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的夜晚格外寂靜,特別是冬天剛過,萬物還未復甦,這種沒有半點聲響的寂靜顯得格外的可怕。幸好段虎生起的那堆火讓關雲幾人感到些許的溫暖和安全,再加上這幾天不斷逃亡累積起來的疲憊一下子全都湧上來,吃完東西沒多久就沉沉睡去,只有冷鋒靠在樹幹上,蓋上貂毯,微微閉上眼睛,稍事休息,並未完全沉睡,手也一直沒有離開國兵器,身體五感依然警惕的觀察著周圍。
「好一個盡職的侍衛!」段虎一直都是在假寐,雖然背對著冷鋒,但是憑借他超常的五感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冷鋒的呼吸和心跳,對於冷鋒能夠在這種疲憊的狀態還堅守自己這個侍衛的職責,甚為讚賞。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越來越接近人體最為困乏的那個時間段,冷鋒的呼吸也開始有點紊亂,精神也慢慢的不能集中起來。他實在太疲憊了,自從進入小巴山以來,他就一直沒有睡過一下,精神始終停留在警戒的狀態,白天躲避追殺者,晚上還要應付出沒無常的野獸,身心的疲憊狀態遠超眾人的想像,但是他一直都沒有跟同伴們提起,自己默默的承受著。
一股極度的疲憊感侵襲了他的身體,他的心中開始覺得自己就這樣睡死過去或許好些,什麼護衛、什麼少爺全都拋諸腦後,但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責任感卻又驅使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甚至用咬破舌尖的方法來強提起精神。他看了看背對著他的段虎,從剛才開始,他就看不出眼前這人的深淺,但是從他隨意的提起那麼重的強弓來看,這人只怕是個外家功夫修到極至的高手,自己完全沒有把握可以勝過他。
按照他的意思,與其待在這個不知敵友的高手身旁,不如讓關雲等人繼續趕路,等趕到沛縣再做修整。可是他也知道關雲等人現在已經極度的疲憊不堪了,若是繼續趕路的話,只怕還沒有到沛縣就已經不行了,那時若是遇到了追殺者,恐怕就連抵擋一下的能力都沒有,反而更加危險。
就在這時,一直躺著沒動的段虎猛地坐了起來,表情異常嚴肅,凌厲的視線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要將這片茂密的樹林看穿似的。段虎的大動作驚動了冷鋒,他一個機靈戰了起來,拔劍出鞘,全身戒備的看著段虎,只要段虎有任何對關雲等人不利的動作,他的劍便會毫不猶豫的刺入段虎的咽喉。
過了沒多久,段虎臉色放鬆下來,轉頭看了看冷鋒,忽然問道:「你確定除了你們這幾個人以外,這個森林裡面再也沒有其他的同伴了。」
段虎提出的問題,讓冷鋒覺得很奇怪,本來不想回答,但是段虎語氣中有種很特殊的上位者威壓,令他感覺就像是跟他的老爺說話似的,不由自主的回答道:「是的。其他人是敵人。」
「數目跟你說得有些出入,不是九十八人,而是一百三十八人,周圍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看來是有備而來。」段虎的五感很輕易的就感覺到了森林周圍正在有人朝這邊靠過來,而且人數眾多,個個都身手不凡,在叢林之中行走都可以做到悄無聲息,呼吸悠長平穩,雖有殺氣,但卻細微難察,他若不是因為有超常的五感,恐怕要等這些人摸到身旁才能夠察覺出來。
聽到段虎的話,冷鋒也聚耳傾聽,憑著他的經過特殊鍛練的耳朵隱隱聽到離這裡大約數里地的地方,有一些異樣的響動,若不聚力聽的話,根本聽不出來。他驚訝的看著段虎,心中對段虎的超常能力感到膽寒,這麼遠的距離,不但可以聽到有人靠近,還能分辨出是多少人,光憑這一手就足矣看出段虎的不凡之處。
冷鋒很快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一邊提防著段虎,一邊用力搖著關雲的肩膀,叫道:「少爺,醒醒!」
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無論他怎樣搖晃關雲,關雲始終都沒有醒過來,似乎睡死了一般,其他的兩人情況也和他一樣,雖然呼吸平穩,但是都失去了知覺。
冷鋒感到事情不妙,長劍朝著段虎平舉,冷喝道:「你對我家少爺做了什麼?」
「呵呵!這是你說得最長的一句話,我還以為你天生說話就是那樣簡短了!」段虎毫不在意冷鋒的威脅,彷彿當他不存在似的收拾著行囊,將貂毯等物品收入行囊之內,打好包後,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這人不錯,是個非常盡責的侍衛,但是卻不知天高地厚,連最基本的野外生存都不知道,就敢讓你的少爺領著你們進入這樣的森林裡面。你知道這種森林裡面有數百種可以隨便就致人於死地的草木嗎?
道這森林裡面有多少蛇蟲鼠蟻會讓你們失去任何的反嗎?」
段虎從訓練捍死玄甲軍以來,在森林裡面生活的時間比在府第裡生活的時間還要多,他向玄甲軍裡幾個精通森林生存的獵人討教生存之道,又向草藥大宗師田七討教草藥獸蟻之學問,這些訓練使得微機四伏的森林在他眼中就和自己的花園一樣安全。
冷鋒驚道:「你是說我少爺他們中毒了!」
「沒有,他們只是睡著了,」段虎從地上撿起一把枯草,扔給冷鋒說道:「這是安神草,我只是在火堆裡面加了這些東西讓他們可以睡得更好一些,不過你這人的意志力還蠻堅強的,竟然可以抵受住困乏,沒有睡過去,能有你這樣的侍衛,你家少爺還真是有福氣。」
「難怪麝月他們說一靠近這個地方,就有一種安全感,心也特別的平靜,原來是你搞的鬼。」冷鋒再次逼前一步,將同伴全部攏入他的保護範圍,叱道:「你這樣做到底有何目的?莫非你也是他們派出來的殺手?」
「沒有證據就不要亂懷疑人,我可是個好人,想要讓你少爺明天趕路可以更加有力氣有精神些,才往火堆裡放安神草的。」段虎將行囊整理好了以後,背在身上,然後將箭匣掛在背囊的一側,輕鬆提起地上的天誅弓,不屑的看著冷鋒的劍,說道:「如果我想要對你們不利,剛才你們就已經全都死了,要知道憑你們的身手根本擋不住我十招。」
「我承認你的武功修為深不可測,你完全可以將我們制住,更可以殺死我們。」冷鋒依然面色冰冷的說道:「但你為什麼不那樣做,反而用安神草使我們睡著,讓我們深陷險地呢?」
「你們深陷險地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段虎微微一笑,說道:「另外我是感到無聊,才會想要幫助你們的,不要隨便憑著自己的好惡曲解別人的好意。」
說著,段虎忽然縱身躍起幾丈高,平穩的站在了樹冠之上,從箭匣內取出一支普通的弩箭,上弦開弓,目標直指正南方一處樹林裡面。見到段虎那麼輕易的躍上高高的樹木,而且又輕易的把九石強弓拉成了滿月,不禁在戒備的同時也由衷的讚歎他的武功。
「你別插手,讓我來。」段虎突然在樹頂之上,大聲的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冷鋒以為是說給他聽的,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好,殊不知這句話是跟虎王說的,免得同樣感到無聊的虎王在段虎嘴上搶食。
只見段虎站在樹頂上,拉開天誅弓,似乎根本就沒有瞄準一般,很隨意的將箭射入眼前的黑暗之中。隨著嗖的一聲箭嘯,劃破虛空的寂靜,就聽見遠處森林裡面幾乎同時發出了三聲淒厲的慘叫,還沒等冷鋒反應過來這一箭之下為什麼會有三人慘叫,段虎的第二支箭已經上弦射出。
為著這手足以令人瞠目結舌的箭術,段虎這幾個月可是拼了命的訓練,每天射出的利箭數以千計,光是類似天誅這樣的弩弓就拉壞了十幾張,這才使得自己的身體可以在任何環境和動作之下,都能配合自身超常的五感來瞄準敵人。雖然他現在還無法做到如同黃烈一般,在奔馳的馬上能夠射中兩百米外樹上掛著的銅錢眼中,可以說近乎成妖的變態箭術,但是憑借獨一無二的天誅強弓和超常的五感,以他為中心方圓近千米的地方都能做到指哪射哪,超過這個範圍也能做到十射七中。
一支支利箭從段虎的手中射出,劃破長空,取人性命,他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和諧完美,箭匣內的弩箭也像是用之不盡似的,取箭動作未曾有絲毫遲疑。他離開大軍之時,丁喜猜到他進入山林之後,肯定會忍不住一試身手,於是命軍中工匠專門為他設計了這個容量頗大的箭匣,裡面不但有百餘支如倒鉤箭和穿甲箭這樣的特殊箭支,還有三百多支普通的弩箭,足夠他在路上使用了。即便用完了,他身上也有自己簽發的將令,可以在沿途的駐防部隊中補充普通的弩箭。
在樹下,善於觀察的冷鋒很快發現,只要段虎開滿弓將利箭射出,森林裡面就不可避免的會有兩到三聲慘叫,而開半弓則只會有一聲慘叫,有此可見他能夠看穿黑暗,把握住敵人一瞬間的身體疊加,從而做到一箭數敵,如此超凡的箭術怎能不讓他感到震驚!與此同時,他心中也不禁感歎,幸好段虎是友非敵,否則自己四人現在已經死於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