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發事故,大軍早已停了下來,除了左側的軍陣有些散亂以外,其他人都原地戒備著,紀律非常嚴明。一行人從車上下來,穿著特製的獸皮雪鞋,快速的走到了那兩隻神獸打鬥的地方。只見在一片空曠的雪地中,因為打鬥飛濺的雪花彷彿迷霧一般令眾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況,而在外圍狗奴手持著戰戟想要插手進去,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在另一側數十名虎騎兵護衛在段九靈的周圍,段九靈則傷心的趴在才死沒多久的坐騎上,撫摸著它的皮毛。
「爹爹,大白為了救我被殺死了!」見到段虎走了過來,段九靈衝開眾人,撲到段虎的懷的,放聲哭道。
「唉!」段虎不知道如何安慰段九靈,只能摸了摸她的頭髮,以示安慰。她的坐騎大白對於她來說不單單是坐騎,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這只和她幾乎同時出生的劍齒白虎就一直跟在她身邊,並陪著她一同成長,她所有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都會向大白說,大白也就成了她最好的聆聽者。
對於段九靈而言,大白更像是一個猶如分身的知己,如今大白突然死去,無異於忽然間將她的心割去了一部分,又怎麼能不讓她覺得痛心。然而這在段虎看來卻並非沒有半點意義,他之所以會帶領段九靈出征就是想要她體驗到戰爭的殘酷和現實的生死,在幽州時由於戰事進行得太快,她只不過體驗到了殺戮的快感,而現在大白的突然死去卻真真切切的讓段九靈感覺到了生死無常,這才是段虎希望她體驗到的人生經歷。
段虎稍微安慰了一下女兒的心情,然後詢問了一下具體的情況,原來在段九靈在中軍方陣玩耍的時候,那隻猛獸突然從雪地裡衝了出來,撲向段九靈,由於事出突然,只有段九靈的坐騎大白做出了反應,擋在了段九靈的身前,然而它卻被那隻猛獸一口咬碎了喉嚨,後來狗奴趕了過來將其逼退,一直跟在雪車旁邊的虎王不知為何跑了過來將這隻猛獸攔下,與其在雪地裡打鬥了起來。看樣子這隻猛獸應該是被段虎兩翼的大軍給驚擾,逃到了中間躲在了雪地裡面,然而段九靈正好在不經意間,踏入了它的警戒範圍,從而被它施為了入侵者,而加以襲擊。
這時,在兩隻猛獸打鬥的雪霧中傳出了虎王一聲痛苦的嗷叫,然後只見一個白影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出雪霧,撞在了一側的雪堆上面,其勁力令到雪堆立刻四散開來。此刻雪霧逐漸散開,只見全副盔甲的虎王趴坐在地上,不停的舔著前肢的咬傷,看樣子是因為不習慣在雪地上打鬥,再加上有沉重盔甲的束縛,身子沒有對方靈活,而被對方咬傷了。不過對方似乎也沒吃到多少好處,被它的反擊一腳給踢得不輕,從雪地裡站起來的時候,還微微顫顫的搖晃著。
「安轅,快些去給虎王擦點傷藥!」段虎見到虎王受傷,不禁皺了皺眉頭,急聲吩咐身邊的安轅一聲,然後轉頭朝那只雪山猛獸看了過去。
直到這時段虎等人才看清這頭猛獸的樣子,難怪這頭猛獸是被尊為神一般的聖獸,如果說虎王是走獸之王的話,那麼它就應該是走獸之神。只見在潔白的雪地裡面站立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猛獸,它有著一顆與從雲獸很相似的頭顱上,頭顱上似乎鑲嵌了一對散發著七彩光芒的眼睛,它的脖子比虎王要稍微長一點,並且始終高傲的抬起來。就體形而言,它的體積只比虎王略小了一點,算起來應該比普通的從雲獸要大很多,雖然如此,但這並不表示它就比虎王弱,從它週身外鼓的肌肉來看,它絕對具有著虎王相媲美的力量,而且它那修長且完美的體形,可以令它在速度上更勝一籌。
不知為什麼段虎他們從這頭雪神獸的身上感覺到了那種被稱為聖潔的氣質,而且段虎更是從那頭雪神獸看過來的七彩眼眸中,看到了一絲不屑。被一頭野獸用不屑的目光看著,已經讓段虎很不爽了,然而在他身邊的多朗等四名人卻又不合時宜的朝那頭雪神獸行大禮拜禮,口中還念著令人心煩的大威德至聖咒,差點令到段虎下令把他們四人拖下去砍了。
「你們幾個照顧好公主。」段虎沒好氣的朝跪在地上的四人踢了一腳,打斷了他們的誦咒,並且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將他們不解的目光給頂了回去,然後走到虎王身邊,取下了虎王背上馱著的月殺,朝雪神獸徑直走去。
這時,一直舔拭傷口的虎王忽然抬頭朝段虎嗷叫了一聲,似乎在向段虎說寫什麼。這麼多年和虎王相處,段虎早已和虎王達到了心意相同的境界,只需一個細微的動作便會知道對方的意思,憑著這聲嗷叫段虎很清楚的感覺到虎王是在請求他不要傷害那只雪神獸。雖然不明白虎王為什麼會這樣,但段虎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虎王這才又低下頭,並將傷
讓安轅擦藥。
在段虎朝雪神獸走過去的同時,雪神獸也緩緩的將頭放平,身子也稍微矮了一下,渾身的肌肉運轉起來,雙眼死死的盯著段虎,喉嚨發出了充滿了威脅意味的嘶吼聲。然而段虎在走到離開雪神獸還有三四丈的地方後,停了下來,已經沉寂多時的血腥殺氣陡然爆發出來,瞬間將整塊雪地全數籠罩在其中,周圍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從坐騎上下來,跪在地上,而那些劍齒白虎和三角龍牛都恐懼的趴在了地上,不敢有半點動彈。
段虎身上爆發出來的血腥殺氣,顯然出乎雪神獸的預料,猝不及防之下,它的心神被血腥殺氣破開,七彩眼眸之中露出了恐懼之色,而且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動了起來,一邊抵抗血腥殺氣所帶來的重壓,一邊隨著段虎的靠近而緩緩後退。終於它再也受不了這種受制於人的氣氛,整個身子像是裝上了彈簧似的飛躍了起來,化作了一根銀白色的利箭,朝西北方向急衝而去,試圖逃離段虎那令人窒息的血腥殺氣。
雖然雪神獸的速度很快,快到幾乎看不見影子,然而它再快也沒有段虎手中的月殺快,隨著雪神獸衝出的身影,段虎手中的月殺也隨之飛旋而出,並且再段虎手中鏈鎖的操縱下,用側面狠狠的朝雪神獸撞擊了過去。雪神獸也算機敏,身形急停,並且高高躍起,堪堪躲開了月殺的撞擊,然而當它已經躲開攻擊落下來的時候,段虎卻用力一振連接月殺的鏈鎖,強橫的力道隨著鏈身傳了出去,令到鏈鎖像是辮子一樣狠狠的抽在了雪神獸的肚腹上面,抽得雪神獸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嗷叫聲,整個身子又給甩了回來。
雪神獸被段虎抽打顯然並不只有它感覺到了疼痛,在段虎身後,虎王不顧安轅正在給它上藥,站了起來,不滿的朝段虎叫了一聲,再後面一點,多朗等四人也面露沉痛,彷彿那一鏈鞭是抽在了他們身上似的,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哭喪臉。就連段九靈也在驚訝於雪神獸的神俊同時,忘記了雪神獸之前還殺死了她從小的玩伴大白,反而為雪神獸發出了擔心的叫聲。
段虎的這一鏈鞭正好抽打在雪神獸相對柔軟的肚腹上面,雖然力道更多的是集中在抽而非打上,所受的傷不會超過虎王的那一腳,但受到的痛卻遠遠大於傷。被段虎打了以後,雪神獸沒有立刻起來,反而趴在雪地上,用雪地的雪來鎮住肚腹的疼痛,內心的仇恨從雙眼射出釘在了段虎的身上。
「啪」的一聲,段虎接住被鏈鎖扯回來的月殺,也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用著更加不屑的目光回敬著雪神獸,而且施展他的超常五感,直接在雪神獸的腦海裡留下了一個充滿了輕蔑之意的信號。
一向被視為神,並且在大雪山縱橫無敵的雪神獸立刻被段虎的這種輕蔑給激怒了,一骨溜的站起來,渾身雪白的獸毛豎了起來,身子逐漸放低,雙眼死死的盯著段虎,喉嚨發出充滿威脅意味的咕嚕聲,嘴唇微微的裂開露出鋒利的牙齒。說是遲,那時快,雪神獸嗖的一聲便衝到了段虎的面前,身體直立飛撲,有力的大嘴張開,對準了段虎的咽喉,狠狠的咬了過去,前肢也伸出了利爪扣向段虎的雙肩。
面對雪神獸的攻擊,段虎顯得極為不屑,左手以極快的速度朝雪神獸的脖子上抓了過去,而對於抓向自己雙肩的獸爪根本不屑一顧。然而就當他的手就要扣住雪神獸的脖子時,雪神獸的後半截身子忽然變得像是蛇一般柔軟,用力向上一甩,它的前半截身子也順著向上甩出的力量,微微避開了段虎抓過來的手,同時它也順勢,在段虎的頭頂上翻了一個跟頭,轉到了段虎的身後,獸嘴毫不停留的咬在了段虎的後頸上。
若是尋常的高手遇見了這種情況或許已經被其咬死,然而段虎卻在雪神獸避開自己的手時,感覺到了不妙,立刻運起了橫練硬氣功,當雪神獸咬住自己的後頸的時候,段虎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世界上最堅硬的物體,無論雪神獸如何用力,都無法傷到段虎分毫。
段虎趁著雪神獸用力死咬自己的後勁之時,反手抓出,正好一把扣住了雪神獸脖子,隨後用力一甩,將其獸嘴從自己的脖子上揪下來,並且抓到了身前,狠狠的砸在了雪地上。還沒等雪神獸從這一猛烈撞擊中清醒過來,一支獸頭戰靴便狠狠的踩在了它的頭上,將它整個頭踩進了雪地裡,無論它如何用力撕抓,始終無法將那條有力的腿,從自己頭上移開,一種窒息感逐漸侵入了它的腦子裡,伴隨著絕望它昏了過去。
「拿最粗的繩索來,將這傢伙的爪子和嘴巴給捆上。」
雪神獸癱軟的倒在地上,段虎鬆開了踩在它頭上的戰靴,看了看被撕成了布條的褲管,不禁咒罵了一聲,一把拿過士兵送過來的繩子,死死的將
的四肢幫助,並且將它的嘴巴也一同綁住。在段虎I同時,虎王走了上來,非常憐惜的舔著雪神獸的臉,並且不滿的朝段虎哼哼著,段虎這時才發現這頭雪神獸是一頭母獸,也明白了為什麼虎王會這麼關心這頭雪神獸。
虎王早已經進入了成熟期,按照常理它到了尋找配偶的年紀了,然而因為段虎的關係,它從來都是緊跟在段虎身旁,又哪裡來的時間出去找配偶,而且因為與人類過多的接觸,它的身上已經沾滿了人氣,即便出去尋找也很難找到願意與其交配的從雲獸。如今忽然出現的雪神獸,雖然是只有一點血緣關係的遠親,但是也算是有這了繁衍後代的希望,虎王又怎麼會不對其憐愛有加呢?
「好個要色不要命的傢伙,難怪你會這麼快受傷,原來是有意放水!」段虎見到一臉色相的虎王,用力給了它一個爆栗,也不顧它的哀叫聲,一把提起還在昏迷中的雪神獸,走到雪車後面扔在了雪車上突出的一塊木板上面,然後用鎖鏈將其脖子鎖住,另一頭扣在了雪車龍骨上面。虎王從始至終都緊緊的跟在了雪神獸旁邊,在雪神獸被鎖住之後,它也趴在了木板上,用頭頂著雪神獸的身體,舔著雪神獸的皮毛。
「王爺,不知這只雪神獸可否交由我等照顧?」多朗等四人走到段虎身邊,神色虔誠,躬身乞求道。
「照顧可以,但你們不能放跑它了,否則後果由你們密宗自行承擔。」段虎看了看四人一眼,面色冷冷的點了點頭,隨後有充滿殺氣的警告了他們一下,使得他們心中剛剛升起的念頭,立刻被打散開來。
段虎說完之後,拉著段九靈的手,來到劍齒白虎大白的屍體前,說道:「九靈,大白是你從小的玩伴,也救了你一命,你給它磕個頭,造個墳也是應該的。」
「是的,爹爹!」看見大白的屍體,段九靈的神色又變得哀傷起來,點了點頭,朝大白用力磕了一個頭,然後接過一旁士兵遞過來的小鏟子,在不遠處的稍微裸露出來的平地上,挖起了墳洞來。
吳媧兒看著段九靈一臉哀傷的樣子,不禁走到段虎身旁,擔心道:「王爺,讓九靈這麼早體驗這種感情,會不會太早……」
段虎抬手示意其不必再說下去,神色淡然的說道:「讓她早些做準備也好,免得到時來個措手不及,反而傷得更深。」
段虎的話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但卻有像是含有某種深意似的,吳媧兒明白話中的意思,歎了口氣,退回到了段虎身後,靜靜的看著段九靈那瘦小的身軀,一鏟一鏟的挖著墳,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悲哀。
隨後幾天段虎的大軍已經通過了恆連山脈的大雪山地帶,進入了吠陀境內的叢林地帶,這一路上沒有再遇到太多的意外。唯一一次有著大威脅的意外,是在快要離開大雪山的時候,那時人很自然的放鬆下來,宇文卓君麾下的狼騎兵無意中引發了一次雪崩,除了三頭犀角獸和犀角獸背上的十幾名輜重軍士兵來不及躲避被大雪壓住喪命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什麼損失,整體上來講,還算是順利。
在這幾天裡面,段九靈的情緒逐漸恢復了過來,吳媧兒將自己的坐騎送給段九靈。由於這頭劍齒白虎是大白的姐妹,也是從小和段九靈一同長大,很快它便和段九靈有了某種奇異的聯繫,變相的沖淡了段九靈的哀傷。
展輕靈的高原病已經差不多好了,但是因為氣溫的急劇變化,她又得了一種風寒病,幸好這個時候一直在外面玩耍的乘風來了一趟,並且帶領著它的那只空中大軍帶來了不少的藥物,才使得安轅得以熬製藥湯,治療好這種中原罕見的風寒病。雖然病能夠治好,但是苦也是要受的,因為沒有帶額外的侍女,段虎只好和吳媧兒分別照顧病重的展輕靈,而在某天晚上展輕靈高燒不退之時,負責照顧她的段虎則無意中聽到了展輕靈的內心之言,清楚的感受到了展輕靈對他的感情。
雖然段虎從展輕靈以前的一些言行和眼神中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並沒有往那方面想,而如今聽到了展輕靈的真心話,這的確讓他吃驚不小,並且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雖然段虎不會在意她所謂的師娘身份,但對於這份對他來說突如其來的感情,他卻顯得有點無所適從。他雖然只有三十多歲,心卻遠遠比常人要老很多,現在的三個妻子讓他已經難以應付,他不想再增加更多的麻煩,所以他選擇了避讓。在之後的時間裡,他將賀軍麾下的女管帶董青君調到這邊來,負責照顧展輕靈,而他自己則和士兵一同在外行走,這一舉動反而誤打誤撞間提升了不少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