來很有錢的印方身上,想從他身上敲詐出些號出來。這個時候。印方一般都是舉拳相像,寧死不屈,時間長了,也沒人敢再敲詐他了。
放學後,印方和班級裡最漂亮的小丫頭一起走出學校,臉色就變了。
前邊,初三年級的小亮和幾個明顯是社會打扮的小青年攔住了去路。
「小子,昨兒你把我表弟打了。還囂張地說。小亮算什麼東西!今兒老子就讓你知道知道老子是不是東西。PaoShu8」
「你先走。」
印方推開自己地小女伴,拎著書包。色厲內荏地說:「你本來就不是東西!有種單挑。」
「傻子才和你單挑呢!」小亮哈哈大笑,「兄弟們,削死他!」
眼見印方要被人結結實實地揍一頓,一輛奔馳車開過來,從車上下來一個人,背著手,攔住了小亮的去路:「哎,怎麼,想以多打少啊!」
「干你屁事!」
「啪!」小亮剛口吐穢言,就被那人打了一個耳光。
「你敢打我!」
「啪!」又一個耳光扇到小亮的臉上。
「啪啪啪!」想還手的小亮被人連續地扇著耳光,毫無還手之力。
小亮找來地小青年,看見這人是從奔馳車上下來,已經有些害怕,再看見這人身後下來兩個鐵塔一樣的大個子,直接就一哄而散,連場面話都沒留下。
小亮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孩子,如何能是成年人的對手,被打得憋屈無比,蹲在地上嗚嗚痛哭,弄得秦壽生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只好懶懶地說:「小屁孩,上學就好好上學,別想著當大哥,大哥不是那麼好當的。」
「上車。」
看見周圍學生羨慕、敬畏的眼神,印方非常自豪,大模大樣地上了車。
「你現在這麼有錢了?有車,有保鏢,啥時給我一台車開開?」
見慣了大場面的印方,並沒有啥拘束感,在車上四處打量。
「等你能開車的時候,哥給你買一台。」
「說定了,我就要和這車一模一樣地。」
「你還是先長大再說吧。」
「哥,你打人地姿勢真帥,能教教我嗎?」
「打架不好,你還是好好學習吧。」
「切,只許你打架,不許我動手,什麼道理啊!」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道理了。」
一場架,讓秦壽生得到了自己弟弟的初步認可,也算給即將離開這個城市地媽媽一個安慰。
初春,希望市的政府行政部門進行了一場大洗牌:原副市長印天升任海防市市長,副市長劉松濤到政協當主席,發揮餘熱去了。原寶塔縣縣委書記劉長順、原河東縣縣委書記吳文陸升任副市長,使得市長謝長源對市政府的控制又加大了一層。董罡在市政府裡節節敗退,只好在市委裡面加大控制力度。通過和謝長源的爭鬥和妥協,形成了市委領導班子。
市委常委:董罡、謝長源、高正堂、路力、李康(市委副書記)、王文祿(常務副市長)、劉霞(市委副書記)、姜一男(宣傳部長)、白群(組織部長)。
市政府領導名單:市長謝長源,副市長王文祿、燕璇、賀學方、吳文陸、劉長順、李敬。
其他的中層領導中,一些崗位也因為主管領導的更換而發生了變化。如楊偉所在的城建局,局黨委書記就回家養老,從別的局裡調來一位新銳幹部。還不到四十歲,年富力強,直接把楊偉在城建局上位地那一點點想法給熄滅了。
這樣的事情,秦壽生沒有心思管,也沒能力管。PaoShu8他甚至連關注都沒怎麼關注。因為他還沒有達到那個層次,只能把領導的事情當成花邊新聞來聽。
光是對師範大學窪地改造工程的關注和對紅星製藥廠的資產評估以及上市可能地評估,就已經讓秦壽生消耗掉了大部分的精力。
由於對基層的多層碾壓。又經過將近半年地沉積,師範大學的改造工程進入了正軌。一棟棟地房屋將在那裡拔地而起,一些是作為老師的福利,一些則準備出售獲利。由於教育部的撥款沒有到位,師範大學有用房屋抵工程款的想法,讓秦壽生無可奈何,只有接受。反正房屋開發的承建是由一建和長生建築工程公司合夥干的。到時候,房子要是不好賣的話,就全頂給一建。讓他們自己留著給職工當福利分房得了。
至於對紅星製藥廠的資產評估已經上市籌資地可能性分析,則完全委託給了財經大學的幾位教授幫忙。他們和上面負責上市評估的機構關係很好,能夠幫秦壽生擋下很多事情。面對著秦壽生靈活的金錢、感情、禮物攻勢,甚至有枕頭風地吹拂。這些教授自然會做出有利於秦壽生的結論。
市裡的電視台、電台、黨報、晚報、晨報都用長篇累牘的篇幅,宣揚著市裡進行國有企業改革,以製藥廠作為試點,進行公私合營,要徹底改變人們習慣吃大鍋飯的觀念,真正樹立人們主人翁的觀念,把虧損企業盤活,成為改革開放新的成果。
媒體上說得漂亮。可吃不上飯的工人不買帳。他們聚集到市政府。強烈要求市裡取消把他們賣給個體戶地做法,他們生是國家地人。死是國家的鬼,即使吃不上飯,也要在大鍋裡吃。對他們而言,在國有企業裡邊干,那是鐵飯碗,跟個體戶干,那是泥飯碗。即使泥飯碗裡有大魚大肉,鐵飯碗裡是蘿蔔青菜,他們也願意抱著鐵飯碗,不要泥飯碗。
當秦壽生到製藥廠接收地時候,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有意裝窮,開著桑塔納轎車去製藥廠,想要獲得工人的同情。結果,事實證明了他非常英明。無數的雞蛋為他準備著,打得他是狼狽而逃,差點被雞蛋清給淹死。
「,他們也太厲害了!老子本來想,他們就是不鬧事,我也給整點事情出來。沒想到,這些工人的覺悟也太高了!差點沒吧老子給砸死!」
跑回長生建築公司,洗了兩次澡的秦壽生,聞著一身的雞蛋味,還是覺得不舒服。
「這下市裡該同意我們的金蟬脫殼政策了吧。」張欣一邊幫秦壽生擦頭,一邊分析說,「市裡總是要求以老廠為主重組上市,為的就是怕你得了好處,把老廠給扔了,可工人不買賬,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以為國家是在害他們,正合了咱們的想法,不用負擔這麼大的拖累了。」
秦壽生不是傻子,不是雷鋒,當然不會天真到要為市裡排憂解難。他利用工人們願意抱著鐵飯碗的想法,找幾個人鼓動他們鬧事,要求市裡不要把他們劃給新成立的合資企業,願意在老廠裡工作。
據說,為了得到留在老廠的機會,送錢、送物,甚至把自己送給老廠領導的事情時有發生。
這樣一來,工人們主動要求不去合資企業工作,就合了秦壽生甩了他們的想法:把老廠的包袱丟給市裡,自己操控定名為長生製藥股份有限公司的新公司上市圈錢。
長生製藥股份有限公司別的東西沒有,但方紅星及前任領導在位時,好大喜功,寧可讓職工餓著,也要採購一些根本用不上的價格昂貴的生產設備。成了新公司資產重組時忽悠評估機構的主力軍。連廠房、設備,加上各種無形資產,股本總額達到三億五千萬元。至於到底有沒有,沒人知道。
人地想法不同,面對新事物的看法自然不同。紅星廠一萬多職工。在新公司招聘員工的時候,僅僅有三千多人報名,考核下來。合格者不到兩千人。餘下的職工,都願意和老廠同生共死。生死不離。
在這樣的情況下,市領導坐不住了。要是這樣地話,他們把紅星廠推向社會的想法就全落空了。副市長燕旋找到長生公司副總羅勝利,硬逼著他又接收了一千多「素質高、品行好」的關係戶員工,然後威脅說:「若是因為長生公司地原因,使得老廠工人鬧事的話,市裡會慎重考慮合資地事情,甚至會追究長生公司的法律責任。」
羅勝利是國營公司出來的。當然知道這話裡的殺機,嚇得心裡直顫,找到秦壽生訴苦:「告訴你別接手,你非不聽。這下子好了,市裡看出你的小九九,發出警告了,看你怎麼辦?」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真把這些人都給扔了,只是為了逼著市裡讓步罷了。」
「拉倒吧!我怎麼覺得你是想上市套現,過幾年把弄來的錢花光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個爛攤子。等國家再來收拾。」
「說實話。就紅星廠的那些破設備,值三億五千萬嗎?三千五百萬都不值。給市裡三成股份。他們就該偷著樂了。要知道,出事了老子倒霉,可沒他們什麼事情。老子擔著風險,自然要佔便宜了。他們要是識相的話,到時候上市了,說不定三千五百萬就變成三億五千萬元了,市裡要是再這樣威逼老子地話,大家一拍兩散,看誰倒霉?」
「你敢嗎?」
秦壽生當時就洩氣了,鬱悶地說:「老子確實不敢。只是老廠的人太多了,一年光是工資保險,就需要上億的資金,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乾坐著不幹活地主兒,給他們開工資,我覺得冤得慌。」「我覺得,是不是和市裡商量商量,再分流出一些年歲大的職工出去。比如讓他們提前退休,或是提前回家,我們一次性給予補助,把問題直接給解決了。」
「這法子倒是不錯,不過,這事不能咱當冤大頭,咋也要市裡出點血,就是不出錢,也要給點好處才行。」
「怎麼,你又想要地了?傻呵呵的,你知道市裡的領導是怎麼看你的?拿你當大頭了!這邊的地,十年八年內是不會開發的,你留著地幹什麼?等著養老?」
「我本來就沒想開發,就留著養老的。」秦壽生兩手一擺,用憧憬地語氣說,「等老子把製藥廠給搬走,這裡就是有萬畝地土地,到時候,老子在這裡建一處莊園,住在這裡,那多享受啊!」
羅勝利可沒心思聽秦壽生做夢,擔憂地說:「補償金恐怕得上億,出這錢,你不覺得虧得慌嗎?一分錢沒掙到手,先送出那麼多錢,就換來一些沒用的舊設備、破廠房,一些除了鬧事,就不會幹別地工人?」
「老爺子,俺可不是雷鋒,不是人民公僕,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的。等股票上市了,你就知道俺的舉動是多麼的英明了。」
「股票?股票怎麼啦?那玩意能當錢花?」
「一看您就是個老實人,連股票都不知道。PaoShu8我準備發個幾億股的股票,籌集個十億八億的資金,直接不就把補償金的錢給搞定了?」
「拉倒吧!我就是不懂股票,可也在企業中幹過。錢是新公司的,你想往老廠子裡打,早晚要犯錯誤的。」
「沒事,老廠我有想法,保證會扭虧為盈的。他們國營的不行,我私營的肯定賺錢。你等著吧,看我怎麼搞定那個女市長。」
「靠,她兒子都有你大了,還能被你給迷惑了不成?」羅勝利在心中鄙視秦壽生,「心不小,還想搞女市長,找死!
副市長辦公室裡,燕璇正襟危坐。看著那個被她看得有些羞澀的小男孩,心中好笑:「到底是年輕,見不得大場面。」
但看秦壽生的氣質,燕璇心中便輕鬆許多,覺得和他談判。比和羅勝利這個老狐狸輕鬆多了。
年齡的大小,決定了人生積澱的多少。秦壽生地年齡,決定了他面對眼看過了虎狼之年的燕璇的時候。經驗是最欠缺的。
「小秦,和我談判的企業家。不管是國內地,還是國外的,你的年齡是最小地,小到和我孩子差不多,和你談判,我可是會心軟的。你可不能和阿姨硬著來,該讓步地地方可要讓步啊!」
看著這個雖然穿著得體,保守。但皮膚細膩、白嫩,眼角看不見一絲皺紋的女人,當然了,是女市長。秦壽生眼睛中的羞澀和放不開表露無遺:「阿姨,我可不想來的,是羅總非讓我來的。說讓我多見識見識,才能放開。」
「呵呵,你這小伙子,這麼羞澀,可不像是做這麼大生意的人啊!」
燕璇隨口說了一句,也沒當回事。可把秦壽生嚇了一跳。覺得自己的偽裝是有點過了,容易被人看出來。
「阿姨。其實我不是那麼放不開的。就是第一次來到市政府裡面,再加上看見您,有些放不開。」
「哦?見了我就放不開?我有那麼可怕嗎?」對這個長相清秀地小男生,燕璇明顯有著不小的好感,說話的口氣也不是公事公辦的那種嚴肅地語氣,而是用和晚輩說笑的那種語氣說話。
「不是,是我覺得奇怪。來時,我聽說阿姨的孩子都二十多了,覺得阿姨肯定是一個戴著眼睛的老太太。可看見阿姨的樣子,好像還不到四十歲,要不是這裡是市政府,我都以為是有人假裝您來騙我呢!」
「哈哈,你這個小傢伙,嘴巴這麼甜,肯定是騙了不少的小姑娘。阿姨可是老太太了,可不受你的甜言蜜語的欺騙。」
話雖如此,被一個小年輕讚賞,一向對自己保養有方,讓自己地美貌保持到現在感到驕傲地燕璇,心中也有些得意。當然,作為一個身居高位,經驗豐富的副市長,她不會因為簡單地誇獎而失態的。
「好了,小秦,玩笑開過了,想必你也不會再緊張了,現在,咱們就談談長生建築公司和紅星廠的事情吧。」
秦壽生的後台是誰,燕璇打聽過,知道他和調走的副市長印天、市委副書記高正堂的老婆方紅梅關係不錯,所以對他比較熱情,以副市長的身份,陪著一個小屁孩聊天。
「阿姨,我來到這裡,自然是全聽您的安排了。」
「呵呵,小秦啊,你可不能這麼說,阿姨歲數比你大,職位比你高,但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倆是平等的。你可不能因為為了討阿姨喜歡,就把做生意的原則給忘記了。當然了,想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企業家,為國家和百姓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嗎。」
「是的,阿姨,我想了,老廠子的職工我完全接收,不給市裡添麻煩。」
「哦!說說看,你們公司的老羅可是一直在叫苦呢。你不會是又要提什麼條件了吧?」
「說實話,既然是開公司,沒有想賠錢的。可人活著,也不能全往錢上看。現在,市裡有困難了,我能幫著市裡的領導解決一些問題,本來就是我的榮幸,哪裡還敢提什麼條件呢?就是有個問題,紅星廠的老職工太多了,光給他們開工資,交保險,一年就得上億的資金。而紅星廠的設備陳舊、人員臃腫,也沒有新項目可以上馬,我就是立刻開工,沒有個三年五年的,根本不可能盈利。而這三五年,若是沒有市裡,我可是撐不下來。」
「嗯,這倒是實話。小秦,你這話說到骨子裡去了。這樣吧,我和董書記、謝市長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在貸款上再幫你解決一下,讓你能有充足的資金使用,保證你達到自己預期的目標。」
「要是那樣的話,我保證能夠在五年內讓紅星廠扭虧為盈。」秦壽生站起來,拍著胸脯,興奮地說,「到時候。保證讓市領導看見一個完全不同的紅星廠!」
燕旋可沒有秦壽生的這種信心。在她看來,秦壽生能在五年內維持紅星廠老廠地運作就不錯了。把紅星製藥廠免費送給了秦壽生,市裡看似虧本了,其實是佔了一個大便宜。作為一個資不抵債的國有企業,紅星廠每年不但不上交一分錢給財政、稅務。反而總需要財政補貼,像是個無底洞一樣。市領導冒著政治上的風險,用試點、改革的名義把廠子讓秦壽生經營。純粹是為了把這個包袱給拋了。因此,只要秦壽生有盤活這個廠子的希望。市委、市政府就一定會他地。
秦壽生這樣有信心,燕旋也不好壞了他的興致,笑著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嗎!小秦,你有這樣的志氣,才符合你有為青年地身份。我家那個小東西,有你一半的本事就行了。」
想到自己地兒子,性子懦弱,膽子小小。好二十歲的人了,晚上都不敢獨自出門,有時還要撲到媽媽懷裡撒嬌,打雷下雨的時候還要讓燕旋陪著睡覺。再看看這個裝老實孩子的秦壽生,燕旋心中歎息:慣子如殺子啊!
「阿姨,我有這樣的信心,可也要您的,不然,我可做不到扭虧為盈。」
「說吧,需要阿姨給你什麼?」
「我要絕對的領導權。」
「絕對?」
「阿姨,我不想到了製藥廠。就陷入到那種人們說的勾心鬥角地事情中。搞得頭昏腦脹的,連發展工廠的時間都沒有了。」
「你是工廠的廠長。誰能管得到你呢?小秦啊,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地話,你還是趁早回學校唸書得了。」
「嘿嘿,阿姨,有您這句話,俺就放心了。」
「我說什麼啦?」
「沒有沒有,嘿嘿。」
「臭小子,以後有事來找阿姨,阿姨都會幫你解決的。」
「那俺先提前謝謝阿姨了。阿姨,您要有什麼不方便的事情,俺也幫您辦。有事晚輩服其勞嗎。」
「小秦,聽說你是師範大學中文系學生會副主席?那你有沒有要求進步啊?」
「這…這個…阿姨,說實話,俺是寫了入黨申請書,可俺覺得自己離成為一個黨員的要求差得很遠。」
「錯了。有你這句話,你就比一些抱著入黨提干想法,混入我黨內部的投機分子強勝百倍。至少你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在離成為一個黨員的要求有距離的時候不往裡面擠,這說明你沒有利用黨員地身份為自己牟利地動機。小秦啊,你這樣的有為青年,我可不能放過,免得你被民主黨派給拉過去,那可是我黨地損失啊!我雖然不能做你的入黨介紹人,但可以作為推薦人嗎,等我和你們學校的黨委打個招呼,就讓你在學校把黨給入了。」
「那,謝謝阿姨了。」
燕旋都這樣說了,要是秦壽生還不識抬舉,故作清高,想做一個閒雲野鶴的話,他就是想找死了。
燕旋這樣做,也是一時起意,有些愛才心切,加上想給秦壽生一個好印象,才提出這樣的要求的。要知道,這樣一來,秦壽生可就打上了她燕旋的烙印了。等他成名的時候,燕旋一句「小秦是我介紹入的黨」的話,就足以讓很多人產生遐想了。
「要謝阿姨的話,就把紅星廠的工作給我幹好,阿姨就滿意了。」
燕旋這話一點也不矯情。要是紅星廠被盤活了,不但董罡、謝長源有功,她燕旋這個直接主持者更是功勞大大的。
把一個國營大企業送給私人經營,本來就是在冒險。但要是成功了,這個政治投資的收穫可是難以想像的。燕旋甚至想到了董罡高昇或退位後,她或許能接升任市委書記的市長謝長源的班,成為希望市第一任女市長,從而名垂希望市的史冊。
「小秦,阿姨很看好你,你可要好好幹。有什麼阻力,阿姨都幫你推開。你要記住,改革的道路從來就不是平坦的,任何一次創新嘗試,都會遇到阻力的。一些既得利益者,會為了自己的那點好處,不遺餘力地打擊創新者的。你在紅星廠的創業,肯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才行。」
秦壽生告辭時,燕旋拍著他的肩膀,用長輩的語氣諄諄教導他,希望他不會因為年齡的關係,做事過於冒進,被那些老油子給騙了,甚至因為他們的不合作,不作為,致使這次市裡的改革嘗試失敗。「阿姨,您就放心吧,我會做好的。他們的做法我不贊同,我對企業的經營理念,他們也不會接受的。我們之間,不會有妥協,只會有爭端。我不會幻想他們會和我合作,我只會讓他們服從我。他們必須服從我,而不是和我平起平坐。」
「要注意做事的手段和策略。記住,這些人都是老人了,工作的時間比你的年齡都大。去了那裡,要團結好同志,找到一批贊成你經營策略的同志,和他們抱成一團,你才能打開局面。」
燕旋知道,秦壽生這樣做,肯定會碰的頭破血流的。但她沒有再說什麼,任由秦壽生離開。她知道,即使她再說,秦壽生也會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的。何況,秦壽生要是不碰的頭破血流,哪裡還能顯出她燕旋在這次改革中的作用呢?沒事她還要給秦壽生添點麻煩,免得他尾巴翹到天上,何況這種肯定會發生的新舊兩種思想和經營理念的交鋒呢?
看著秦壽生的背影,想起他握著自己的手時,眼睛盯著的地方,燕璇啞然失笑,有些羞怒,有些得意:我的魅力還是沒有減少,還是老少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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