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降臨,宣示著喧囂的到來。不見停歇的霹靂聲在地面上傳播,一個個璀璨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展示著七彩的光環,在鄉村的土地上閃爍著短暫而絢爛的光輝。
冰冷的寒風裡,充斥著劣質火藥的刺鼻味道,無論你在哪裡,都不能躲過這種味道的荼毒。
秦壽生和張翠說好了,先到張家放鞭炮、煙花,然後再回秦壽生家裡放。
「轟!」震耳欲聾的雷霆聲,吸引了整個村莊的注意力。絢爛之極的燦爛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猛然散開,震懾著他人的心神,放肆而凶悍。
張翠特意把放煙花的時間拖後,為的就是吸引村裡人的眼神。
煙花一放,果然引來了村裡幾十個閒人的觀看,大家指指點點的,言語裡都是誇獎的意思,很是給張算計長臉。李寡婦咧著嘴巴,臉上的光輝從未如此絢爛,不住地和周圍的人顯擺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和首飾。
張翠把秦壽生給爺爺奶奶的禮物都給了李寡婦,終於可以在家裡過個安穩年了。
放了好有半個時辰,才把三個煙花給放完了。餘下的兩個煙花,張算計沒捨得放,準備等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再放。到時候拿到墳地上,給老祖宗看看,他張算計的後人也出息了。
秦家三口和張家四口說說笑笑地來到秦家,後面跟著十幾個閒人,準備來看熱鬧,順便看看有沒有把放完的煙花搬走的機會。那玩意死沉死沉的,要是賣給收破爛的,能賣不少錢。
走到大門口,沒等進院子,張翠突然驚叫一聲:「啊!車子!」
眾人順著張翠的眼神一看,都目瞪口呆。停在秦壽生家門口的轎車的後擋風玻璃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在紅暈的燈光下,那個窟窿顯得那樣刺眼。
這車不是秦壽生的,也不是張翠的,而是王綵鳳幫著借的。
車子被人砸了,兩個人的腦袋都是轟的一聲,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示好。
「操他媽的!哪個王八蛋做的,有種給我站出來!」秦壽生破口大罵,除了招來夜風的嘲諷,沒有任何的回音。
跟過來的村裡人,都圍在汽車旁,指指點點的,嘴上跟著痛罵砸車的人,心裡卻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想法。
仇富心理,自古即有,見到張翠和秦壽生的得瑟樣子,沒有人不嫉妒的。他們倆倒霉了,大家自然心裡高興。
張翠秀美的臉龐有些扭曲,可見被氣得不輕。打開車門,在後座下邊發現了一塊紅磚磚頭。應該是有人用這塊磚頭砸碎了車後窗擋風玻璃。
看見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張翠心裡一動,露出笑容,高聲說:「生子,看見沒有,這裡有塊磚頭。磚頭上,肯定有那個砸玻璃的混蛋的手印。大家都別動這塊磚頭。明早咱們上派出所去,叫警察來,一查指紋,就知道是誰砸的了。到時候,饒不了他!」
秦壽生一愣,見張翠對他使眼色,馬上明白了,大聲說:「對,用指紋一對,就知道是誰幹的了。到時候,送他到監獄裡呆兩年。」
農村人都不知道指紋對照是怎麼回事,但知道公安破案總使用這一招。聽秦壽生一解釋,都連連點頭,眼光也都向著秦大拿家看去。
大過年的,有這個心思,閒著沒事出來砸車的,除了和秦山家關係不好的秦大拿家外,應該沒有別人了。村裡人甚至連是誰砸的都能猜出來。除了那個發起火來爹媽不認的秦壽剛外,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孫子一回來,就給自己長了那麼多的臉,秦山和老婆子正高興呢,突然遇到這麼一碼子事情,哪裡能接受得了?兩人在大門口站著,破口大罵,什麼難聽就罵什麼。
尖利、高亢的聲音,不斷地傳進秦大拿家裡,把他罵得莫名其妙的。出門轉悠一下,見到車被砸了,秦大拿臉色一變,立馬知道是誰幹的了。
氣哼哼地回到家,秦大拿抓住孫子,狠狠地來一巴掌,罵道:「小畜生!讓不讓人過年了!你這是沒事找事啊!被人抓住了,可是要進拘留所的。」
爺爺和爹不一樣,被打了,秦壽剛也不敢還手,捂著臉,憤憤地說:「他知道是誰砸的?又沒人看見!」
秦大拿陰著臉說:「剛才在外邊聽人說,說那個磚頭上,肯定有扔磚頭的那個人的指紋。據說,公安局拿著儀器來,一下子就能找到砸玻璃的人。」
秦壽剛身子一顫,突然想到,自己為了使上勁,特意摘了手套,拿著磚頭砸的車。這,這,磚頭上肯定有自己的指紋。雖然不知道公安局是怎樣能查出指紋來,但看多了破案的電視,上面都有公安局借助指紋破案的情節,不由得秦壽剛不害怕。
車子被砸了,就是放了煙花,也沒有了興趣。草草放了兩個煙花後,秦壽生、張翠鬱悶地回到屋裡,坐在炕上生悶氣。本來,秦壽生還想帶著張翠去老帽爺家坐坐,現在也沒了心思。
「操他媽的,等著,早晚我要他們家好看!」
秦壽生口吐髒話,張翠難得的沒有說他,在那裡擺弄照相機。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明知道是誰幹的,卻不能去找人算賬,因為你沒有證據。
「後半夜的時候,你就趴在廂房上面,等那個扔磚頭的人來拿磚頭的時候,把他拍下來。」
「磚頭又不是玻璃,全是麻面,哪裡有什麼完整的指紋能留下來?」
「你知道,不代表那個人能知道。他就是知道,也未必會想到。做賊心虛,他害怕被抓住,自然會來消滅罪證的。」
握握拳頭,關節啪啪作響,秦壽生咬牙切齒地說:「抓住了那小子的現行,我饒不了他。」
張翠也握握拳頭,氣憤地說:「最少也要讓他在監獄裡呆上幾天,嘗嘗水泥地、電棍、窩窩頭的待遇。」
因為車被砸了,秦家村午夜的夜空中,少了煙花的絢爛,多了些莫名的味道。不少不滿足於自己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走家串戶,很快把消息傳遍了全村。人們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鬧吧,鬧死了才好呢,正好瞧瞧熱鬧。
在房頂上鋪上一床棉被,帶著大棉帽,穿著厚厚的棉鞋,秦壽生趴在房頂,盯著隔壁的秦大拿家。
他有一萬個理由,相信是秦壽剛砸了他的車。別人沒這個心思,也沒這個膽量。估計是那小混蛋喝了二兩馬尿(白酒),看見車就給砸了。
新仇舊恨,此時一起湧上心頭,讓秦壽生已經有些淡忘的事情,重新在腦海裡清晰起來。
秦大拿得意的嘴臉,秦開源的拳打腳踢,秦壽剛的沒事找事,都讓秦壽生的心中有了一個念頭:十多年了,本來就到了該報仇的時候了。現在,他們又沒事找事,正好新帳老賬一起算。先從秦壽剛開始,到秦開源,秦大拿,甚至那個趙敢幹,我要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搞下來。原來,秦壽生沒有這個能力,就是有這樣的想法,也只能在心裡窩著。現在,他已經可以借助別人的力量了,報復的心思如潮地湧了上來。
呼嘯的寒風,不斷地吹到秦壽生的身上,凍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把相機放在肚子下面,兩手縮回大衣裡面,免得被凍僵了,到時候手和相機都不好用,白挨了一晚上的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