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段虎在屍體上摸索了一會兒,在胸口摸到了一塊鐵牌,便取了出來,起身遞給丁喜,道:「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呀?」
丁喜接過鐵牌,翻看了一下,只見那個鐵牌正面上鑄了一些走獸,而北面則有一個密字。他看後心中一動,猜到此人身份,於是說道:「此人乃是狗幫的密犬,專門負責監視各級官員的。」接著有笑著拱手賀道:「另外丁喜也要恭喜將軍,已經獲得了皇上的賞識。」
「此話怎講?」段虎不解的看著丁喜,道。
「狗幫是朝廷設在市井江湖的耳目,而密犬則是狗幫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他們訓練起來很麻煩,而且手續繁瑣,密犬的數量一直都非常少,始終維持在百人左右。」丁喜將鐵牌交還給段虎,繼續道:「所以密犬都是用來監視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和封疆大吏,他們無一不是位高權重,聖眷正濃,由此可見將軍在皇上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視。」
「這種重視不要也罷!整天讓一個人監視著,想起來就不舒服。」段虎將鐵牌從新放入屍體的衣服內,說道:「等會兒,派人來收拾一下,讓他隨著這些查抄的髒物一起送到京師吧!直接扔到狗幫的門口,告訴他們不要再派人過來了,否則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丁喜擔憂道:「將軍,這樣恐怕不好吧!」
「丁長史不是說皇上不喜歡看到自己的臣子們相互勾結嗎?」段虎淡淡一笑,眼中精光閃爍,道:「既然已經得罪了一批,那就乾脆全部得罪光算了,也讓那個多疑的皇上徹底的放心。」
說完,大笑著朝前方不遠處的議事廳走邁步過去,丁喜則看了看段虎的背影,搖搖頭,又苦苦一笑,心想這位還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連狗幫也得罪了,看來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議事廳內人頭傳動,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情,見到段虎進來也只是行了個禮,便又埋頭苦幹了起來。林重師已經一晚上沒有休息一下,雙眼充血,眼眶烏黑,
手指飛快的撥動著算珠,腦袋左右移動,快速的掃過名錄,核對著上面的物品,速度之快讓段虎有了一種他也是武林高手的錯覺。
「將軍,你……」由於太過於投入,等段虎走到跟前時,林重師才意識到身邊多了個人,一看是段虎,連忙起身準備行禮。
「不必多禮,坐下吧!」段虎把林重師按回椅子上,從旁邊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在林重師的面前,說道:「林老弟,先休息一下,事情是做不完的。」
「謝將軍。」林重師接過杯子小酌了一口,便放到旁邊,雙手揉了揉有點困乏的眼睛,強打起精神來。
丁喜見林重師如此疲憊,擔心他熬不住,於是建議道:「將軍,在查抄的物品裡面有一株千年老參,我看不如將它從名錄上剃出來,熬點粥,給林長史補補身子。」
「不行,那可是要交給朝廷的髒物呀!」林重師聽後連忙反對,道:「若是私自動用,會給將軍帶來麻煩的。」
「林長史不必在意,難道你不認為本將軍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嗎?」段虎大笑道:「反正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不少,就按照丁長史的意思辦吧!」
「謝謝,將軍的厚愛,屬下愧受了。」
慷他人之慨,這個誰不會做,段虎心中想了想,微微一笑,拿起文案上的一本名冊,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問道:「各項物品登記得怎麼樣了?」
「除了還有很大一部分田產和房契沒有落實登記以外,其他各項物品已經記錄得差不多了。」林重師翻閱了一下名錄,說道:「估計在用三四天時間便都可以全部完成了。」
「很好,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和丁長史去辦。」段虎俯下身子,湊到林重師耳邊小聲的將剛才和丁喜商量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此事不難,只需動些手腳,做些掩飾,便足以瞞上邊。」林重師並未感到驚訝,在他心中,若是面前放著這麼大一筆錢財,而且伸手可及,若這樣還不想著撈上一把的話,那麼這個人的品格就足以與聖人媲美,顯然段虎是絕對不在這一類當中的。
「那好,你就和丁長史好好合計一下,」段虎慎重的囑咐道:「千萬要做到看不出半點漏洞。」
「屬下,明白。」
這時城守府的管家余伯跑了過來,對段虎行禮說道:「將軍,您早先讓吳管帶派人送回來的那位小姐已經安置好了,就住在後院的小閣樓裡。」
「小姐?什麼小姐?」段虎疑惑的看著管家,他的心思已經被一大堆的繁瑣事情塞滿了,早就忘記了早先的吩咐。
「不是,您讓吳管帶將一位姓柳的小姐接過來嗎?」余伯也不解的嚷道:「那位小姐還拿著您的印信呀?」
「哦……是的,有這麼會事兒!」段虎恍然想起了柳含嫣,連忙點頭,並關切的問道:「那位小姐現在怎樣?是否已經安置妥當?還有她是否對那裡滿意?如果不滿意的話,立刻換一個……」
段虎停止說話,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過分的關切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全都驚訝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稀罕物品似的,弄得他臉色紅得像是被燙了一般。
余伯卻像是老眼昏花似的,回答道:「現在那位小姐已經安置好了,只是身邊只帶了一個小丫鬟,顯然有點伺候不過來,需要買些丫鬟來伺候著,另外還需要買一些首飾衣物……」
「咳咳!余伯這些你都自己看著辦吧!需要什麼就買什麼,不要怕花錢,一切所需都從丁長史那裡拿。」段虎咳嗽了兩聲,既打斷了余伯的囉嗦,又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隨後裝作一臉嚴肅,大堂內的人說道:「各位盡快將這事處理完成,有任何疑問可以問丁長史和林長史,若實在解決不了的,可以到後院問本將軍。」
說完,便健步如飛,迫不及待的朝後院奔去,身後只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人。
「丁長史看了將軍有心上人了。」林重師取笑道:「由此看來我們將軍的心已經提早到了春天,全都發芽了。」
「對!他是動心了。」丁喜卻沒有任何調笑之情,反而眉頭緊鎖,喃喃說道:「也不知道此事是福是禍。」
不過是幾個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後院小閣樓前的院門外,段虎整理了一些有些凌亂的甲冑,正了正頭盔,看到一身無誤後,便敲打起門,道:「柳小姐,請開門,在下段虎求見。」
「段將軍,不必多禮!」院子裡面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道:「淨月,去將門打開,請段將軍進來。」
沒一會兒,段虎便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接著門閂被抽出,一個眼睛大大、長相俏麗的小丫鬟伸出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段虎,羞澀澀的問道:「你真的是那個萬人莫敵的段虎段將軍嗎?」
「是的。」段虎點點頭。
小丫鬟從身後取出一個小書冊和一碟印油,怯生生的遞到段虎面前,說道:「能夠給我蓋個手印嗎?」
段虎愣了愣,這個小丫鬟讓他想到了以前世界的追星族,令他倍感親切。於是他很痛快的點了點頭,接過書冊和印油,在上面按上手印。小丫鬟拿著書冊,左看右看,高興得一邊跳著往閣樓跑去,還一邊興奮得叫道:「小姐,小姐!我拿到段將軍的手印了。」
段虎笑著跨步跟了上去,走進了小閣樓內,隨著小丫鬟進入了一間小房間。房間由於已經荒廢以久,雖然是乾燥的秋天,但還是有點發霉的氣味,昨晚房間已經被管家派人收拾乾淨,擺放了一些從別處搬來的傢俱和瓷器,顯得有些簡陋。柳含嫣靜靜的坐在窗戶旁邊,清晨的陽光從窗口灑進來,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全身像是在發光似的散發著一種神聖的美麗。
「柳小姐虎斯文的說道。
柳含嫣順著聲音方向,欠身行禮道:「段將軍,您早,請坐。」又轉頭,吩咐道:「淨月,去給將軍泡茶。」
段虎坐在柳含嫣對面的椅子上,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柳含嫣,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是看到與妻子如此相似的面容,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楚,癡癡的注視著她,沒有說話,柳含嫣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也同樣沒有說話。就這樣,房間內除了呼吸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將軍?段將軍?」柳含嫣先行清醒過來,仔細的辨認了一下段虎呼吸的位置,喚道。
「啊!抱歉,段某又想起了……」段虎從回憶中清醒,深吸口氣,平服下心中的鬱結,歉意道。
柳含嫣嘴角微微上翹,臉色卻有點淒涼,苦笑道:「段將軍是否又想起了您的妻子?」
段虎點點頭道:「是的。」
「將軍真是個癡心之人,」柳含嫣話語中充滿了對其妻子的羨慕和嫉妒,癡癡的說道:「若是含嫣能夠有你這樣的一個癡心兒郎時刻掛念在心中,此生足矣。」
「柳小姐過獎了!」段虎難得的謙虛了一聲,又問道:「柳小姐,在這裡還住得慣嗎?」
「含嫣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棲息陋室足矣。」柳含嫣蒼白的臉頰,神色有些淒涼,隨後臉色又變得紅潤起來,問道:「將軍,我和你的妻子長得很像嗎?」
「是的。」段虎不否認道:「除了氣質不一樣以外,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房間又安靜了下來,沒會兒,柳含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一臉決絕,語氣堅定的說道:「將軍,若是含嫣就此嫁與將軍,將軍是否能夠為含嫣報仇?」
「啪!」的一聲巨響,將還在屋外燒水泡茶的淨月嚇了一大跳,連忙跑到屋內,查看究竟。只見段虎虎目圓睜,面色惱怒,身形聳立挺拔,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來的魔神似的散發著一種死亡的氣息,在他的身邊一張上好的檀木桌子變成了碎片,散落一地,而她的小姐則面色羞愧的低著頭。
「柳小姐,你把我段虎當作什麼人呢?」段虎對面這個跟愛妻一模一樣的女人,既不能打,又不想罵,心中驟發的一股怒氣無處宣洩,語氣愈發陰冷道:「我段虎雖然不是一個英雄,但也不是一個乘人之危的小人。不錯,你是長得很像是我的亡妻,我也很想重新讓我的亡妻回到我身邊來,但我絕對沒有想過讓你替代我的亡妻,因為她在我心中是無可替代的。你剛才的行為不但侮辱了你自己,更加藉著你的外表侮辱了我的亡妻……」
「對不起,段將軍!」柳含嫣芊芊小手,緊捂著小嘴,豆子大小的淚珠不斷的從無神的眼睛裡流出,淒婉可人,聲音哽咽道。
「小姐,別哭,別哭!再哭的話,眼睛又要疼了。」淨月連忙衝進來,扶著柳含嫣柔弱欲倒的身子,連聲安慰,又轉頭衝著段虎,嚷道:「你這個大壞蛋,弄哭了我家小姐!本還以為你是個英雄,現在知道你連狗熊都不如,只會欺負女人。」
說著,將懷中的書冊扔到段虎身上,衝著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淨月,不得無禮。」柳含嫣連忙制止淨月的叫罵,輕輕擦拭著眼淚,解釋道:「這是我的錯,不該將段將軍與那些下流之輩等同而視,妄想以自己的容貌要挾將軍,含嫣實在愚蠢至極。」
「唉!」段虎眉頭微皺,雙目緊閉,深深吸了口氣,長長歎息了一聲,像是將滿腔的怒氣全都噴出來似的,隨後睜開雙眼,惋惜的看著眼前的絕色佳人,語氣平靜的說道:「柳小姐,你報仇一事還需從長計議,急不來的。現在你還是安心在此靜養,等過一段時間,我幫你找一位名醫,將你的眼睛治好,那時你再決定要如何報仇吧!」說著從地上撿起書冊,上前交還到淨月的手中,道:「以後你們有些什麼需要,就直接跟管家說,他會幫你們置備的。」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小閣樓,任柳含嫣在他身後如何呼喚,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