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過,未時剛至,湯池城外的幽州大軍正在緊鑼密鼓的佈置大軍,薛玄暗中將攻擊點著重定在了南門和東門,至於其他兩門只不過安置了兩萬多外戚軍和一些穿上盔甲的木頭架子做做樣子。眼下實際掌握在薛玄手中的軍隊只有十八萬人馬,分別是由他親自統轄的六萬萬騎軍、其父掌握的八萬幽州重甲軍,其表弟薛正業統轄的四萬撼山甲士,此外十五萬上府兵則掌握在薛氏旁系的手裡,剩下的大軍人馬則全都是外戚的私兵,雖然是私兵但戰力也頗為強悍,絲毫不弱於邊山族的軍隊。
薛玄策馬站立在湯池城外的小山上,身旁六千親騎非別由六員猛將率領策立在其身後,周圍的中軍大陣主要人馬是撼山甲士,前營人馬乃是其父薛瑞親統的幽州重甲兵和旁系的上府兵。他看著眼前並不算太大的城池,看著那並不算高但卻很難攻上的土城牆,臉上不帶半點表情,忽然向身邊的副將詢問道:「邊山族負責打造的攻城器械完成得怎麼樣了?還有那條地道呢?」
副將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回稟王爺,眼下雲梯、沖車等攻城器械已經造好了不少,應該可以供應大軍一到兩次攻擊之用,此外地道也已經挖到了湯池城內,兩千撼山甲士也都已經進入了地道之內,隨時可以和五千邊山軍一同進攻。從裡面為大軍打開城門。」
「很好!」薛玄微微地點了點頭,又問道:「萬騎軍是否已經回營了?」
副將回答道:「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到了陰山腳下,估計現在應該已經回營了。」
薛玄轉頭看了看臉上有些疑惑之色的副將,說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本王為什麼要臨時改變計劃,將萬騎軍召會來?」
「末將不敢妄加猜度王爺的決定。」那名副將恭敬的回答道。
薛玄淡然一笑,轉頭繼續看著湯池城,目光深邃的說道:「其實很簡單。因為本王害怕了!」
「啊!」那名副將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案,很自然的就發出了一聲驚訝,然而當叫出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樣實在太無禮了,連忙說道:「末將適才太過莽撞,望王爺恕罪!」
「沒關係。你也是有感而發罷了!任何人聽了這個答案都會覺得非常驚訝的。」薛玄用馬鞭輕輕點了點副將地肩膀,苦澀一笑,說道:「以前本王在京師的時候,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何物,可是遇到了段虎,本王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當時本王以為那不過是對其驚人武力的一種異樣情緒,所以本王沒有去理睬它,更沒有因為這種害怕的情緒全力對付段虎,從而使得段虎做大,變成了今日的大患。本王第二次害怕是在七年前的玉門關。當時本王不再反抗這種害怕,反而順著這種害怕地情緒做出的反應。如此一來,本王保留了萬騎軍。本王成為了一個大秦的四名藩王之一。現在本王又害怕了,而且比以往的兩次更加強烈,似乎感覺到繼續攻打湯池城是個很大的錯誤,但是本王的軍令已經下達,全軍也做好了準備,大戰一觸即發,不容有半點反悔,所以本王才會將萬騎軍召回。以策萬全。」
「王爺實在太過憂心戰局,所以才會有此心態。」那名副將躬身回答道:「還望王爺不要過多憂心,所謂勝敗乃天定,我們只不過盡人事罷了!」
「好一個勝敗乃天定,你這一句話就將我數十萬將士的辛苦給完全掩蓋了。」薛玄很不喜歡副將的謬論,皺了皺眉頭,冷冷的看著他,看得他冷汗直冒,心中深怨自己多嘴。這時,一騎快馬從湯池東門方向奔馳而來,在經過前營護衛的盤查後,逕直來到了薛玄地中軍陣前,那馬上騎士翻身下馬,取下頭盔,這才看清其面容,正是早些時候剛剛受到薄懲的前軍主將馮繼,照理說他應該在東門負責前軍地攻城準備,不應該擅離職守,跑到中軍來。
就當眾人疑惑馮繼為何會來中軍之時,馮繼已經跪附在薛玄的跟前,急聲報道:「稟告王爺,前軍副統領薛剛今晨軍議之後,便不知去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其人,末將懷疑他投敵了。」
「你說什麼?」薛玄聽到馮繼地話,先是一愣,隨後驚聲怒吼,翻身躍下馬背,一把將跪附在地上的馮繼給提了起來,問道:「統兵大將既然不見蹤影,為何你到現在才來回報?」
見到薛玄怒不可竭的樣子,馮繼心生恐懼,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顫聲回答道:「末將本以為薛剛是受了點傷,到沒人的地方自己給傷口上藥去了,後來要佈置大軍攻打湯池城,這件事也就忘了,直到不久前才想起來。」
「好!很好!」聽到馮繼的話,薛玄恨得牙癢癢的,咬牙切齒道:「連這樣的大事你也可以忘掉,留你這個健忘地廢物又有何用?」
說完,不等馮繼告饒,便隨手一甩,將馮繼朝身後的親騎陣列扔了過去,只見一名肌肉虯結、身軀壯實地猛將從陣列中衝出,抽出一把九環刀,抬手用力一揮,將馮繼懸空腰斬。
「赫連勃勃,持我王令,前往東門前軍接收其軍隊,如有違抗者,斬!」薛玄頭也不回便取出一面金令,抬手說道。
「末將遵命!」那名手持九環刀的大漢策馬從薛玄身旁擦身而過,一把接過金令,也不下馬,揮手一招自己的一千人馬,便向東門衝了過去。
隨後,薛玄又急忙下令道:「立刻傳令大軍攻城,地道裡面的軍隊立刻退出……」
還沒等薛玄將命令完全吩咐下去,就聽見四周忽然傳來一聲極為沉悶的轟雷聲,跟著地面彷彿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驚得戰馬不停的跺著步子,緊接著便看到從地道的入口處噴出一縱六七丈的巨大火苗。火苗迅速點燃了那些還沒有完全進入地道的撼山甲士和周圍的一些易燃的木材,那些渾身是火的士兵們全都發出最為淒厲的慘叫聲,同時身體無意識的四處亂竄,希望同伴能夠將他身上的火苗給撲滅,然而那熊熊燃燒的大火卻令到所有沒有受傷的人全都卻步。等他們反應過來要將火勢控制住的時候,那些因為疼痛而瘋狂亂竄的士兵已經將整個營
了,同時東南風正帶著火苗迅速蔓延,其勢很快就要的營寨了。
就當薛玄準備下令後營撲滅火勢的時候,那條辛苦挖掘的地道轟然垮塌下來,一直向湯池城延伸過去,地道的坍塌也影響到了湯池城的城牆,位於地道上方的城牆隨之倒塌了下來,露出一個巨大而且無法彌補的缺口。離這個缺口最近的上府軍不等薛玄下主攻命令,衡量利弊之後,便開始向那個缺口推進過去,準備攻佔這處缺口。
然而不等上府兵攻佔湯池城,湯池城內的段漢大軍就已經自己打開城門衝了出來,一隊重甲騎軍從南門奔湧而出,領頭的是一名銀甲將領,在他的旗幟上面,赫然繡著一個馬頭,上面書寫了兩個篆字「踏雪」,此軍正是十二部捍死玄甲軍唯一一部上馬能騎、下馬能戰的強兵踏雪軍。
與此同時,在湯池城以南六十里開外的下三里村此刻已經沒有人居住了,自從大戰開始之後,村裡面的人為了避難便全都轉移到了山裡,留在村裡的只有一些已經沒有力氣再爬山越嶺的老人,老湯頭便是其中之一。不過他之所以留下並不是因為他沒有力氣爬山,而是因為他捨不得自己的那些家當,此外還貪圖那四十多兩銀子。為了有人照顧那些留在家中無法行動的老人,村裡人集體湊了四十多兩銀子做為酬勞。托人代為照顧其他地老人,每天為老人們提供三餐飲食,自願留下的老湯頭便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今天又和往常一樣,老湯頭將細粥分別送到了村內老人的家中,離開的時候,還不忘順手牽羊取一些物件回來。特別是丁瘸子的那個青銅夜壺,以他的眼光一看便知那是個值錢的物件,少說值三百兩銀子。這可是讓他垂涎很久地寶貝了,少不得等會兒將鍋子放回家中,再回丁瘸子的家中找尋一番。
和村裡其他人不一樣,曾經在軍中做過幾年主簿的老湯頭知道下三里村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僻,而且不再州府的馳道上面,不可能會被敵軍攻打。而且即便是敵軍攻打過來,只要投降便不會有事,根本沒有必要逃往山裡躲避。
就當老湯頭心裡不斷想著如何從丁瘸子那裡弄到那個青銅夜壺之時,忽然覺得頸部一疼,跟著一股子寒意迅速的從頸部蔓延至全身,身子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手中鍋子也掉落在了地下,一口口的鮮血從他的嘴裡不受控制的湧出來,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起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在村口,漫山遍野的鐵甲戰士騎著一頭頭兇猛的怪獸。快速的向前推進著,而朝他射出弩箭的那名戰士騎著一頭有著長刀一般牙齒的巨狼。臉上帶著一張鐵製地狼頭面具,並且在他背上背著一面長幡。上面書寫著狼騎二字。
大軍前部很快就穿過了村子,村子裡面的老人沒有一個能夠逃脫死亡地命運,那些狼騎兵們憑借有著敏銳嗅覺的刀齒狼指示方位,無比精純將將手中地弩箭射穿了躲藏在屋內之人的咽喉要害。
當中軍進入村落的時候,一個騎著劍齒白虎、身穿黃金戰甲的小女孩快速的驅獸跑到老湯頭的屍體旁邊,翻身落地,上前幾步,俯下身子。伸出小手,輕輕的幫他合上未曾瞑目的雙眼。臉上閃過一絲哀傷,站起身轉頭向已經走到她身邊地高大將軍問道:「爹爹,難道除了殺戮以外,就沒有其他解決紛爭的方法嗎?」
這個女孩正是漢王地寶貝女兒九靈公主,或許是段虎故意想要鍛煉她,在她提出要隨軍出征的時候,段虎沒有反對,而且一直將其帶在身邊,讓她親眼看著自己如何行殺伐大事。大軍從郊縣出發,急行軍一上午,趕到下三里村的時候,沿途已經經過了七個村落,然而段虎卻絲毫沒有避諱自己的女兒在身邊,下令屠村滅族,七個村落將近一萬三千名平民百姓被全部屠殺乾淨,沒有留下一個活口。然而段九靈目睹了這一切,卻一直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她所作的總是為在每個村子中遇見的第一個死人合上眼睛,而臉上的哀傷之色卻越來越嚴重,而照顧段九靈的吳媧兒和展輕靈則告訴段虎很多遍段九靈,每經過一個村子就會哭一次。就在段虎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早讓段九靈體驗戰場的殘酷時候,段九靈終於忍不住向段虎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鬱結。
段虎驅使虎王走到段九靈的身前,拍了拍她的頭,說道:「解決戰爭的方法很多,但是用殺戮來解決,卻是最徹底的!人總是自私的,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為了自己、為了你們,即便是殺再多人,爹也覺得值得,如果有一天,要爹殺一百萬人來換取你的性命,爹也會毫不猶豫的下手行殺戮之事。」
說完,段虎伸手將段九靈提起來,放到虎背上,便淡然一笑,驅獸繼續向前行進。
「爹!」段九靈看著段虎雄壯高大的背影,除了拿渾身瀰漫的森冷殺氣以外,她還感覺到了一顆火熱的心。這時吳媧兒和展輕靈正好來到了她的身邊,她轉頭向吳媧兒問道:「三娘,你為什麼會嫁給我爹的?」
吳媧兒聽到段九靈忽然問這樣一個問題,先是愣了一愣,隨後看著段虎的背影,語氣略帶迷醉的說道:「因為你爹非常霸道,三娘沒有辦法反抗。」
聽到這個答案,段九靈臉上的迷惑更加深了,她撓了撓頭,又向展輕靈問道:「展姨,你也會嫁給我爹嗎?」
展輕靈聽後,也是一愣,隨後臉上泛起了羞紅之色,敲了敲段九靈的頭,沒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段虎的眼神多出了一絲異樣的神采,而在其身側的吳媧兒則正好捕捉到了這一絲異色,嘴角立刻泛起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