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夢錄 正文 第五章 久遠的愛
    莫伊心不在焉地把一天的課應付過去,急匆匆地趕回家。

    )此刻,她正對著桌上的兩封信發呆。一封是母親寫的,另一封卻讓莫伊有些不知所措--發黃的信封,已經變淡的鋼筆水,陌生而瀟灑的字跡在信封上流暢地寫著讓莫伊心中巨震的話:「給二十歲的女兒莫伊----父親莫雲」

    莫伊模糊的記憶被喚起,那個溫柔地微笑著的男子彷彿再次出現,正端坐在對面,靜靜地,用充滿了無限憐愛的目光注視著她。莫伊心中不覺泛起淡淡的悲傷。

    「父親,居然給我寫了信?還是寫給20歲的我?」莫伊隨即產生了深深地疑惑。

    裡面寫了什麼?母親說的真相?關於我的特殊能力?或者,父親並不是病死的,這裡面是父親死亡的真相?

    莫伊的腦海中不斷產生新的猜想。莫伊搖搖頭,把視線挪回桌面上的信封,「亂想什麼,直接看好了。」莫伊小心翼翼地托著陳舊的信封,彷彿擎著一件稀世珍寶,細心地撕開發皺的接口,深深吸了口氣,神情鄭重地看著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淡淡的墨水字跡,流暢而柔和,一如記憶中父親溫和的笑容,每一筆都寫得那麼認真,那麼小心,整整三頁紙,寫滿了莫雲對莫伊濃濃的關愛,蘊含著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愛與不捨。

    莫伊的眼睛開始模糊,這封信彷彿穿越了時空,讓她與父親面對面進行一次溫馨的談話。父親在關切地詢問她的生活,她的學習,鼓勵她,對她微笑……

    可是,第四頁的內容卻讓莫伊神情一怔。

    「伊兒,我的女兒,對不起。這句話我多麼想親口對你說,可惜做不到了。我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丈夫。」

    莫伊的心突然一緊,一種強烈的不安油然而生。

    「我知道你可能會恨我,對不起,伊兒,我太自私了,要恨就恨我吧,如果能讓你輕鬆一點的話。」

    「選擇在你20歲時告訴你家族的秘密,因為我相信這時的你已經足夠堅強來承受真相,更重要的是,我想讓你快樂地度過20年無憂的生活。」

    莫伊的臉色開始蒼白,隱隱感到下面的內容將是極具震撼性的。她的手指微微用力,信紙皺起來。

    「我愛你母親,愛你,我的女兒,卻要讓你背負這樣沉重的命運,讓你的母親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沉重而痛苦的打擊。因為莫家的子孫都將面臨相同的命運,那便是僅僅25年的生命。」

    「轟!」莫伊煞那間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不可控地開始發抖。莫家?相同的命運?25年的生命?

    莫伊傻傻地拿著信,心中除了驚駭,還是驚駭。

    「莫家是一個古老到無法追尋起源的家族。奇怪的是,莫家每代必是單傳,從未出現過雙胞胎或第二胎。而且,凡莫家傳人,無論男女,活不過25歲。」

    五年,我只剩下短短五年的壽命了?!!

    莫伊突然有種強烈的不甘。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族人一代又一代早夭?莫伊雖然對生活沒有多少熱愛,但是也從沒想過死。如今,死亡如此之近,反而激起了莫伊對生命的渴望。

    「莫家一直擁有神奇的能力,相信你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這種能力正是導致我們莫家族人無法活過25歲的原因。」

    莫伊已經震驚的開始麻木了。這種能力,雖然給生活帶來不少干擾,但也不應該會威脅到生命啊。

    「我們家族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能力會逐漸加強,開始只是接觸他人會陷入噩夢,後期則夜夜被噩夢所擾,慢慢變得虛弱,等到25歲時身體將極度虛弱,精神完全崩潰,根本無法熬過25歲生日。」

    莫伊心中瞭然,難怪最近吃藥也不管用了,噩夢越來越頻繁。可惜莫伊不知道,莫雲信中所言後期嚴重症狀通常在族人18歲左右就開始了,而莫伊20歲還沒有明顯的症狀,已屬怪事。

    「歷代先輩都曾試圖找出克制的方法,卻全部失敗了。我也曾去醫院接受治療,可是現代的醫療技術也同樣無能為力:因為它不是疾病。」

    莫伊想起幼時母親曾帶自己到處求醫,同樣一無所獲。

    「莫家唯一的祖訓是:莫氏,不可絕嗣。莫家先輩一直恪守著這份祖訓。不知經過了多少代人,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雖然命運坎坷,莫家一直傳承至今。

    我曾想過要打破這個祖訓。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迎接死亡!明明知道他會那麼早的死去,卻還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這等於是我親手在體驗殺死自己的孩子啊!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快樂的生活,擁有正常人的壽命、經歷和情感。如果我沒法給他這些,我寧願不讓他來到這個世界。我不想讓自己經歷的痛苦重複在我的孩子身上。

    可是,我深深的愛著你的母親。那時,我的噩夢已經嚴重到無法抑制,你的母親常常過來照顧我。

    終於有一天,我在噩夢中神志模糊,這才意外地有了你。你的母親欣喜異常,想立刻與我結婚。

    我知道,這對她不公平,深愛的人即將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她卻被蒙在鼓裡。於是,我告訴她我得了絕症,活不過25歲。你的母親雖然悲痛不已,卻依然堅持與我結婚,她要生下我們愛情的結晶——你。

    關於你,我的女兒,我欺騙了你的母親。我沒有告訴他她你很快也會死去。原諒我的自私,我在聽到你的存在時,是那麼的欣喜,我愛你的母親,也愛你,你的存在成為我努力克服噩夢痛苦的動力。我不想你就這樣消失,所以我瞞著你母親,尋求解決噩夢的方法。如果你能成功活下去,可以給你脆弱的母親很大的安慰,她就能為了你好好活下去。

    可是直到你的出生,我才後悔了。我沒有找到控制噩夢的方法。抱著小小的你,我的欣喜全部轉為痛苦,我還是害了你。因為自己的自私,害了你,也害了你的母親。我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丈夫。莫伊,我的女兒,對不起。

    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帶著你和你的母親,一起看日出,感受生命的美好。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的女兒,我希望你忘記祖訓,忘記家族,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只有短短5年,也要活得精彩。你的未來你自己決定,我只希望你能快樂。

    莫伊,我的女兒,我愛你和你的媽媽,我為你們祝福。不要絕望,不要頹廢,堅強面對一切,把一天當做一年一樣認真對待,好好度過,你會擁有很快樂的人生。我會永遠陪伴在你們身邊,守護著你們。

    ----愛你的不稱職的父親莫雲手書」

    莫伊淚流滿面,她無法想像父親那時痛苦到什麼地步。她沒有怨父親。父親本不想讓自己也同他一樣痛苦的。她能體會到父親寫下這些文字時的悲傷與無奈。她能讀懂那些文字中的濃濃的愛。父親是帶著深深的自責與無盡的遺憾,孤單地離開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家族要蒙受這種劫難,為什麼我的父親要經歷這種痛苦,為什麼我要背負這種命運?!」

    莫伊小心翼翼地將父親的信疊好放回信封,拿在胸前,深深吸了口氣,隨後放去床頭櫃檯裡的珍藏夾。那可是父親留給自己的愛啊。她擦乾淚水,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找出原因和解決的方法!父親,您放心,我一定要讓困擾家族命運的千年魔咒在我這裡終結!」

    回到客廳,莫伊將視線投到桌上的另外一封信上:女兒莫伊收—母

    對於一直對自己態度冷漠的母親,莫伊從沒有怨恨過。如今從父親的信中,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愛,不禁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莫伊的能力剛剛顯現,母親就冷著臉,卻帶著自己到處尋醫看病;自己感到害怕,每一個晚上都是在母親的懷裡度過。這些細小零碎的回憶終於讓莫伊一直下沉的嘴角不禁有了一絲微笑。母親還是愛她的。

    「我的女兒:媽媽知道這些年你可能覺得我過於冷漠。是我太自私了。

    在你出生不久,你的父親徹底病倒了。他離世前才告訴我,你會得和他相同的病症,活不過25歲就離開人世。在你的事情上,他一直在騙我。我知道,他害怕自己走後我經不住打擊才騙我。因為有了你,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他是個好父親。可惜他從來就沒有機會看著你長大。

    知道你的命運後,我開始怨恨一切。我摯愛的丈夫、那麼溫柔善良的人要如此痛苦的離開,而我唯一的獨女也將步他的後塵而去。我漸漸將怨恨轉移到他身上,恨他沒有早早告訴我他會這麼早死,如果我知道,也許就不會和他開始戀情。這些年我一直在欺騙自己,強迫自己去恨他,暗示自己不愛他,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心中的痛苦。

    但是看到你,我的女兒,我卻無法避免的想到他,更會想到你短暫的生命。所以我選擇逃離你。我不敢和你密切相處。因為我更怕離開你,怕你離開時我得心會因為劇痛而生生裂開。我無法第二次承受摯愛離去。所以我盡可能遠離你,對你冷漠,力求迴避我心中害怕失去你的痛苦。

    可是我錯了。我無法克制的想著你,愛著你,你是我的孩子,我的一部分。我的女兒,莫伊,原諒我。等我發覺自己的錯誤時,一切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你已經長大了。我只能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你。你沒有辜負你父親的期望,一直很努力。你是我們的驕傲,是我們的至愛。

    我愛你,我的女兒,不要悲傷和孤單,媽媽和爸爸都深愛著你,你永遠不是一個人。如果你不怨恨媽媽,媽媽的懷抱隨時為你敞開,媽媽希望為你分擔每一份痛苦。一切都會好的,我的女兒。----愛你的媽媽」

    莫伊20年來流過的淚水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整個房間迴盪著莫伊輕輕的抽泣聲。

    莫伊的眼淚不是絕望和怨恨,是幸福和激動。她終於知道,母親一直在愛著她,默默注視著她。她有如此愛自己的父母,還有什麼可悲傷,可懼怕的呢?她沒有後悔來到這個世界,相反她感到很幸福。她感激父親,感激母親,感激能來到這個世界,感激這20年來的生命。因為她擁有太多了。她有深愛自己的父母,有無數童年的快樂回憶,嘗過人間百味,哭過笑過,人生一場,足矣。

    未來,也許會更加艱難,但她絕不會是一個人。

    「等著吧,命運要由我自己來打破!」莫伊堅定地望著窗外漸漸落下的太陽。橙紅色的光暈將天地間裝飾地壯美而輝煌,那是光與暗的戰場,也是莫伊即將迎來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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