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段虎的祈禱有了效果,從街道口傳來一陣整齊的行軍腳步聲,段虎轉頭一看,只見在街道一頭的入口處,一隊身穿大秦軍服的強弓手並列而立,隨後從隊伍一側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下令道:「上段弓弩手,十丈外,黑衣刺客,散射。」
隨著一聲令下,強弓手身形半蹲,整齊劃一的上箭、開弓、激射,一陣箭雨快若驚虹,緊貼著地面急射過來。那些利箭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穿過段虎等人身體的縫隙,直接刺入了那些無從抵抗的五雷死士體內,奪取了他們的生命。五雷死士全都被數十根利箭刺成了一個個刺蝟,有些中箭之後,便立刻倒在地上,但卻兩眼圓睜,死不瞑目,有些則巍巍站立,不肯倒下,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他們真的已經進入了五雷道典籍中所記載的仙境似的平靜安詳。
段虎看著這些死士,在讚歎這隊大秦軍士的神射同時,也不禁欽佩這些五雷死士對信仰的執著,心中不禁想道:「若是我麾下的士兵全都是如此死士,那我縱橫沙場之時,試問天下,又有誰能與我為敵!」
「如此死士,若能為我大秦所用,那天下怕是早已平定了!」張融平復了一下惶恐的心情,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看著橫屍滿地的五雷死士也不禁心生感慨道。
「唉!何嘗不是呢?」段虎長歎一聲,不由得答道。
「咦!」段張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表情愣了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令旁邊的林湄娘感到疑惑不解。其實段虎和張融他們二人剛才才想到這是兩人見面之後唯一的一次意見統一,彼此只見的隔閡變得模糊起來,距離也拉近了不少,至少在對方的心中都有了同樣一個認知——這傢伙還不錯。
「該死的逆賊,就連死都死得不安分!臨到死了,還要壓本公子一下。」
正當段虎和張融二人心生感歎之時,一個令人厭惡到極點的聲音從身側的死人堆裡冒出來。只見鮮於穹神情狼狽的從死屍堆裡爬出來,臉上沾滿了泥土和污垢,看來剛才他一定是裝死,趁人不注意時,躲在了屍體下面。看著毫髮無傷的鮮於穹,段虎心中不禁聯想到了蟑螂,兩者是如此的相似,一樣的打不死,一樣的令人討厭。
鮮於穹現在異常羞惱,想他荊州第一世家的嫡系繼承人,巴陵城城守鮮於沖的長子,在巴陵城乃至整個荊州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曾幾何時像今天這樣狼狽不堪過。之前從段虎身上受的怨氣還沒有發洩出來,現在這些人又令他在早已傾慕已久的長樂長公主面前如此不堪,使得他今天顏面大失,無地自容。他越想越氣,一擦臉上的污垢,眼中露出陣陣凶意,從地上撿起一把刀,就要朝屍體上砍去。
現在他只能將怨氣發洩到屍體上面,對段虎撒野,他現在是想都不敢想。畢竟段虎是天下揚名的絕世猛將,不但以一敵萬,而且身上連點傷都沒有,自己在其眼裡不過比螞蟻好稍微一點,一樣可以用一根手指碾死,而且之前段虎憑借一人之力擋下了力道足以射穿岩石的弩箭,心中對他的恐懼早就已經昇華成了對上位者的敬畏,生不起半點反心。
對於鮮於穹的瘋狂舉動,長樂長公主現在可沒功夫去管,她現在因為張孝則的傷勢,擔心不已,即便有功夫也不會去管的。畢竟這些死士刺殺了她十幾年,令她裹足在京師之中,不敢離京半步,心中對他們的恨意遠遠比鮮於穹還要深。她未親自將這些逆賊碎屍萬段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又怎麼會制止鮮於穹在他們的屍體上砍幾刀呢?而張孝則像是因為肩膀上的傷勢過重,再加上疲勞和流血過多,昏迷了過去,也沒有能力去管,只有段虎和張融二人對鮮於穹的行為感到不悅。
「鮮於穹,住手!」張融急聲怒喝道。
段虎則更加直接些,跨步上前,控制好力度,對準他的後腦部就是一腳,將他踢昏在地。
「段虎,你在幹什麼?」長樂長公主對鮮於穹的行為看在眼裡,認為是他是在為自己洩憤,並未制止,心中已生讚許,當見到段虎將其踢倒在地,立刻極為不悅的叱道:「難道鮮於穹為本宮出氣,砍那些逆賊的屍體幾刀,也得罪你了嗎?」
「他沒有得罪本將軍,」段虎對長樂長公主趾高氣昂的樣子非常反感,語氣生冷的說道:「不過本將軍看他不順眼,想要踢上幾腳。」
「豈有此理!莫非本宮讓你看不順眼,你也要踢本宮幾腳不成。」剛才的刺殺已經弄得長樂長公主怨氣橫生,加上段虎救援不利,使得張孝則為了救她身受重傷,現在生死未卜,而段虎又如此無禮的回答她,使得她一肚子的怒氣全都引爆了出來,厲聲吼道:「段虎,你實在太囂張跋扈了!你不過是稍微得勢了一點,就敢如此跟本宮說話,若再讓你得勢下去,我大秦皇族在你眼裡還有何地位可言!」
段虎豈是被嚇大的,虎目圓睜與其對視,冷然頂撞道:「長公主殿下,既然將自己跟此等人相提並論,已是自甘下流,又如何讓人將殿下放在眼中呢?」
「你……,」長樂長公主氣得面色漲紅,神情激憤,指著段虎的手不停的抖動,咬牙切齒,冷笑道:「好!非常好!本宮總算見識到了段將軍的詞鋒言刃,好不厲害,怕是比起將軍的武藝也不弱分毫吧!今日之事,本宮必然奏明父皇,讓他老人家為本宮評評理。」
「奏明就奏明,公道自在人心。」段虎也有點火大,冷哼道:「哼!早知道剛才就不出手了,救你還不如救一條狗。」
聽到段虎的話,周圍幾刃全都驚呆了,林湄娘緊捂著小嘴,臉色變得蒼白無色,張融則是驚訝的看著段虎,如此大不敬的話他也敢說出口來,心中真不知道該說他是瘋狂呢?還是該說他沒腦子?
「你說什麼?」長樂長公主已經完全愣住了,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她說話,面無表情的確定道:「你敢再說一遍。」
段虎心想反正已經說了,說一遍是說,說兩遍也是說,於是傲然答道:「說了又怎樣?我說本將軍救你還不如救……」
「傻大個,不要說哩!」林湄娘見段虎就要闖下大禍,也顧不上什麼男女之別,飛身跳了起來,從身後抱住他的脖子,一把摀住他的嘴巴,同時對長樂長公主連聲解釋道:「長公主殿下請息怒,他肯定是剛才運功過度傷了腦子,在胡言亂語,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太在意他的胡話哩?」
「林湄娘,你把手放開,讓他將剛才的話說完。」長樂長公主雙眉緊鎖,鳳目微瞇,身上那皇室特有的威壓直逼林湄娘,令到林湄娘不敢與其對視,將頭埋入在段虎的肩膀上,小腦袋不停的左右搖著,就是不肯鬆手。
長樂長公主見連個小丫頭也敢忤逆她的旨意,語氣變得越發的陰冷,道:「林湄娘你莫要以為你是皇親國戚,本宮就拿你沒辦法!就憑你剛才忤逆本宮的旨意,本宮就算是在這裡殺了你,相信太子他也不敢有所怨言。」
段虎生平最恨有人威脅自己的親人,而他已經將林湄娘看成了自己的親妹妹,怎會讓她受到傷害和委屈?另外長樂長公主的話使他想起了自己妻子被殺的前一天,那些兇手在看守所對他說的話,眼神立刻變得凶狠暴戾起來。
段虎微微用力掰開林湄娘的手,將她穩穩的放在地上,不容反對的說道:「你給我待在這裡。」說著,又轉身跨步走到長樂長公主的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個半頭的強健身軀散發著陣陣充滿血腥煞氣的威壓,令她自身的氣勢節節敗退,潰不成軍。段虎微微低頭,輕視著有些驚惶的她,冷冷的說道:「本將軍剛才沒聽清楚,長公主殿下請再說一遍,你要殺誰?」
「你想幹什麼?想要刺殺本宮嗎?」
段虎身上那濃稠得連皮膚都可以感覺到的殺氣,久經沙場的長樂長公主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呢?雖然她心中明白若是段虎真的想要殺她的話,以剛才所展示的實力來看,只需一招足以。可她還是連退幾步,提刀戒備,因為她從來都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所以當初才會盜取虎符破釜沉舟,與五雷道叛軍拚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