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聲 正文 012章【日記】
    祝各位書友新年快樂,全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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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在濤心情焦急地狂奔出市委機關第一生活區的大門,連自行車都忘了騎,身後傳來那保安諂媚的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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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急如焚地在路邊攔下一輛破破爛爛的黃色面的,一頭就鑽了進去,嘶啞著嗓子道,「師傅,人民東路112號,二中宿舍。」

    「好勒。」面的司機猛然一踩油門,面的突突了一下,提速竄了出去。

    到了自己家小區的大門口,安在濤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5元錢,扔在車座上,推門就下車,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向3號樓跑去。

    炎炎盛夏,烈日高懸,整個二中宿舍區空蕩蕩地,只有兩個幼童蹲在車棚那邊的垂楊柳樹蔭下玩著彈子遊戲。安在濤一路狂奔而過,高大的身影在絢爛的陽光地里拉長又扭曲。

    上了三樓,面對著自己家那扇鋼條結構的老式防盜門,安在濤心裡怦怦直跳,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媽,你不要拋下我……」安在濤喃喃自語著,顫抖著手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推門而入,家裡悄無動靜。客廳裡有些陳舊的棉布沙發上,放著一沓洗乾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而橢圓型的槐木小茶几上,一個透明的紗罩蓋著一盤蛋炒飯,邊上還放著一張紙條。

    安在濤顫抖的手哆嗦了一下,拿起來看著:「小濤,媽給你做了晚上的蛋炒飯,你晚上回來就熱一下吃吧。媽有事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不會來了。」

    ……

    ……

    安在濤一**倒在沙發上,心亂如麻。但瞬間,他的心神就又安定下來,前世成熟的心智和閱歷讓他旋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和沉穩。

    毫無疑問,倔強的母親肯定是出去為自己跑關係去了。雖然他目前在報社嶄露頭角,但觀念傳統的母親還是一門心思想把自己弄進政府機關當幹部。

    但是,她去了哪裡?她會去找誰?

    83年,母親才帶著他從西部那個窮困的小縣城返回了濱海,在一所小學當了一個語文老師。後來,又自修讀了電大,進了濱海二中教高一語文。這些年來,母親都是一個人帶著他含辛茹苦度日,除了上班之外,她幾乎整日整日地留在家裡,幹著那些永遠也幹不完的家務。

    姥爺姥娘早已去世,唯一的一個阿姨在燕京。本地,他們沒有什麼親戚,更沒有什麼社會關係。她不過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高中老師,她能去找誰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掛在電視櫃上那台24寸長虹彩電上頭的石英鐘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已經下午兩點了。

    突然,安在濤心裡一喜,他驀然想起一個人來:濱海二中的歷史老師孫繼福。

    孫繼福早年喪妻,帶著一個跟安在濤差不多大的女兒揚揚過日子。學校裡的老師們看著安雅芝和孫繼福都是單身帶著一個孩子,便主動撮合他們。

    安在濤清楚地記得,孫繼福應該是對安雅芝有相當程度的好感的,否則,他不會經常過來替安家換煤氣罐了。而那一年,13歲的安在濤半夜發高燒,也是孫繼福連夜趕來把他送到醫院,整整一宿都在醫院裡幫安雅芝照顧他。

    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安在濤跟瞭解母親的孤獨和淒苦了。所以,他一直支持安雅芝跟孫繼福結合,他覺得孫繼福是一個厚道善良的男人,值得母親依靠。然而安雅芝卻一直沒有鬆口,這麼多年了都跟孫繼福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顧不上那麼多了。安在濤一把抓起家裡剛安上不到一年的程控電話,飛速地撥了一個傳呼台的號碼,聽筒裡傳來接線小姐甜美的聲音,「您好,海華尋呼台為您服務,請問您是尋呼還是留言?」

    「麻煩幫我呼2256897,急事請速回電話。」

    放下電話,安在濤默默地站在那裡等候著。

    不多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一把抓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孫繼福漫條斯理溫和的聲音,「雅芝啊,找我什麼事兒?」

    「孫叔,是我,小濤。」安在濤急促道。

    「哦,是小濤啊,有事嗎?」

    「孫叔,你知不知道我媽去哪裡了?……」安在濤的聲音雖然很平靜,但他聲音中的一絲急切還是讓孫繼福聽了出來,「我沒有見你媽呀,小濤,怎麼了?家裡出什麼事了?告訴孫叔……」

    「孫叔,你知不知道我媽還有什麼熟人沒有?」

    「沒有吧……這些年了,也沒見你媽跟什麼人來往過,都是咱們學校的一些老師吧。」

    ……

    ……

    從孫繼福那裡沒有得到答案,安在濤心裡空落落地,一陣陣地悸動和戰慄。他想了想,還是走進了母親那一塵不染的臥房,輕輕拉開那個他一直想打開但卻從來沒有打開的抽屜,翻開了安雅芝那本紅色封皮上印著偉人頭像的老日記本。

    日記從1974年開始記起,那一年母親剛剛19歲,師範畢業後下鄉當知青去了西部某縣城。在那裡,她遇到了她初戀,也有了她生命中的唯一骨血——安在濤……安雅芝娟秀的字裡行間流動著那個年月上山下鄉建設大西北的青春**,也隱隱跳動著一個男人的影子。

    日記到76年的夏天戛然而止。而安在濤生於76年的深冬。

    那個男人!那個拋棄她們母子的男人!

    縱然有著30多年的人生閱歷,安在濤心裡還是難以抑制一種深深的怨憤。他很難想像,在那個道德被推上神壇的年月裡,未婚生子的母親怎麼熬了過來,但他很清楚,母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這一切,已經很難用語言來表達了。

    從小到大,母親都沒有講過那個男人的事情。而安在濤,也懂事地沒有問過。在他有限的人生記憶中,那個男人只是一片虛影的存在。

    那個男人!

    安在濤突然想起前世他剛考上大學那一年,電視中播出了一個新聞鏡頭,而母親癡癡地望著電視屏幕淚花迷離。但但他湊過來想要看清那個男人長什麼模樣時,卻被母親扇了一個耳光,旋即一陣風似地關閉了電視。

    那個男人!

    安在濤在母親的日記裡知道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以他前世豐富的閱歷,他自然知道,這個男人趕上了文革後恢復高考的頭班車,上大學娶了一個高幹家的千金同時步入仕途,從此青雲直上。在安在濤重生前不久,那個男人已經是東山省委副書記、省長大人了。而且,是國內為數不多的少壯派省部級幹部,前途無量。官場傳說,很有希望進中央。

    母親是不是去找那個男人了?

    安在濤閉上眼睛,仔細回憶著記憶的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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