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閃,秦易出現在風火身後十餘米之處,心念一動,懸浮在空中的武神令已經化作一團金光,把他全身上下都籠罩在內。那七彩鑽石射出的光芒旋踵而至,落在金光之上,卻是如泥牛入海一般,連半點動靜也未曾激起。
武神令的三重神效之中,最為強大的大吸靈術到現在不過只算是入門,別說現在裡面還囚禁著風火的神魂,就是沒有這神魂,那鑽石的七彩光芒也已經超出其容納上限,因此秦易此時卻是只能將其化作一道屏障,來抵擋對方的進攻。
但秦易終究不是喜歡被動挨打之人,挨過了七彩鑽石的三輪攻擊,見武神令足以抵禦其進攻,便漸漸按下心來,開始思量著如何反擊,心道:「這鑽石,想必就是那風火所說的聖器,只是在其手中的時候威力驚人也就罷了,為何沒了操控者,反倒變得越發不好惹了?」
心中想著,手上卻不慢,連著打出數十道剛猛無鑄的勁氣,化作一條條青色巨龍,張牙舞爪地向著那鑽石衝了過去。那鑽石雖只是一件死物,卻如同有了靈智一般,居然也懂得攻防之道,見那數十條巨龍飛來,突然急速地旋轉起來,一道旋轉的七彩光幕隨之出現在其身體之外,那些巨龍剛一與之接觸,便被七彩的光芒侵蝕,化作七色,而後便如遭到重擊的玻璃般碎裂開來。
那鑽石遭此攻擊,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化作一道流星,忽地一聲向著秦易撞來,還未到跟前,一波、波的尖嘯已經從其中傳了出來。這尖嘯好似無數人一齊發出,卻又未經過事先排演,各自為政一般,嘈雜,混亂,毫無秩序可言,其中充斥著嫉妒、憎恨、貪婪、怯懦等等不同的情緒,尋常人只要聽到,就會陷入到神志錯亂之中,即便以秦易的修為,又隔著一道光幕,依舊禁不住感到心浮氣躁。
索性他心志堅忍,轉瞬之間便將心境平復了下來,腦海中卻驀地靈光一閃道:「此物必定是風火所說聖器,按照他的說法,那些未曾奪舍的神魂,此時也居住在其中,這些尖嘯,必定也是其發出無疑。無怪乎這鑽石在失去操控者之後反倒越發了得,想來它原本是由風火一個人掌控,只能發揮出一小部分的力量,此時風火被制,操控權恐怕落到了那還在裡面的神魂手中,以眾多神魂之力指使,自然較前要威能大增。」
心中想著,手上卻不敢怠慢,連續發出十幾道開山碎石的拳勁,卻全都被那鑽石撞了個粉碎,而後速度絲毫不減地衝了過來。急切間不及多想,生怕光幕無法抵禦對手發狂的攻擊,念頭一動之間,武神令已經化作一面直徑一米左右的圓盾,衝著那鑽石迎了上去。
「蓬!」一聲悶響,武神令和那鑽石雙雙被震退數米,那鑽石上面光華一陣閃動,隨即又發出一陣尖嘯,而後又衝了上來。秦易目光一凝,武神令幻化的盾牌寸步不讓地迎了上去,飛行過程中,盾牌前方的形狀急劇變化著,最後在中央的位置變出一個前鈍後圓的撞角,正好對著那鑽石,撞了過去。
剛才那一下事出倉促,秦易沒來得及動用全力,落了個不分勝負之局,這一次卻是有備而來,一擊之下,頓時分出了高下。只聽一聲悶響,那七彩鑽石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飄飄悠悠地飛起老高,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形,而後落到了地上。
這一來卻是激怒了那寄居在鑽石中的眾多神魂,又是一聲夾雜著各種負面情緒的尖嘯傳出,即將落地的鑽石硬生生一頓,而後如浮光掠影一般,向著秦易再度射了過來,身上披著的七彩光芒在同時熾烈了十倍,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個七色的小太陽一樣。與此同時,洶湧不絕的神念如同突破堤防的洪水一樣,從四面八方向秦易湧來,數不清的念頭夾雜在其中,直衝向秦易識海。
這鑽石先前吃了個小虧,如今卻學乖了,欺負秦易此時將武神令凝聚起來對付自己的撞擊,無暇護到全身,便採取雙管齊下的戰術,企圖以神念干擾甚至摧毀敵人的意志,進而擊敗對手。
只是這些念頭的數量雖然眾多,論起品質來,卻沒有一個能達到天品,最高的也只有地品初入的境界,沒了那五彩光芒相助,別說秦易體內有龍威這神魂的剋星存在,單憑那無限接近天品巔峰的神識,又怎會懼怕他們?朽木再多,也抵不住利斧一擊,這些神念和秦易神魂之間的差距,卻是比之朽木和斧頭大得多。
雙眼精光暴射,秦易一面指揮著武神令抵禦七彩鑽石的衝擊,一面張開嘴,發出一聲清越悠揚的龍吟:秦易這龍吟訣雖是以聲音和其中蘊含的龍威克敵,但不同的聲調,效用亦是不同。以如今這一聲為例,看似柔和平穩,卻蘊含著極大的韌性,好似一面具有無窮彈力,可以無限延伸的巨網一般,抵擋阻止著身邊神念的前進。那些神念先前還能依靠一股銳氣向前衝鋒,待到接近秦易身邊一米左右的地方時,卻怎樣也無法再前進半步。
此時秦易的嘯聲又是一變,化作高亢狂猛,卻好似一柄重錘,狠狠砸向這些雜亂無章的神念,一舉將之轟得四下散落,又好似一隻重裝騎兵,衝進了一幫烏合之眾裡,將他們驅趕分隔。緊接著,怒潮般的嘯聲源源不斷地從秦易嘴裡傳出,毫不間斷地向著那已經潰散開來的神念發起了最後的衝鋒,不斷地擊潰蠶食著對手。
這一切說來話長,卻不過是眨眼間發生的事情,那神念和七彩鑽石中的神魂息息相關,這時被殲滅,頓時讓後者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傷,進而影響到其那一往無前的衝擊。轟隆一聲,那鑽石和武神令一撞之下,又一次飛了起來,這一次卻再也無法控制,在空中翻滾著,撞碎了一堵一米厚的石牆,直衝進那石牆後面的又一間密室之中。
這整個位於山腹之中的洞穴,都是當年武祖建造大風城的時候所建,為的就是讓族中地品以上的強者能夠有一處安全隱秘的修煉之地,其中的密室不在少數,一向只有那些地品才知曉。只是如今大風族地品凋零,只剩下風狂一個,風火等人雖因著身份特殊得以進入,卻也無法得知其全貌,對於這緊鄰風狂閉關之處的密室,卻是毫無所知。
那七彩鑽石被武神令這一擊傷得不輕,好不容易在空中止住翻滾的勢頭,懸浮在空中之時卻已經顯得有些搖搖晃晃,其中散發出的神魂波動也散亂得多。就在這時,只聽一個稚嫩的聲音一聲歡呼,隨即人影一閃,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到了那鑽石旁邊,小手一伸,將鑽石牢牢抓在手裡,那可怕的七彩光芒,居然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秦易何等的目光?早已看清這身影正是墨星,這時此時的他卻比沉睡前長大許多,看起來已有五六歲的樣子,身上的一副早已被撐破,變作碎布條掛在身上。但這時的墨星對此卻毫不在意,兩眼放光地盯著手上的七彩鑽石,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說來也怪,那七彩鑽石先前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此時落到了墨星的手上,卻居然半點脾氣也無,隱隱還有些瑟瑟顫抖,顯然已是怕極了墨星。
秦易不及細想,忙喝道:「墨星小心,那鑽石是解救你阿爹族人的重要物事,一定不能讓它跑掉了。」看這七彩鑽石在墨星面前的反應,只怕也不敢對他如何,怕的就是其趁機逃走七彩鑽石的體積不過拳頭大小,飛行的速度又是極快,一旦掙脫掌握逃出去,想要找到卻並不容易。
「易叔放心,這東西翻不上天去。」長大的墨星不僅口齒伶俐了許多,說話的語氣更是讓秦易驚愕,「我已完全消化了那圖恩的記憶,解救阿爹的族人不是問題說到這,我還得多謝你那一聲龍吟把我喚醒,否則還不知要沉睡多久,只怕就會錯失了這寶物。」說話之時,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那鑽石,可見其對他的吸引力。
秦易聞言大喜,接著卻心中一動,閃身來到了墨星身邊,伸手掐住他的小臉蛋,著實過了把手癮,笑道:「好小子,只要你能辦到這件事,你要什麼,易叔就給你什麼。」
墨星左躲右閃,卻終究沒能避開秦易這一下,眼中一抹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微笑道:「易叔,你可知道我吞魂獸一族為何會在上古滅絕?」仍是一副小孩子的面孔,說話的神情語氣,卻分明是一個大人。
秦易聞言一愣,不知他為何問起這問題來,卻見墨星伸出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下一刻,一段畫面驀地出現在腦海之中:
一處寬廣無垠的大陸上,一個巨人靜靜地躺在地上,身軀綿延不知幾千里,彷彿一座巍峨的高山,儘管只是一個影響,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息卻足以讓秦易心驚膽寒。只是不知為什麼,秦易可以清晰感覺到,這巨人已經負了致命的重傷,隨時都可能死掉,而隨著這種感知,一股淡淡的憂傷從心底油然升起,那感覺,就好像一個至親的長輩將要永遠離開一般。
「易叔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吞魂獸一族的老祖宗,也是這天地間第一頭神獸,和神王魔主同時誕生的偉大存在。」墨星的聲音,如同電影中的畫外音一般傳來:「我吞了那圖恩的神魂,如今血脈中傳承的記憶已經覺醒了許多,這些便是其中的一段。」
以秦易的修為,自然不可能讓他輕易侵入自己的神魂,然而墨星此時所用的,卻是吞魂獸一族的秘法,乃是同自家最親密的夥伴分享信息知識,或者向晚輩傳承某些無法隨著血脈傳承的記憶,技能時才會用到的手段。這法子最神妙之處就在於,可以無視修為的差距,將兩人思想同步,進而共享某部分的記憶,但卻絕不會對接受者有半點傷害。
秦易雖然不知道這秘法,但此時兩人神魂相聯,以他的修為,自然能夠感知得到墨星對自己並無惡意,而且那傳遞信息的神念充滿了真摯的意味,絕沒有半點欺騙,心知其如此做必有深意,索性凝聚神識,任由墨星施為。
畫面又是一變,這一回,那巨人的身邊卻多了許多其他的巨人,只是和前者相比,這些身高數百米的巨人,卻如同一群螻蟻般渺小,只要他翻一個身,就可以壓死無數。但這些相對較小的巨人沒有半點恐懼之色,他們虔誠地圍攏在大巨人的身邊,不住跪拜禱告著,一道道無形的波動隨之傳入到大巨人體內,卻絲毫無法使其生命消逝的速度有半點減緩。
最終,最前列的一名巨人忽然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決然的神色,他大步走到那大巨人的身邊,飛身縱上了後者的身體。這大不敬的舉動頓時引起了巨人們的憤怒,他們大聲指責著,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做出同樣褻瀆的行為,到那大巨人的身上去制止他。那巨人對同伴們的指責斥罵充耳不聞,跪伏在大巨人的身上,衝著他恭敬地磕了個頭,而後長嘯一聲,身體突然炸裂開來,化作一道濃濃的血霧,而後投入到大巨人的身體中。
這情景讓其他的巨人們一愣,但隨即,他們便反應了過來,一個接一個地從地上站起來,來到大巨人身邊,先是恭敬地跪拜一番,而後便和第一個同伴一樣,化作一道道血霧,鑽進大巨人的身體。那大巨人不住咆哮著,似乎對他們的舉動又傷心又憤怒,卻終究無力阻止,只能看著子孫們一個個犧牲生命,為自己療傷。
「我族雖然強大,卻一向獨往獨來,從不參與到神魔的爭鬥之中,卻沒想到,反倒因此惹下了禍患。」墨星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神王和魔主,居然為了對付老祖宗聯合起來,把他打得重傷。他們以為,只要除掉了老祖宗,沒了靠山的吞魂獸一族,就會主動投靠到他們旗下。」
這時畫面上幾乎所有的巨人都化作了血霧,但儘管如此,依舊沒能挽救吞魂獸老祖的命運,看著大陸邊緣那僅存的,孤零零的吞魂獸卵,這位老祖的臉上現出一股濃濃的悲哀。在生命即將結束的一刻,他突然長嘯一聲,用盡最後的力量,將那顆獸卵投進了無盡的時空,接著便重重倒了下去,化作一座巨大無比的山脈。
「老祖創造了我們,對我們來說,老祖就是自己的父母,在吞魂獸一族中,父母有難,子女哪怕拼盡了性命,也一定要去解救。」墨星的聲音此時透著一股悲涼:「我們可以選擇去為老祖復仇,就算和神魔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但對我們來說,更為重要的,卻是要拯救老祖,哪怕是搭上所有的族人,哪怕只能讓老祖的性命延長片刻,也是心甘情願。」
畫面就此消失,墨星的小手同時離開了秦易的手,他仰頭看著看向自己的後者,說道:「易叔,我知道你此前處處針對我,其實是在用馴獸之法,想要在我心中樹起一個無可抵禦的強大形象,使我不至於在將來野性發作,毫無顧忌之下,對阿爹他們有什麼傷害。但如果沒有阿爹,我早已經被困死在蛋中,生機斷絕,對我來說,阿爹就是我的親生父母,而阿娘還有你們,全都是我的親人,我寧願自己受傷,也絕不會讓你們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損傷。」
這番話配上墨星的樣子,本應是滑稽無比,秦易卻可以清楚感受到其話語中透露出的懇切和認真。輕輕歎了口氣,秦易伸出手,摸向墨星的頭頂,這一次,卻再沒有使用半點武道技巧,墨星也沒有再想要躲避,任由前者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腦袋,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小孩在自家的被長輩愛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