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日報社新聞部主任馬光平帶著記者楊凱等人。來到賓館找上歸寧縣的人時,安在濤已經離開了賓館,獨自外出不知所蹤,接待馬光平的只有馬曉燕和李傑。
按照安在濤的囑咐,馬曉燕對於馬光平主動表露出來的某種「善意」,即不「拒絕」也不「接受」,態度非常的模稜兩可。
當然,在馬光平看來,這是馬曉燕做不了主的緣故,也就沒再多想。馬曉燕當著馬光平的面,還主動給安在濤打了一個電話,但電話卻沒有接通,其實馬曉燕撥的是她自己剛剛廢棄了不久的一個手機號。
安在濤沒有讓孟菊來接他,而是自己打車去了安夏公司國內總部所在的國貿大廈。
他準備去安夏公司好好看一看,好歹這是曉雪和孟菊辛苦經營起來的公司,不管怎麼說都跟自己有著密切的關係,他覺得也該去看看。
當然了,此刻他心裡還在有些猶豫,琢磨著要不要跟孟菊談一談,讓如今財大氣粗的安夏公司去歸寧縣裡投資,與歸寧酒業合資成立一家股份制酒業公司。盤活那個「千畝酒業基地」項目工程。
如果他張了口,安夏公司的投資肯定沒有問題。縱然是不賺錢,孟菊和曉雪也會義無反顧地支持他。
但是,安在濤卻隱隱有些擔心,畢竟安夏公司的背景與他有關,如果將來……會不會授人以柄,落下自己「以權謀私」的口實?縱然他做事問心無愧,但總是會有可能引一些麻煩。
坐在出租車上,他一直在思量,一直在猶豫。快要趕到國貿大廈時,他就拿定了主意,還是堅決放棄了讓安夏公司去歸寧投資的心思。
自己人好說話,也更容易接受他的掌控。但安在濤突然覺得,自己經營地方經濟,不能總是讓跟自己有關的資本介入進來,從長遠考慮,還是要吸引一些社會性的大資本才是王道。他準備等明天開完了新聞布會,回到歸寧就廣下「英雄柬」,跟國內幾家酒業行業的大企業接觸一下,看看人家有沒有投資的意向,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在國貿大廈門口下了出租車,安在濤就坐著電梯去了安夏公司所在的15樓。如今的安夏公司國內總部今非昔比,佔據了整整一層樓的空間,已經成為這座大廈中最有實力、最有名氣的跨國大公司。
剛出了電梯,他就現,電梯口右邊的走廊上,兩邊的幾間辦公室門口聚集了一些男男女女。而在一間大辦公室的門口不遠處——無數支像火一樣的紅玫瑰,組成了一個長6米、寬2米,帶有英文字母1oVe的玫瑰花海牆,非常的奪人眼球。而在玫瑰牆的旁邊,站著一個衣著考究的年輕人,手裡還捧著一束玫瑰花。
安在濤突然心頭一跳,隱隱覺得有些詭異。
他略微張望了一下,向一個慢慢走過來的青年時髦女白領笑了笑,「你好,請問一下孟菊的辦公室在哪?」
那女子眉梢一挑,非常好奇地扭頭打量著安在濤,笑容顯得有些古怪。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指著那面玫瑰牆所在的方向低低一笑,「您找孟總?喏,那間就是孟總的辦公室。」
安在濤哦了一聲,「謝謝。」
說完,安在濤就慢慢向孟菊的辦公室裡走去。
走廊兩邊,很多安夏公司的員工顯然是站在門口看熱鬧,而望著同樣年輕卻更英挺、氣質不凡的安在濤也向孟菊的辦公室方向走來,眾人的眼神中就更加湧動著一些八卦和好奇的色彩,甚至還隱隱有些曖昧的期待。
似乎。要有好戲上演了!
這人是來向菊姐求愛的?安在濤作為重生之人,幾乎是同時就搞明白了這一切的狀況。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與孟菊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彼此心靈融合交匯,不需要任何語言來表達的程度,孟菊的態度如何,他根本不用浪費精力去想。連想都不用想,遑論是擔憂吃醋了。
但是,他心裡卻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孟菊也有被人追求的權利,而某種意義上說,眼前這男子所能帶給孟菊的東西,他不能給予孟菊。一念及此,他的心裡就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一個什麼滋味來。
心情很複雜。
安在濤目光平靜且平淡地前行著,腳步飄逸。他緩緩從那男子的身上掃過:嗯,看上去似乎還不錯,衣著考究眉清目秀挺有賣相,只是神態倨傲,一望可知是權貴人家的子弟吧。
這人按說相貌也稱得上是俊朗,但與安在濤相比,他卻少了一份陽剛,少了一份從容,更少了一份圓潤和成熟淡定,稍顯陰柔和鋒芒畢露。
安在濤並非自戀者,也無意將眼前這年輕男子與自己相比對,但安夏公司「圍觀」的員工們,卻在各自的心裡做著無形的比較,自然,也就同時擁有了各自不同的答案。
那年輕男子目光炯炯地盯著安在濤,眼神竟然有幾分凌厲。
安在濤視若不見,慢慢走到孟菊緊閉的辦公室門前。抬手就敲開了門。
咚咚咚!
輕輕的叩門聲,如同春光裡湖面上泛起的漣漪,撥動著眾人的心弦:嘿,果然是來找孟總的!又一個!這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看上去還不錯,外形不錯嘛!比那一個要強!
「別敲了,你趕緊走,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辦公室裡,傳來一聲清冷低沉甚至還帶有幾分憤怒的女聲,安在濤馬上就聽出了正是孟菊的聲音。
這人叫沈飛煬,是國內最大壟斷企業國家石化總公司一把手沈亮的獨生子,今年29歲,擁有美國留學背景,現在是央視經濟頻道的知名記者,也算是燕京城裡出了名的、能數得上號的豪門子弟兼鑽石王老五。
自打在一次公開活動上認得了孟菊之後,沈飛煬驚為天人,瘋狂地就單戀上了她,而與此同時,他對於孟菊的瘋狂追求,也得到了父母和家族的認可與大力支持。畢竟,孟菊的背景擺在那裡,如果能追求到孟菊,沈家就攀上了趙老。可以「錦上添花」繼續往上登天了。
其實,未婚獨身的孟菊在京城的上流社會圈裡,已經是很多權貴二代們追逐的對象。但能像沈飛煬這般不顧一切、屢吃閉門羹而絲毫不放棄的人,卻沒有幾個。或者說,沒有幾個人敢像沈飛煬這般對孟菊展開死纏爛打。
孟菊已經記不清這是沈飛煬第幾次來安夏公司「堵」她的辦公室,獻花求愛了。或者,沈飛煬自己心裡記得一清二楚。他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算是孟菊是一塊冷漠的堅冰,他也有信心將之融化;他也對自己的才貌和家世頗有幾分自信,在確認孟菊沒有男朋友的前提下,他的追求行動就變得更加熱烈。
孟菊很無奈。也很無語。
她已經跟這沈飛煬明確說過好幾次,可這人卻像是廁所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根本就不開竅。對於他的騷擾,孟菊想要報警,但卻又不能。要知道,她也算是京城裡的名人,一旦報了警,這事兒傳了出去,沒準會鬧出很多滿天飛的緋聞來。
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瞥了沈飛煬一眼,淡淡一笑,驟然朗聲道,「菊姐,是我。」
辦公室裡一滯,旋即門霍然打開,一身淡黃色職業套裝、烏黑長挽成髻、美艷高貴不可方物的孟菊,盈盈出現在門口,嫵媚的臉色微微有幾分尷尬和漲紅,她低低道,「你怎麼來了?你快進來!」
眾人目瞪口呆地眼睜睜地看著安在濤被孟菊那只蔥白如玉的手臂匆匆拉了進辦公室,然後門重重地關緊。而沈飛煬的臉色則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他站在那裡的身影微微有些顫抖。
這人是誰?似乎,跟孟菊的關係很親密!
眾人心裡如同春天的驚雷一般迴盪著這個問題,而望向沈飛煬的目光中又都投去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曖昧意味。
……
……
孟菊緊緊地抱著安在濤,沒有解釋什麼,而安在濤也同樣緊緊地擁抱著她,也沒有問什麼。於兩人之間感情上的默契和**相比,門外的沈飛煬以及那上萬朵紅玫瑰,就成了一種反襯兩人情感默契的、可笑的、悲哀的道具。
悄然溫存了良久,孟菊這才紅著臉從安在濤的懷裡起身,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裙,低低道,「你怎麼跑公司裡來了?也不給我提前打個電話!」
安在濤望著孟菊,突然歎了口氣,「菊姐,我突然感覺對不住你。縱然我心裡有十萬朵玫瑰,也沒有辦法像他那樣送到你跟前來。哎……」
孟菊嘻嘻一笑。卻嗔道,「難道我就值十萬朵玫瑰嗎?哼,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還沒有給我送過花呢?一會你就去買,我要玫瑰!」
但旋即,孟菊又柔情萬種地輕輕坐在了安在濤旁邊,探手輕輕抓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你真是我前世的小冤家,今生的我沒有辦法,只能老老實實地償還這份孽債了。在我心裡,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比得上我們之間的感情……人生苦短,我們要珍惜……」
伊人宜喜宜嗔似夢似幻,神色間萬千柔情蕩漾著,縱然是飽經兩世風雨心性沉穩如安在濤,也在這片刻間,有了瞬間的心鏡搖蕩。
兩人的手緊緊地相握著,不約而同地探出一根手指,在各自的掌心裡輕輕地觸摸著、滑動著,一股子融合了男女之情和親情的濃烈情感熱流,傳遞過來又流淌過去。
「門外……」安在濤忍不住笑了笑,「我本來想來公司看看你們兩個把這安夏公司搞成一個啥樣了,但卻不想遇到了這人——」
「不用理他,他每次都這樣,實在是討厭得緊,一會他見我不理他,就會走了。」孟菊壓低聲音笑道,「咋,要不你出面替我把他趕跑?敢不敢?」
「這可是白馬王子啊,趕了你不後悔?」安在濤嘿嘿一笑,「走吧,你也別老躲著了,走,陪我出去轉轉,看看你們公司,我聽說你們有一個很先進的網絡實驗室,帶我去看看?」
……
……
孟菊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打開了。
高貴典雅猶如成shu女神一般的孟菊與神色淡然飄逸的安在濤,一起出現在門口,並肩向外走去,兩人邊走邊說笑著,都沒有向站在走廊中神色陰沉的沈飛煬看上一眼,彷彿他與他那紅彤彤的玫瑰花都是空氣一樣。
見孟菊出來,安夏公司的白領員工們趕緊溜回了各自的崗位上。沈飛煬咬了咬牙,低低道,「孟菊,孟總!」
孟菊停下腳步回頭來冷漠地一笑,「沈記者,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跟你不合適,你以後不要再來浪費時間了。我希望這話,你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沈飛煬肩頭一顫,臉色旋即漲紅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接受我?我還會再來的!我不會放棄,因為我愛你!」
孟菊皺了皺眉,立即道,「可我不愛你。沈飛煬,你最好自重……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心有所愛了,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這個答覆,你滿意了嗎?」
沈飛煬地臉色頓時慘白了起來,他抬手顫抖著指著安在濤,「就是他?」
孟菊嘴角一曬,淡淡道,「這與你無關。」
……
……
安夏公司的會議室裡,安夏公司國內總部所有部門以上主管、包括高層管理人員在內的3o餘人,齊聚一堂。孟菊與安在濤並肩而入,眾人一起站起身來,鼓著掌,融合著驚訝意外和不可思議的眼神,慢慢都投射在安在濤的身上。
在安夏公司裡,孟菊是一個對男人不屑一顧、猶如冷漠冰山、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的存在,安夏公司的人從來沒有見到她對哪一個男人假以辭色,但今日卻這般笑語款款跟安在濤親密亮相了。
眾人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卻又似乎都有些如釋重負:孟總畢竟還是一個女人,既然是女人,哪裡有不喜歡男人的。看來孟總畢竟不是那種喜歡女人討厭男人的……
一念及此,眾人的眼神就變得熱烈和複雜起來,有人好奇,有人羨慕,還有人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安在濤,猜測著他的出身背景……在眾人的潛意識裡,像孟菊這種才貌雙全又有強大背景的豪門千金,能配得上她的肯定不會是普通男人。
孟菊輕輕往前一步,清冷而帶有凜然威勢的目光一放即收,在眾人身上滑過,「諸位同事,我們公司來了一個貴客……」
孟菊說到這裡,回頭來瞥了安在濤一眼,眼中的柔情一閃而逝,「這位安在濤安先生,是東山省歸寧縣的縣長。是當今國內政壇,最年輕的縣長。」
眾人眼神中多了一份驚訝和驚喜,旋即又釋然起來。果然,原來孟總的男朋友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國內最年輕的縣長……
安在濤微微一笑,向眾人笑著點了點頭。
孟菊當然明白這些下屬們在想些什麼,但她卻分明很是享受這種「被誤會」的感覺。
不過,她如今也是叱詫商界的頂尖女強人,也就是在私下裡與安在濤相處的時候,才能展現出嬌柔小女人的另一面,片刻的「享受」之後,她馬上就沉靜了下來。擺了擺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咱們公司董事長夏曉雪小姐的未婚夫!」
眾人皆心神一震:竟然不是孟總的男朋友,而是夏董事長的未婚夫?!難怪,難怪跟孟總的關係如此親密,看上去倒真的像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這一瞬間,他們這才醒過神來:難怪公司的名字叫「安夏」呀!原來是這麼個含義!
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
望著眼前那一雙雙「漏*點四射」的目光,安在濤心中暗暗苦笑。他知道,自己這個縣長的官場身份,遠遠不如夏董事長未婚夫的身份受歡迎。
他慢慢走了過去,笑著朗聲道,「謝謝大家,今天我來得冒昧,打擾大家工作了。呵呵,我只是來找菊姐有些私事,順便過來參觀一下你們的安夏公司——你們的龍騰殺毒軟件非常有名,我們縣裡機關的辦公電腦上都裝了你們的軟件……」
……
……
孟菊執意要把安在濤介紹給安夏公司的中層以上管理人員認識,其目的當然是暗示大家,這安夏公司真正的幕後大老闆,就是眼前這個英挺淡定的年輕人。
其實,在此之前,安夏公司內部就流傳著某種「小道消息」,說是這安夏公司的真正老闆並不是夏曉雪和孟菊,而是夏曉雪的未婚夫,只是這位「未婚夫」是誰,大家並不清楚。如今經過孟菊搞出了這麼一個公開的見面會,顯然就證實了這個所謂的小道消息。
在安夏公司的實驗室裡參觀了一會,安在濤就跟孟菊一起離開了國貿大廈。在回家的路上,安在濤一邊開車一邊小聲抱怨了兩句,但孟菊卻笑而不語。
安在濤當然知道孟菊的心思。
其實,孟菊也好、夏曉雪也罷,並不喜歡安在濤在官場上打拼,與其在官場上蠅營狗苟勾心鬥角的,還不如退下來跟她們一起打理安夏公司。以安夏公司如今的實力和展前景,如果安在濤出來掌控這家公司,遠遠比做官生活得更好。
但兩人背後勸了安在濤多次,安在濤都是在迴避這個問題。她們卻不知,對於重生者安在濤來說,這一生,財富只是一種數字大小的身外之物,而只有不斷地獲得更高的權力,才能一點點實現他人生的抱負,彌補前一世的遺憾。
見安在濤志在官場,兩個女人也就慢慢死了心,不再勸他。但潛意識裡,卻還是給安在濤留著這麼一條後路:萬一將來安在濤仕途失利,還有安夏公司這個退路可走。同時,她們也抱著安在濤當幾年官就會厭倦的心思。所以,要不是安在濤堅持不許,兩人早就公開宣佈,安夏公司的幕後老闆是安在濤了。
前面紅燈亮起,安在濤慢慢將車停了下來。夾雜在長長的車流中等綠燈的當口,安在濤側看著一臉心滿意足的孟菊,苦笑了一聲,「菊姐,你們兩個就別再打我的主意了,我實在不是一個經商的材料,你們要是把這個公司交給我,沒準我幾天就給你們敗光了。」
孟菊嘻嘻一笑,歪著頭道,「你又沒嘗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難道你在進入官場之前就當過官嗎?現在不是一樣做得挺不錯的?小濤,我和曉雪都很看好你。當官有什麼好的,官場之上多麼噁心——你不如還是辭職來公司干吧,我和曉雪當你的左膀右臂,我們三個人一起打拼,把安夏公司做大做強……」
安在濤歎了口氣,「菊姐,人生短短幾十年,我想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留有任何的遺憾。」
孟菊深深地望著他,突然也頗有感慨地幽幽一歎,「算了,不勉強你了。你說的對,人生短短幾十年,還是要珍惜一下,不要留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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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8日上午九點。長城酒店會議中心。
馬曉燕和李傑帶著歸寧酒業和縣府辦一起跟來的幾個辦事員忙乎著佈置會場,十點,歸寧縣人民政府、歸寧酒業集團公司組織的新聞布會會準時舉行。
馬曉燕看了看表,見已經九點多了,但安在濤卻還是不見蹤跡,就不免焦躁起來。她又掏出手機來給安在濤撥了過去,但卻還是關機。李傑見她一臉的失望,不由低低問了一句,「馬主任,安縣長還是沒有開機、還是聯繫不上?」
「嗯,聯繫不上。」馬曉燕歎息道,突然見等候在門外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往會議室裡帶前來參加新聞布會的媒體記者,就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昨晚也沒有回來……」
李傑笑了笑,「我們再等等吧,安縣長不會誤事的,我瞭解他,他一定是有別的事情耽誤了。」
「……」馬曉燕點了點頭,心道你還能有我瞭解他?怕是陷入溫柔鄉里忘記了今天的新聞布會了吧?
馬曉燕心裡幽幽一歎,臉色有些漲紅起來。
九點四十,會議室裡已經66續續地進來了百餘個媒體記者,既有紙媒又有電視廣播媒體。為了今天的新聞布會,安在濤動用了劉彥和東山省駐京辦的雙重關係,提前邀請了駐燕京的數十家中央媒體及燕京地方媒體參與。當然,東山省和房山市的相關媒體也因此提前趕到了京城。
記者們手裡捏著歸寧酒業集團公司放的相關宣傳材料和那一份《東山省百家白酒企業鄭重告全體消費者書:白酒行業勾兌(oem)方式是高科技新工藝》,望著會場上的那一條寫有「歸寧縣人民政府、歸寧酒業集團公司新聞布會」字樣的紅色條幅,各自坐在一起,三三兩兩地小聲議論了起來。
記者越來越多,有些甚至是沒有得到邀請而聞風來的其他媒體記者,更讓李傑吃驚的是,央視居然也派出了四五個人組成了採訪團,主動趕了過來,還在現場上架起了攝像機。
馬曉燕不住的看表,就在焦急間,看見安在濤上身白襯衣,下身是黑色的西褲,神色坦然地大步走進了會議室的門口,而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戴著寬邊墨鏡看不清面容的高挑女子,那女子在進了會議室之後就自動跟安在濤分開,悄然坐在了一個角落裡,混入了記者群中。
果然!
馬曉燕歎了口氣,趕緊小跑了過去,不免就抱怨了兩聲,「領導,你是跑哪裡去了,手機也關機,我們怎麼也聯繫不上你!」
安在濤捏了捏口袋裡的手機一眼,尷尬地一笑,「曉燕,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我昨晚有些個人的私事——」
安在濤的話還沒有說完,馬曉燕幽幽一歎,眼角的餘光卻瞥向了那個跟安在濤一起進來的高挑女子,突然淡淡道,「時間到了,領導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該開始了!」
……
……
馬曉燕今天穿著一身素雅的正裝,合體的職業套裝,再加上青春秀麗的容顏、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那女官員天然散出來的端莊氣質,她盈盈起身的身影,讓在場的記者們眼前一亮。
「各位記者同志,大家上午好。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馬曉燕,是歸寧縣人民政府辦公室主任……」馬曉燕主持新聞布會,她邊說邊向安在濤瞥了一眼,見安在濤點了點頭,就匆匆結束了開場白,「歡迎大家的到來,同時也歡迎大家到歸寧縣去做客!下面我宣佈歸寧縣人民政府、歸寧酒業集團公司組織召開的新聞布會現在開始。先請歸寧酒業集團公司黨委書記李傑同志通報一下相關情況。」
李傑起身鞠了一躬,然後坐下客套了兩句後就切入了正題,「在介紹相關情況之前,我先要代表歸寧酒業集團公司黨委、行政以及全體幹部員工,借今天的這個機會,鄭重向經濟日報社以及經濟日報社的記者楊凱同志,表示真摯的歉意!在今天的布會之前,歸寧縣的安縣長帶領我們親自趕往經濟日報社道歉,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沒有見到報社領導得以當面道歉,對此我們表示非常遺憾!」
李傑的這番話一出口,台下的記者們頓時就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而經濟日報方面派出來的幾個記者也多少有些尷尬。
「不管怎麼說,媒體記者採訪活動受法律保護,我們公司內的某些人一時糊塗之下,做出了令人遺憾的行為,傷害了楊凱等兩位記者同志,我們感到非常痛心!」李傑沉聲道,「事情生後,我們公司黨委行政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處理,同時上報了縣委縣政府……」
李傑說到這裡,馬曉燕插話道,「縣委縣政府對這起事件非常重視,責成有關部門立即展開調查,查實後當即決定,免去了歸寧酒業集團公司原黨委書記、總經理張國力以及兩個副總的職務並開除黨籍,同時將相關人員移交警方處理!」
李傑點了點頭,「在應對媒體輿論監督的層面,我們犯了錯,這一點毋庸諱言!我們會吸取這個沉痛的教訓。但是,我們同樣認為,經濟日報社的該報道有失偏頗,存有誤導消費者的嫌疑。」
「大家可能都還不知道,從造酒技術上來講,『白酒勾兌』是行業內的一個新變革,是一種比傳統的固態酵工藝更為先進的技術,根本不會影響白酒的質量……不僅我們東山省的酒業企業採用這一新技術,國內同行業也大多採用這一勾兌技術。相關的技術問題,我們在給大家的宣傳材料都作了詳細的文字說明——下面,由歸寧縣人民政府縣長安在濤同志解釋相關問題並回答記者提問。」
「呵呵,我是歸寧縣人民政府縣長安在濤,我代表歸寧縣委縣政府以及歸寧酒業集團公司,向各位記者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誠摯的謝意。剛才歸寧酒業的李傑同志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這裡我再明確兩點:第一,白酒勾兌是行業內的新技術,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只是消費者不清楚而已,這一點可以確定。」
安在濤清朗的眼神在全場上瞥了開去,卻突然現了一個陰沉的目光投射過來,不由一怔,仔細打量了一眼,竟然是昨天那個向孟菊求愛的、具有央視新聞頻道記者和京城豪門子弟雙重身份的沈飛煬。
他嘴角一曬,不以為意地繼續朗聲道,「第二,經濟日報當日那篇報道《廣告標王背後的黑幕》,具有嚴重的誘導性輿論導向,甚至可以說是一篇不實報道。報道無非是說歸寧酒業沒有多少生產能力,是家小廠,白酒都是買來川酒勾兌的,根本不配成為「標王」,所以白酒質量就有問題。」
「這種非此即彼的邏輯顯然是不成立的嘛!如果按照這種邏輯,恐怕全國8成以上的酒業品牌,都要遭受質量質疑了!記者同仁們,大家應該知道,這樣的報道對於消費者的誤導效應是非常巨大的!而事實上,歸寧酒業的品牌形象已經因此受到了重創,市場份額極度萎縮,經濟損失據初步估算,已經達到上千萬元——而這個數字,還在一天天地擴大著,令人痛心!所以我們縣政府和歸寧酒業就趕來燕京,召開這個新聞布會,公開這一行業新技術信息,澄清事實真相!」
安在濤擺了擺手,「我就簡單解釋這兩點,記者同志們有問題的,可以現場向我提問。」
台下的記者們竊竊私語著,有是在互相交流,有的則在低頭看著歸寧酒業集團公司提供的材料。不過,大多數記者倒是感到挺意外的,也將信將疑:原來這白酒勾兌竟然是一項新技術?
沈飛煬緩緩起身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安在濤,沉聲道,「我是央視新聞頻道記者沈飛煬。我請請教一下安縣長,你們雖然解釋了半天,也提出了相關的技術證明,但是有兩點你們也不能否認吧:第一,歸寧酒業的生產能力確實很低,是一家縣級小企業;第二,據我們所知,歸寧酒業的負債率很高,欠銀行貸款兩億多,總負債過了3億元,資產負債率過12o,也就是說,你們縣裡這家企業已經資不抵債……請問,你對此作何解釋?」
台上的李傑頓時愣了一下,覺得台下這記者似乎有些故意搗亂了。他瞥了安在濤一眼,卻見安在濤神色平靜,呼吸平穩,也就放下心來。
「好,你提的問題很好。先可以告訴大家,你說的基本正確,但略有出入。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生產能力的高低並不是判斷品牌含金量的一個標準,像耐克是國際著名的運動鞋品牌,但耐克公司並沒有自己的生產工廠,其產品絕大部分都是在我國等展中國家生產的!這些國際大企業所做的只是授權oem廠家生產,並制定嚴格的質量標準要求……」
「當然,這只是舉一個例子。原酒生產能力低,並不代表產品供應能力低,這是兩個概念,必須要釐清,這與大企業小企業無關。那麼,歸寧酒業是一家什麼企業呢,從晚清時的資河大酒坊算起,至今已經有了百餘年歷史!改革開放以來,歸寧酒業抓住機遇加快展,逐步展壯大,實力嘛還是非常雄厚的。否則,要真是一家縣裡的小酒廠,也拿不下你們央視的廣告標王吧?呵呵,兩個多億的資金,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想,央視在拿這兩億多的廣告費時,大概沒有嫌棄歸寧酒業是一家小企業吧?」
安在濤調侃的口氣,引得台下一陣哄笑。
「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我不能否認,歸寧酒業目前確實資產負債率很高,欠下銀行兩個多億的貸款……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這兩個億的貸款是因為新上了一個千畝酒業基地項目——目前這個項目即將投產運行,馬上就可以見效了,怎麼能叫資不抵債?不知道,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不滿意,呵呵。」
安在濤淡淡笑著,望著臉色漲紅的沈飛煬。他那眼中散出來的、若有若無的輕蔑和曬然,讓心高氣傲的沈飛煬心裡非常憤怒。他是有備而來,心裡對安在濤懷有某種瘋狂的嫉妒,自然是不肯罷休。
見在「主題」上找不到安在濤什麼漏洞,就主動岔開了話題,矛頭一轉,「我還有一個問題。我瞭解了一下安縣長的情況,你今年不過25歲,但已經在縣處級的崗位上干了2年多,而從你的工作履歷上看,你大學畢業至今不過三年多,你只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就跨越了很多級別、成為了一縣之長,正縣級幹部,這非常地不符合幹部提拔常規……請問你對此有何解釋?」
沈飛煬的這話一出口,台下的記者們旋即驚訝地小聲議論著,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安在濤,眼光裡滿是某種複雜的意味來。沈飛煬為什麼要瞄準安在濤的個人私事,這在一個大學畢業生畢業三年就成為一縣之長帶來的震驚和衝擊下,就顯得微不足道,無人再去顧及了。
場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安在濤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瞥見沈飛煬那臉上的得意和帶有濃濃報復性快感的漲紅,安在濤不禁冷笑一聲。
咳咳!
他乾咳了兩聲,沉聲道,「沈記者把話題轉移到了我個人的工作私事上,跑題了,我原本可以不回答你。但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還是簡單解釋兩句。」
「我個人,出身於一個東山省濱海市一個普通的教師家庭,不瞞大家說,我的家庭並不富裕,也沒有什麼關係和背景,我能走上仕途,完全是一種偶然。1994年我以濱海市文科狀元身份考入燕京大學,學費還是由濱海民泰集團提供的獎學金,這些都有據可查,感興趣的記者同志可以調查一下。」
「1998年夏天大學畢業後,我進入濱海晨報工作,與你們一樣,做的是新聞記者。1999年年初,經過組織選拔,我被濱海市委組織部報送,參加了中央黨校青干班培訓。之後,我回到濱海,調進濱海市委機關工作,充任當時濱海市委書記杜庚同志的秘書。同年夏,中組部從青干班學員中選拔了一些人參加後備幹部輪訓班……輪訓結束後,我被任命為歸寧縣委常委、資河鎮黨委書記,在當時我們的這批學員中,任命職務比我高的比比皆是。」
「在資河鎮工作一段時間以後,市委市政府決策,撤銷三個鄉鎮的編制,成立資河生態農業開區,經過組織考察,由我擔任資河開區的黨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
安在濤洋洋灑灑地說著,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平靜,他朗聲道,「我自問問心無愧,我在歸寧縣工作了2年多,工作成績和工作作風有目共睹,這裡就不再自己表揚自己了。大家有機會的話,可以親自到歸寧縣和資河開區去看一看。」
安在濤的話鋒一轉,冷厲地望向了沈飛煬,「我被破格提拔,只是證明了一點:黨的幹部政策正在趨向年輕化、制度化,一批有能力、有學歷、有實幹精神和創新意識的青年幹部正在逐步走上領導崗位……我不知道沈記者為什麼要關心這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安在濤清清白白做人,腳踏實地做事,無愧於黨和人民的信任,我非常歡迎媒體的同志們對我個人的工作進行監督!」
安在濤擺了擺手,「我的話完了,沈記者你可滿意?如果你還對我個人的私事感興趣,你可以進一步做調查瞭解,看看能不能從其中找到你想要找到的東西——不過,我可以告訴沈記者,你會很失望的!」
在場百餘名記者都將「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向了尷尬難堪的沈飛煬身上,大都猜出了這沈飛煬大概是懷有某種惡意和不良企圖吧。
……
……
在新聞布會的最後關頭,李傑笑了笑,宣佈了一個讓在場記者震驚的消息:歸寧酒業已經委託鄭恩大律師,向燕京市景山區中級人民法提起訴訟,將經濟日報社記者楊凱列為第一報告、經濟日報社作為第二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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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飛煬在新聞布會上搞出來的這一個小插曲,不但沒有達到「構陷」安在濤並讓其難堪的目的,還適得其反,讓安在濤又一次提高了知名度,無意中被炒作了一把。
在第二天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中,專門寫安在濤這個「國內最年輕、最有魄力縣長」的報道,竟然佔據了三成以上。
「白酒勾兌是行業新技術——東山省百家白酒企業的宣言」
「歸寧酒業狀告經濟日報社不實報道誤導消費者」
「央視標王的自我表白」
「標王與經濟日報的第二次博弈」
「知名大律師鄭恩接受標王委託,向經濟日報社提起訴訟」
起碼有數十家媒體都以大小不等的篇幅和不同的角度,對這一次的新聞布會進行了全面報道。在「標王、大律師、勾兌技術、企業狀告媒體、新銳縣長」等關鍵詞的串聯下,如此暴風驟雨一般的報道浪潮,旋即成為最近兩天輿論關注的焦點。
所謂成也輿論敗也輿論,媒體的報道慢慢就洗刷掉了戴在歸寧酒業頭上的、「質量有問題」和「欺騙消費者」這兩頂帽子,市場形象逐步得到正名,當然,原有市場的份額要想恢復,那還是需要時間的。
但最起碼,安在濤的這一次活動,已經取得了一個圓滿的結果,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關于歸寧酒業面臨的這一場危機,已經完全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