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坐在虎王的背上,身體隨著虎王的行走,而前後搖晃著,眼睛雖然一直看著前方,但是心裡卻想著昨晚和林峰的話,他沒想到一向被他瞧不起的京師軍系,還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將才。於是他動了想要將其受入麾下的念頭,聽林峰說此人並不排斥段虎,而且為人極為高傲,並不怎麼討人喜歡,曾經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頂撞各個官員,更有辱穢大秦朝廷的言論,就連韓擎也被他罵過了幾次,有好幾回韓擎都快要下令出斬此人,所以他的官職一直都升不上去,到現在都還是南衙禁軍的副統領。
一個如此性格突出的人的確很難被世人所理解,但是這樣的人對於段虎來說卻很合口味,而且段虎看中的是他的才能,一個挖人計劃逐漸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面。
段虎此次進京除了拜訪蒙武以外,還想拜訪兩個人,一個是武成義,而另外一個則是韓擎。他已經從京城內的探子那裡知道了那個針對自己的連環計,出自這兩人的手筆,若不是賈淵趕往定州全力勸說,或許現在他還陷在南疆的泥潭裡。對於武成義和韓擎二人,段虎並不怨恨,雖然說雷滿是間接的死在了他們的手裡,但即便沒有他們的連環計,雷滿只怕也逃不了劉景巖父子的毒手,對這兩個人,段虎更多的是欣賞,賈淵也對這二人推崇備至。眼下韓擎和武成義似乎和太后林清影鬧翻了,他或許可以趁虛而入,拉攏一下,即便只能拉攏一人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段虎的大軍正在這裡悠閒的向前推進著,而朝中一部分大臣卻已經因為他的到來而變得驚慌失措,宇文烈帶病上朝,和他的一幫大臣們彈劾段虎身為藩王,未得聖旨便擅自入京,實為大逆不道,請求發兵討伐。雖然這個奏章的提議非常誘人,但誰都知道發兵討伐段虎那是找死,且不說段虎麾下那十萬狼騎軍和兩萬白虎軍是何等的強悍,就算是段虎新成立的火熊軍也沒有人敢小看,這十幾萬的精銳兵力即便是將四關的守軍回調,再加上京師的軍隊在一馬川這樣的平原上,也不一定能夠打贏它們。
對於這本彈劾奏章,上官宏出奇的沒有抵制,而是派了兩個小官吏稍微說了兩句反對的話,如今這本奏章是否通過的決定權就全都交在了太后手裡。然而太后林清影若說爭權奪利,她還算在行,但論到分析局勢和戰爭這樣的事情,她就拍馬也及不上下面的這些老狐狸們了,面對這種讓她猶豫不決的事情,她習慣性的將視線放在了韓擎和武成義的身上,可他們二人卻都兩眼直視,像個木頭人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武成義他們二人都在考慮贊成這本彈劾奏章的得失,昨日段虎進入七星關的消息就已經送到了他們的手裡,當時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手下幾名親信官吏,白義也在其中。在看了快馬送來的情報後,眾人都大驚失色,不明白為什麼段虎會選擇這個時候入京,而只有白義明白了段虎入京的意圖是主要為了壓制御天和陳俊,當即他就說出了一個在一馬川外側的拐子山伏擊段虎的想法,就是利用京師現有兵力在拐子山拖出段虎,然後調益州陳俊的兵力入京圍殺段虎。
雖然白義的這個想法很誘人,但見識過段虎強兵的武成義和韓擎二人都清楚以京師現在的兵馬絕對無法攔住段虎的大軍,更何況在京師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小將領是段虎的人,只要自己這邊一發難,就有可能會全軍覆沒,京師淪陷,所以當時韓擎二人就反對了這個提議。如今宇文烈又在奏章中提出了伏擊段虎的想法,而且這個想法根本就是白義昨晚所提出的那個想法,這不禁讓韓擎和武成義懷疑白義是不是倒向了保皇派的一邊,正因為心中想著這件事,所以才會對太后的眼神視而不見。
太后見韓擎二人沒有一絲反應,心中不禁暗自怨恨,認為定然是因為這些天自己削弱他們手中的權力,而對她進行抵制,這樣一來,林清影則更加不信任韓擎二人,心中也起了將二人投閒置散的想法。
就當太后正為這本彈劾奏章而頭痛的時候,蒙武派遣家將帶來了他的口信,口信中說段虎這次進京是不過是為了叩謝皇恩和看望他自己,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希望朝廷不要擅動兵戈。蒙武雖然病重,但是因為成了一個旁觀者,卻將整個局勢看得很透徹,心中清楚段虎這次入京絕對不是為了汴京這個一畝三分地,而且他既然敢來,自然有完全之策,所以
戈最終吃虧的只會是大秦朝廷,這樣一來正好給段虎側的口號,將汴京納入了他的版圖之中。當他收服了幽州之後,便可以將汴京設為過道,和南邊的雍州連成一線,如此一來段虎的東部攻防戰線就會變得極為穩固。在經過一夜的利弊權衡之後,蒙武放棄了伏擊段虎的這個誘人想法,改而勸告朝廷不要妄動。
因為有蒙武站出來阻撓,白義的這個伏擊計劃最終胎死腹中,又有誰知道白義說出這個計劃實際上是在賭博。首先是賭大秦朝廷是否還有救,因為在他看來與其這樣縮頭縮腳,倒不如拚死一搏,贏了大秦朝廷就能重新掌權,段虎勢力四分五裂,而輸了也不過是輸了一個傀儡政權罷了。其次是賭人,看看是否有人真的能夠賞識自己的才能,因為這六年他入京以來,一直都得不到重用,若不是三年前自己的設伏計謀成功的擊敗了段虎的大將之一李昊,他也不可能得到這個南衙禁軍副統領一職。
然而朝議的最終結果卻令白義失望透頂,沒有一個人能夠明白自己的想法,也沒有一個人有創新和冒險精神,他感到了自己很孤獨,逐漸有了歸隱之心,當日他剛剛過了二十五歲,
朝廷既然駁回了彈劾奏章,那麼就表示段虎這次入京是合法的,朝廷也就要按照禮儀派官員,在五十里外出迎段虎的大軍,而出迎的人員又成了一個麻煩事。宇文烈為首的保皇派自然不會去迎接段虎這個在他們看來非常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上官宏也明白段虎最不喜歡這些繁文節,便和手下一起同時稱病,最終這個迎接的差事落在了已經失寵的韓擎和武成義的身上。段虎也意外的成為了外藩入京迎接官員最少的一名藩王,這件事情被記入了大秦的史冊之內,從而也給後世留下了一個段虎在當時很不得人心的所謂證據。
「韓叔,那個段虎真的是身高十丈、青面獠牙嗎?」在五十里亭內,韓擎和武成義兩人各自斟酒小酌,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在他們身旁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好奇的朝西面的一馬川眺望著,同時問道。
朝廷將迎接段虎的事情全部交給了韓擎和武成義,而這兩個人也絲毫沒有一點盡職盡責的意思,兩人一人拿著一壺酒,就來到了五十里亭,那些所謂的朝廷儀仗全都沒有用,存心跟太后林清影嘔氣,因為今日朝堂之上林清影撤銷了他們現在的職務,轉而任命為吏部尚書和侍郎。
韓擎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道:「十丈身高,青面獠牙?你聽誰說得,這根本就是在說一個山精怪物,那是實在說段虎呀!」
「小少爺,」武成義顯然不滿韓擎的動作,白了他一眼,對這個小男孩極為恭敬的說道:「其實段王爺外表威武,儀表堂堂,身材雖然高大,但卻沒有十丈,而且他在你小的時候,還曾經抱過你。記得當初你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還是段王爺將你親手抱上去的。」
「可惜我卻一點都不記得了!」小男孩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皆著神色嚴肅的朝二人問道:「兩位叔叔,我認識的人全都說段虎乃是亂臣賊子,乃是大秦的禍胎,我想要聽聽兩位的想法,告訴我段虎到底是不是我大秦的心腹之患?」
韓擎和武成義愣了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韓擎此刻也神色嚴肅起來,說道:「沒有哪個人一開始就想當亂臣賊子,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若不往前走的話,後面的人就不定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捅你一刀。雖然我與段虎為敵,但卻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段虎沒有稱帝的打算,即便是稱王也不是他的主意,另外若大秦沒有段虎的坐鎮,或許再在七年前就被北疆異族殺得四分五裂了,那樣的話不知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那個小男孩又看了看武成義,而武成義也對韓擎的話表示贊同,微微的點了點頭。小男孩想了想又問道:「那這樣算的話,我們是不是不應該設法打擊段虎呀?」
「有時我也對這個感到糊塗,打擊段虎勢力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可若是段虎的勢力分裂了,得到最大好處的絕對不是我們,我們只不過得到了一個重新崛起的機會罷了。」武成義歎了口氣,這時從一馬川方向隱隱聽到獸吼,便站了起來,想遠處眺望過去,並說道:「段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