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七卷第三章謀變(三)
    待那名士兵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把信遞到管寧手中低頭退出後,太史慈才皺著眉頭從此刻還在和諸葛亮喋喋不休的馬鈞的身後踱了出來。

    管寧把陸康的信遞了過來,太史慈打開信觀看,才開了一會兒,臉色馬上凝重起來,變得頗不好看,旋即冷笑連連,轉手遞給了管寧和王豹。這信的內容很簡單:樂安郡的邊界處現在已經有袁譚大軍在駐紮,要求陸康開放樂安郡,令其軍隊穿過青州境內開往青州,協助徐州刺史陶謙剿匪,並且還出示了徐州刺史陶謙的寫給袁紹請求袁紹出兵剿匪的求援書。

    看來郭嘉的預料一點都沒有錯。袁紹果然會在自己被滯留兗州的時候弄出些事情來,幸好被郭嘉看穿了其中的詭計,自己快馬加鞭秘密回到青州,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管寧和王豹本就好奇得要命,此刻一接過信來連忙凝神看去。

    驀地,王豹臉色大變,喝道:「好個陶謙,竟然對我青州做出這等事情來!枉我青州上下對徐州的諸多援手。拿到就不怕我青州鐵騎蕩平徐州嗎?哼!丹陽騎兵算什麼東西?」

    王豹的嗓門大得可以,馬上令馬鈞和諸葛亮兩人同時停止了說話,愕然望向王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令王豹這在青州一向以鎮定自若的將軍如此地勃然大怒。

    管寧的臉色亦好不到哪裡去,冷哼道:「這事情當然要找陶謙算帳,不過若是沒有袁紹在背後,給陶謙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所以還是省省對陶謙發火的力氣,想一想如何收拾袁紹才是正理,至於陶謙,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何必急於一時?」

    王豹被管寧的一番話說得冷靜下來,低頭不語。

    太史慈冷笑道:「出這主意的人還真是毒辣,即便是我此時回到了青州這事情也不易解決,袁紹現在畢竟是同盟郡的盟主,天下的人望之首,現在他的這個命令可謂是正大光明,其他諸侯向他這個盟主求援,他當然有理由和義務幫這個忙,現在若是我們不答應人家的請求反而說不過去,會令天下人失望。」

    太史慈心中更是十分懊惱,因為他給藏霸的密令是對於徐州的剿匪不可一戰功成,要殘留一部分匪徒向南逃竄,以便日後為謀奪徐州找到合理的借口,現在倒好,這些被自己蓄意放走的匪徒反而成了袁譚窺伺青州的借口,真是令太史慈無比的鬱悶,真是「終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

    越想越氣,太史慈不由得在屋中踱起步來。

    但心中卻又忍不住讚歎出這主意的人,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田豐的面孔,這麼精到的計謀完全在於對天下大局的分析,而對於局勢的把握向來是田豐的長項,在歷史上如果袁紹可聽從田豐的意見就絕不會有官渡之戰的發生和袁紹狼狽的失敗了。

    的確,田豐和郭嘉相比可能稍有不及,但絕對是這時代排名前十的謀士,到什麼時候都不可小瞧,尤其是現在自己的身邊沒有郭嘉這等智謀之士的時候,自己就更應該小心。

    只要想一想在外有袁譚名正言順地陳兵邊界,青州內部又有自己現在不可知的潛在的敵人,內外勾結下頗不好對付,想想就令人頭疼。

    管寧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知道自己的智慧不在出謀劃策上,只好把希望放在了太史慈的身上。

    感受到管寧的目光,太史慈停了下來,暗中責備自己沉不住氣,畢竟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至少主動權現在還在自己的手中,自己返回青州的事情敵人還不知道,自己只要計劃得當,就可大獲全勝。現在自己這麼心浮氣躁只會令手下更加的慌張,這其實為人主之道?

    想到這裡,強壓下心中的煩惱,微笑道:「這事情沒什麼了不起,小小袁譚我還不放在心上。」

    管寧大喜,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這位主上的不作虛言,所以絲毫沒有想到太史慈現在的一番表現是在安慰他們,笑逐顏開道:「主上一定有了極好的辦法,快告訴我等,以開茅塞!」

    太史慈心中叫苦,天知道自己有什麼好主意?可是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總不能說「我這是兵不厭詐詐到連自己人都騙得軍心穩定士氣大振」吧?

    看著眾人無不充滿希望的看著自己,不由的大感尷尬,無意中掃了諸葛亮一眼,心中驀地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心中大定道:「其實這事情簡單得很,可修書袁譚,告訴袁譚我太史慈不在青州,所以開放樂安郡邊界的事情必須請示過我才可以。還要『請』他在樂安邊境多耽擱一段時日。」

    管寧呆了一呆,馬上明白了太史慈的意思:當一件事情不能解決的時候,就把他原封不動地推回去。

    既然袁紹自認為可以用這辦法攪亂沒有太史慈在的青州,那麼青州就完全可以以太史慈不在青州為借口拒絕袁紹的所有理由。

    這主意雖然不能化解危機,卻可以緩解危機。

    管寧微微點頭,顯然認為這事情可行性很高。王豹沉思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顯然也認為這主意不錯,才要說話時,沒有想到剛才那名送信的士兵又一次跑進了屋子,這次手中居然又拿著一封標有著青州軍隊特殊記號、表示緊急消息的信。

    這一次的信件是從徐州前線傳來的。

    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當然是臧霸完成太史慈交給他的任務的消息。

    另一個由臧霸的探子偵察而來的徐州的最新動向卻令太史慈無比的震驚,在陳留停留了一段時間的曹操居然隨陶謙返回了徐州,出任廣陵太守!

    這事情大出太史慈的意料之外,誰能想得到歷史上是仇敵的兩人居然會演變成現在的關係,簡直是匪夷所思。

    更令太史慈擔憂的事情是,這信中寫到在曹操身邊新出現的幾個人,其中由陳宮、荀彧荀攸兩叔侄,程昱、還有另外一個可以和郭嘉相媲美的短命天才戲志才,其他諸如劉曄、滿寵、呂虔、毛玠等人,無一不是才智過人的人物,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太史慈曾經尋了多時都沒有找到的「惡來」典韋!

    如此一來,曹操的實力大為增強,再加上可以在相對安穩的廣陵立足,曹操的形勢可謂一片大好。

    再看看前面臧霸提到的那個太史慈一直想要殺掉的張闓已經被解決掉的消息後,太史慈就後悔得要命,當日認為這麼做是為了不給曹操蛻變成梟雄的機會,誰直到竟會是今天這個結果?

    廣陵太守?天啊!太史慈忍不住幾乎要呻吟出來,那意味著曹操可以隨時以廣陵為跳板向南面發展。

    只要想一想自己那個有野心沒能力的大舅哥劉繇和曹操交往過密的關係,太史慈就越發覺得不對勁兒。

    的確,自己和劉繇的關係也不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中心,自己對於劉氏宗族而言說到最後只不過是個外人而已。劉氏宗族和自己聯姻絕對有利用自己,擴大劉氏宗族勢力的企圖,但現在只要是明眼人就可看出,他太史慈對青州的世家大族包括劉氏宗族在內都不放在眼裡,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和劉繇那點算不得交情的交情,就變的微不足道了。

    在這種情況下,劉繇選擇曹操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現在整個的江南處於混亂中,勢力很多,但沒有開創功業、雄才大略的霸主。袁術與孫堅正和劉表鬥得不亦樂乎,孫堅早晚會死在劉表的手底下,孫策年紀太小,袁紹又會把目光放在中原的爭鬥上,所以曹操取代歷史上的孫權成為江東的霸主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若是曹操佔據了江南,事情就更糟糕了,曹操並非是孫權那種樂於守成之輩,他的開拓進取的精神和意識縱觀整個的中國歷史都是不多見的。

    可是現在自己有什麼辦法對付曹操呢?人家現在已經是龍回大海了,難道自己現在可以向陶謙問要人,說「你把曹操交出來」這類白日做夢的話嗎?別說陶謙不肯幹,就是陶謙肯幹,誰能把曹操怎麼樣呢?現在人家曹操在廣陵風生水起,要兵有兵,要糧有糧,文臣武將一大堆,大不了再向南轉移,反正和劉繇的關係又那麼好,等自己收拾完青州周邊的敵人,人家曹操早就站穩了腳跟,自己哪還能奈何的了曹操呢?

    管寧看完信後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當然想不到曹操的麻煩會有多大,畢竟現在世人眼中的曹操是個急公好義的忠義之士,尤其是和徐榮在前線的一場實力懸殊的大戰,更是令曹操名聲大振,所以管寧還無暇顧及到曹操,只有像太史慈這種深刻知道曹操厲害的「後來人」才會如此忌憚現在「不顯山不露水」的曹操。

    皺眉道:「沒想到這個陶謙這麼麻煩,居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

    王豹沒有聽明白,疑惑地問道:「曹操隨陶謙回徐州有什麼不對嗎?」

    管寧冷哼道:「這有什麼難懂?你忘記了曹操和主上是什麼關係了嗎?一旦我們解決掉袁紹這個麻煩,徐州絕對是我們要對付的下一個目標,青州和徐州本就是鄰居,若是主上要對付陶謙,陶謙根本連躲的地方都沒有。這個時候曹操就派上用場了,若是陶謙請曹操出馬來做和事佬,你說主上到底要不要答應?為難的是我們。」

    太史慈聽得有點愕然,這才想起自己想的遠了,現在自己眼前的危機還沒有渡過,哪有精神去想以後的事情?

    不過管寧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個陶謙還真是個投機分子,竟然會想到用曹操來牽制自己。

    但是曹操會上這個當嗎?

    太史慈心中冷笑:當初陶謙想要利用自己掃除青州的匪患,結果卻反被自己利用;曹操何許人也?說實話若是論真正的本領,自己和曹操相比瞠乎其後,這一點當初在臨淄曹操為自己分析管統受傷的事情時太史慈就已經很清楚曹操的驚人謀略了,陶謙更是給曹操提鞋都不配。想要利用曹操?陶謙未免太幼稚了吧?

    別說要曹操為其出力,就是像管寧說的那樣要曹操當和事佬,曹操都不會去做吧?

    太史慈現在想的是自己雖然暫時無力顧及曹操,但要想辦法最大限度地限制曹操的發展,否則將來的局面實在不好控制。

    問題是自己要採取什麼辦法?

    太史慈正思索間,有人來報「徐州從事糜竺」求見。

    眾人無不愕然,沒想到在這等情形微妙的時候糜竺居然會來?

    太史慈卻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打壓曹操的機會來了,心情好了一點,笑著對管寧說道:「糜竺來得正好,既然陶謙為我們添了這麼多的麻煩,我們若是不能有所回報,豈非對不起人家一片深情厚意?」

    管寧點頭,卻不知道太史慈要怎麼給陶謙也添上難以解決的麻煩。太史慈好整以暇道:「我當然不能去見糜竺了,否則一切計劃將功虧一簣,待會兒幼安兄去見糜竺時不妨多說說曹操的厲害之處。但不要太做作,希望這話可以傳到陶謙的耳中,保管可使陶謙食不甘味。」

    王豹愕然,管寧有點明白了,不過馬上捕捉到太史慈心意的卻是年幼的諸葛亮,這小子拍手叫道:「此計大妙!如此一來陶謙一定會對曹操心存芥蒂,不敢重用曹操,若如此,曹操將不再是我青州的麻煩,卻變成了陶謙心中的一根針。那麼陶謙用來對付我們的這招是人就可看出來的陽謀就完全由我們的陶謙大人自己消受了。」

    太史慈越發覺察出這個年幼的諸葛亮的厲害之處,雖然自己這一石二鳥的招數從長遠看主要是針對曹操,但從目前看,對陶謙的作用更大,若是看出這層含義的人是管寧又或者王豹,太史慈一點都不會感到詫異,可是年幼的諸葛亮可先一步看出這一點來,那就只能以天才形容了。

    管寧這才明白太史慈的意圖,興奮道:「我明白主上的意思了。如此一來,陶謙和曹操的關係馬上就會出現裂痕,尤其是陶謙這等老狐狸,一定會對曹操有所防範的,到時我們就等著看笑話吧!」

    太史慈點頭含笑。

    管寧又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反覆想了許多遍,覺得沒有不妥之處,開口道:「看來暫時我們能做的就是這些了。唔,我先去見糜竺,然後回來馬上給陸康回信,要他以主上不在青州為理由托住袁譚小兒,再把伊籍和龍星叫到臨淄來。」

    太史慈點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想起一事,苦笑道:「幼安兄說得對,看來我這青州刺史還真是只掛了個名字,別說青州的政務了,我都記不起上一次見到母親是什麼時候了。」

    這話聽來帶著幾許辛酸,管寧這自幼喪父的人更是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愁情,其實在青州誰不知道太史慈是出了名的孝子,現在卻忙得連家都回不上。

    尤其是現在,簡直是有家不能回,否則難免會敗露太史慈的行蹤。

    這該死的袁紹,竟然給主上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管寧憤憤地想。

    王豹卻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道:「主上,我上一次回黃縣到主上府中拜望主上老母的時候看見了貂蟬,唔……不知道該不該說,主上應該馬上解決貂蟬姑娘的終身大事,不可再拖了。」

    太史慈聽得一呆,這才想起家中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其實原本自己的母親和小貂蟬已經搬到臨淄來住,但母親卻說住不慣,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又搬了回去。小貂蟬當然也跟著搬了回去。

    一旦思念的缺口被打開,那動人的相思之情便如同長江大河般奔湧地不可阻擋起來。

    在這三國的亂世中,那一番兒女情長哪裡有人收拾?每個人都變得粗糙起來,就連自己也不例外,不要說對小貂蟬了,就是對自己家中的兩位嬌妻,很多的時候自己都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

    也好,既然自己短時間內不會再離開青州,待自己可以公開自己在青州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珍惜每一個身邊癡心等待守候自己的人。

    想到劉璇諸女那動人的嬌憨模樣,太史慈不由得湧起了萬丈豪情。

    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兒,自己定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王豹見太史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欲言又止,顯然他對於貂蟬的終身大事還有自己的想法。但卻說不出口,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管寧聽到小貂蟬的名字後一直就皺著眉頭不說話。

    可惜現在心中滿是甜蜜的太史慈完全沒有注意到眾人的表情。

    太史慈更想不到,在未來不久自己將要與貂蟬百年好合的一場婚禮竟會演變成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而太史慈與貂蟬的婚事也成為了即將要展開的青州變革中極為關鍵的部分。

    也許,發生在三國的愛情都這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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