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濤一直在高新區管委會機關大院前面的廣場上,跟雲蘭集團的堵路職工以及一些當地農民一直對話到凌晨四點。完了,才坐車回家迷糊了幾個小時,一大早就又趕去上班。
中間,市委書記宋迎春和市長東方莜來過一趟,沒有跟堵路的職工朝面,只走向安在濤等人問了問具體情況,同時對安在濤的緊急處置予以了高度評價,然後這兩個黨政主官就先後離去。
當晚東山電視台的晚間新聞上,插播了發生在房山市31q國道上的數千人堵路事件以及之後誘發的警民衝突流血事件。現場混亂局部失控的場面,以及安在濤帶市區各級官員沖在人群中維持秩序的景像一雖-無餘地出現在電視畫面上。
而安在濤接受採訪時的那一本鏡頭,更是被電視台連續重播了三次。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早新聞裡,還在重複播放著。這是妥在濤自到任以來,第一次公開在電視上亮相。
給房山市民乃至全省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正是這個穿著白襯衣和黑色西褲的英挺俊朗的青年官員,他站在混亂的人群中一邊從容指揮一邊詢問受傷群眾狀況的場景,在某種意義上顛覆了人們對於政府官員「前呼後擁」和「高高在上」的認知。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安在濤意外地因此在全市人民心中樹立起了一個親民和實幹家的有血有肉的形象。這是安在濤也始料未及的。當時場面緊急混亂,他也沒有想那麼多,就分開眾人的保護,衝了上去。等彭軍和莊寧、周軍等人反應過來,他早就置身於「漩渦」之中。這一幕,都被外圍的電視台記者給無意中拍攝了下來。
相對於電視廣播媒體,各大報紙的跟進就顯得遲緩了一些,就在這起事件當晚就被東山電視台、房山電視台和東山人民廣播電台鋪天蓋地地報道之後,第二天的省內各大報紙上,才出現了同樣的報道。當然,報紙的報道更加全面和深入,涉及到了一些實質性的問題。比如對雲蘭集團的現狀和其所面臨的債務危機問題,都有所涉及。
本市的房山電視台和房山報業集團也跟進做了報道,這個是市委宣傳部點頭同意的,也就是宋迎春點頭同意的。既然已經不可能遮掩壓住,就不如乾脆放開媒體的管制,讓媒體公開透明進行信息公開「在這件事情上,宋迎春的做法還是可圖可點的。就連安在濤,也暗暗點頭。
第二天月3日)股市一開盤,不出意外,雲蘭股份開盤即被封到跌停板上,又在走勢圖形上劃出了一個大大的綠色陰線。而明天,則就是證監會勒令雲蘭股份停牌的日子。如果6月4日不停牌,很顯然雲蘭股份會繼續跌停下去。
如果月底之前雲蘭股份不按照證監會的要求,提供相應的報表和提出擺脫經濟危機的相關舉措,讓管理者和市場看到起死回生的希望,未來被證監會和上交所摘牌處理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對於玉蘭集團的救贖已經迫在眉睫。
6月s日上午,房山市委再次召開常委會,對昨天的事件情況以及未來雲蘭集團的救贖方案進行討論研究。審委合從早上點開始,直到中午12點半,還沒有結束。
市委機關小會議室的大門緊閉,偶然有過往的市委機關幹部路過時,隱隱能聽見裡面的密集的說話聲和激烈的爭吵聲,心頭都暗暗凜然,大都躡手躡腳地輕輕走過。
市務常委會上確實出現了爭吵,爭吵的雙方當然是宋迎春一方和安在濤一方。對於安在濤昨晚的當機立斷和緊急處置,及時恢復了31q國道的交通,穩定住了局面,宋迎春代表市委市政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但接下來,卻在另外幾件事上,宋迎春卻與安在濤出現了嚴重的分歧。
第一,對於安在濤昨晚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堵路的雲蘭集團職工承諾「不抓俸何一個人,不秋後算賬」的表態,宋迎春非常地不滿意。在宋迎春看來,這一次的圍堵國道事件,性質非常惡劣,背後肯定是有主謀存在,必須要將事件調查清楚,抓出主謀殺一儆百以儆傚尤,避免日後再次發生這種大規模的。
而安在濤則堅持認為,市委市政府要說到做到,不能搞「秋後算賬」況且事情已經出了,抓人也無濟於事,只能引發更大規模的,讓目前的局勢更加緊張和惡化。非但不利於解決問題,還可能引發更多、更深層次的問題。
第二,關於對市公安局局長彭大敏和相關警察的處理情況。安在濤堅持要一嚕到底,絕不搞問責的形式主義,因為彭大敏擅自行動使用警械尤其是使用催淚瓦斯和開槍,造成多名群眾受傷,影響非常惡劣,已經引起了輿論的高度關注,不問責不足以平民憤。
而宋迎春則想給予彭大敏一個處分了事,保留他的職務。他的理由是公安局的班子剛剛進行了調整,這個時候直接將栲大敏免職,不利於公安局的秩定。同時,彭大敏的工作能力很強,離開公安戰成,也是一大損失。
第三,安在濤認為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由市政府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公佈相關情況和市委市政府危機公關的一些臨時舉措。但宋迎春卻覺得很沒有必要,完全是多此一舉,浪費時間。
雙方各執一詞,針鋒相對,爭執不下。除了安在濤、宋迎春和東方筱這三個主要領導之外,兩派的幾個常委竟然由此爭了一個面紅耳赤脖子粗,這可是近年來房山高層權力場上很少見到的場面。
宋迎春冷冷看著宋子臨這幾個站在安在濤一邊的卑妾,心裡的怒火遏制不住,但他又不能發作出來。
作為市委書記,眼峰睜地看著安在浠將自己手裡的權力一點點給剝奪了去,一點點架空著自己,宋迎春心裡的憤怒可想而知。
宋迎春冷笑了一聲,沉聲道「既然在濤同志堅持要開新聞發佈會,那就開吧。這一點,不要再爭了。市委對於本案的處理沒有任何(8差,不需要害怕媒體監督,我只是覺得有些浪費時間,完全沒有必要把精力浪費在這個方面。」
「還有抓人的事情,既然在濤同志都公開表示要『既往不咎-了,市委要維護他的形象,不能讓在濤同志這個常務副市長言而無信嘛。」宋迎春勉強一笑,擺擺手道「但是我們必須要吸取相關的教「今後一定要堅決杜絕這類大規模的發生。另外,高新區的一些人,必須要予以嚴懲,他們存在嚴重的失職。」
「至於彭大敏的事情,個人以為,一嚕到底有些過分了。彭大敏奉市委的命令趕去現場,調動警力維持秩序,也不算擅自行動。唯一的疏漏在於,他沒有在行動之前向在濤同志請示一聲,以至於鑄成大錯。至於使用警械,那也是民警執法的必須嘛,難道要我們的民警空手前去維持秩序?這顯然不合遣嘛!」宋迎春說著,目光炯炯地望著安在濤。
宋迎春以為自己已經在前兩項事情上讓了步,給予安在濤足夠的面子了,在彭大敏的這件事情上,安在濤也該投桃報李了。但豈科,安在濤卻根本絲毫也不讓步,把宋迎春氣了一個半死。
「向我匯報還是不匯報,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擔任現場總指揮,公安局採取行動,難道不該經過指揮部的同意?起碼的組織程序和組織原則不要了?這還不叫擅自行動?要是都可以自行其是,那還要我這個總指揮幹什麼?還要市委市政府幹什麼?」
「另外,面對一群赤手空拳的農民工,我們的警察手持警棍「使用催淚件,還開了槍,這種行為如果不依沽嚴肅處理,恐怕我們難以面對輿論的壓力……」安在濤淡淡一笑,揚了揚手。
宋迎春憤怒地掃了安在濤一眼,正要反駁兩句,卻見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他的秘書匆匆走了進來,伏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宋迎春臉色一變,猛然起身出去,似乎是接電話去了。
宋迎春一是,東方筱立即扭頭來望著自己身側的安在濤,眼神中閃過一抹異樣的溫柔,一閃而逝。
「~-輕輕低低道「他已經讓了步,你是不是也讓讓?彭大敏的事情無關大局,非要這樣堅持到底嗎?」
安在濤微微一笑,也沒回答東方莜的話,而是刷刷在筆記本寫下一段話,椅本子推給了東方莜
「昨晚的事件說大可大,可小,甚至可以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警民衝突,有警察開槍,這種事情遠遠比職工堵路更具有負面效應。彭大敏作為公安局長,現場指揮不當擅自使用警械,本該受處理。更重要的是,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平息輿論批評,這個人是彭大敏,而不可能是我。難道,要讓我站出來承擔責任?所以,我要堅持到底。」
東方筱俯身仔細看著安在濤寫在筆記本上的話,嘴角忍不住浮起一絲苦笑。她搖搖頭,提筆在安在濤的這段話下面寫了行字:你真狡猾!
奐在濤掃了一眼,刷刷又在下面寫了一行字:「這不是狡猾,是依法辦事。彭大敏個人的事情,個人要承擔責任。這個不需要再爭了。
東方莜與安在濤之間的小動作,自然是落奮了眾人的眼裡,不過,東方筱最近已經公開支持開了安在濤,表露出隨時可以放權走人的意思,眾人見了這種場面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只是個別有心的常委有時候也納悶兒,當初安在濤和東方莜之間的關係也是非常緊張,怎麼似是突然之間就變得融洽起來?看上去,不僅融洽,還很密切。東方筱時時處處都非常注意照顧安在濤的面子和個人權威,很顯然兩人早已結成了政治同盟,擁有了共同的政治利益。
宋迎春匆匆從外面走進來,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是環顧眾人,旋即冷冷得掃了安在濤一眼,這才淡淡道「同志們,我剛接到省裡的消息。昨晚發生在我市的數千人圍堵引q國道事件以及隨後發生的警民衝突事件,引起了省委省政府領導的高度重視。對於我市的緊急處置和信息公開,省委省政府給予了肯定,但同時也提出了嚴格的要求。省委肖書記和省長陳近南同志先後做出重要指示,要求我們要從講政治的高度妥善做好善後事宜,嚴懲相關責任人,平息民怨防止事件反彈。
「而常務副省長龔明君在今天上午做出批示,要求我們要兩條腿走路,一方面妥善做好善後,另一方面立即著手啟動雲蘭集團的交產重組工作。龔明君副省長重點強調了後者……」宋迎春揚了揚手「時間緊急,我們不能把時間全部浪費在爭論上……」
「為了堅決貫徹落實省委省政府領導的重要指示精神,我看這樣吧按照在濤同志的建議,立即由市政府新聞辦出面召開一次新聞發佈會……彭大敏在特殊時刻有違規違紀行為,雖然不具備主觀故意,但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說到這裡,宋迎春有些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責令將彭大敏免職,給予黨內警告處分,市公安局防暴大隊負責任免職,高新區管委會主任莊寧停職……」
宋迎春說了一連串的「免職處理」眾人沉就著。對於莊寧的免職,安在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保持了沉就。事情出在齋新區,高新區總是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的。宋迎春既然已經提出了這個事情「安在濤也不好再堅持什麼。
畢竟,同樣是承擔責任,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