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濤太瞭解胡勇了,當然是前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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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沒有太大的毛病,就是嫉妒心強一些,總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強,喜歡打壓新人。看到別人出事,喜歡看熱鬧。而且,官迷心竅,記得前世時他到處投門子找關係,花了不少錢,卻還是沒有被提拔成中干。
黃澤名不是什麼「包公」式兩袖清風的清官,也不是活在真空中的人,其實在官場上混他也是長袖善舞。否則的話,孫蘭怎麼會當上新聞部主任呢。只是黃澤名天生是一個做媒體的人,心裡有自己的新聞良心和原則底線。不超過這個底線,不違背自己的新聞良心,怎麼都行;但一旦涉及這個底線,他就會緊緊把持住。
更重要的是,黃澤名也算是一個性情中人。提拔胡勇當中干也算不上什麼違背原則的大事,但他卻始終看不慣胡勇,這種從一開始中下的惡劣印象,直到他離開晨報去了宣傳部當副部長,都沒有消除。所以,不論胡勇通過誰來「說情」,甚至跑到他家裡去送禮,他都沒有開這個口子。
在安在濤重生前夕,胡勇仍然是濱海晨報的一線記者,不過,已經成為資歷很老的一線記者了。而這一世,胡勇的命運會有改變嗎?
想起這些,安在濤嘴角撇了撇,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在他心裡,胡勇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他人生的前進道路上,胡勇的出現和存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
……
黨委會還在繼續進行討論。
見一眾黨委委員都在保持沉默,黃澤名瞥了劉琦一眼,沉聲道,「小安是個人才,雖然出現失誤,但也不至於開除,有些過了。我建議,扣發他兩月工資獎金停職一周吧。年輕人,還是要給他留一個機會吧。」
劉琦哦了一聲,也沒跟黃澤名爭,只是將有些火熱的目光從黃澤名的身上一掃便馬上收回,心裡冷笑了起來。在他看來,如何懲處安在濤根本就不重要,他本就是借題發揮,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利用這次事故獲得自己所需要獲得的東西。
出現這種政治性新聞事故,影響最大的其實不是別人,而是總編黃澤名。因為他是報社的法人代表,黨委書記兼社長,要承擔領導責任。這種領導責任可大可小,可以停職審查,也可以通報批評了事,就看宣傳部的處理意見了。
安在濤手裡捏著那張被他無意中保存在辦公桌裡的簽滿了字的小樣,臉上浮現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他站在會議室外聽了許久了,他已經開始清醒過來,這肯定是一起人為炮製的新聞事故,矛頭對準的其實不是自己這個無權無勢的小記者,而是黃澤名這個總編大人。
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
正在開著黨委會,而商量的就是如何處置他,而他卻闖進了黨委會會場——不要說本就對安在濤心懷不滿的副總編劉琦了,就連黃澤名和其他幾個黨委委員也有幾分不慍。
黃澤名皺了皺眉。
劉琦起身斥道,「正在開黨委會,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回去等候報社黨委對你的懲處決定。」
安在濤原本不想跟劉琦這個前世的冤家在這一世過早地發生衝突,但這可惡的傢伙也實在是太過——想到這裡,安在濤猛然抬起頭來,神色有幾分陰冷地望著劉琦,朗聲道,「各位領導,我作為一個普通黨員,有權利向報社黨委反映情況。至於說懲處,劉副總你憑什麼就認定這事故的責任在我?」
劉琦狠狠地拍了桌案一下,怒聲道,「報社黨委的事故調查組已經調查清楚,事實非常確鑿,你還能抵賴不成?就憑你這種態度……」
安在濤嘴角不經意地一曬,淡淡說,「是嗎?」
安在濤褲子口袋裡掏出那張被他折疊成四方狀的小樣,神情專注地將它舒展開,然後放在黨委委員們圍坐開會的會議桌上,大聲道,「各位領導,這是昨天的頭版小樣,我無意間保留下來了。呵呵。」
安在濤說著不經意地瞥了面色驟變的劉琦,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烈,「各位領導,我從頭至尾將這個小樣核對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今天報紙上的錯誤。按照常理,這簽過字的小樣是印刷前的最後定稿,也就是說,這個小樣應該跟今天的報紙是一致的,但為什麼小樣上是86歲而報紙上卻成了89歲呢?」
安在濤的話不多,但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或者說,在座的報社領導們壓根就沒往這裡想,會有人敢在這種明眼上的事情上搞花樣——所謂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出了新聞事故,往往想當然地就認為是記者或者編輯、校對出了問題,畢竟,報社內部人為惡意製造事故,不要說濱海晨報,縱觀國內報紙歷史也沒有這個先例。
幾個黨委委員頓時嘩然,這可是一個驚人的發現。是啊,報紙都出錯了,小樣怎麼沒出錯呢?這可邪門了——而這又意味著什麼,他們都馬上明白過來。
委員們面面相覷,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是惡意陷害,這種陷害也忒沒有技術含量了,而且也太過瘋狂了些。
黃澤名拍案而起,低頭仔細看了好幾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抬起頭來,沉聲向列席黨委會的編辦主任趙策道,「趙策,馬上把昨天定稿的電子版給我打印出一份送過來。」
趙策答應一聲,小跑著出門,不多時帶著一份黑白的打印版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呼道,「黃總,一點都沒錯!電子版也沒有出現今天報紙上的錯誤!」
黨委委員們頓時都鴉雀無聲。
安在濤笑了笑,扭頭看向劉琦,「請問劉副總和調查組的各位領導,我何錯之有?從寫稿到審稿,該走的程序一道也沒有簡化,而該有的簽字一個也不缺,責任在我嗎?……作為一個黨員和普通記者,我堅決抗議劉副總這種簡單粗暴草率的調查方式……」
劉琦的面容抽搐起來。黃澤名擺了擺手,「小安,你先回去,你沒有錯,報社會給你一個交代。」
「黃總,我建議立即查印刷車間。」安在濤望著黃澤名,輕輕道。
說完,安在濤就轉身地退出了會議室。而在他退出會議室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發現劉琦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黃澤名猛然一拍桌子,衝著趙策喊道,「趙策,立即派人去印刷車間調查,看看編輯中心傳到印刷車間的電子版面有沒有被人惡意篡改過?快!」
趙策帶著幾個人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印刷車間,果然不出安在濤所料,印刷車間的操作計算機上,頭版上的這則報道被人動了手腳。所謂的「86歲」成了「89歲」完全是被篡改的結果。車間主任王濤汗如雨下,急急找昨晚值班的操作工張虎,然而,張虎卻沒在家裡,一時間找不到。
事情到這裡已經基本清楚了。編輯中心做好的版子到了印刷車間以後,在做成硫酸紙底片交付印刷之前,被人有意篡改了,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當班的印刷操作工張虎。
會議室裡,黃澤名氣得臉色漲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報社的另外一位副總編張鵬暗暗歎息一聲,「黃總,不要上火了,還是趕緊把這情況給市裡匯報一下,同時應該立即報警,讓警方介入調查。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不必停刊了。」
黃澤名點點頭,吼了一聲,「趙策,馬上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