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方市長。我要向市委市政府投訴,具委書記安在虧行。任人唯親,打擊異己,」
趙明波近乎歇斯底里的話在會議室裡迴盪著,一眾縣委常委官員有些目瞪口呆地望著呼呼喘著粗氣的趙明波,有的欲言又止,有的眉梢緊皺。
縣裡一個普通的科級幹部,跑到縣委會議上當著市長的面,「指摘」縣委書記獨斷專行任人唯親,這膽子也著實忒大了些!
這種冒犯和挑釁,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隱隱的憤怒。趙明波貌似在針對安在濤一個人,但其實卻面對的是整個縣委的權力集體縣委書記代表的是一個縣委集體的權力和權威,豈能是你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所能冒犯的?
安在濤心裡的怒火升騰著,但臉上的神色卻異樣的平靜。這種異樣的平靜,讓一直在暗中注意他表現的張欣心下凜然。張欣沒有從安在濤的臉上讀到慌亂和形於色的憤怒,而安在濤越是如此,越說明他很難對付。
在行政權力體系中,縣委書記的權力完整,責任完整,方法完整。所有方法都能用,是最能辦事的一個崗位,也是矛盾最突出的一個崗位,也是最能給老百姓辦事的一個崗位,也可謂是基層權力中的「巔峰。」
這個時候,安在濤卻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前世的時候,曾經在一個廳級官員的自傳中讀到的「縣委書記的四個工具」。
鞭子、刀子、斧子、抹子。用好這四個工具,工作就會得心應手。比如說鞭子,當領導就好比一個駐手,要想車速加快,必須揚鞭策馬。關鍵時候「啪啪」甩上幾下,吆喝起來,讓馬兒快跑。這就是所謂的「鞭策」。領導者的鞭子甩得響響的、硬硬的,把大家的積極性調動起來,有利於工作的順利進展。
刀子、斧子也是做縣委書記常用的兩把重要工具。在基層,沒有霸氣不行,這是強硬的一面。特別是處理集雜問題不能優柔寡斷,必須要硬。抹子,是四把工具中唯一的一把軟工具。其作用是理順關係、調整情緒、化解矛盾,處理面上的工作。
當然光有這「四工具」不行,還得有「三給」激勵法,就是「給票子。給面子給位子」;反之,「扣票子。丟面子。」「撤位子」也是調動人們積極性的重要方法。如果能把這「七要義」用好,做好一個縣委書記就游刃有餘了。
安在濤心裡暗暗冷笑著,他自認為自己對於「鞭子和抹子」掌握得非常嫻熟自然,「三給」也做得很到位,唯有這動用刀子和斧頭卻似乎還是有些力度不足了。否則的話,怎麼會出現「咆哮公堂。的趙明波?
就算是背後有人暗中主使,如果自己這個縣委書記的威勢到了,他又怎麼敢?!
自己還是不夠狠啊!這事兒終歸還是給安在濤提了一個醒。
安在濤淡漠地掃了趙明波一眼,沉聲道,「趙明波,今天我暫且不追究你鬧騰會場的行為,好吧,當著東方市長和縣裡領導的面,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且說說看,我怎麼獨斷專權任人唯親了?」
安在濤冷漠憤怒的眼神在趙明波的身上一閃而逝,他心頭微微有些慌亂,但他此刻一來是豁出去了,二來是藉著酒勁裝瘋賣傻,他冷笑著卻迴避著安在濤那凜然如刀的眼神,「不說別人,那鞠亮是個啥人縣裡誰不清楚,是縣裡有名的刺頭!怪話連天,還動不動就跟領導拍桌子叫板,這樣的人你竟然也委以重任,頂了我的位置,如果說沒有貓膩誰能相信?還有公安局的李韜,農業局的孫蘭」這些人不都是你扶植的親信?」
趙明波不提這些人便罷了,一提及這些人,不要說張欣腹中暗暗咒罵他弱智,就連孔琳和張銘、胡玲玲這三個瞪大眼睛要看安在濤「熱鬧」的人也都頓時搖頭,大為失望。
縣委組織部長陳新憤怒地一拍桌子,「趙明波,你不要無中生有,這些幹部都是組織部經過慎重考察提拔起來的幹部,與安書記有什麼關係?胡扯蛋,真是胡扯蛋,放肆!滾蛋!」
陳新還要再發作下去,但安在濤卻擺了擺手,「趙明波,既然你提起了這幾個同志,我就跟你好好說說。沒錯,這鞠亮號稱刺頭,據說他曾經跟以前的縣委書記孫谷拍過桌子」如果你的工作能力能比得上鞠亮十分之一,哪怕是你今天指著鼻子罵我,我安在濤也絕不會動你」可是你呢?群眾威信極低、內部考評得分極低、工作能力極差、作風紀律極其不良,像你這樣的庸官和無能之輩,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動你,我就對不起市委市政府領導對我的信任,對不起全縣幹部群眾對我的信任!」
「鞠亮為了工作、為了公理敢跟領導叫板,你卻是為了私利而膽大妄為,這就是本質的差別!拋開別的不說,你這種言行心態,已經失去了一個黨員幹部最基本的組織紀律觀念,可以說是我們縣裡幹部隊伍中的一個敗類!」
「至於你說我任人唯親我來到縣裡工作三年,所作所為,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正大光明,任何事都經得起群眾監督和組織考驗!最近縣裡提拔的這些同志,大多數在之前我都沒有一面之緣,「親。從何來?!嗯?」安在濤緩緩站起身來,聲音高亢而沉靜,「芶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我安家人為官,絕無任何私心,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在我的任期內,我不會允許一個貪官、庸官和昏官佔據權力尸位素餐,對這些人我絕不會手軟!至於我個人,趙明波你不服氣,可以繼續去市委甚至省委去控告,看看我安在濤到底能不能經得住尖煉?!」
「你可以走了。」安在濤斷然揮了揮手,「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保護你控訴的權利」但是你目無組織、意圖衝擊縣委會議的行為,黨紀國法高懸絕不輕饒!」
安在濤說完,目光凜然地望著趙明波。
縣委辦的人將趙明波帶走,童洪剛將會議室的門關緊,會議室裡的氣氛卻是越加的沉悶壓抑。
安在濤乾咳了兩聲,陳新趕緊笑了笑,「東方市長,最近縣裡幹部考核的問題,我在這裡給領導的單匯報一下」
陳新匆匆將縣裡最近幹部考核以及幹部考核之後的幹部調刨情況。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但東方筷聽了卻是柳眉輕輕一皺。
會議室裡的氣氛隨著東方筷情緒的變化,而變得更加壓抑沉悶起來,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安,因為東方猛「適逢其會」出了趙明波闖會場這檔子事情,她不說點什麼也不行。可她作為市長,這個話不是亂說的。她的態度如川叫圳以說在某種意義卜代表著市委市政府對幹此次歸中於品萬協調整的態度。
安在濤默然不語。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怎麼相信,這發生的事情是什麼巧合了。東方筷突然來調研。張欣屁顛屁顛,趙明波突然鬧了會場」這些串聯起來,沒準背後就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但是,僅僅憑這個就想搞倒我嗎?或者,借東方筷之手打壓一下我?讓我在縣裡的權威受損?張欣,你是不是也太弱智了一些。
安在濤冷冷地掃了張欣一眼,張欣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是激靈了一下。他很明白,經過了這一番,他跟安在濤之間的關係已經徹底不可調和,那些表面的「和諧」遮羞布今天因為趙明波的鬧而全部揭去。
但他早就沒有退路了。自打他被調任歸寧縣當這個縣長開始,他其實就沒有退路了。他必須要弄倒安在濤,他必須要證明他比安在濤強,只有踩著安在濤的肩膀上前進,他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上位。否則的話,如果被安在濤死死壓制住,他在歸寧縣無論再怎麼努力,都是在給安在濤當花瓶和陪襯。
在一場大戲裡當無足輕重的配角,這是張欣非常厭惡的事情。
東方筷沉吟了一會,心思電閃。雖然張欣已經給出了一個極大的「誘惑」但對於東方筷來說,為了張欣而徹底跟安在濤走在對立面上,她心裡卻還是微微有些猶豫的。
倒也不是忌憚安在濤的背景。東方筏對安在濤所知不多,她只知道他身後有一個夏天農。夏天農雖然是藍煙市市委書記,但畢竟外地市的領導,對於東方筷來說,這也並不算什麼,頂多有幾分「客情」
而是東方花極為欣賞安在濤本人。安在濤在官場上橫空出世並借助媒體聲名鳩起,那個時候,東方筷還在團省委工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就注意到了安在濤這個青年俊彥。一直到去濱海任職,從不同渠道瞭解到安在濤的能力和素質,她心裡對於他的好感不斷提升。
從個人感情來說,東方荷不願意打壓安在濤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幹部,但從個人的前途來說,她卻又不得不對張欣拋出的橄欖枝動心。
東方筷此刻的心念變化,無人能知。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感情,仕途前程大於一切。東方筷用微微複雜的眼神瞥了安在濤那張俊朗的面孔一眼,淡淡道,「你們縣裡最近的幹部調整,我在市裡也瞭解到了一些情況。」
「其實,最近有一些縣裡的幹部也反映到了市裡去,,有些人的反映方式還比較激烈,就像今天的這個同志一樣」、市裡領導也都比較重視!」東方筷微微一笑,「在我來之前,張書記還囑咐我,要多瞭解一下情況總體而言,幹部考核也好,幹部調整也罷,都是我們工作中的一部分。當前什麼最重要?改革、發展、穩定。改革要有創新,發展要有進展,穩定要有基礎。
可以說,我們的工作有一個不可或缺的前提,那就是幹部群眾的團結穩妥,所以說呢,我們在工作中,還是要注意一些工作方式,改革的魄力要有,但保持團結穩定的大局意識也不能缺嘛!」
說到這裡,東方筷微微停頓了一下,複雜的眼神投射在安在濤的身上,見安在濤正用清澈的目光望著自己,她心裡微覺有些不安,趕緊就避過了他的注視。
果然,,安在濤心裡冷笑起來。
張欣雖然神色平靜,但眼神中投射出的喜悅和興奮早就遮掩不住了。東方筷作為市長,這話不是隨便說的,她說話就代表市裡,她這番話中,雖然沒有公開批評安在濤的做法,但也從一個側面表露出對安在濤的某種不滿之意。
按照一般的慣例,雖然東方筷這話或者並非是跟張鵬遠通氣的結果,但張鵬遠為了維護和保持市委市政府班子的團結穩定,在這種事情上,他或多或少也要維護東方筷的權威。既然東方筷這樣說了,他當然不會公開反對。
由此,也就意味著,安在濤此番幹部調整的做法,可能會被市裡全盤否定。
不僅張欣能明白這一點,這縣裡的領導們哪一個不是猴精猴精的?陳新心裡暗歎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市長大人都這樣說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孫曉玲有些擔憂地望著安在濤,卻見他神色平靜,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外洩出來。
孔琳心裡也有些興奮,她有些幸災樂禍地瞥了安在濤一眼,突然感覺到安在濤陰冷的目光回應過來,她心裡咯登一聲,趕緊低下了頭去。
「當然了,對於縣委的工作,市裡還是非常肯定的!尤其是安在濤同志來到歸寧縣工作之後,通過個人的努力,為縣裡的招商引資和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東方筏的聲音放得柔和起來,「但成績歸成績,在工作中我們不能有著急情緒,要講政治,耍保持政治穩健性!」
工作匯報會完後,安在濤若無其事地與張欣等縣領導一起陪著東方筷在縣裡調研,先去了各個項目的工地上走了一圈,去資河春酒業股份有限公司走了一圈,然後就直接去了資河生態農業開發區。
看得出來,東方筷是真的對資河開發區的生態農業項目很感興趣,在開發區轉了兩個多小時,走訪了幾家公司,還去農戶家裡看了看沼氣到戶工程,讓房山報業和各媒體跟來的記者拍了拍照,講了講話,也算是她在房山官場公開露面了。
在資河開發區裡吃了午飯,東方筷這才帶著冷梅和她的秘書返回市裡。下午4點多,冷梅給安在濤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市長去歸寧縣考察調研公開亮相,媒體尤其是作為黨報的房山日報,肯定是要在頭版醒目位置進行報道的。這樣的稿子,涉及市政府主要領導的稿子,房山報業的記者寫完之後,報社初審然後要報市府辦秘書長那裡再審。
這稿子其實是東方筷的秘書寫了一個大概,然後發給各媒體記者「潤色加工」的。冷梅拿到房山日報以及其他媒體傳過來待審的稿子,暗暗搖頭,這稿子發出去,對安在濤很不利。這等於是東方筏公開表著,變相批評安在濤的做法了。
一旦市裡領導的「定性」公之於眾,如果再有人暗中推波助瀾,縣裡那些被安在濤收拾的幹部肯定會繼續鬧騰起來。
「安在濤,我覺得你找找東方市長吧,趁時間還來得及,跟領導溝通一下」否則的話,這稿子要是公開見報了,你會很被動的。」冷梅沒有跟安在濤廢話,直截了當就談出了關鍵問題。
接到冷梅電話的時候,安在濤剛從超市裡買回二正在家裡準備晚卜的晚餐。晚卜曉雪和蕭菊回來。…二不再出去吃,自己動手做一頓豐盛的晚飯。
「呵呵,領導公開表態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怎麼溝通呢呵呵,謝謝你,冷梅,真的謝謝你!」對於冷梅的好意,安在濤也不能不領情。
「安在濤。你還是做做工作吧」你不是省裡還」冷梅低低道,「官場就是這樣,尤其是像你這樣木秀於林的幹部,肯定是有人在背後算計你的
冷梅知道安在濤是陳近南的私生子,這話顯然是在提醒他」但安在濤卻似乎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笑了笑,「謝謝你了。呀,冷梅,我火上還有排骨呢,鍋要沸了,我必須要掛電話了。」
說完,安在濤匆匆掛了電話。冷梅放下手裡的手機,眉頭緊皺望著桌案上的稿子,猶豫良久,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在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意刊發,冷梅。
房山報業老總黃則名坐在辦公室裡,望著桌案上的兩份稿子,犯起了難。
關於市長東方筷的報道稿子他過日之後,先給安在濤打了一個電話問了問,安在濤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他正在擔憂這稿子見報後會不會對安在濤造成不良的負面影響,值班的副總編卻又送來了另外一篇稿子,是關於市委書記張鵬遠的。
下午2點多,市委書記張鵬遠在市委黨校的一次幹部培班的結業典禮上,大談黨風廉政建設和幹部考核機制的創新,以歸寧縣最近的幹部考核為例,發表了一大通意見。還建議媒體去歸寧縣採訪,對歸寧縣幹部考核的新舉措進行宣傳報道。
市委書記張鵬遠肯定了歸寧縣的做法,而市長卻在批評歸寧縣的做法。一個肯定,一個批評。這顯然,市委領導和市政府領導的「觀點」相左,這樣的稿子怎麼能刊發呢?如果同時見了報,這不是讓市領導難堪?
黃則名猶豫了一會,拿起電話先給市委李副秘書長匯報了這事兒,然後又將電話打給了市府秘書長冷梅。
這事兒旋即引起了市委李秘書長的高度重視,李副秘書長親自找上冷梅和東方筷「溝通」毫無疑問,在意見相左的時候,要以市委主要領導的意見為準。無奈之下,冷梅只好親自動筆,將關於東方筷的報道親自改了一遍,刪去了東方筷在講話中關於批評歸寧縣幹部調整做法激進的「言論。」
處理完稿子,冷梅這才暗歎一聲,心道難怪他有恃無恐」我就說了,張欣這小子怎麼能鬥得過他?接下來,恐怕他就要像當初「整。自己的那樣,一步步、一點點地給張欣設置陷阱,將之玩弄於股掌之中了。
晚上7點,夏曉雪和孟菊終於趕到了縣裡。兩女也沒打電話讓安在濤出來接,而是直接開車去了安家。夏曉雪打開門,和孟菊並肩走了進去,裹夾進一股冷風來。
客廳裡***透明,餐廳那邊的餐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有清燉排骨,有紅燒魚,還有好幾個精緻清爽的小菜,屋裡瀰漫著淡淡的清香。
廚房裡,抽油煙機還在隆隆作響,安在濤還在忙活著最後一個菜
木耳炒雞蛋。這是夏曉雪最愛吃的一個菜。
夏曉雪跟孟菊相視一笑,匆匆脫下外套換上拖鞋,就一起笑著推開廚房的門,「老公。你今天表現不錯喲,親自下廚給我們做飯了喲
這一頓飯吃得自然是溫馨無比。三人說說笑笑,談了談別後的一些閒話。但是吃過飯,到了晚上該休息的時間,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孟菊心裡幽幽一歎,笑了笑,「曉雪小濤,我先去睡了,開了一天的車,好累的!」
這樣的情景下。安在濤縱然是有心也不敢當著夏曉雪的面表現出來,他尷尬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夏曉雪望著他,突然嘻嘻一笑,扯住安在濤就鑽進了兩人的臥房裡去。
被安在濤抱在懷裡親熱了一陣,夏曉雪突然紅著臉一把推開安在濤,輕輕道,「老公,你去菊姐房裡陪她一會」她眼巴巴地從國外趕回來,還不是為了見你一面?」
安在濤尷尬地漲紅了臉,搖了搖頭,「曉雪,我」
夏曉雪心裡幽幽一歎,但俏臉上卻微笑著,「走吧,走,我陪你一起的,要不然,今晚我們三個睡在一起說說話?」
夏曉雪的這話一出口,安在濤嚇了一大跳。他抬頭望著曉雪吹彈可破微帶紅暈的臉龐。心下感慨萬千又慚愧不已。心神激盪間,他緊緊抓起夏曉雪的手來,眼圈漲紅,顫聲道,「曉雪,我,對不起!」
夏曉雪嘻嘻笑了笑,就拉著安在濤的手出了臥房一起進了孟菊的房間。孟菊剛脫掉衣服鑽進被窩。正半躺在那裡想著自己的心事,突然見兩人一起進門,不由驚呼了一聲,「曉雪
夏曉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掀起孟菊的被窩,匆匆脫掉自己的睡衣就鑽了進去。嘻嘻笑著,「菊姐,我們來陪你呢。」
孟菊臉色漲紅。裸露出來的白哲的肩頭都有些顫樣。
夏曉雪抬頭瞥了安在濤一眼,見他難堪地站在床前,眼神有些游離,就忍不住大聲嗔道,「喂,你不嫌冷啊,趕緊上來暖和暖和」。
「你準備在這裡站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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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張欣拿到了今天的報紙,但當他急匆匆地翻開幾家報紙的頭版時,卻發現各報頭版頭條並不是東方筷的報道,而是一篇「關於市委書記張鵬遠在市委黨校作重要講話」的報道。
看完報道,張欣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咬緊牙關,不知道這究竟是某種巧合,還是安在濤暗中佈置的反戈一擊」
關注和看到報道的當然不僅張欣一人,還有縣裡的很多領導。毫無疑問,東方筏的報道裡並沒有出現批評歸寧縣幹部考核調整的文字,而市委書記張鵬遠卻對歸寧縣的幹部考核新舉措大加讚賞」這意味著什麼,誰都心知肚明。
縣委副書記孔琳失望地扔掉手裡的報紙,知道在這一輪的交鋒中,張欣又敗了,不僅敗了,還敗得非常慘。
張欣猶豫了一會,還是拿起電話撥通了市長東方筷的電話。東方筷正在鬱悶和煩躁間。突然看到是張欣的電話,就有些不耐煩地拿起又扣掉,並沒有接他的電話。
東方筷這一回無謂地吃
「掛烙」心下的不爽不言自明。為此,她壞專門雲心鴆遠的辦公室一趟,再三解釋了一下。跟張鵬遠談了談,她總算是搞清楚了:弄了半天,安在濤在歸寧縣的做法,竟然是經過了市委書記的默許?
東方筷不接自己的電話,張欣自然是明白為什麼。他默默地坐在辦公桌後面,望著窗外,臉上的神情有些猙獰。突然他冷笑一聲,「安在濤,你贏了,你很厲害,不服不行啊」但是,你也不能否認吧,你這樣做的結果是直接將東方筷推到了我這一邊,你讓她大大地出了一個丑,她還能善罷甘休?」
四隻的元旦剛過,在市委書記張鵬遠的指示下,在房山報業老總黃則名的一力操作下,房山報業所屬幾家媒體都趕來歸寧採訪,選題就是歸寧縣的幹部考核新舉措。
月3日,房山日報以大幅醒目的標題在頭版推出了重磅報道「歸寧:經不起群眾評議的幹部調整「位子。摘「帽子」
報道這樣說,該縣在幹部考核評議工作中,以人民群眾和市場主體的評判為主要標準,對經不起群眾評議和考核的幹部,調整「位子」摘去「帽子」絲毫不含糊。人民是最好的考官,是精準的天平儀,稱得出每個官員的重量!離開了人民群眾的幹部考核只能是「走過場」筆者認為,歸寧縣這一作法符合科學的用人導向」只有進一步增強考核工作群眾監督的透明度,充分相信群眾、充分依靠群眾、充分發動群眾,讓群眾瞭解情況、反映問題、表達意願,才能將幹部置於群眾的監督之下,使那些平平庸庸、無所事事甚至貪污腐敗者無處遁形,讓那些清清白白做人、乾乾淨淨為官、老老實實幹事者脫穎而出。」
當天,房山晚報也做了同樣的報道幹部考核如何增強群眾的參與權與監督權?這是一篇以社論名義出現的評論,措辭更加鋒利。
「中央指出,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要做出經得起實踐、人民、歷史檢驗的實績。那麼,如何響應黨中央要求,確保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扎扎實實的想問題、幹工作,本報認為,主要還是要在幹部考核工作中,增強群眾的參與權與監督權。」
「充分發揚民主,還要拓寬群眾知情渠道,廣泛接受群眾監督。歸寧縣在普遍實行考核預告制、實績公示制和舉報制度的基礎上,積極探索對於考核進度以及階段考核情況的公開形式,使群眾明白考核工作進展情況,從而提高群眾對整個幹部考核工作的信任度和參與積極性,有效避免考核「暗箱操作」的嫌疑和克服糾正工作中的不正之風。」
「工作實績由人民群眾來考核,工作滿意不滿意由人民群眾來評價,領導幹部何愁不能樹立新形象?黨干群關係何愁不能融洽?前進中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
房山媒體鋪天蓋地地宣傳報道,大大肯定了安在濤在縣裡推行的大刀闊斧的幹部考核改革舉措。所謂黨管喉舌。輿論的導向顯然正是代表了市委的態度。
與輿論反響相對應的是,縣裡的「動靜」逐漸安靜下來,那些本來準備蠢蠢欲動的被免職的幹部,一看勢頭不對,就都消停了下來,再也不敢有任何動靜。安安靜靜地寫檢查,停職反思反省,等著縣委的「另有任命」
月4日上午,秘書彰軍興沖沖敲開安在濤的辦公室門,笑道。「老闆,剛接到省委組織部和省委宣傳部的通知,說是要派工作小組來總結我們縣裡的幹部考核機制新經驗,還有,省電視台要來採訪您
安在濤笑了笑,「好,我接受採訪。彭軍,你下去安排一下」大後天的全縣幹部大會上,我的發言稿我改了一些內容,你拿下去讓他們整理一下吧。」
月5日上午,安在濤在縣裡接受了省電視台的採訪。當天晚上,省台就在全省新聞聯播中播出。
夏曉雪和孟菊早早地就坐在電視機跟前盯著省台,見畫面上出現了安在濤,就大聲笑道,「老公,快來,到你了!」
安在濤叼著一顆煙,大步走了過來。
電視畫面以資河開發區美麗的整體環境為大背景,一個文質彬彬的女記者問道:「安書記,有人說,您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官員,也有人說,您是一個很注重個人權威的幹部」對此,您怎麼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我也不能例外,呵呵。至於說到權威,我認為,權威來自於四種力:魄力、能力、魅力、情力。工作要有魄力,做事要有能力,做人要有魅力,交際要有情力。一個沒有工作能力、沒有工作魄力、做人很失敗、對幹部群眾沒有感情的領導幹部,他哪裡來的權威?」
「根據我們記者的採訪,您這些年在歸寧縣做了很多事。從資河開發區,到主政一縣發展,您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因為最近的幹部考核,您大力推進機制創新,真抓實幹動了真格,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攻擊,請問您怎麼看待這些?」
「我只有一句話,芶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為了全縣社會經濟發展的大局,為了工作,為了改革事業的大局,我個人得罪人、個。人的毀譽得失並不算什麼」對於我來說,這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事實上,人生就是如此,永遠不會風平浪靜。任何時候都是這樣,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進,這就是辯證的哲學。我們要做事,就要難免觸及到極個別人的利益,就有人戴上有色眼鏡觀察你,就有人想方設法阻止你的前進,這是非常正卓的,」
「老公,沒想到你口才這麼好喲。嘻嘻!」夏曉雪嘻嘻笑著,「真不錯哩,你還挺上鏡哩。」
孟菊也笑了笑,小濤,你這是不是提前背好了的台詞呀,我怎麼聽著覺得有些彆扭
安在濤嘿嘿一下,擺了擺手,聳了聳肩,「這事兒就是這樣,在電視上,我還是要唱唱高調的」其實,如果不是有些人在背後搗鬼,我根本就不會出這風頭。可既然他要跟我鬧騰,我就好好跟他鬥一鬥!」
縣城裡的另外一個小區裡,張欣心煩意亂地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嘴角緊緊咬著,臉色慘白,眼神搖曳著。
瑪勒格碧的!本來想整整他,卻不想讓他大大地出了這麼一個風頭!張欣咒罵著,一腳就踢飛了茶几下面的塑料垃圾桶,裡面的果皮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