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查奴現在感覺到有點心神不靈,自從知道封崗被攻佔以後,他就一直感覺到事情不妙,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外族人和外族的軍隊到過兩族領地之內,拒敵以外是九黎和白苗唯一的戰略方向,而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敵人若是攻入了內部該怎麼辦?塔查奴雖然是兩族聯軍統帥的不二人選,但是他本身在族裡面的地位並不高,燕山洞只不過是九黎的一個非常小的部落,總人口不到兩千人,縱然他發現了問題也作不了任何事情,若是胡亂開口的話,最終或許會落得忤逆祖先的罪名。
眼下距離他知道封崗被攻佔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他很清楚兩族領地內的抵抗兵力加起來不到一萬人,所以即便現在他奪回了封崗,只怕兩族領地之內也沒有他們半點容身之地。他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投降算了,可他畢竟是個武人,若一戰不打就這樣投降了,實在說不過去,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和段虎幹上幾仗,借此讓段虎知道他們九黎白苗人不是軟柿子,任由人捏。
想法雖然好,但是實力卻遠遠不能與之成正比,失去了叢林、陷阱和毒物優勢的兩族聯軍就像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小娘們,再加上身上的盔甲全部都是獸皮活著竹甲,根本無法抵擋狼騎兵的利刃。才一交戰,大軍便被對方的一千多狼騎兵衝開了一道口子,隨後副統帥芒突刺被一名女將抓走,仔細想要派人去救,立刻中了對方的陷阱,九千多名子弟兵全數死在了封崗城門前。知道這一刻塔查奴才明白自己軍隊的真實實力和對方差距多麼大,之後他利用天險和落石暫時阻擋了對方的進攻,但他很清楚,這樣的防守絕對不可能維持多少時間,所以當孟軍提出來利用一條小道偷襲封崗之時,他便一口同意了,可是當孟軍帶領著三萬人離開營寨之後,他又感到後悔了,覺得太冒險了。
現在塔查奴只能坐在營寨裡等待著封崗的消息,心中默默向祖先祈禱著,希望祖先能夠保佑成功,有三股探子在封崗附近察探情況,而且營寨內有僅有的五萬多人已經全部聚集在了南門,就等封崗一亂便能夠馬上出擊。
塔查奴的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緊張,這時他的親兵突然推門而入,將他驚了起來,並急聲問道:「封崗那裡消息了嗎?」
「沒有!還沒有消息。」那名親兵愣了一愣,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盆子抬了抬,說道:「頭人,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最好吃點,等會兒開戰的話,你會連拿刀的力氣也沒有的。」
這名親兵是塔查奴的族人,很小的時候就隨塔查奴征戰沙場,對塔查奴非常崇拜,而且與他的感情非常好,一般不是重要場合,都會稱呼他為頭人。
塔查奴現在可沒有胃口吃東西,心口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搖了搖頭,轉而問道:「其他人都吃了嗎?」
這名親兵顯然不是一個說謊的人,聽到了問話,只是稍微的愣了愣,低著頭,沒有說話。
「唉!」塔查奴苦苦一笑,摸了摸追隨他征戰了二十多年的佩刀,說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敗局已定,卻還堅持攻打封崗,為了我一個人的面子,卻使得兩族子弟兵跟我受苦,我實在罪孽深重啊!」
見到塔查奴如此沮喪,這名親兵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毫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道:「頭人,我們追隨你都是自願的。」
「就是因為你們都是自願的,我才難辭其究。」塔查奴擺手示意親兵不必多言,說道:「今晚一過,無論是否成功奪回封崗,明天我都會前往封崗棄械歸降。」
「頭人……」那名親兵還想說什麼,這時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緊接著廝殺聲、狼嚎聲穿過了營房的木頭。
「糟糕!襲營。」塔查奴臉色一變,立刻帶上頭盔提起戰刀,準備開門出去,當他剛剛站起來的時候,營房門被打開了,一名九黎族的戰士衝了進來,驚慌失措的用土語,大聲的叫喊著「他們已經攻進來了!那些惡魔都已經攻進來了!」
可還沒等他說上兩句,在他身後的那扇木門突然被一股力量撞成了碎片,接著那股力量狠狠的撞擊在那名九黎族戰士的後背。這名戰士還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痛楚,從他的整個身體便像是那張門一樣四分五裂,散射開來,位於那名九黎戰士正前方的
這才看清了原來那股力量是一個半人高的大銅錘。I將那名戰士輾碎之後,去勢還不停止,在半空中旋轉著捲起一股強勁的旋風,而且依然夾雜了那股恐怖的強橫力量朝塔查奴衝了過來。
此刻的塔查奴根本連抵抗的能力都失去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霸道的攻擊,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無論如何抵擋最後都是逃不開一個死,於是他放棄了任何抵抗,看著銅錘朝自己砸了過來,在他身旁的親兵此刻尖叫著,撲了上來,想要為他擋住這一擊。
然而奇怪的是銅錘衝撞到他的面前,極速旋轉的銅錘所刮出的風壓將他臉上的肉全都吹得凹陷了下去,錘體幾乎已經貼在他的身上時,突然止住了去勢,跟著被一根拉得筆直的鐵鏈快速的扯了回去。死裡逃生的塔查奴呆呆的看著前方,若不是那個被銅錘撞開的巨大洞口,若不是散落在地上和身上的那些血肉,他或許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在夢裡,忽然他感覺到鼻子失去了知覺,接著一股腥鹹的液體流入了口中,直到這時才感覺到面部的劇痛。
「啪啪!」在門外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掌聲,接著便傳來一個人用中原話,說道:「不愧是兩族聯軍的統帥,竟然能夠做到如此鎮靜,佩服!佩服!」
「什麼人?出來!」那名親兵連忙抽出腰刀,護在塔查奴的身前,用生硬的中原話喊道。
「好個忠勇的親兵!」這時,黑暗中一個巨大的身影走了上來,緩緩的走入了房子內,只見這人身穿一件火鱗甲,胯下騎著一頭從雲獸,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霸氣,臉上一個下山黑虎的文身顯得特別猙獰,剛才那個大銅錘掛在了鞍座上,而且另外一邊還有一個同樣大小的銅錘。
「啊!孟軍將軍!」那名親兵眼力還不錯,接著一點點火光,看到了在鞍座前面架著的那個身穿盔甲的人,驚聲一叫。
眼前之人一出現,塔查奴就覺察到不妙,當親兵指著鞍座前的那人叫出孟軍之名後,臉色變得愈發蒼白。他伸手將身前的親兵撥開,上前兩步,語氣嚴肅的問道:「征西王段虎?」
段虎倨傲的俯瞰著眼前的中年人,想到就是此人在北部山區讓張孝則吃了虧,不禁又多看了兩眼,而後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將鞍座前的孟軍提起來扔在了塔查奴的面前,然後大拇指指了指身後,說道:「你派出偷襲封崗的三萬人已經全軍覆沒了,你派出的那些監視封崗的斥候兵也全都被我消滅了,現在你的五萬大軍也已經被我軍圍住了,逃都沒有辦法逃,再過半柱香,我的四方征討軍就要過來了,你們沒有任何勝利的機會!孤王覺得再打下去沒意思,你投降吧!」
段虎此刻的語氣傲慢到了極點,語氣中的不屑濃郁得就連聾子都聽得見,然而即便如此塔查奴卻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他即便站在屋子裡面也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軍隊此刻正處在極端的被動。但面對如此強勢的段虎他不知道該如何做,不知道自己投降之後,那些族人們會不會安全,因為段虎話裡的意思很簡單,你投降就是了,其餘的事情你沒有資格管。
就當塔查奴心有躊躇的時候,左清緩步從屋外走了進來,朝塔查奴抱了抱拳,說道:「塔查奴頭人戰爭該結束了,讓我們兩族人重新回到和平吧!」
「左清頭人!」塔查奴見到左清也是驚訝非常,隨後他便明白了怎麼回事,長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戰刀平舉,高過頭頂,雙膝跪下,語氣悲痛道:「塔查奴願降!」
承德七年,六月六日晚,剛剛被大秦朝廷冊封為漢王的段虎擊敗了定州九黎和白苗兩族最後的軍力,接受了聯軍統帥塔查奴的投降,至此大秦正式的完成了一統,同時它也完全的分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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