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義從太子那裡走出來,經過一處幽靜的庭院,往太子外府的西側的住處走去。他此刻的臉色並不太好,雖然剛才他那麼信誓旦旦要助太子成就大事,然而那只不過是順著太子的那番豪言壯語而說的,是不想太子難堪因而喪失鬥志罷了。其實他的心裡對此一點把握都沒有,因為他心中很清楚現在的虎賁大將軍府就像是一頭龐大得足以吞噬天地的凶獸,軍政兩邊都握有實權,而且勢力每一天都在膨脹,不難想像等段虎北征大計完結之後,虎賁大將軍府權勢將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這樣的勢力就算是傷害他都非常的難,更別說是除掉他了。
帝王要術之中的治人篇是武成義所學之精要,這些年來他憑借從中學來的各種謀略幫助贏弱的太子,在各種勢力中間遊走,避開那些危險的權力漩渦,從始至終都令太子既不參與朝政,又不遠離朝政,暗中培植傾太子的勢力。太子之所以能夠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被廢,除了久安帝不想廢了他以後,引起皇子們更加激烈的太子之爭以外,武成義協助太子暗中拉攏的勢力也或多或少起了作用,可以這樣說,太子現在之所以還是太子,那是因為有武成義在。
這些年來,武成義無論是面對什麼樣的危機都非常自信,可這次對於段虎及其麾下的勢力,他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像段虎這樣行事任職天馬行空一般,沒有一個規律,全憑喜好來做。
就比如現在在樞密院當紅的兵部員外郎兼顧樞密從事劉重貴,就是段虎在朝房裡聊天而認識的人,只憑三言兩語,也不考察政績軍功,便將其委以重任,執掌實權,再就是原先太子府的左衛將軍嚴勇,只不過是一面之緣,便讓其統領十萬大軍,也不顧忌他是否真心投靠,如此魄力與行事手段絕非常人可比。他心中清楚這兩個人已經完全被其獨特的魅力所迷,已然完全對其心悅誠服,特別是嚴勇這位他讓太子禮賢下士招於麾下的將帥之才,只怕也已經脫離了太子的掌控,將其計劃拋諸腦後。
「唉!事情為何會變得如此複雜呢?」武成義有感前路迷茫,忍不住長歎一聲道。
「你真的要幫助太子去對付段虎嗎?」這時一個人忽然從暗處走了出來,語氣冷淡的說道。
武成義面色一驚,扭頭一看,臉色又立刻緩和下來,說道:「師兄原來是你呀!你是怎麼知道太子殿下要對付段虎的?莫非剛才你在殿外偷聽!」
「我還用聽嗎?只要用腦子想想就一清二楚了,別忘了我可是帝王要術大局篇的傳人。」那人面帶冷笑,藉著月光見到那人的樣貌,長得並不出眾,有點像是鄉下的農夫,穿著也非常樸素,頭髮隨意的盤結了一下用根樹枝固定了一下,整體看起來就像是個山野隱士。他名叫韓擎,是武成義的同門師兄弟,和武成義一起自投太子門下,原曾想幹一番大事業,然而太子以貌取人,重用儀表非凡的武成義,而同樣有真才實學的韓擎卻投閒置散,任命了一個從詹的閒置,使得他心灰意冷,乾脆做個只拿俸祿不做事的府中隱士。
武成義駐足而立,轉身朝韓擎問道:「師兄,認為此事很難嗎?」
「你不也是很清楚此事的難度嗎?」韓擎隨意的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懶洋洋的說道:「且不說那行事霸道的段虎,就算是他的大夫人段柳氏也不是你一人可以對付的。」
「柳夫人嗎?」武成義冷哼一聲,道:「哼!牝雞司晨,擾亂倫常!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她和長樂長公主一樣,有一棵大樹庇佑才會做事順風順水,若論才智我豈會怕她。」說著他臉上露出了桀驁之色,道:「偌大個虎賁大將軍府,我只忌憚兩人,一個就是那個算無遺漏、段虎第一謀士之稱的丁喜,另外一個就是那個同樣學過帝王要術還懂得兵謀的世家兄長賈淵,不過這兩人都隨段虎出征了,現在虎賁大將軍府內的人不過是一些庸才罷了,不足為懼!」
「你什麼時候養成了未戰先驕的壞習慣了?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身為謀士幕僚的大忌嗎?」韓擎雙眉緊鎖,毫不容情的教訓道:「那段虎在離京前的數天便將京中大權及其勢力全都交託給那個柳夫人,他在離京之時他的京中勢力也不過比太子和趙王二人略強一些,朝中還有蒙武大將
與其抗衡。然而柳夫人接手不到半月時間,他的京I脹,蒙武大將軍被逼出了朝政之外,專管城外的十三新軍的訓練,太子和趙王的勢力被其不動聲色的分割蠶食,等察覺到的時候,虎賁大將軍府的勢力已經完全掌控了整個京師。無論是朝廷民間,還是京師外番,都開始以虎賁大將軍府馬首是瞻,看其命令行事,就連內宮禁院也已經完全被其掌握,這樣一個可怕的女人你竟然說她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我就不知道什麼才是你心目中的厲害人物?」
「唉!」武成義長歎一口氣,卸下偽裝,神色略微頹然的坐在韓擎的身旁,說道:「師弟又何嘗不明白那女人的厲害手段,但是明白又能怎樣?她行事深謀遠慮,而且做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一絲破綻,我們派過去假意投靠的人,不是被其收買同化,就是立刻被其辨認出來,反而利用他們的所知來拉攏我們的人,整個虎賁大將軍府被其佈置得像是穿上了一層盔甲似的無從下手。」
韓擎神色淡然的提醒道:「你這是當局者迷,你太看高了這名女子,她只是一個凡人,並非無所不能的神,只要是人她就有破綻,只是要看你是否用心去找呢?」
武成義眼前一亮,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裝,朝韓擎中規中矩的躬身行禮,神色肅然的說道:「還望師兄可以點醒成義,扶成義一把。」
「你無需行此大禮,我們師兄弟之間本就該相互扶持。」韓擎將武成義扶起來,而後正色道:「那個柳服人本是前吏部侍郎柳景安,後因柳景安犯了事,獲罪被賣為官奴,其後幾度易手,輾轉數年,最後又被段虎救出,成為了他的大夫人。師弟,你可以從這上面著手。」
武成義低頭沉思了片刻,皺眉說道:「師兄,你是想說造謠生事,亂其陣腳。」
「不錯!」韓擎點了點頭,說道:「段柳氏她的權力都是建築在段虎的基礎之上,是段虎給她權力,所有投靠虎賁大將軍府的人也都是投靠段虎而非她,只要能夠離間她與段虎的關係,那麼她就會變得一無是處。一個男人最注重一個女子什麼?是貞節。段柳氏被當做物品買賣多年,難道我們就不能在這上面做點文章嗎?」
「你是說造謠說其貞潔早已被玷污,段虎明媒正娶的不過是一個……」武成義皺了皺眉頭,面有難色道:「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毒了?畢竟據我所知,她並未失節。」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成就大事者,需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韓擎淡然道:「師弟,這可是帝王要術的開篇序言,你還記得嗎?」
武成義低頭想了想,一咬牙,說道:「也罷!我武成義今次就為太子殿下卑鄙一回吧!」
下定決心後,武成義便立刻轉身,往太子的住所走去。
看著武成義離去的背影,韓擎一臉不屑,冷笑道:「我這個師弟還是和以前一樣,想到就立刻去做,也不管此事後果有多嚴重,事後再行補救,這帝王要術的治人篇落在他的手裡可惜了。」
「難道落在你的手裡才不可惜嗎?」這時一個女人從旁邊的樹林裡面走出來,藉著月光露出她的樣貌,赫然是太子妃。
「若是我,就算是太子那樣的庸才,我也早就把他推上皇位了。」韓擎轉過身,伸手毫無顧忌的握住太子妃的手,將其摟入懷中,溫柔的說道:「而且你也不用再受那麼多的苦了!」
「你才苦!為了我放棄了一身所學,滿腔抱負,窩在這囚籠裡面,無人得知。」太子妃也順從的靠在他的懷裡,喃喃說道:「只要等毅兒登上皇位,我就假死遁世,跟你去那深山老林裡面隱居起來,過那種平靜的百姓生活。」
韓擎輕輕的吻了吻太子妃的額頭,神色堅定的說道:「放心吧!即便毅兒不是我所出,我也一定會將其扶上那崇明殿的龍椅之上。」
兩人在這偏僻的院落中你儂我儂之時,並未發現在不遠處的假山間隙之中躺著兩個對食的小黃門和宮女,而那名小黃門在聽到所有的事情之後,臉上除了驚慌以外,還有一絲興奮,那種樣子像是看到了一堆金元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